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兩位丞相爭執不休,眯著眼睛的瞿帝無聊的打起了哈欠,一副萬事漠不關心的樣子。


    一個宮人貓著腰沿著牆角走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起了外麵的事情。


    瞿帝猛地坐直了身子,還在激烈的爭論中的兩位丞相,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看向了他,隻聽他著急的說道:“宣長公主進來。”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通傳的太監已經揚聲喊了起來。


    “宣長公主——”


    聽到聲音的侍衛,便拿開了擋在瞿洛然麵前的□□,單膝下跪,恭敬的說道:“恭送公主。”


    瞿洛然沒有看他,隻是牽起了瞿景瑜的手,腳步堅定的往禦書房走去。


    瞿景瑜本來應該害怕的。


    禦書房一向是一個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瞿帝對他來說,更是一個又愛又恨的人。


    他渴望得到瞿帝的認同,可是又害怕他看向自己時帶著恨和失望的眼神。


    可是此時在瞿洛然的身邊,他竟然難得的平靜了下來。他仰著頭,眼睛裏還含著淚水,看向了身旁的瞿洛然。


    他的阿姐身材並不高大,十三歲的姑娘,五官才剛剛長開,倒是眉毛濃密而又整齊,直直的像是一把小劍,斜插入鬢中,有著不同於一般女子的英氣。


    她拉著他,直直的走到了瞿帝的麵前,無視了兩個白發蒼蒼的丞相,跪了下來。


    瞿景瑜沒有像她在門前交代的那樣哭的聲嘶力竭,而是默默地留著淚水,咬著唇,一言不發。


    他生的女氣,除了薄唇,竟找不出幾處與瞿帝相似的地方,但是細細打量他的眉眼,卻不難發現已逝皇後的痕跡。


    若說瞿洛然與皇後有五分的相似,那麽到了瞿景瑜身上,便足足有了七分。


    隻是他性子一向懦弱,少了皇後身上的氣度,便是七分,也削減到了三分,又是個男子,就更加看不出來了。


    此時一大一小兩個兒女跪在自己麵前,小的那個哭的滿臉通紅,卻憋著不發出聲音,大的那個淚水還在眼睛裏打轉,滿臉的委屈卻擺了個明明白白。


    “乖囡囡,莫哭,爹爹在這兒呢,告訴爹爹發生了什麽事,爹爹給你做主。”


    瞿洛然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眼淚刷的從眼眶裏滑落了出來,一顆接一顆,一串接一串。


    左右相對視了一眼,這位雖是女子,可是朝堂上下誰不知道,長公主是被當做未來儲君在培養的。


    既然從寶貝女兒那裏問不出什麽來,瞿帝將目光看向了一向被自己忽視的小兒子身上。


    “既然你阿姐不說,你來說。”


    “是。”瞿景瑜諾諾的應道。


    他哭的有些時候了,聲音也跟著一抽一抽的,不過還是斷斷續續把事情交代了個清楚。


    瞿景瑜每說一句,瞿帝的臉就跟著黑上三分。瞿景瑜不過是個六歲大的小孩,自然做不來什麽把話說好聽的事兒,幾個紈絝子弟說了什麽,他聽到了什麽,一字不漏,連個人稱都不帶換的全部轉述給了瞿帝。


    被牽扯到其中的右相也跟著黑了臉,倒是沒有將子孫送到國子監的左相,笑得像個偷了腥的狐狸。


    瞿洛然這一筆黑狀告下來,幾個紈絝有理也變成了無理,白白挨了一頓打之後便被各自的家長氣急敗壞的領了迴去,家中勢力再大又如何?沒得顯擺到了皇上麵前的道理。


    “阿姐說,世家權利再大,最大的終究是皇帝,隻要千元國在一日,他們就越不過父皇去……”


    “阿姐說,我是她的阿弟,有她在,天塌下來都不要怕。”


    “隻是……”瞿景瑜掩麵,遮住自己臉上的痛苦,“我卻辜負了阿姐的願望,沒能做一個合格的皇帝,甚至保護不了阿姐……”


    蔣芝蘭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眼裏寫著期盼。


    “皇上,您一定能夠做到的。”


    一旁躺著的白巳東嗤笑道:“某既然答應了將軍,便不會辜負將軍的期望。”


    他的話裏流露出的全是對自己的信心,卻比蔣芝蘭的安慰還要有效些,礙於馬車裏的空間實在太小,瞿景瑜隻得拱手作揖道:“那還要多謝兩位先生的教導了。”


    “你謝蔣先生即可,某沒什麽好謝的……”離了瞿洛然,白巳東說話越發的放蕩不羈起來,“我和將軍是公平交易……”


    ……


    白巳東和瞿洛然之間有什麽交易,瞿景瑜沒有多問,阿姐總歸是為了自己好。


    迴到千元國的皇宮,對於皇帝身邊多出兩個人的事情,不論是身邊的宮人,還是朝堂上的大臣,都表現出了極度的關心。


    瞿景瑜對外的解釋是白巳東和蔣芝蘭是自己在路上撿到的兩姐弟,見他二人形貌不凡,便帶迴了宮中。


    對兩人幾番試探之後,大臣們表現了一下對皇帝安危的擔憂,便將此事按下不提。而瞿景瑜則按照白巳東的要求,在宮中裝出一副沉迷於女色的樣子,整日緊閉宮門,不務朝政,將政事都推給了身邊的宦官。


