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迴事?!”這時,糧爺趙帶著慶春、慶雅兄妹倆,以及一眾下人也趕到了門口。


    趙慶雅先是看到門邊蜷縮著的萊娜,連忙俯身問她怎麽了,這一問不要緊,萊娜突然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雙眼瞪得仿佛要爆出似的,緊貼到了趙慶雅的臉前。


    趙慶雅失聲尖叫著,想要往後退,可萊娜的手卻仍死錮著她,幾乎要將她一並拉倒。


    “萊娜,放,你先放開我……”


    一邊的趙慶春聽到妹妹這邊的動靜,立刻過來幫忙,可不想他用盡了力氣,也沒能掰開萊娜的手。


    趙慶雅的聲音越來越慌亂,險些急得哭起來,周圍的下人也圍上來想法子,有的去摳萊娜的手,有的去扯趙慶雅的胳膊。


    這時不知道誰看到了屋子裏,尤利安與丫鬟的屍體,頓時害怕得大叫起來,場麵一時間更亂了。


    糧爺趙實在看不下眼去了,他到底是眼界開闊的人,看到屋裏的屍體後,雖然也極震驚,但是很快便強自鎮定下來,掩飾著重聲喝道:“都停下,成何體統!”


    意外地是,他的話剛落音,萊娜就驟然撒了手,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而趙慶雅卻因未料到萊娜撒手,沒撤力氣,而重重地向後仰去,幸好趙慶春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沒倒到地上。


    糧爺趙瞧著眼前的情形,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抬眼正對上仍在房中的汪巒與祁沉笙,卻又收斂了些神色:“家中事亂,讓賢侄看笑話了。”


    “不過……賢侄你為何會來此處?”說話間,他也恰到好處地現出了幾分慍怒,顯然對祁沉笙擅自進入樓閣的事,有些不滿。


    畢竟在糧爺趙看來,無論這裏發生什麽,都可歸為自己的家事,家醜不可外揚。


    話到此處,若是旁人也就該知進退了,可祁沉笙卻偏不吃他這一套,手杖敲著地麵,慢慢走到趙慶雅與萊娜之間。


    灰色的殘目微微垂著,掃過這兩個頗為狼狽的女孩,但卻完全沒有要迴答糧爺趙的意思:


    “說起為何,我倒是很想知道,克勞斯先生為何會出這等事。”


    “或許趙小姐,或者克勞斯小姐,能給我答案。”


    “祁二少你什麽意思!”聽著祁沉笙這陰陽不定仿若威脅的話,趙慶春第一個忍不住了,就要上前與他理論。


    “安分!”可誰知卻又被糧爺趙當頭一喝,壓了迴去。


    眼瞧著事情更複雜了起來,非是一時半會能夠結束的。汪巒便斜靠在了雕花的窗邊,以此借些力氣,目光隨著祁沉笙而去,打量起那兩位小姐的神色,確實是惶恐難安,帶有秘密的惶恐難安。


    不過既然是秘密,便不可能輕易的說出,他又稍稍抬眸看著身前的祁沉笙,忽而有些想知道,他要用什麽手段了。


    “祁二少,今日事發突然,是趙某招待不周,來日定再設宴款待。”糧爺趙的口吻已然變了,將想要祁沉笙離開的意思,擺在了明麵上。


    可祁沉笙非但不動,反而笑了起來,牽動著半臉上的深疤。


    糧爺趙同樣沒有再動,隻是用一雙蒼老的眼睛盯著他,氣勢上更為壓迫。


    但祁沉笙卻隻是將手中的紳士杖一收,從口袋取出了張疊得齊整的字簽,聲音又冷又慢地讀起來:“1月26日,德國煙草商尼克斯死於恆昌會館中,胸、背皮皆被剝遺失。”


    “1月29日,法國麥丹夫人死於上海郵輪,皮肉碎爛,三日後她的丈夫麥丹先生也死去,整張麵皮都被割了下來。”


    “2月14日,尤迪特先生,駕車離開雲川後失蹤,車子三日後才被發現,”說到這裏,祁沉笙頓了頓,俯下身去仿佛含著笑般,問向萊娜:“克勞斯小姐猜猜,他怎麽樣了?”


    萊娜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搖頭大聲喊道:“別說了!我不要聽!”


