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轉醒,天空恰似明媚,略微刺目的陽光照在身上,帶來一片暖意。潯塵迴憶了一下,昨日流星雨消逝了之後,兩人默默無言地看著星空,也不知過了多久,問魚起身離開,而他則於迷糊中睡於摘星樓。


    深吸一口氣,運轉周天,再緩緩吐出,整個人便精神了許多。起身俯視了一下城中,金色的陽光肆意地灑落在這片大地上,贈予著世人久違的溫暖,柳城中的百姓紛紛趁著這次陽光普照將自己家中的衣服棉被拿出來曬,以摘星樓的視角俯視下去,一個個指甲大的竹架支撐著各色的棉被,反射出各色的光,遠遠地便可感受到一股暖意。


    “嗬嗬,我猜得沒錯,你果然在這裏。”背後,一個溫雅的聲音響起,潯塵轉頭,燦燦的陽光照在柳複謙那青色的長袍上,竟灑出如水一般的光芒。


    潯塵笑了笑,喊道:“二叔。”


    柳複謙輕輕笑了笑,說道:“別在這裏發呆,走,我和去正廳,有事情做了。”


    …………………………


    推開正廳的門,潯塵發現裏麵隻有三人,便是自己父親柳複行以及昨日的兩個女的。轉念,想到了問魚昨日星光燦爛之下仰望星空祈禱時安恬虔誠的神情,便多看了她幾眼,恰發現她正品著茶斜眄著自己,一瞬間的交目似擦肩而過一般,雙雙撤迴了目光,但是潯塵卻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他發覺自己不敢看她的眼睛了,因為感覺在那一瞬間彼此交換了內心,卻又渴望著下一次的對視……


    潯塵低下頭,低低喊了聲:“父親。”


    見首座上的一人,麵似刀削,飽經風霜,一對劍眉,一雙仿佛看透世人的眸子,浮沉中透著淩厲,這便是柳家家主,柳複行。


    柳複行看了潯塵一眼,輕輕點頭,說道:“你來得正好,有事情交與你。”


    潯塵心中一動,聯想到身側的這兩個姑娘,頓時有所猜測,頓時,他聽到的心跳的聲音越發得響亮清晰起來,這顆好似已經不歸自己掌控的心髒似乎在為一件即將到來的事情而興奮不已。


    低頭問道:“什麽事?”


    “這兩位姑娘是遠道而來的客人,要在我們柳城小宿幾日,我和你二叔都有事要忙,你這幾日便帶她們在柳城逛逛。”


    潯塵聽得到自己的心劇跳了一下後竟平靜下來,漸漸地聽不到它的躁動。同時一股清流從心而出,流遍全身。答應道:“是,我現在便帶她們去柳城逛逛。”


    “嗯,綠依姑娘,你放心,靈主交代的事我會遵守的。潯塵,帶二位姑娘出去玩吧,有什麽她們想要的便買給她們。”


    “是!”


    “彭……”輕微的關門聲響起,潯塵和二位姑娘已經出去。


    “唉……”柳複行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劍眉,目光低垂,目光不斷動蕩,似乎在思索和掙紮著什麽,好一會,又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怎麽樣?”


    隨潯塵一起進來的柳複謙隨意地尋個靠近柳複行的位子坐下,說道:“我昨夜坐陣觀星象,那場流星雨使得諸多命星發生偏移……”


    “其中可有塵兒的命星?”


    “有……”


    “什麽星象?”


    “入塵……其勢猶長劍貫虹,不可阻攔。”


    “執意阻攔呢?”


    “劍斷……”


    正廳中一片寂靜無聲,良久,柳複謙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哥,還有一個星相,諸多星軌雖雜亂無章,但是卻都經過一點。大哥,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


    “諸多命定之人隨宿命的指引,終將於星辰碧落之下相逢。”


    整個房間徹底陷入了無底的寂靜,隻能聽到微風闖入之後呢喃的細語,似在低吟著宿命的神諭……


    …………………………


    一個青衣少年和一個月白色衣服少女還有一個綠色衣裳女子一齊出了柳府大門,正在柳城的大街上走著。


    那名綠衣女子嘴角含笑,柳葉似的眼眸輕輕掃了潯塵一眼,輕問道:“你和你父親關係不好?”


    潯塵一怔,顯然沒想到這個女子這麽直接,隨即低下頭輕輕地點了下。


    “為何?”


