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然思緒紛亂中,先前眾人提到的白公子,也徐徐推開了洛然房間的大門。


    他一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澄澈而又明亮的眼睛。


    白巳東一愣,隨即笑道:“將軍的身體果然非同一般,大夫都下了好幾次診斷說將軍怕是挺不過來了,沒想到這才七日將軍便精神抖擻了。”


    雖說白巳東掛著瞿洛然男寵的名號,但是瞿洛然對這個男寵的印象並不深刻,隻是隱約記得他似乎是某次大災的難民,原先家中是做脂粉營生的,一場天災讓他家破人亡,逃難到汾城之後為瞿洛然所救,直言自己過慣了大家公子的生活,靠著自己實在是難以維持生計,便自請留在瞿洛然的身邊。


    瞿洛然也是心大,反正想著不過是府裏多一雙筷子的事情,也就讓他留了下來,至於男寵之名,卻是外人傳出來的,隻是這些流言蜚語傳不進大將軍的耳朵裏,而另一個當事人又從來卻是笑笑聽過便罷。


    不過白巳東也果不愧為大家公子,雖然家世沒落了,但是自身的底子和見識還在,瞿洛然雖然不喜詩詞,不愛玩弄那些文雅的東西,卻很是願意讓白巳東捧個民間奇聞異事的話本兒給她講講念念,偶爾白巳東也會給她說一些自己以前看過的趣事兒,這樣一來,也算是讓白巳東發揮了作用,不算完全在府裏吃閑飯的了。


    “聽那些庸醫瞎胡說,”洛然大大咧咧的說道,“我要是輕易死了,誰給小皇帝守江山去!”


    白巳東笑了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說來也是奇怪,別的將軍打仗都是打著為了黎明百姓的名頭,隻有她口口聲聲說著是替皇帝守江山,更是放出豪言,誰要是把皇帝拉下馬,她就是拚死也要把對方刮下一層皮來。


    保皇黨的站隊站的妥妥的,也正是因為她毫不猶豫的支持,所以如今年幼的皇帝才能夠在多方勢力的夾逼下,仍舊能夠顫顫巍巍的坐在那個位置上。


    “如今聖主年幼,四周豺狼虎豹窺伺,將軍當真就沒有什麽別的想法?”白巳東試探著問道,“鎮南王和睿王據說已經打算聯手,隨時有可能率兵攻入京城,若是一旦改朝換代,到時候將軍麵臨的局麵可就危險了。”他和洛然說話一向沒有什麽顧忌,所以這些一聽就大逆不道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洛然竟然完全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呸!”洛然狠狠地啐道,“他鎮南王和睿王聯手又怎麽樣?他們兩根狗雜種的兵加起來還沒老子一個人的多!還聯手,一個比一個人精,誰願意屈居人下,你信不信還沒打到京城他倆就得鬧內戰。我都不信這倆能做出什麽幺蛾子來。”


    “小皇帝算是我欠他的,”她的神情隨即有些惱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反正老子把這條命搭給他還他。”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響,白巳東表情一凝:“有人偷聽!”


    他和洛然說的這些話,私下裏當然不算什麽,但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一不小心就是一頂大帽子扣下來。


    洛然也是蹙起了眉頭,吩咐道:“影衛,把人帶迴來。”


    一道黑影無聲的從房梁上落下,飄然而出。


    然後很快,一個小淚包被揪了迴來。


    影衛手裏拎著的人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大小,身量在一般男子裏不算高,甚至比之較為高挑的瞿洛然還要矮上那麽半寸,模樣生的極為清秀,此時雙眼紅彤彤的,裏麵還噙著淚水,看上去尤其惹人生憐。


    洛然扶額。她示意影衛過來一點,小淚包就被影衛抓著衣領,向洛然拎近了一點。


    然後她一把伸出手揪住了來人的耳朵。


    “叫你好好在家裏帶著,溜出來做什麽?如今世道那麽亂,你活膩歪了不是?”她劈頭蓋臉的罵了下去,白巳東微微張開了嘴,略略有些驚訝,雖然將軍一向簡單粗暴,但他還從未看見過她臉上出現這種類似於嚴母訓兒的表情。


    隨即洛然皺起了眉頭,也放鬆了揪著他耳朵的手,頹然的倒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指著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就不能讓老子省點心,安安分分的在家裏待著?”


    被訓斥的焉啦吧唧的少年垂著頭,白巳東站在一旁,看得見他緊咬著唇,大顆大顆的淚水從他的眼框裏麵劃出來,噠噠噠的落在地上。


    一張精致的有些女氣的小臉漲的通紅,少年捏緊了拳頭,在洛然放開他的耳朵倒在床上的時候,白巳東看見了他眼裏一瞬間的驚愕和惶恐。


    隻聽“噗通”一聲,少年竟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口中說道:“大將軍,是我錯了,您懲罰我吧。”


    洛然見此更加生氣,順手就抄起她不離身的長鞭,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給老子起來!”


