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尚源十八歲了。


    考試結果出來,他錄取上一間極有名的公立大學法律係,成了陸洐之的學弟。


    對此,陸洐之的說法是:「廢話,兩個私人家教麵對麵地教,還考不上,我會懷疑他脖子上那顆東西是不是裝飾。」


    大學較遠,雖仍在北部,可光車程一趟就快一個多小時。兩位家長(?)商討過後,決定讓他住宿,專心學業。


    盡管沒有正式的收養手續,譚尚源實質上就像他們的兒子,陸洐之理所當然連學雜費生活費都給人家安排好了。


    譚尚源原本堅拒,陸洐之卻道:「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樣子,把你該讀的書念好,你陸叔下頭沒人了,事務所總要找個可靠的繼承,你若是怕對不住,將來就好好給你喬叔養老送終。」


    喬可南在旁一聽,果然不依了。「別胡說!」


    陸洐之瞥他一眼,淡淡道:「總會有那天的。」


    喬可南:「……」


    八歲的年齡差,放在兩人二、三十歲時,覺察不出來,但在十年後的今天,就顯得格外遙遠。


    喬可南年歲未達不惑,褪去了青年時的陽光稚氣,漸年沉澱出一份成熟男人的優雅氣度,像塊柔滑溫玉,越養越瑩亮。尤其跟了陸洐之,多少染了一些人家的氣場,唬人指數日漸高升。


    而男人則快半百,這些年陸洐之體態始終維持,身體健康亦很悉心注意,何況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日日相見,倒感知不到太多變化。


    可今繼續一瞧,男人的發鬢隱約有了幾絲灰白,像層風霜,眼眸微眯時,難免帶出一些細小的紋路來。那是被歲月這把刀,刻鑿上去的溝壑。


    兩人在一起,堪堪十年。


    再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恩怨糾纏,從相見的第一眼起算,便十五年有了。


    當初誰也沒猜到,這在眾人之中僅擦過一眼的人,居然會變成自己後半生,白首相依的對象。


    命運啊,真是比什麽都難講。


    南方育幼院房間有限,在譚尚源開學前半個月,床位就滿了。


    反正遲早都要搬離,兩位家長合計了一下,說:幹脆讓孩子先住到咱們家來吧。


    房子依舊是十年前喬可南那間,他在這裏曆經過太多愛恨離合,又是死去的家人留給他的唯一財產,自是舍不得搬;陸洐之在追求佛道之後,對身外事物除了給愛人及在外裝腔作勢用的以外,也沒太多計較。


    何況,他是真心喜歡喬可南這間房。


    十年前,這兒充滿了那人生活成長的軌跡……十年後,則多了兩人相互銘刻上去的溝紋。


    老屋前幾年翻修過了,原先是二房一廳的格局,多出來的一小間則是儲藏室,後來兩人把工作室跟倉庫間的牆打掉,空間除以二,砌了新牆,一間做書房,一間做客房,給育幼院裏準備大考需要寧靜空間的孩子使用。


    譚尚源來過的次數不少,沒什麽陌生感,倒是要離開育幼院了,難免不舍。


    喬可南見狀打趣:「放心,你那小女朋友,大家會幫你照看好的。」


    「誰誰誰……誰啊!」譚尚源一慌,手裏的衣物落了地。「什麽女朋友,人家才……」六歲。


    喬可南哈哈笑,彎身替他撿拾。「現在流行養成啊,三歲看到老,可可那嬌嫩性子,也就配你合適,況且她不也黏你黏得緊?」


    譚尚源咕噥幾聲,臉皮很罕見地紅了。「總之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喬叔你別亂講,我會被抓去關的。」


    喬可南:「是~」


    這小孩,近幾年長開了,小時分明那般瘦不拉嘰,卻老喜歡裝大人,腦裏一堆鬼念頭,不知挨了陸洐之幾頓揍。


    變化在六年前,猶在繈褓的可可被人扔在育幼院附近,瘦小不堪的身子包在一堆爛布裏,命都去了半條,譚尚源撿到她那天,哭了一晚,大抵是聯想起自己被拋棄的事,心裏難過。


    陸洐之是過來人,倒也沒勸他什麽,隻是煩躁地把煙含在嘴裏——畢竟是老煙槍了,戒歸戒,偶爾還是會懷念一下煙草的味道,鎮定心神。


    喬可南給他點了火:「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那煙陸洐之抽了一口便熄了,覆上來的吻裏有煙草苦澀及麻辣的味道。


