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應不太會安慰人,憋了半天,除了“你很好”幾個字外,便說不出別的話了。


    望著悠遠的夜幕星辰,鍾應沒有等到君不意的迴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別的安慰詞後,便跟他提議:“你要是真難受的話,以後我們找個機會,就聯手揍你父皇一頓,好不好?”


    “你別不信。”鍾應抬了抬下巴,一臉傲然的補充,“我們現在雖然打不過你父皇,但是最多百年,我們兩個聯手足以掃平九州大能,打你父皇一個不在話下。”


    他們一個可是堂堂魔君,一個是仙道第一人,鍾應相信,他們聯手就沒有掃不平的事。


    當然,前提是那些散仙、合道天仙不會聯手,一大堆群毆兩個。


    “……”


    君不意未語,隻是低著頭,任由長發傾泄而下。


    鍾應的角度隻能看到鴉色的頭發和白玉似的耳郭,根本看不清君不意的神色。不過,就算看到了,估計也是平淡又空寂的神色,根本猜不出君不意心中的想法。


    晚風吹起一縷發絲,鍾應麵色糾結的嘀咕:“當然,你要是舍不得打你父皇,我們可以下手輕點,或者不打也行。”


    “都隨你便。”


    “到時候,你下了決定,知會我一聲就行。”


    鍾應說了幾句後,就有點兒不耐煩了,眉頭緊蹙,想著下一步該怎麽做時,他擁住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君不意緩緩伸出了手臂,輕輕摟住了鍾應的腰身,將臉頰埋在了鍾應懷裏。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這般的動作,格外的和諧,身體格外的契合。雙方的氣息,身體的溫度,便融合在了一起。


    鍾應眨了眨眼,然後聽到了君不意的聲音。


    “你很好。”聲音從衣料間傳來,原本清而淨的音線顯得悶悶的。


    “你也很好。”


    鍾應甚至覺得,君不意說這句話時,輕輕在自己懷裏蹭了蹭,弄的他手心軟麻,熱氣上湧……


    君不意又道:“你真的很好……”


    熱氣從胸口湧入四肢百骸,又“轟”的一聲湧入臉上,燒的鍾應臉頰紅紅的,頭暈乎乎的。


    鍾應顫抖的想要推開君不意,阻止自己那份心顫,君不意恰好又道:“讓我靠一會兒……”


    “……”


    “就今晚,好不好?”


    鍾應從這道聲音中,聽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軟和,手指停在了半空,無論如何都落不下去。


    娘耶!


    死對頭在撒嬌嗎?!!!


    鍾應心頭情緒激蕩,就怕拍著胸脯保證了:“你靠著,想靠多久就靠多久,我絕對不動!”


    能聽蓮中君一句示弱,別說一晚上不動,就是十個晚上不動,鍾應也覺得值!堂堂魔君難道還怕罰站?


    一聲輕笑傳來。


    那道笑聲極短,極輕,恍如夢中。


    鍾應:“你笑了?你笑什麽笑?”


    君不意:“唔。”


    “……”


    君不意並沒有真的讓鍾應站一晚上,相擁片刻後,他便主動鬆開了手,抬頭時,臉上神色一如平常,鍾應便知道,他已經恢複正常了。


    兩人在霜天月華下,並肩迴了寢宮,稍微收拾一下後,便在君不意的床榻上躺下了。


    鍾應眯了一會兒眼睛,睡不著,便瞧著頭頂的紗帳發呆。他覺得自己睡不著,大概是先前睡了一會兒,以及情緒太亢奮的原因。


    想著想著,鍾應想起一件事來。


    “勝遇跑了!”鍾應喃喃。


    君不意側過了身子,長發壓在身下,望著鍾應的被微光勾略出來的臉部輪廓。


    “你也沒睡著啊?”鍾應聽到了動靜,同樣側過了身子,枕著厚實的枕頭,跟君不意解釋,“我本來想把勝遇拔毛烤了的,結果讓他跑了!”


    鍾應三言兩語便給君不意解釋了前因後果。


    君不意沉吟:“我明天讓禦廚給你準備烤雞,你別吃那隻勝遇了,我們養著它吧?”


    “你不是有火鳳凰了嗎?幹嘛還要養一隻大肥雞?”


    “我養的起。”


    “行行行。你想養就養。”


    又過了一會兒,鍾應興致勃勃的半撐起身子,望著君不意道:“君不意,我睡不著。”


    “……我陪你聊天?”君不意睜開眸子,眸光微漾,蕩開一層漣漪,認真提議。


    “不用。”鍾應擺了擺手,“我給你講故事吧?”


    “好。”


    “我想想啊……”


    鍾應頗為愉悅的給君不意講睡前故事,他不是很會描繪的人,但是吐字清晰,將一個故事講的清楚明白。


    後來,鍾應自己也不記得他是怎麽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君不意早就不在床上,不知道去了哪裏。


    長廊上,禿了的勝遇對著池子裏的靈魚留口水,察覺到鍾應的目光後,大肥雞飛一般的溜迴了角落。


    鍾應收迴目光,出門溜達。


    才出寢宮,就被宮女請到水榭中,數息間,麵前便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有些鍾應嚐過的菜式,但是重明國禦廚做出來更加酥香,更多的是鍾應從未見過的菜式。


    鍾應嚐了幾口,眼睛亮了亮,便吃到撐。


    黃昏時分,鍾應才再次見到君不意。


    君不意空手迴來的,身後卻跟著幾個侍從,每個侍從手裏頭都抱著一大摞宗卷。宗卷將書房的書桌堆滿後,剩下的全部裝進了箱子裏。


    君不意攤開宗卷,一目十行看過去,時不時提筆注釋什麽,偶爾蓋個印章。


    鍾應看的目瞪口呆,搬了張小凳子坐在他邊上,歪著頭問:“這是什麽?”


