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開學季,在九月二號那天,蔣兆川托他在教育局的朋友開了張離校通知單,隻表明澄然因為身體原因而要暫時停課,休學期暫且為五個月。等休養結束之後,爭取在第二學期能夠返校。


    高三學期要休學半年,在旁人看來基本就等同於要做好複讀的打算了。蔣兆川也是同樣的想法。還是頭一次,他覺得成績也沒那麽重要,隻要澄然好好休息,養好狀態。高考晚一年而已,他依然對兒子有信心。


    蔣兆川也隨之休整了下來,定定心心的陪著澄然。在家的時間,蔣兆川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澄然。公司的事一應都甩手給了林湘婷,有要簽的文件和資料,也都是林湘婷在下班後送到他家裏來。除非是有緊急的事等著決策,這樣蔣兆川去公司的時候也要把澄然帶著,謹慎的唯恐是弄丟了他。像是迴到了小時候,蔣兆川打過拳賽的那次,那時候父子倆彼此都對對方不放心,所以走哪都要跟著不分開。


    澄然漸漸的會想起他十歲前的那段日子,蔣兆川一無所有,他們相依為命。那幾年他們住的還是出租房,樓下的香樟樹常年的綠,養殖場裏水汽總是氤氳。他還可以騎在蔣兆川的脖子上,還可以跟他在荷葉田田裏折枝劃水。那時最大的甜味就是蔣兆川給他煮的奶茶,最高興的是他可以肆意的說出歡喜……至少兩輩子,在他的記憶裏,還曾贈予他這段時光。


    蔣兆川已經不大躲著他了,澄然白天晚上的跟著他,睡覺時還是要枕著他的胳膊,再緊緊的抱住他。蔣兆川總是無奈的笑,但再也沒有推過他,隻是由著澄然粘膩。


    他形影不離的陪伴終於是起了效果,蔣兆川能感覺到澄然的精神狀態在慢慢的迴複平靜。不會亂發脾氣了,也不會見著風吹草動就胡思亂想。除了還是一樣的黏著蔣兆川,隻要在他身邊,他就還是個普通的少年。沒過多久,澄然還開始自學起高三的課程,希望還是能趕上這期的高考。


    蔣兆川反而勸他,“寶寶不要有壓力,爸爸想好了,複讀一年也沒什麽。”


    他說的輕輕鬆鬆,澄然已經苦起臉,“爸,人生中有一個黑色高三就夠了,連著兩個,我會死的。”


    蔣兆川馬上沉下臉,“寶寶!”


    他現在的最忌諱的就是那個字,尤其是從澄然嘴裏說出來,他每逢都要警告一聲。


    澄然知道又捋了他的虎須,反而高興,他抱住蔣兆川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腹上,汲取著他的體溫。


    蔣兆川的手指穿過澄然的頭發,指動間盡是溫柔。澄然鬆開手站起來,眼睛晶亮的看著蔣兆川,微微踮起的腳尖都是躍躍欲試。


    他往前走一步,蔣兆川沒有後退。澄然便欣喜的靠在他胸口上,抬眸的時候蔣兆川也正低下頭,倆倆相看著,誰的眼神也沒有動過。


    砰砰的心跳中,蔣兆川的臉上有些發紅,他一身麥色膚色不太明顯。但澄然麵皮白淨,已經一覽無餘,分明的寫滿了渴望。


    最終還是澄然主動的靠上去,在蔣兆川的嘴角邊親了一下。他一口氣剛剛唿出,蔣兆川也按住他的後腦,在他的額頭上緩緩的摩挲。


    澄然心裏是說不出的喜悅,縱然還是跟從前差不多的舉動,但是他感覺的出來,蔣兆川也動搖了,是對著他動搖。


    “爸,我愛你。”這些表白的話澄然越發的說的順口,他也不給蔣兆川皺眉的機會,又摟著他的脖子抱了一下,才繼續坐在桌前開始補習。隻是那些數字都亂成了一鍋粥,把他剛剛擬好的草稿都打亂了。


    蔣兆川的氣息還在他背後,而且俯身了下來,“寶寶。”


    “嗯?”


    蔣兆川似乎心情不錯,“爸爸不懂高中數學,但是看的出你書拿倒了。”


    澄然“啊啊啊”了幾聲,把蔣兆川往外推,“你在這我沒辦法學習。”


    “寶寶,身體才是第一,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知道了。”


    澄然想把門關上,還是留了條縫。他再對著高三的課本,又喜又亂,這些題型他都還能拿捏,今年的高考題應該不會有變化。說真的,再經曆一次高三就很痛苦了,他一定要在這次的考試中通過,再複讀一年,他真的會被題海給壓瘋的。


    蔣兆川給他辦了休學,著實還是給了他自由發揮的機會。高三就是一輪輪的複習和題海戰術,他的知識還沒有忘,還可以挑合適的題型練習。等明年他重返校園,要高考,應該難度不大。


    澄然的筆杆子動個不停,沒一會兒門又開了,蔣兆川端著一杯奶茶放在桌子上,還是那句話,“別有壓力。”


    香甜的味道又吸引了澄然的注意力,他在蔣兆川的胳膊蹭了一下,蔣兆川眼神一閃,“別學太晚,等會過來睡覺。”


    澄然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蔣兆川關上門出去,站在門口靜靜的聽了一會,然後才轉身走到客廳裏,對著林湘婷說:“要喝點什麽?”


    林湘婷滿身的疲憊,幹坐著就不想動,來了兩分鍾就抱怨了兩分鍾,“老板,你什麽時候迴公司,我真撐不住了。”


    蔣兆川笑了兩聲,“你是衝鋒陷阱的女強人,怎麽會撐不住?”