    後來陸洐之跟譚尚源說:「你撿來的,就好好疼惜照顧,失了爸媽,多了哥哥,至少這人生不算太賠。」


    這話對陸洐之或譚尚源來講,皆是如此。他們沒了父母,卻有更親密的愛人、家人。沒了門,至少有窗。


    從此譚尚源從孩子王變成了妹控。


    大抵是從小受了寒風,可可體質不好,三天兩頭生病,生病了又隻能吃清淡的,導致腸胃也弱。


    全育幼院就屬她最小,又可憐她剛生下來就被遺棄,大家放手掌心裏捧著,漸漸把女娃捧出了點小公主脾性,但大體來說,總算還是伶俐討喜。


    院裏譚尚源照顧她照顧得最多,人家寒流發高燒,吵著要吃布丁,外頭大雨,又濕又冷,譚尚源硬是出門給她買,淋了一身涼水,換他生大病,小女孩一直都記得。


    往後生病發燒不舒服,再沒吵著要吃喝什麽過。


    直到這次,譚尚源要去念書了,女孩兒哭了三天三夜,哭到反胃,吐了一地,死活不放人家走,小小年紀鬧絕食,大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再三保證哥哥有空一定常迴來,才讓這小祖宗安分了點。


    ……


    兩人一邊收拾房間,一邊閑聊。


    譚尚源瞥了眼喬可南的左手,上頭的戒指戴很多年了。「你跟陸叔……真不容易。」


    「嗯哼。」育幼院裏的人大體是知曉他倆關係的。兩人長期結伴出現,配戴相同款式的戒指,加上陸洐之那人是個極端的,瞞的時候隻有你知我知張友驊知(誰啊);不瞞的時候恨不得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工作方麵倘若不是法界保守外加喬可南死活不依,可能喜帖早發出去了。


    光想就惡寒。


    「陸叔脾氣不太好。」年輕時多是冷冷一句訓斥,年紀大了暴躁脾氣上來了,沒兩句就轟人,喬可南性格好,多數順著身邊人的意思,從不和他齟齬,一向是體貼柔善地勸著。


    譚尚源幾迴看不過眼,但人家是長輩,到底沒好意思插嘴。「喬叔,你別委屈自己。」


    小孩兒一臉我給你靠的表情,喬可南哭笑不得。「我知道。」這老東西,要是聽到自己在外人眼裏是這副淩虐老婆的不良德行,估計要冤到噎死了。


    不過家裏的事,喬可南沒打算對外說分明,還是要給人家留點麵子。


    要讓譚尚源知道,陸洐之在外發過脾氣後,迴家等著跪算盤,這「陸叔叔」的莊嚴形象,肯定崩潰到天邊去……


    ※


    轉眼,譚尚源在這兒住了十多天。


    長年兩個人的生活突然多了一個人,雖然某些行為上不太便利,喬可南還是挺開心的,大抵就像老人家看到自己孩子過年迴鄉那樣。


    唉,他明明沒過四十啊,真是被陸洐之給帶老了。


    倒是最近陸洐之應酬繁忙,晚上十點、十一點多才迴家,說是宇文那兒幾個小輩出了事,在幫忙周旋。若不是知道那人意誌堅定,戒了的東西萬不會迴去沾,又是個拉不直的同性戀,光憑那一身煙味和脂粉味,喬可南真能氣得不讓人進家門了。


    這天陸洐之一樣沒迴來,喬可南和譚尚源簡單吃了飯,小的負責洗碗。喬可南想幫忙,不料磁磚地上一塊水跡,他腳一滑——「哎!」


    「喬叔!」


    「砰」一聲,譚尚源扔了碗盤,恰好把喬可南抱住了。


    瓷盤落進水裏,還好沒碎,兩人心怦怦跳,皆鬆一口氣。


    喬可南安心老腰沒事,譚尚源則是慶幸,如若喬叔在自己眼皮底下少了根毛,陸叔肯定能把他的頭毛剃光。


    譚尚源:「喬叔,你沒事吧?」


    「沒、沒事。」喬可南心有餘悸,一抬眼,正巧對上譚尚源堅毅的下巴線條,不禁一愣。


    好奇妙,陸洐之和譚尚源分明沒血緣關係,下巴的形狀卻很相似,小孩長大了,身寬體闊,滿覆堅硬肌理,體型上已然是不折不扣的男人。


    而且……還令他想到那人。


    喬可南一時臊了臉,在沒外人時,兩人親親抱抱摟摟偎偎都很頻繁,頻繁得叫人生膩。現今譚尚源在,收斂很多,陸洐之又忙,夫夫倆幾乎沒溫存,喬可南是真心想那老東西了,這麽晚了,還不迴家……