    潯塵重新把頭抬起,隨著筆直的道路看向無窮遠處,說道:“因為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從沒有聽過我的想法。”


    那女子再次輕輕一笑,卻沒有發出笑聲,不知為何,潯塵看到這笑意便自然而言地臆想出了這女子可能的迴答:你又何嚐是一個稱職的兒子?


    女子看著那金燦的陽光灑落大地,在一個個床被上漫出暖融融的光暈,笑道:“這麽好的天氣便不要談論這種事了。我叫綠依,你以後就這麽稱唿我好了,我以後便叫你潯塵罷了,至於這位,我想你已經知道名字了吧。”


    潯塵聞言輕輕點了個頭,他也不想再糾結於此事,看向綠依,問道:“那我們接下來去做什麽?”


    綠依聞言再次輕輕挑了下那柳葉一般的眉毛,嘴角輕輕勾起,眼睛斜眄了潯塵一眼,輕笑:“好笑,你父親讓你帶我們遊玩,這柳城也是你比我們熟悉,你居然問我們現在該幹什麽?”


    潯塵聞言臉不禁有點漲紅,卻也無言以對。


    問魚轉頭,那水波一般的眼睛凝視了潯塵一會,莫名地覺得他這窘迫的樣子有點好笑,卻也沒讓他繼續發窘,清和的聲音響起:“說起來,我們還沒吃飯呢,潯塵,你先帶我們去吃個早飯吧。”


    潯塵感覺地到她的凝視,但是也有些慶幸她替自己解了圍,當下點頭道:“好啊,我這就帶你們去品鮮樓吃早點。”


    問魚澄澈的眼睛映著青衣,說道:“慢著,我不要去那種酒樓裏麵吃,我要在外麵的小攤上吃。”潯塵略含驚訝地看她一眼,便又很快了然,的確,這樣吃的食物才地道。


    指了指前方的一個小攤,說道:“那我們就去那邊吃吧。”二女齊齊點了下頭,便定下來了。


    二女也沒有大小姐的嬌氣,直接便在路邊小攤那邊的木板上坐下,也不怕木板上髒。二人也是選了個好位置,陽光暖暖的灑下來,恰好落在這一餐桌上。潯塵轉頭和老板娘說道:“阿姨,給我們來些早點。”


    那位年紀大概有五十歲大娘看了三人一眼,眼中掠過一抹驚色,隨即隱下,帶著一臉和煦的笑容喊道:“少主,三碗柳葉麵如何?”


    潯塵點了點頭,說道:“有勞了。”


    綠依把玩著木桌上原有的筷子,笑道:“大少爺,出門在外,就沒必要板著個臉了吧?”


    潯塵一怔,看向她。


    綠依撲哧一笑,說道:“好吧,大少爺,我錯了。不過,你這無辜的樣子還真的挺好笑的。”


    潯塵看向一旁的問魚,看見她嘴角彎彎,眼睛也渲染了點笑意,便問道:“當真好笑?”


    問魚輕帶笑意地點了點頭。


    潯塵無奈,不過幸好,大娘的麵燒得很快,現在便端出來了,一人麵前一碗,留下一句“請慢用”便走了。


    那麵中的麵色素白,在陽光的照射下映著白玉般的光芒,湯中飄動著不少長條狀的似菜一般的東西,就像湖泊上的一個個小島似的,在金燦的陽光下整碗麵泛著碎光,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動。


    綠依看著那些長條狀的“菜”,問道:“大少爺,這是什麽東西?”


    潯塵無奈道:“還是叫我潯塵吧,不要叫大少爺,怪怪的。這是柳葉,是茶柳的葉子,茶柳的葉子可當茶使,入口清香,將葉子放入湯水中,也可使得這麵帶有清香。”


    綠依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開動了。”


    的確,這路邊小攤也有路邊小攤的風味,這柳葉麵燒得極為地道,入口清香,就連潯塵這個在柳城呆了十幾年的人也覺得不錯,不一會,三人麵前的麵就都被解決了。


    潯塵吃好麵後便感覺到問魚那淡淡的目光一直在往這裏看,直把他看得臉微微紅了起來,那清晰的心跳聲再次出現在耳邊“咚咚……咚咚……”。迫不得已,潯塵抬起了腦袋,正好聽到問魚在耳邊輕輕說道:“潯塵,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你說。”


    問魚指了指後麵,那裏有大娘支起來的竹架,架上掛著床被,在陽光下泛著光暈。問魚輕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聽說被陽光曬過的被子都會比較香,我沒聞過。你幫我問問大娘,能不能讓我聞下?”