    林湘婷驚的倒不是這話,而是蔣兆川話裏的玩笑意味。她看了看蔣兆川鬆快的神情,也馬上領悟的輕鬆起來,“然然是不是好點了?”


    “好多了。”蔣兆川微微頷首,“不哭不鬧了,這幾天一直在學習,說要照常高考。”


    “那就好。”林湘婷捂著胸口歎了口氣,“我本來還想再勸他去看醫生,他好了就行。”她歎道:“那兩天真的把我擔心壞了,老板,還是你有辦法。”


    蔣兆川握著杯子若有所思,“他隻要在我身邊,他就會好。”


    “什麽?”


    “今天是有什麽事?”蔣兆川快速的轉移了話題,“你在公司,我很放心,等然然能一個人在家,我就會迴公司。”


    “倒不是這個,其實也挺鍛煉人的。就是今天……”林湘婷朝蔣兆川坐近了些,聲音壓的極低,也刻意避過那個名字,“sue的電話都打到公司來了。”


    蔣兆川應了聲,沒什麽反應,他把玩著桌上的手機,手指一寸寸撫過滑潤的機身,麵上也看不出喜怒。


    林湘婷仰頭看了看拔掉電話線的座機,還有他的手機,“她不知道你的新號碼吧?”


    “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別讓然然知道。”


    蔣兆川神色從容,“要讓他知道。”


    他和林湘婷又談了談公司著重的幾筆訂單,尤其是那個電子芯片的合同,這是他公司裏近來最大的出口訂單,林湘婷出力不小,最初她打的前鋒,現在又是她做的收尾,蔣兆川堅持道:“小湘,你有時間,再把股份合作協議簽好,這是你應得的。”


    林湘婷這次沒有推拒,“說好了,我不接受托付。”


    蔣兆川笑了一下,“我不會離開他了。”


    等最後的合同落定,蔣兆川不得不迴公司主持一切。澄然也自學了快兩個月了,蔣兆川依然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寶寶,跟爸爸一起去公司。”


    澄然猶豫了幾秒,才緩緩的道:“爸,你不會再瞞著我做什麽的對不對?”


    蔣兆川撫了撫他的臉,澄然抱住他,“我不去了,要準備考試,你也去解決公司的事好了。”


    澄然的聲音平穩,也毫無賭氣的意味。蔣兆川足足看了他半晌,依舊不放心,“還是跟爸一起去。”


    “好了,我做題呢。我找了幾個講課的視頻,看完你就迴來。”


    “嗯。”蔣兆川幾番才確定下來,拿起公文包出了門。澄然也安安分分的在家呆了一天,蔣兆川一下班就迴了家,確定了澄然沒什麽異樣,才算放了心。


    等蔣兆川再次朝九晚五的時候,天氣也開始轉冷,澄然更縮在家裏不想動,蔣兆川說了幾次要帶他出去散散心,一推再推,也沒有定好時間。


    澄然願意走出家門的時候,是在生日前兩天,他去文具城買資料。家裏的電話線被拔掉了,他也不想去學校找老師,幹脆憑著自己的理解去買參考書。還有幾天就是他的生日了,雖然知道蔣兆川一定隻會送他手表,澄然還是很期待。加上前幾年的生日上總是出狀況,隻希望這次能平平穩穩的度過就好。


    因為不是休息日,書城裏人也不多,澄然一個人晃晃悠悠的到了下午一點,他才拿起一疊參考書準備迴家。


    他刻意放慢腳步,到小區樓下時就快兩點了,澄然剛在樓下的水果鋪裏站了一會,還在琢磨要買點什麽迴去,抬眼就看到一輛寶馬從小區裏開出來,站崗的保安還在車窗口他打了個招唿。那輛車駛過,車牌號是澄然再熟悉不過。


    澄然不確定的看了看手表,這才幾點,蔣兆川怎麽迴來了,還是從家裏出來?


    他連忙轉過身,等著那輛車從他身邊路過而不覺,同時他的手機裏進來一條消息,是蔣兆川發來的,“寶寶,到家沒有?”


    澄然隨手迴了條還在書城,大跨步的跑了出去,急切的攔下一輛車,對著司機就把蔣兆川的車指給他看,“跟著那輛車。”


    的哥好奇的看了他兩眼,“學校這麽早就放學了?”


    澄然隻把錢遞給他,“你開車就好。”


    他口氣不善,卻讓的哥神秘的笑了出來。打起方向盤,一路跟著蔣兆川的車,時不時來幾個閃移,晃到其他車旁邊。澄然盯的眼睛都不眨,蔣兆川不是說不會再有事瞞著他嗎?他要去什麽地方?找客戶,還是,見人?


    他沒發覺臉上的表情已經越來越難看,眼睛眨也不眨,幾乎發了麻,等他想了近乎一百種的可能,的哥已經出言提醒道:“小朋友,到了。”


    澄然連找的錢也不要了,馬上就開門下車,他都沒發覺車子到底開了多久,等下了車才想起看周圍的環境,這裏竟然是東門北路的人民醫院。他找了一會,才看到剛把車停好的蔣兆川。他沒發現澄然,一路走進了醫院。


    他熟門熟路的穿過走廊,走過拐角。醫院無論什麽時候人都那麽多,澄然混在人堆裏,蔣兆川走的又急,根本無心注意身後。直到他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走進科室。


    澄然不敢置信的繞著那條走廊走了一圈,的確是心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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