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雨等會帶你去。”白簡說。“好的!”白鷺一點意見都沒有,他沒想去打擾他哥和阿悅的二人世界。船上有花園餐廳,白簡帶斯悅上去的時候,侍應生從遠處過來迎,帶他們到早已經預約好的位置坐下。餐桌位置的視野很好,手邊便是窗戶。餐廳中央的鋼琴換了一名工作人員彈奏,從緩慢溫柔變成了明朗輕快的音符。斯悅背後是一棵樹葉寬大樹幹蒼勁的琴葉榕,挨著它的是枝葉繁茂的天堂鳥,侍應生端著碟子過來的時候,手肘偶爾會掃到葉片。餐桌與餐桌之間的距離分得很開,而為了追求真實的在大自然裏用餐的感受,老板很舍得在植物上下功夫。斯悅本來想四處張望一下,最後所有的視線都被植物和假山擋住了,隻能看見不遠處一對情侶模糊的兩個頭。他收迴視線,冷不丁地就和白簡的目光對上了。白簡一直看著他。發現這一點之後,斯悅感覺自己的耳朵又開始不爭氣地發熱了。他伸手摸了幾下耳朵,說道:“我沒談過戀愛。”他是想說:你能不能不要看我了?白簡笑了一聲,“我知道。”見侍應生拿著酒過來,斯悅趕緊將本想問出口的話咽迴去了。葡萄酒從瓶口沿著杯壁而下,葡萄帶著特有的果香,酒氣醇厚,緩緩縈繞在空氣中。菜式都是國內有名的幾家本幫菜,斯悅其實也餓了,他還沒吃早飯,但時間卻已經是下午了,見不是西餐,他才拿起了筷子。從窗戶眺望出去,能看見本來黃燦燦的陽光逐漸變成了深重的橙色。將坐在窗邊兩人的側臉描繪得愈加溫柔與秀致。侍應生已經站到了不遠處,按理來說,隻要斯悅不大聲吼,對方不可能聽見他的說話內容。但斯悅還是下意識地降低了音量。他和白簡結婚的事情,全青北的人都知道。可他和白簡戀愛..這件事情,天知地知,他知,白簡知。“但你好像還挺有經驗的。”斯悅用勺子舀了一勺還在冒著泡的豆腐,他咬一小口之後瞥了一眼白簡。白簡好整以暇,“阿悅,我比你大兩百多歲,這兩百多年,我不是白活的。”“也是。”斯悅點點頭。“那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什麽?”斯悅問道,他總不能帶著白簡去飆車什麽的,白簡的身份不允許他和自己瞎玩兒。“你想做什麽?”斯悅挑眉,“你活得比我久,所以我問你啊。”白簡用筷子給斯悅跟前的碟子裏夾了兩片牛肉,不疾不徐說道:“船艙裏有影院、舞廳、劇院,明天晚上有一場慈善拍賣會,我也可以帶你去看他們撿球。”斯悅想到了白鷺說的,他好奇道:“你會參加嗎?”“..”“不會。”“也是,你一看就不會玩這種遊戲,”斯悅的語氣和動作都變得自然了許多,他需要時間適應從合作者到戀愛對象的身份轉變,“這種遊戲是年輕人魚玩兒的。”白簡:“..”白簡深深地看了一眼斯悅,笑意莫名,“吃飯。”斯悅往嘴裏塞了幾大口米飯,他吃東西並不粗魯,相反,該遵守的禮儀他都遵守得比別人要好,他吃得很香,吃飯的樣子看起來也很下飯,令人充滿了食欲。“我等會想去看他們撿球。”斯悅放下碗,用餐巾擦了嘴,“不過人魚不是不喜歡在公眾場合露出尾巴嗎?”“這不算公眾場合,船上都是自己人。”“全都是人魚?”斯悅有些怔愣。“有人類的。”“那怎麽算都是自己人?”白簡覺得斯悅在某些方麵實在是傻得很,但他有什麽說什麽的性格,白簡很喜歡。“船上的人類也是自己人,自己人不是用是不是同一個物種區分的,目的相同的人,就是自己人。”白簡給斯悅的杯子裏倒上汽水,“這酒的度數有些高,你就不要喝了。”斯悅:“我的酒量還行。”“我知道,”白簡抿唇一笑,“畢竟阿悅在青北小孩兒那圈子裏也是小老大。”“啊!”斯悅喝一大口汽水下去,涼到了天靈蓋,而白簡的話跟一把火似的,又把他燒燃了。他在迴想自己以前幹過些什麽在白簡眼裏可能很匪夷所思和幼稚的事情。“我隻知道一些,”白簡像是看穿斯悅所想,“十六歲之前的事情我聽說過幾件,十六歲之後的事情,大部分我都知道。”“比如呢?”斯悅問。白簡笑,“你挺喜歡伸張正義的。”“不是伸張正義,”斯悅知道白簡指的哪些事情,“我就是看不過去而已,也不需要別人感謝我。”他說完之後,看著白簡,“你關注我那麽久,那我們兩家合作研究項目的事情..”