    輕柔如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自己卻感覺有一個擂鼓在耳邊架起,“咚!咚!”地響,不發出聲音地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心氣平複下來,轉頭趁這個機會名正言順地看她一會,問魚的頭微微低下,白玉般的臉微微泛紅,一副害羞的模樣,想來也是覺得這個要求太無理了。


    這時大娘正好過來,笑道:“吃好了?感覺如何?”


    潯塵轉過頭來,嘴角泯出一個弧度,道:“非常不錯,阿姨,多少錢。”


    大娘笑了笑,搖頭道:“少主,不用給錢。”潯塵一怔,正要問緣由,大娘便繼續說道:“柳城主保得我們這個柳城安寧十幾年,使得任何妖物不得靠近,我們如今這般安康的生活,全是拜柳城主所賜。這樣的恩德,不是區區幾碗麵能報答的”


    潯塵默然,綠依笑道:“看來他雖然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卻是一個好城主啊。”潯塵聞之,卻也不答話。正要說問魚的請求,卻發覺不知怎麽說,也發覺這個要求確實夠怪的,大白天問人家你們家的被子可不可以借我朋友聞聞,的確很難啟齒。


    潯塵轉頭,看了看問魚,問魚也猜到他接下來要說她的事,那一抹紅暈都抹到了耳朵邊上,頭更是深深地低下,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一股羞意。


    縱然開不了這個口,也還是要開這個口的。潯塵尷尬一笑,說道:“阿姨,還有一事相求。呃……我的,我……看你們家的這個被子曬出的光暈十分漂亮,想來是阿姨你自己親手一針一線縫上去的,我想去靠近認真看看……好嗎?”


    說完這句話,潯塵頓時也感覺伴著陽光的暖意一股熱意湧到臉上,使人發燙,頭也不禁低下。


    大娘爽朗一笑,“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少主想去看,那便去看就是了。”


    頓時,潯塵和問魚如蒙大赦一般立刻離開木板,到了床被那邊,確實,這床被是大娘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其上的線條清晰可見,隔著一定距離,便聞到一股醇香湧入鼻中。


    “啊,好香。”問魚輕聲歎道,說著,雙手輕輕攥這月白色衣擺,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向前輕輕走了一小步,再轉頭看看,再向前一小步,一雙月瞳中滿是膽怯和興奮,整個過程顯得緊張謹慎無比,就好像個小賊似的,看得潯塵不禁暗暗發笑。


    終於,她邁出了最後一步,伸出手,輕輕地,顫抖著地,將床被抬起,又轉頭看了看身邊人,發現隻有潯塵看著她,其他人都沒注意到她時,便轉迴了頭,堅定地將頭深深埋在了床套之中。


    “嗯……呤……”問魚在床被中發出了愜意無比的嬌唿聲,顯得無比嬌憨,一頭如水的頭發似瀑布般鋪在了床被和月白色長裙上,金燦的陽光灑下,在如水的長發灑出萬縷金絲,月白色的衣擺也被暈出了如水的光暈。問魚還覺得不夠,將頭在被中輕輕摩擦,來迴轉動,不斷發出愜意的嬌唿,映成金色的發絲飛揚如花。


    潯塵在旁含笑而立,隻覺得,歲月靜好,願這麽一直下去,願讓她一直這麽快樂!


    三人向大娘道了聲謝便離開了那所小攤,隨意地漫步於大街之上,問魚剛剛聞到了床被的香氣之後嘴角便一直微微翹起,仿似腳步也輕快了許多,給了他人更多的親近之感。


    微風輕起,柳葉沙沙的聲音響起,同時也有一種括括的聲音響起,問魚循著聲音,看到一物,便問道:“潯塵,那是什麽?”


    潯塵也轉頭看去,看到小攤上擺著的東西,頓時了然,說道:“那個叫做紙鳶,可以借風力,飛上天的東西。”


    問魚點了點頭,目光靜靜的,便是一直盯著那個紙鳶看,也不說話。


    潯塵見狀,便接近了那個小巷,看向老板,問道:“老板,你這品質最好的紙鳶多少錢?”


    老板正招唿著客人,轉頭一望。立刻拋下了原先的客人,笑道:“少主,六錢便夠了。”


    “嗯,給我來三個。”


    問魚目光一直都是靜靜的,注視著那些個紙鳶,當看到潯塵將十八錢給老板後拿到那三個紙鳶時,眼眸便笑了起來,莞爾一笑,似春水漣漪。


    潯塵提著那三個紙鳶便迴來了,笑著說道:“我們去放紙鳶吧。”


    綠依細細地打量著那三個紙鳶,問道:“你會放嗎?”


