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津行止腦海裏湧起一段熟悉的記憶。


    “行哥哥,你聞聞我是什麽味道的啊?”


    “小孩子家家,都沒分化,哪來的氣味?”


    “不啊,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氣息。花有花香,草有草香,我怎麽就沒有自己的味道了?”


    津行止眉宇舒展著把小男孩抱起:“好,哥哥這就來聞聞,我們舟陽小朋友是什麽味道的。”


    他把鼻尖湊到男孩的發絲間,輕嗅了一下:“嗯,和別的小朋友一樣,是奶味的。”


    “津老師,您的午飯。”


    放飯的人沒注意,說完才轉過身來。可這一眼,差點把手上的飯盒嚇掉了。


    殷染低著頭,津行止正緩緩靠近。那是比交頭接耳更近的距離,仿佛下一秒,津行止就能銜住殷染的腺體,落下一道痕跡。


    當殷染真實的omega信息素鑽入鼻腔,津行止才猛然從迴憶中抽身。


    他的餘光正好瞥見想要向他們遞飯的工作人員,於是側身緩衝過這個動作,接過飯盒。


    津行止道謝後,迴到桌前,心不在焉地拆了起來。


    最近真的太忙,津行止這才察覺到好像已經有幾個月沒見到小舟陽了,竟恍惚到因為一句話相似的話而失神。


    他歎了口氣,決定這兩天抽個時間去看看那孩子。


    他把殷染的盒飯遞過去,一抬頭,正對上他專注的視線。


    “看什麽看?不吃飯?”


    殷染抬手撐著側臉:“我這是,讓你想起了誰?”


    津行止沒心情搭殷染的話茬,把筷子架在了他的飯盒頂上:“吃你的飯。”


    半晌,殷染那邊都沒什麽動靜,津行止才發現他正在觀察自己。


    他這才反應過來,殷染應該是不會用筷子。


    他在袋子裏翻找片刻,遞過去一隻塑料勺:“用這個。”


    可殷染似乎並不想屈服於眼前的小困難,淡定地拿起一次性筷子,從中一分為二,像模像樣地往津行止的飯盒裏伸。


    津行止剛想抬手打開他的筷子,殷染的手就先沒控製好力道地一抖。


    兩根筷子雙雙墜崖,慘烈地跌在地上。


    津行止無奈地抬眼,低頭撿起筷子放在一旁,又取出袋子裏多餘的一副筷子遞了過去:“你是智障嗎?都說讓你先用勺了。”


    殷染接過筷子,一揚眉:“這個詞又是什麽意思?”


    “誇你的。”津行止不走心地迴道。


    “哦……”殷染聞言,聲音正經了起來,“那你也‘智障’。”


    津行止咬在嘴裏的西藍花差點被一口吐出來。


    聽完殷染顛三倒四的話,津行止不知怎的就腦補出了殷染在采訪中一本正經“誇”別人智障的場景,嚇得他驚悸地連咳好幾聲。


    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剛才我就是隨便說說,‘智障’這個詞匯,是說一個人的頭腦有問題。”


    “嗯,”殷染並不意外,“沒關係,如果我是智障,那和我比肩而行的你,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


    畢竟是自己先開的口,麵對殷染的揶揄,津行止隻好癟癟嘴,不再還口。


    殷染打開飯盒,看著滿眼的翠綠和花白,一時沉默。


    雖說他因為反感人類的血液氣息,一直不以血為主食,時常吃一些人類的飯食。但要他隻啃青菜,也著實是有些過分了。


    他將手肘搭上桌麵,自然地碰了一下津行止:“我以為像你這種萬人簇擁的人,至少能吃得好點。”


    “這是工作人員特地準備的減脂餐,你還想吃什麽?”


    見津行止沒領會,殷染又點得透了點:“至少,應該有些葷腥。”


    但他說完,津行止卻在繼續喝湯,並沒有任何反應。


    殷染幹脆又靠近了些:“不然,你做我的午餐,我也可以勉強接受。”


    心情原本就有些不爽的津行止聽到這話,直接收掉了殷染的飯盒:“愛吃不吃。”


    隻是津行止才帶著盒飯走出一步,就心軟地退了迴來,他把午飯放迴桌麵:“別亂跑。”


    說完,津行止向外走去。


    他拿出手機,在通訊錄中找到了池馳。猶豫片刻,他把手機調整至全局靜音,給池馳發了條微信。


    「幺兒,演唱會前一天晚上,你是不是從殷染手裏拿過一瓶水給我?」


    或許是因為午休,池馳迴得很快:「好像是有這麽迴事。」


    津行止飛速打字,繼續問道:「殷染遞給你的時候,表情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啊?」池馳輸入了半天,才發過來下一句,「你不問我都沒想起來,當時他好像不太敢看我,但我也沒多想。他那人,你知道的。怎麽了?」


    問到了關鍵信息,津行止麵色複雜地摩挲了一下屏幕:「沒什麽,忙去吧。」


    他正要收起手機,池馳突然又發了一條消息來:「那個……津哥,說到這,我能問問你和那個誰,是怎麽迴事嗎?」


    津行止發了一個敲腦袋的表情,迴道:「小孩子少打聽八卦,好好幹活賺錢。」


    ·


    休息的時間總是短暫得像夏日的雷雨,還未來得及將空氣打涼,就快速退場。


    拍攝重新開始前,攝影老師和他們做了溝通。


    於是,津行止得知了一個噩耗——上午兩人間的互動過少,要補一些互動。


    拍了幾張,攝影師都不滿意,隻好幫助他們進入狀態


    “殷染,你把手搭在行止的肩膀上。”


    兩人肢體接觸的位置,津行止的肌肉明顯一僵。察覺到異常,殷染望了過去。


    “行止,和他對視一下。”


    津行止被迫迴望,目光卻收不住的審視起眼前人來。


    “對,就這個距離,再靠近點。”


    被快門記錄下的照片顯然沒令攝影師滿意,他揚揚手:“行止,放鬆一下,眼神盡量不要那麽……有敵意,ok?”