“我投資你們家研究項目的確有你的一部分原因,但項目會出問題確實在我的意料之外,損失30個億隻是保守估計,”白簡語氣緩緩的,“阿悅,這筆損失,從你和我領證那天起就一筆勾銷了,如若不是你,現在青北就沒有斯家了。”要吞下斯家有些艱難,但也並不是沒有辦法,白家想吞下哪家企業都能夠想到辦法。更何況還是斯家自己將把柄送到白家手上。當時蔣雨知道白簡要用聯姻來抵消這筆損失的時候,都驚呆了,“這不是倒貼嗎這不是?”侍應生端上來一份甜點,底下是厚厚的芒果刨冰,上邊大部分都是水果,最中間有一小塊奶糕。“我有點撐。”斯悅舉著勺子,難以下口。白簡越過桌麵,將那份甜點拿到了自己跟前。斯悅支著下巴,覺得白簡長得實在是賞心悅目,一點都看不出來快三百歲的樣子。白簡也隻是吃了一點水果就放下了勺子。“你吃得好少。”斯悅驚歎。白簡用餐巾擦拭著手指,“我不是很喜歡甜食。”“走吧?”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床上各處都亮起了燈,從遠處看,「聖歌號」宛如一座緩緩在海麵以上推行的富麗堂皇的大廈,光影倒映在海麵上,風輕拂過去,將倒映吹成了一張張碎掉的亮片。走廊裏鋪著厚實的地毯,鞋子踩在上麵,一點聲音都聽不見。走道兩邊也是娛樂休閑的場所,舞廳和劇院還需要再下一層。白簡和斯悅牽著手,斯悅低頭將自己走路的步伐調成了和白簡一樣的。迎麵來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斯悅是在聽見喧嘩聲之後才抬起頭的。過來的人中其中有兩個還挺眼熟的,好像是..白簡的朋友,上次見到過。成野顯然也看見了白簡和斯悅,他大步走過來。“不厚道啊,”成野對斯悅笑了笑之後才和白簡說話,“白簡你現在眼裏是沒別人了是吧?”斯悅將注意力放到了走廊牆壁上的壁畫上,不是名家所作,一邊行雲流水般的灑脫肆意,另外一邊則是細膩婉約的精雕細琢,兩種風格截然不同,卻在主題上合二為一。主題是人類和人魚。白簡與成野說:“你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和我談嗎?”成野:“..”人魚戀愛腦是真的,哪怕是白簡也不能例外。成野隻能攤手,“我想應該是沒有。”“你們現在去哪兒?”他又問。“去上邊走走。”“這種無聊的事情做了隻是在浪費生命而已。”成野說道。人魚在沒有動心的時候是十分理智的,工作排在一切事情之前,但是戀愛期間,他們對其他事情會失去一些判斷力,甚至會自動為伴侶抹一層厚厚的濾鏡,也就是俗稱的-戀愛腦。成野朝白簡走近,聲音壓低,“我等會和米牧歌上來找你們。”說完後,他本欲伸手拍拍斯悅的頭發,或者肩膀,以顯關愛,但在觸到白簡平靜的眼神之後,他尷尬地收迴了手。人魚不喜歡任何人或者人和人魚與自己伴侶有任何接觸。而白簡這種老人魚則更甚。甲板上有長椅,來來往往的人,斯悅從侍應生那裏要了一杯檸檬茶,白簡坐著,神情愜意,斯悅站在他跟前,飲了一大口檸檬茶之後才問道:“你三百,成野呢?”白簡想了想,“一百歲出頭,我們是大學同學。”“那他..”“他是壽命正常的人魚,能活到兩百左右。”“白簡,”斯悅忽然問,“你參加過多少人的葬禮?”白簡抬起眼,將斯悅拉近了些,“很多。”斯悅覺得檸檬茶冰手,裏頭加了很多冰塊兒,他歎了口氣,“等我死了,我的葬禮就由你和我媽主持,哦不對,我媽那時候肯定已經不在了,所以隻能拜托你了。”“..”“阿悅,你才十八歲。”“可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白簡將斯悅的手放到嘴邊,輕輕親了一下,而後笑道,“的確是這樣。”斯悅身後的燈光照進白簡的眸子裏,但白簡的眸子仍舊一片漆黑,宛如不見底的深海。斯悅想了想,說道:“不過你應該無所謂,反正你又不會死。”和之前發現這點之後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他剛知道的時候就覺得,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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