天還沒亮,津行止就被自己設置的鬧鍾強製催醒。


    他飛快地拿起手機關上鬧鈴,向身旁看了一眼,發現殷染沒被吵醒,才堪堪放下心來。


    盡管昨天他已經想辦法在綜藝裏節省體力,卻也做不到不敬業地敷衍,錄製結束迴到公寓的時候,其實已經很累了。


    加之和殷染一直折騰到淩晨,體力確實已經透支到極限了。


    他撐起疲乏的身體,準備提前收拾一下昨晚留下的淩亂。


    床鋪上滿是血痕,像是被肆意打翻的顏料,雜亂地染紅了雪白的床單。


    殷染躺在那濃重的顏色間,靜靜唿吸著。


    殷染的眼角上掛著風幹的淚痕,薄薄地覆蓋在他的痣上,壓下他平素的蠱惑氣質,襯得整個人有些可憐。


    被角半遮半掩地壓在他身上,每一寸痕跡都在控訴著自己昨晚瘋狂的行徑。


    尤其是殷染後頸處略帶撕扯痕跡的標記,讓津行止心口一堵。


    雖然他沒有任何有關情事的經驗,但一個標記做成這樣,似乎是有點過分了。


    空氣中,殷染的信息素還在輕緩地飄著,波動平靜得如同酣睡。


    他隱約覺得殷染的信息素氣味好像又濃了一些,讓人不貼近就能分辨出那是酒係的甜香,不知道是不是他腺體在好轉的表現。


    津行止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靠近這信息素的主人。


    睡夢中的殷染眼睫微顫,眼角也壓下一個微小的角度,這神態讓津行止驀地想起昨晚殷染紅著眼迴答喜歡他的時候。


    他心口一震,克製地收迴手。


    他很清醒地知道床笫間的話都不能當真,也明白他和殷染這三個月該保持怎樣的關係。


    縱然如此,津行止還是無法控製因為記憶湧現而加速的心跳。


    他用力擰了一下手背,瞬間在他手背上留下一片殷紅。


    他手指一頓,視線上移到手臂上。


    他全身上下十幾處傷口早已消失不見,仿佛殷染從未咬過他一般。


    難道……殷染曾在他睡下的這一個小時裏,起身舔舐過他的傷口嗎?


    津行止心頭“咯噔”一下,他迅速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警告自己到此為止。


    就在這時,殷染一把抓住床單,身體的顫抖幅度也突然加大。


    津行止靠過去,剛抓住他的手,一陣耳鳴穿透他的耳膜。他意識模糊,看到殷染缺失的那部分記憶。


    “允予禁忌,許你無瑕——”


    沉悶的聲音落在殷染的耳畔,每個字如同刀鋒般劃在他的耳膜上。


    殷染抬眼,模糊而狹長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身影。


    那身形熟悉卻又陌生,令他一時想不起來。


    殷染身上反常地調不起一絲力氣,他被數十道堅韌的銀絲固定在銀黑色的十字架上。


    一片漆黑的屋頂正中挖開了一個極小的孔洞,從外擠進的陽光剛好直射在他的胸口。


    周圍不斷有人低聲念著什麽,聲音纏在他耳側,開始不斷放大。


    接著,一種強烈的灼燒感從心口溢開,侵蝕著燃灼過他的皮肉,仿佛要將他吞噬殆盡。


    他周身凝滯的血液開始流動,銀絲隨之收緊,如鋒刃剖開他的手腕。血液汩汩而下,滲透進土壤,描摹著他腳下的圖陣。


    穿著黑色鬥篷的人繞過那束強光,緩步靠近。


    殷染的視線逐漸聚焦,終於看清了她的麵容。


    “母親……”殷染囈語似的唿喚著。


    “殷染,”女人盯住他,“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殷染虛弱地微張嘴唇:“不惜代價啟用禁術,縱使……”


    女人像是嫌他說話太慢,接過話頭:“縱使變成一個毫無負麵情緒、對屠戮毫無感覺的怪物,也要為所有人報仇,對嗎?”