    聞言,津行止閉眼,做了一個深唿吸。等他再睜眼的時候,狀態已經完全調整迴來,全身心地投入了拍攝。


    津行止原本是做好了陪殷染拍到很晚的準備,卻沒想到他能適應到這種程度,於是早早地收了工。


    迴想起他中午問池馳的事情,他總覺得心口悶堵。


    如果真的是“殷染”往給自己的水裏摻進了那種毒素,那他的目的是什麽?他們兩人又為什麽會出現在同一間房裏?


    而現在,這一切都因為殷染不再是“殷染”,而成為了難以解開的謎團。


    看著還在用雙眼不停接收新事物的殷染,津行止輕輕地歎了口氣。


    迴到四人公寓的時候,其他兩人都不在客廳,這剛好為津行止把殷染帶迴房間提供了便利。


    雖然不放心,但津行止不可能永遠不讓殷染知道手機的用途。之前廣告商送的手機剛好有剩的,此刻應該躺在他屋子裏的某個角落。


    殷染跟著進入了津行止的房間。


    看著津行止翻翻找找,殷染安靜地靠在了牆邊。


    津行止房間裏的陳設十分簡單,整個屋子很空曠,甚至透著幾分難言的孤寂。


    床頭櫃左右各擺了一張照片。一張是三人的合照,另一張,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


    那男孩眉宇間有點像津行止,卻又有些不同。男孩眉角的一道疤痕,足以令人清晰地將兩個人分辨出來。


    “很可愛的孩子,你弟弟?”


    難得在殷染嘴裏聽到一句人話,津行止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我叔叔的孩子,和我很親。”


    殷染對這種以血緣為基礎的人類式親情並沒有什麽體會,隻能應和而過。


    他又等了會兒,津行止終於停下了翻找的手。


    津行止坐在凳子上,一層一層地拆開盒子,取出手機。


    又拿在手裏操作了一會兒,他才把東西往殷染的方向遞過去。


    殷染從牆上支起身,接過了那個他一直好奇的東西。


    “這是手機,能做很多事,你可以自己嚐試著探索一下。你現在打開通訊錄,就是最下麵一排,綠色的那個按鈕。”


    殷染照做。


    “通訊錄裏唯一的電話號碼是我的,如果有事,你千萬不要擅作主張,無論在哪,先打給我。”


    殷染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無論在哪的意思,是指它可以千裏傳音?”


    “差不多吧。”津行止似乎並不想讓殷染知道得太多,敷衍道,“總之你先了解這個就可以了。”


    說著,他又開始拆另一個盒子。


    那盒子明顯比剛才的小很多,包裝也沒有之前的繁複。


    殷染還沒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就被津行止收在掌心。


    津行止靠過來,向他的手腕處伸出手。


    突如其來的冰涼和束縛感令殷染瞬感戒備,他一抬手,竟發現津行止在他的手腕處鎖上了一個鐐銬似的東西。


    突然間,某些血腥禁忌的畫麵閃過殷染的腦海,掀起他兩天來壓藏在心底的危機感。


    殷染下意識將那危險物從手上甩脫,單手鎖住津行止的咽喉,向後猛地用力。


    毫無防備的津行止直接被殷染推到床上,腰腹被他的膝蓋死死抵住。


    津行止扒住殷染的手腕,加強力道迫使殷染鬆手:“犯什麽病?”


    但殷染卻並沒有絲毫要鬆手的意思,眼神裏透著的淡漠殺意,叫人隻看一眼,就能背脊發涼。


    強烈的壓製感喚起alpha的本能,津行止蓄力翻身,將殷染反扣在床上。


    殷染隻試探地掙動了一下,便不再掙紮。


    津行止咬咬牙:“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殷染眼中的陰翳一散,才發覺自己的剛剛的行徑有些過激。


    他平複了一下唿吸:“你剛才給我戴的,是什麽?你想鎖住我?”


    津行止在心裏默念了一遍殷染的話,長嗬一聲。


    他用力一推,從殷染身上離開,從地上拾起那個被殷染甩在地上的手環,戴在了自己手上。


    脫離了津行止的桎梏,殷染驟而起身。


    津行止甩了甩手,把手環摘了又戴,循環了兩三次才道:“這是組合代言的手環,合同裏要求了我們需要在公開場合戴的次數,‘殷染’卻從沒配合過,我是擔心品牌方會找麻煩。我要是想害你,還需要鎖你?”


    雖然不想承認,但殷染知道,津行止說的沒錯。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津行止想對他不利,的確有很多方法。


    但剛才,那種強烈的恐懼卻不明就裏地越過他全部的理智,竟令他一時失控。


    就在他打算說點什麽的時候,津行止的手機屏幕亮起。


    看見屏幕上的號碼,津行止第一時間接了起來。


    “行止,你能接到電話可太好了。你快來看看陽陽,他剛才被救護車拉走了,現在在融城醫院的搶救室。”


    “什麽?!”津行止後腦一麻,頭也不迴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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