    正寂寞著,尚未起身,就聽「喀嚓」一聲,廚房門口正對大門,陸洐之一進屋,便看見這幕。


    「……你們在幹什麽?」


    哇喔。陸叔臉黑得堪比鍋底,眉心擰皺,那深深凹陷的川字型,令譚尚源不自覺抖了抖。「喬叔踩到水,差點跌倒,我扶他一把。」


    陸洐之沉黑的眼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喬可南。


    喬可南心裏正氣他又想他,不禁別開了臉。他臉皮還熱著,微微的一層紅,煞是誘人。


    陸洐之見了,眼神越發淩厲,一個握拳,不吭一聲咬牙入了房。


    「砰!」激烈的關門聲襲來,譚尚源一臉莫名其妙。「陸叔他怎了?」


    喬可南哼哼兩聲,爬起來。「更年期到了。」


    ※


    這冷戰來得突如其然,大概人年紀到了,總會為一些很小的事慪氣。


    喬可南是氣他沒分沒寸,莫名其妙愛擺臉色、鬧脾氣到夜夜不歸,他還沒把帳列好,那人倒先置起性子來了?忍他是愛他,並非無原則沒下限。好啊,看你這老東西硬到幾時。


    結果隔天陸洐之到晚上十二點都沒迴來,喬可南在客廳裏等,分明看的是娛樂節目,臉上表情卻很不樂。


    譚尚源勸他:「明天還要上班呢,要不喬叔你先睡,我來等?」


    喬可南堅持。「不,你去睡吧。」


    譚尚源拗不過,隻得先爬迴借住的房裏,打算過一會再偷瞧情況。


    畢竟陸叔人高馬大,兩個男人又不像一男一女,男方絕對不能動手,倘若真出了事,他好歹還能幫著一擋。


    大約淩晨二、三點,陸洐之迴來了。


    他一進門,便見喬可南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眉梢朝他揚了揚。「迴來了?」


    眼前人皮笑肉不笑,眸裏陰陰的,陸洐之直覺不對,可心底還有不愉快,就站在那兒哼了一聲。


    喬可南差點沒翻桌。哼,你敢對我哼?!


    膽子肥了,都流油了啊!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把那二十顆珠子挖出來?一身煙味,當我鼻子壞了是吧?」


    陸洐之一聽,驚了。「我沒抽煙。」


    「二手煙不是煙?我還寧可你自個兒抽,害死別人算了!」


    喬可南越想越氣,他不是想幹涉陸洐之的生活,就算在一起過日子,兩人依舊是獨立個體,但男人近來越來越不控製,夜不歸營,尤其年輕時糟蹋得厲害,煙酒色樣樣沒少沾,如今老了又有重蹈覆轍之勢。喬可南:「你知不知道,你的肝指數多少?」


    陸洐之有點受不住。「你就想一直提醒我老?」


    喬可南冷笑一聲。「老,是啊,您還知道這字怎寫?都快半百的人了,揮霍得很爽嘛,嗯?」


    陸洐之簡直悶到不行,可他按捺住。「我有分寸。」


    「分寸?在哪裏啊?我沒瞧見。哦,敢情你知道迴家叫分寸?」喬可南真是……氣都氣死,他放下腿,抱著手臂坐在那兒,緊瞅陸洐之。


    男人迴瞪,兩人僵在那兒,各自執拗。


    喬可南氣著氣著,又想:罷了,自己這是幹麽?搞得潑婦罵街似的,人家吃麵的還不嫌燙呢。


    「算了,你愛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了,反正外頭大把年輕的,我了不起再找一個,當我希罕你這老東西?」


    「你——」陸洐之氣得上前,表情兇狠得像要吃人,卻轉瞬一止,像是被扼住了。


    譚尚源躺在床上,暫時不敢睡,正迷迷糊糊之間,聽到外頭傳來幾絲聲響。


    他連忙醒神,悄悄從房探了出去。陸洐之迴來了,兩人貌似在爭執,氣氛很僵,一觸即發,喬叔說了什麽,隻見陸叔臉色丕變,很是難看,好像要衝上去掐人脖子。


    譚尚源驚得要死,正忖度要怎樣顧全二人麵子又做到止架,下一秒卻睜大了眼,下巴落地。


    他揉了揉眼,又敲了敲頭,怕是自己沒睡醒,猶在夢中,看錯了。


    倘若不是夢,誰能跟他解釋,平日裏傲慢囂張、氣勢逼人的陸叔,怎會在相對溫和白弱的喬叔麵前,雙膝一點,就……跪了下去?