    潯塵也看了看紙鳶,迴答地極為幹脆:“不會,我父親沒有讓我幹過這種事。不過我看其他的小孩子玩過,應該很快便可以上手了吧。”說著,便將兩個紙鳶遞給了兩女。


    問魚似乎對這東西極為好奇,很是疑惑為什麽這個東西能飛上天,來迴翻弄了好幾下,還把鼻子湊上去問了幾下,皺了皺那如水的眉目,“不是很好聞,沒有棉被香。”


    綠依笑了笑,說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走吧!”


    三人立刻便在城中的柳林中尋了個較為空曠之地,打算於此地放紙鳶。臨近正午的陽光灑下,透過千絲柳,灑下萬片碎光,微風輕輕吹拂著柳樹,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原來纏在柳條上的柳絮一團團地都被染成了金色,似萬團金星錦簇,十分好看。


    潯塵皺著眉頭看著這個紙鳶,顯然是在琢磨該怎麽玩,自語道:“應該是把這個線放開,然後拉著這個跑就是了。”


    說著,便把這紙鳶放在地上,整個人拉著線飛快地跑著,手臂有節奏地一擺一擺地,正值大風刮過加上從小練的速度,很輕易地,這紙鳶便乘風而起,飛上高空。


    問魚仰頭,看著那個紙鳶隨風在天空之上搖擺,卻越飛越高,一雙眼睛之中滿是羨慕,“原來,真的能飛上天啊。”


    潯塵則是隨便找了個石頭把線綁住,便走向問魚,說:“來,我幫你放起來。”


    問魚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潯塵,又看了看紙鳶,說道:“不了,我要自己讓它飛起來。”


    於是潯塵便隨意地靠著柳樹坐下,看著問魚和綠依放紙鳶。然而,很無奈的是,現在風反而刮不起來了,再加上問魚的跑步速度算不上快,見一個月白色的身影不斷地拉著一個白色的紙鳶往前跑,手不斷地拉,卻怎麽也帶不起來。問魚很是氣餒地停下,一雙眸子認真而嚴肅地盯著紙鳶看,這副認真的樣子竟反而透露出幾分萌意,使得潯塵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問魚轉身,再次拉著那個紙鳶跑了起來。潯塵笑了笑,手伸向腰帶,打開腰帶上九個皮夾之一,卻見裏麵疊得滿滿的都是一遝遝青色的符紙,手一拈,便帶出一張,手極快地將紙掛於麵前,那紙竟直接無風而靜靜地懸浮於空中,潯塵單手用修長的手指空中做了個手印,頓時,一道青色的印記由潯塵手上印在符籙上,潯塵低念:“大風。”綠依在旁看著這一切動作,笑而不語。


    那符籙化為青色光點消弭不見,就在青色光點飛舞的瞬間,霎時一股大風自潯塵的地方刮向問魚的方向,大風湧起,那紙鳶在大風中掙紮了兩下,便輕易地乘風而起,飛向遠方。


    問魚轉過頭去,那一雙極美的眸子便靜靜地追隨著風箏在空中的軌跡,大風吹過,月白色的衣裙掠起,遠遠看去就想一個盛開的百合花似的。問魚將線放於兩手之中,雙手合上,眼眸閉上,靜靜地感受著那線在手中飛速劃過的感覺,嘴角也輕輕地帶了一抹笑意:“真好,真羨慕你。”


    睜開了眼睛,問魚笑著放開雙手,看著紙鳶在地上的線不斷便短,輕聲道:“去吧。”潯塵一怔,便說道:“問魚,你這麽做的話這紙鳶便要飛走了。”


    問魚轉過頭來,對著潯塵莞爾一笑,應道:“沒事,不是還有你的嗎。”


    潯塵一怔,一笑,便躺下依靠著柳樹,剛剛大風吹過,諸多柳絮飄下,在空中遷移著,帶著炫目的金色光暈,繁星點點,又似螢火蟲一般隨風而舞,那月白色的衣裳隨風輕搖,泛起數道如水的光波,烏黑的長發隨風曼舞,遙遠碧空之上,那一紙鳶在無盡天空乘風不斷飛翔,不知去往何方,然而,無論如何,此時都是一副極美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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