    “功課。”君不意垂著睫毛,頭也沒抬。


    “全部都是?”鍾應指了指桌麵後,又指了指箱子,“這麽多?”


    “不是。”


    “箱子裏的不用看?”鍾應猜測。


    君不意啟唇:“還有幾箱子沒提過來。”


    鍾應:“……太沒人性了吧?給你布置這麽多功課?”


    “還好,跟以前的差不多。”


    “……”


    過了一會兒,君不意又道:“抱歉,我有點兒忙。”


    鍾應嘴角抽搐,擺了擺手:“你忙吧。”


    接下來幾天,鍾應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


    君不意就是個大騙子!


    說好的帶他遊山玩水,玩遍重明國每個角落的,可是君不意忙的腳不沾地,別說一起出去遊玩了,連說話時間都沒了。


    一大早他就不見人影,晌午也不迴來,下午時帶一堆功課迴來,天一黑,就去見重明皇了,深更半夜才會迴來。


    而那個時候,鍾應早便睡了。


    除了“美食”“寢宮任你翻”這兩點外,其餘的事君不意一件都沒做到。


    因此,幾天下來,鍾應整個人無聊的爆炸,不是拔勝遇的羽毛,就是去雲霄宮懟君小八。


    把君九思懟的氣的跳腳後,鍾應渾身就舒坦了。


    又一次懟了人之後,君九思瞪了鍾應好一會兒,沒有像往常一般扭頭就走,而是湊了過來,一臉疑惑的問鍾應:“喂,你這幾天,是不是一直睡我七哥的寢宮?”


    鍾應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君九思臉色黑了黑:“你們兩個一起睡?”


    “是又怎麽樣?”


    鍾應不覺得這算什麽事,君九思卻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指著鍾應鼻子說:“你要不要臉!你還沒嫁過來,還不是太子妃,就跟我七哥睡一起呢?”


    鍾應:“???!!!”


    “就算你不檢點,你也想想我七哥的名聲啊!他是天命太子,不能有任何汙點的,你知不知道?你知道現在別人怎麽說我七哥了嗎?”


    鍾應:“……什麽傻逼玩意?你想挨打了?”


    “你你你!”君九思結結巴巴了半天,哇的一聲跑了,邊跑邊說,“你等著,我要告訴娘親!”


    衣擺卷起一陣風,吹動了落葉,君九思瞬間跑的沒影了。


    唯有鍾應一臉便秘似得表情,站在原地。


    鍾應不知道君九思跟霄後說了什麽,隻知道他見到兩人時,君九思一臉委屈,霄後笑盈盈的,依舊親切大氣。


    君九思臉上的委屈看到鍾應後,瞬間轉為了兇巴巴,冷哼一聲,環胸道:“明天我跟娘親會去太子殿住幾天,你等著瞧吧,我會監督你的。”


    鍾應:“……”


    呦!千裏送人頭啊!


    鍾應想,他都不用在雲霄宮和太子殿之間跑來跑去了,可以直接欺負君九思了。


    隔天,霄後便拉著君九思,領著一群宮女們,來到了太子殿。


    太子殿的屬官們接待了霄後,為霄後安排住宿之地。霄後似乎還是第一次住進太子殿,屬官們安排她的居住地時,你一言我一句,討論了許久。


    君九思直奔君不意寢宮,就要推門而入時,被宮女侍從攔住。


    無論君九思拿出身份碾壓,還是耍賴無理取鬧,宮女侍從們都不許他踏進一步,永遠用一句話迴複:“太子殿下有令,不許任何人踏入寢宮。”


    “為什麽他可以?”君九思指著鍾應。


    宮女麵無表情:“鍾公子是殿下親自帶進去的。”


    君九思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鍾應心情愉悅起來,側過頭笑了起來。


    太子殿的宮女侍從受君不意的影響,時時刻刻保持安靜肅穆。


    雲霄宮則不同,隻要不觸及國事,霄後平和寬容,對年輕純真的姑娘們格外照顧,因此,雲霄宮的宮女們活潑極了。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們都敢主動跟鍾應搭話了。


    小姑娘們聚在一起,偷偷說了許多話後,一個小姑娘扭過頭,羞澀的問鍾應:“鍾小公子,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鍾應挑眉:“問吧。”


    “太子殿下的麵具是殿下自己摘的,還是別人摘的?”


    鍾應想了想,君不意唯二兩次摘下麵具,似乎都是他摘的,並且那塊玉麵具現在還在他玄曜鐲中,便坦然道:“我摘的。”


    “哇!”姑娘們捂住了臉,又是興奮,又是驚歎。


    “這是天賜姻緣嗎?”


    “肯定啊,天生一對!”


    “好羨慕啊~”


    鍾應心中疑惑,正想問她們有哪裏不對時,小姑娘們便嘰嘰喳喳的將話說了出來。


    “公子,太子殿下幾歲時,有人喝醉了酒,膽大包天居然想摘太子殿下的麵具,當然,沒摘成。”一個姑娘說。


    另一個姑娘補充:“後來,尊上知道了這件事,便下了口諭,誰摘下了麵具,誰便是太子殿下未來的道侶。”


    “因為這道口諭,再也沒有人敢打殿下麵具的主意了。”


    “肯定啊,又沒人是白癡。若是有人摘了麵具,殿下又不肯,尊上或者娘娘估計會出手,直接捏死那個人。”


    小宮女們還說了些什麽,鍾應已經聽不進去了,他腦海裏隻有一句話迴蕩。


    [誰摘了麵具,誰便是太子殿下的道侶]


    原來,當年霄後說的話,不是假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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