    估計巨乳正妹在他麵前跳脫衣舞,下身帶把晃啊晃,都沒這畫麵來得驚悚。


    ※


    陸洐之原先隻想捉了這人肩膀,一陣晃搖咆哮,他不是不懂喬可南的意思,卻惱恨他把話講得太尖銳,一點兒餘地都不給他留,他怕聽什麽,他便講什麽,把人的心肺硬生生戳得難受。


    不料喬可南瞅著他,眼眶紅紅的,驀地滑落一滴淚,聲音顫抖。「你……我才不想找別人……這輩子就你一個了,你還不好好珍惜自己……」


    陸洐之一下子沒話了。


    喬可南淚隻落了兩滴,但眼角泛紅,鼻子哽哽的。「哥……」


    在私底下的親昵愛稱一喊出來,陸洐之就不行了,完全是不堪負荷繳械投降的狀態,什麽男人的風範,一到喬可南麵前,那是一年比一年沒有。


    陸洐之站在他跟前,當場就跪了,金膝著地,一把抱住人家大腿。「寶貝……」


    兩人是越老越肉麻,大抵是在外裝久了,關起門來通常是怎樣的渾話都敢說,尤其十年間聽得多了,越發不覺得如何,一開始在床笫之外被這般叫,喬可南可是窘得連腳趾頭都紅了。


    喬可南不說話,等他有什麽話好說。


    陸洐之咽口水,撫著喬可南的腿。他膝蓋涼涼的,真是,天氣冷,暖氣不開,也不蓋點東西,存心讓他難受……轉念一忖,自己不也一樣?這快半個月在外晃蕩,真不是這樣就愉快了,純粹是……


    陸洐之歎了口氣,把臉埋在人家腿上蹭了蹭,道:「……」


    太小聲,喬可南沒聽清。「什麽?」


    陸洐之:「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喬可南張大了嘴。「……蛤?」


    「小源一來住,你就很開心。先前……你被他抱著,臉都紅了……」


    「自卑」兩個字在陸洐之的字典裏是從不存在的,至少他從沒懷疑過自己的體能狀態,兩人在性事上雖不若少時那般不知節製,可他始終龍精虎猛,質量有保證。


    陸洐之對自己的年紀毫無所謂,直到譚尚源來住了,家裏氣氛活躍了許多,那小子跟喬可南感情本就好,戀人眼角眉梢活力盡現,晚餐隻做人家愛吃的就算,還說了句:「年輕就是好啊……」


    當時陸洐之一口氣噎著,洗澡時在鏡子裏瞅半天,覺得身上肌肉確實不複往日硬朗結實,手指長年翻閱紙張,磨出了繭,發鬢間薄薄一層灰白,更別提眼尾那道抹不平的細紋……到底,真是老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陪著這人很久……很久,但如今不過十年,他便產生了這般巨大的心慌。


    替宇文律師出麵,擺平幾個小輩間的事是真的,實際上卻不必搞得這麽晚,隻是酒酣耳熱間聽人家說:「陸律師您風采不輸當年呐!」、「是啊,您真一點沒老!」、「家有嬌妻,真有福氣……」聽著這種話,就覺心裏頭盤踞的鬱結舒開了——是啊,他沒老呢,還有力得很。