    長鞭落在少年的身上,少年被打的渾身一顫,白巳東一看便知道他是那種自幼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即使穿著府裏下人的衣服,也難掩他一身清貴的氣息,隻是他一時片刻竟然無法將他與腦海中的某個大家族的少爺對上號,而且他先前也從來沒聽瞿洛然說過有這樣一個人。


    不過現在看起來,少年挺直的脊背,竟有幾分洛然咬牙拔箭刮骨療毒的模樣。


    洛然伸著長鞭,手氣的發抖,說道:“瞿景瑜,你怕是要氣死我才高興。”


    她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蒼白,冷汗如同大雨一般刷刷刷的落下,白巳東見此不妙,走過去拍了拍固執的少年的肩膀,說道:“不管你做了什麽事情,要想給大將軍道歉,你得先順著大將軍的意思來。”


    見少年不為所動,他又接著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和大將軍的關係如何,但你做事不能夠一味地依著自己的心意來,這樣不但不能夠讓將軍消氣,反而會讓她更加生氣。”


    “大將軍重傷未愈,動不得怒,難不成你想氣死她?”


    這句話一下子就觸動到了少年的神經,他猛地撲倒在洛然的身上,哭嚎道:“我不要你死,我不準你死,你不準死……你……你要聽朕的話……”


    他這一撞,剛剛好撞到了洛然的傷口,白巳東已經看見她肩膀上的紗布有血跡滲了出來,並且在快速的擴大著暈染的範圍,他著急的想要上前拉開少年,卻被洛然示意先暫時離開,在她堅持的目光下,白巳東隻得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然後洛然在他關上門後,才麵目扭曲的吸著氣。


    她咬牙切齒的說道:“兔崽子,你是要疼死我才甘心啊!”


    ……


    白巳東下午再見到洛然的時候,她已經被少年扶著在院子裏走動了。


    “滾滾滾,給老子滾,老子傷的是肩膀又不是腿,扶你奶奶個腿。”


    她嫌棄的把少年推開,少年不做聲,被推開兩步,然後又走過來硬是要扶著她沒受傷的那一邊手。


    “將軍的恢複能力真是非一般的強。”白巳東發自內心的感歎道,兩隻毒箭插入前胸,一隻卡在肩胛骨的地方,削了上麵的爛肉之後整塊骨頭的上沿都黑了一片,另一隻箭則更為險要的插入了心髒附近,隻插一厘便能夠刺破心髒,更別說上麵還帶著劇毒,連有多年行軍經驗的老軍醫都說光外傷就難活下來,更別說還有根本沒有解藥的劇毒,而洛然硬生生靠著自己強大的恢複能力,幾次在鬼門關轉悠之後,不過七天的時間,便能夠下床蹦躂走路,說話也是中氣十足。


    提到恢複能力,一向是洛然自豪的地方,她拍著胸膛說道:“不是我跟你吹,當年我才當兵的時候,當細作潛入敵軍,被人發現後受的傷比這還重,當時沒醫沒藥的,我還不是一個人挺了下來。”


    “你小心點,別扯著自己的傷口。”然後她的手又被少年拉了下來。


    被人這樣打斷有些落麵子,洛然表情有些尷尬,不過隨即便說道:“我是不是還沒給你們倆介紹,來來來,大家都認識一下。”


    “諾,”洛然先揪著少年的後領子往前帶了幾步,說道,“這是我撿的弟弟,瞿景瑜。”然後又指著白巳東說道,“這是我府裏的朋友,白巳東白公子,博覽群書,你要向他多學習學習。”說道博覽群書,洛然腦海裏一下子又出現了另一個人,她一拍腦袋說道:“對了,今年芝蘭還沒來,那也是個讀書人,精明的很,到時候你跟她多學學,讓她教你一些陰謀詭計。”


    “將軍,您這話說的可不厚道,”人未見,一個爽朗的女聲先悠悠的傳來,“我這聽說您醒了,一大早就從營地裏往將軍府趕過來,哪曉得剛剛進來就聽見你在說我的壞話。”


    “我哪裏說你的壞話了,”洛然否認道,“你可不就是一肚子的鬼點子鬼主意,坑死人不償命,上次那個派男子扮作女子獻給突厥將軍注意難道不是你想出來的?”


    瞿景瑜好奇的看著從遠處的拱門裏走出來的女子,問道:“姐姐,她便是你常常提到的那個謀士蔣芝蘭?”


    說實話,蔣芝蘭的形象和瞿景瑜腦海中的她差別有些大,在瞿洛然寄給他的信裏,蔣芝蘭是一個足智多謀,手段狠辣卻又極其忠義的人,他一直想不出這樣的一個女子究竟應該長成什麽模樣,隻是覺得這樣的女子定然眉眼犀利,沒想到,蔣芝蘭竟然生的如此溫和。


    對,沒錯,就是溫和。這是瞿景瑜能夠想到的最貼近她的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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