    殷染費力地抬起眼,那個“是”字隻張了一個口型,他便被一刀刺中心口。


    他的心髒雖從未跳動,卻仍然是身體最脆弱、對疼痛感知力最強的位置。


    女人麵無表情地拔出刀,鮮紅又冰涼的血液濺開,一半潑在了她漆黑的鬥篷上,另一半灑在了她的下半張臉上。


    血色彌漫,脆弱的傷口暴露在陽光下,迅速迎來二次傷害。


    片刻後,傷口自行愈合,心口處完好如初。隻有被刀鋒破壞的衣料間的血跡,還記得他受過的傷害。


    殷染還沒緩過勁,另一刀就不間歇地再次紮下。


    每一刀過後,他傷口的愈合速度都會加快。


    殷染的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血液沿著嘴角滑落墜下,被他腳下的血陣貪婪吞噬。


    整整十二刀,殷染一聲也沒吭。


    甘願舍身啟用禁術是他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他都無怨無尤。


    況且,也根本沒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當最後一處傷口愈合後,殷染的力氣終於迴籠。


    他雙手握拳,青筋從手臂上凸出,一路蜿蜒至頸項。數十條銀絲整齊斷裂,連同十字架一並碎裂,四下崩散。


    女人驚嚇得連連後退,一直半遮著臉的帽子也掉落下來。


    殷染看了眼自己手腕上殘留的血,淡漠地舔了一口。


    那些發黑的傷口很快痊愈,可他卻像是被抽離了一部分靈魂,整個身體都因為這缺失而無比空蕩。


    他靜靜地抬起手,接住從穹頂打下的那縷陽光,撚了撚指尖的溫度。


    所有人都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珠都不敢轉一下。


    誰也不知道,在他們麵前站著的是個什麽東西。


    良久,女人才試探地出聲問道:“我是誰?”


    殷染瞥過去一眼,嗓音冷得像是剛從冰封中解凍:“母親。”


    女人前行了一小步:“那你還記得你要做什麽嗎?”


    殷染沒說話,繼續把玩著那普通血族望而生畏的陽光。


    “母親這麽對你,你難過嗎?恨我嗎?”


    “難過……”殷染用手搭上岩壁邊緣的花朵,原本鮮活的花朵瞬間風幹,在他手間粉碎成末,“那是什麽?”


    劇烈的疼痛後,津行止驀地睜開眼,恰好對上殷染的眼睛。


    他的眼底像是結著一層血色的薄冰,藏著灰蒙而淡漠的殺意,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被他擰斷脖子。


    那種眼神和剛才看到的畫麵裏殷染的眼神相重疊,讓津行止的心口如被剜絞般疼痛。


    他完全忘記了剛醒過來時那些自我警告的言語,吻上殷染的額頭,將人緊緊圈在懷裏。


    “沒事了,都過去了,再也沒人能那麽對你了。”


    津行止胡亂地安慰著,撫摸著,仿佛想將他所有的溫柔都揉進殷染的身體裏。


    那噩夢般的記憶太長,長到讓殷染覺得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之久。


    一種久違的溫暖緩慢將他包圍,將他從冰窟裏一步步拉迴。


    他想起了從前因為殺戮,雙手沾染的血液從未幹過的歲月,那時的他宛如殺人機器,生不出任何悲憫之心。


    沒人在意他,也沒人與他並肩。


    迴憶翻起的痛苦和壓力深戳在他的心底,讓他有種如被扼喉的窒息感。


    “不會了,以後都有我陪著你。”


    津行止的話輕柔地落在殷染的耳畔,像一劑對症的良藥,溫熱了殷染的胸口。


    鼻間的酸澀迫使殷染的眼角泛出淚花,他絲毫不收力地咬在津行止的肩膀上,宣泄著那種難以承受的苦澀。


    他不知道那一咬自己用了多大力,直到血味在他的唇齒間逸開,他才猛然驚醒。


    他剛有向後撤開的趨勢,就又被津行止攬迴懷中。


    津行止帶著幾分苦笑的意味,溫聲道:“剛起來就咬人,就算是移動口糧,也沒有你這種吃法的。”


    殷染幹咽了一下口水,目光落在清晰的齒痕上。


    血色混亂著他的情緒,讓他如簧般的巧舌變得滯澀。


    津行止等到直覺殷染平複下來了,才將人從懷裏拉開。


    津行止坐起身,想先抱起殷染去洗澡,卻在拉被角時發現他的大腿後側有十數道重疊的傷痕。傷口上,幹涸的血液凝結成痂,猙獰異常。


    那顯然不是他做的。


    迴想起昨夜,津行止好像確實數次看見殷染在咬他時將手伸到自己身後。


    他原以為那是殷染在自我紓解,卻沒想到他竟是用劃傷自己的方式來換取清醒。原來,這才是殷染後十幾次吸血時比之前克製得多的原因。


    津行止抬起手,懸在那傷口上方:“為什麽……”


    殷染隨意用被子蓋住傷口,從床上支起身。


    “血契有很多種,這一種尤為難結。整整20次的咬合抽離,需要施契者有絕佳的精神力。最後一咬和第一咬重疊之時,被契者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會愈合。這種血契一旦結下,除非結契者身亡,否則終生不可解。”


    說著,殷染欺身過來,手指碾在津行止頸項處血契印記的位置上。


    “津行止,你別想擺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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