    乾清宮的正殿裏,化作瞿景瑜模樣的男子,正在與一個宮人追逐嬉戲,而偏殿狹小的房間裏,瞿景瑜卻捧著書,聽蔣芝蘭給他講治國之道。


    “這千元國,遲早要完,要完啊……”憂國憂民的大臣仰天長歎。


    ……


    朝堂上風起雲湧,卻幹涉不到遙遠的邊關。突厥才被狠狠地擊退,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所以洛然也安心養傷,乖乖地聽從洛神醫的指示服藥。


    隻是平靜的日子總不會過得太久。


    洛然的傷勢比大家想象中好得還要快,在瞿景瑜走後的沒幾天,她一片漆黑的眼前,就已經能夠模模糊糊的看到些許的光線——至少判斷白天還是黑夜沒有問題了。


    她自嘲道,總算沒成一個真瞎子。


    但卻沒有時間留給洛然讓她慢慢恢複下去。


    探子來報,城外發現敵軍的蹤跡的時候,已經離城門不到三十裏。


    三十裏是個什麽距離?若是探子沒有發現的話,躲在山穀裏的敵軍,派出騎兵,趕路一個白日,就可以趁著夜晚殺入城中,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探子是才派出去的,一發現敵軍的蹤跡就趕了迴來。


    那其他的探子呢?是背叛了,還是被敵軍發現了蹤跡?


    比起前者,洛然更願意相信後者。她和突厥交戰多年,監視敵軍的探子不是一個兩個,甚至突厥內部也有她打進去的釘子。


    除非是集體背叛,否則不可能沒有突厥軍隊到了眼皮子底下才被發現。


    這樣的幾率太小,洛然不信。


    而一條消息都沒有遞出來……洛然的心沉了下去。


    ……


    白巳東曾經問過瞿洛然,可曾打過敗仗。


    後者的迴答是:有過。


    沒有人是天生的常勝將軍,尊榮高貴的長公主,到了戰場上,也不過是一個沒見過血腥和廝殺的小姑娘。


    願意對她悉心教導的,都是一桶水不晃半桶水響叮當的貨色,無非是想攤上一個公主之師的名頭飛黃騰達,而真正有本事的人,卻又看不起她一個小姑娘來軍中胡鬧。


    所以她隻能硬著頭皮學,頂著他們的不屑,披著沉重的戰甲上場。作為重點照顧的對象,其實往往還輪不到她殺人,就已經被自己人撞的暈頭轉向,能夠保證不把手中的刀尖對準自己人已經是極限。


    她不是沒有年少輕狂過。


    瞿洛然的確比同齡的京城貴女要成熟,可仍舊改變不了她仍舊是一個小姑娘的事實。


    麵對眾人的刁難,她也曾經一意孤行,率軍猛追窮寇,結果中了敵人的奸計,連人帶馬被圍在山坳裏,最後為了保全她的性命,無數將士以生命為代價,帶著她突圍。


    從那日以後,切切實實在眼前飛濺的鮮血叫她意識到,真正的戰爭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戰爭不是邊關傳來的捷報,有贏就有輸。而且不論輸贏,生死都是常態——就像是喝水吃飯一樣。


    而她也並沒有真正做好在戰場上犧牲的準備——她怕死,怕的在馬背上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她渴望活下去,就像是沙漠裏旅行多日的旅人渴望水。安穩活著的時候不把自己的命當命,覺得為了國土子民,犧牲也在所不惜,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才開始珍惜起了生命的可貴。


    “瞿洛然,若有一日你死了怎麽辦?”


    “那就把我燒了吧。”被問道的女子朗然一笑,說不出的灑脫,“我殺了太多突厥兵,我怕死後他們還要搶身鞭屍,不得安寧。”


    ……


    真正到了她死的時候,想起當年她說的那些話,看著她的屍體,洛神醫反而下不了手。


    當洛然身死的消息傳迴城裏的時候,滿城皆慟。


    鐵彪一個八尺大漢,帶著瞿洛然屍體迴來的時候,眼圈都是紅的。而跟在他身後的眾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們打退了偷偷摸到附近的突厥兵,沒能問出是誰把千元細作的身份透露給他們的,三十裏外的山坳裏,躺了一地突厥兵的屍體,都被他們像柴火一樣碼在一起,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鐵彪不是第一次帶著戰死弟兄的屍首迴城,可是這一次卻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城門打開的時候,道路的兩旁跪滿了百姓,一眼望去烏壓壓的一片人頭,卻安靜的很,沒有人說話,隻是沉默的跪著,


    連平日裏穿的最嫵媚妖豔的妓丨女,都裹了一件素衫,跪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頭上戴著一朵白花。


    “恭迎將軍迴城。”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隨即一片高唿聲排山倒海般湧來。


    “恭迎將軍迴城!”


    鐵彪眼睛通紅,緊握著□□的手,指節泛白。


    “將軍!我們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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