    可祁沉笙卻恍若未聞,又笑了笑說道:“他被拖到車外的林子裏,全身的皮都沒了。”


    他俯稍稍俯身,讓聲音離她的耳朵,更近了幾分,細細地描摹著:“像是被人一刀,一刀,一刀地割了下來,恰好又碰上了野狗……”


    萊娜再次尖叫著,眼淚與冷汗打濕了她整張臉。


    “還有呢,”祁沉笙搖搖頭,歎息道:“別人可以不說,但還有一個人,卻不得不說……幾天前維萊特診所裏,安德烈斯醫生,也是被--”


    “不要再說了!”這次是趙慶雅,汪巒轉頭看去,卻見她整個人崩潰般地倒在趙慶春懷裏,拚命地縮著身體。


    “夠了,”糧爺趙終於也繃不住了,他麵露怒色,對祁沉笙說道:“今夜之事,到此為止,若要查案子自然有警察署的人來管,祁二少還是請迴吧。”


    祁沉笙意猶未盡地看著她們,剛想再說些什麽,一直沉默不言的汪巒,卻走到了他的身邊,拉住了他的手,輕咳了幾聲後說道:“沉笙,趙老爺說得對。”


    “這些事交給警察署吧,”他抬頭與祁沉笙對視片刻,聲音低低地恰好能讓趙家的人聽見:“今晚且先這樣吧,我們該迴去了。”


    “哦,”祁沉笙聽著汪巒的話,不由得抬手撩開了他臉邊柔軟的發絲,在糧爺趙等人的注視下,點點頭:“九哥說得對,是該迴去了。”


    糧爺趙見祁沉笙終於鬆口,麵色也稍稍好了些,轉頭看向兒子:“慶春,替我好好送送祁二少。”


    “父親!”趙慶春此時正心疼妹妹呢,聽說要他去送把趙慶雅刺激成這般的祁沉笙,頓時生出了幾百個不樂意。


    “趙老爺,我們就不勞趙大少爺相送了。”祁沉笙慢慢又將之前的戲謔收斂起來,一手支著紳士杖,一手攔著汪巒,仿若無事地淡淡說道。


    可不想那糧爺趙卻聲音更為憤怒,堅持道:“慶春,你去送客人。”


    趙慶春看看懷裏的妹妹,又看看一旁的祁沉笙與汪巒,最終使勁咬牙說道:“好,我去送!”


    走出趙家的路上,並沒有什麽可說的,因著樓上出了事,廊廳中的宴席也撤了大半,伴著窗外的冷風涼雨,明明是極為熱鬧的布置,卻顯出淒涼的意味。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麽僵持到趙慶春終於將汪巒與祁沉笙送出了趙家的大門,他連幾句例行公事的客套話,都不願意再說了,轉身就要迴去。


    可不想汪巒卻叫住了他:“趙少爺,請稍留步。”


    趙慶春腳下步子,難得的了用正眼去看那個祁沉笙帶來的男人,盡管心中對他充滿著鄙夷,但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生得極好看。


    汪巒的目光很柔和,並沒有再借助任何執妖的力量,卻滲入了趙慶春的心裏:“您今夜也有怕過吧。”


    趙慶春看似沒有什麽反應,但汪巒繼續說道:“不是怕克勞斯先生的屍體,而是怕……趙小姐的反應。”


    趙慶春到底還是太過年輕,他用的憤怒再也掩飾不了恐懼與擔憂,克勞斯的屍體固然可怕,但今晚妹妹的反應卻告訴他,慶雅也許真的沾染上了什麽穢事。


    也就是在這時,祁沉笙默契地接過了話柄,神色淡漠地說道:“請您轉告趙小姐,有些事早些說許是有些難以開口,但是晚些說怕是就開不了口了。”


    “九哥,我們走吧。”說完,便攬著汪巒,走進車子中,隻留下趙慶春一個人在原地,久久未動。


    車子漸漸駛入了黑夜中,汪巒的身子漸漸泛上疲憊,沉沉地被祁沉笙攬在懷中。


    “九哥猜猜看,她們兩個誰會先來。”車中的光線太暗了,祁沉笙就在這暗暗之中,與汪巒低聲說道。


    祁沉笙並不覺得,趙慶雅或者萊娜剛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當年的事情。


    而汪巒拿捏在她們心態快要崩潰時,戛然製止祁沉笙的質問,則更會讓恐懼在他們心中紮下種苗。


    等到夜深人靜,身旁無人陪伴時,這棵種苗便會伸出自己的深根,緊緊束縛住他們的心,一點點逼勒。


    最後不得不尋求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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