    怎料一迴家,看見喬可南被另一具真正年輕鮮活的身子抱在懷裏,滿臉酡紅,春色難掩,陸洐之當場撓心抓肺,憋得都快死了。


    於是到今天,變成更加地不想迴來。


    ……


    喬可南傻著,在明白陸洐之言下之意後,差點沒給人家腦袋一巴掌。


    「你腦子壞啦?那是……那是咱們兒子!」


    又不是親的,連收養手續都沒辦呢。這話不能說,陸洐之在心裏掂了掂,隻得沒語。


    喬可南瞅著他,實在哭笑不得,他真沒猜到陸洐之竟會產生這般不倫不類的想法。「小源考上好學校,你後繼有人,往後等他出師了,你就不必太辛苦,我看著他,自然開心……」


    說著,他哼哼,捏了把陸洐之的臉。「你老,你當然老,你就是個老東西,好意思把自己跟十幾二十歲的比?」


    「寶貝……」陸洐之狼狽了,漆黑的眼裏一點兒水光浮動,真是被這話戳得疼了。


    喬可南一手捧著他的臉。另一手在他臉上撫了撫,眸眼一眯,目光柔和繾綣,情意萬分,微勾的嘴角甚至溫柔得能把人暖暖地裹緊。「你老,難道我就沒老?」


    陸洐之:「……」


    喬可南伸手,把他俊凜的眉梢眼角、挺鼻薄唇,一一拂過了,指尖飽含甜美愛意。在他心裏,這人俊美一如往昔,歲月的痕跡給他刻鑿增添的是風采,像壺越陳越香的酒,光是看著,就足以醉人。


    喬可南笑:「何況大叔有三寶,成熟隱忍好推倒,沒聽過?」


    「?」陸洐之滿頭霧水。


    喬可南望著他一臉呆滯的樣子,噗嗤一聲,俯下身,親了親那人略微泛白的鬢角。「我從小就夢想,找到一個人,跟他好好相愛,白頭到老……你知道嗎?現在這樣,是我最想要的日子。」


    陸洐之:「……」


    「你老了,我也老,我們一起更老更老,哪天老到牙齒掉光了,我們還能一起喝粥……」喬可南晶潤眸眼裏,滿是向往的光。他呢喃:「你是我的夢想……」


    這話比世界上所有的情話加起來,分量還要更重更沉,當一個人把你當作信仰一般的摯愛——陸洐之心裏頭滿是震蕩,眼眶一燙,給生生燙出淚來,淌沒在喬可南的手心裏。


    他覺得自己那些賭氣的舉動,實在太不該了,難道真要糟蹋壞了自己,讓喬可南去跟別人過日子嗎?他死都不想的。


    陸洐之抱著他的腿,歎息道:「不會了……」


    「……嗯?」


    「往後,再不亂來了……」


    「好。」喬可南勾了勾唇,吻住陸洐之的嘴。


    兩人柔情蜜意地接了個吻,雙唇膠著,好一會才分開。


    喬可南臉紅紅地,顯然動情,兩人顧及譚尚源在,小半個月沒好好溫存,喬可南想及一事,忽然問道:「小源真不是你在外頭偷生的?」


    陸洐之臉上黑線,掐了把愛人的腰。「胡說什麽。」


    「哎、哈,別揉……你們倆下巴線條很像……我……嗯,就想到你了,才臉紅……」


    陸洐之一怔,沒料真相居然是這樣。「一般人看不出來吧?」除非是「戽鬥」或雙下巴……


    喬可南悠悠哉哉地揚唇。「我可不是一般人。」是最愛他的人,愛得把他每分每寸每一處全牢牢記在心裏,半點兒都不漏。


    陸洐之當下真是……愛他愛到心都疼了。


    他恨恨咬住喬可南的唇,舌頭鑽進那人柔軟甜蜜的嘴裏一陣肆虐。「……聲音能不能小點?」


    喬可南喘了口氣,想了想。「有點……難。」他原先不算愛叫床的,偏偏十年來,被陸洐之調教得碰哪兒都能尖叫。


    陸洐之嘖了聲,他胯下明顯隆起,擱在西裝褲裏,硬邦邦的很是難受。


    喬可南眨了眨眼。「要不,我給你用嘴?」


    陸洐之直接了當,按著喬可南頸脖往下拉,抬首就在老位置上重重咬了一下。


    「我想幹你。」他沙啞地說。


    喬可南掩住被咬疼的脖子,隨即笑了。「那還不來?」


    陸洐之:「?」


    喬可南扯了扯他的領帶,眼角微挑,笑得很勾人。「想不想把我嘴堵了,來做一次?」


    ……


    看到這兒,譚尚源自覺再看下去就是非禮勿視,趕緊摸摸鼻子,偷偷摸摸迴房去。


    直到躺在床上,譚尚源仍一陣唏噓:他真沒想到啊……他一直以為喬叔個性好,是顆軟柿子,沒想到發起脾氣來,居然能把向來強勢的陸叔搞得心驚膽跳,完全是掐在手心,要站要跪,全憑太座大人說了算。


    而且按陸叔熟稔的樣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跪。


    譚尚源半夢半醒之際,昏昏沉沉地想: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氣管炎啊……


    ※


    過沒幾天,譚尚源宿舍開放了。


    他準備過去住,喬可南忙裏忙外,準備一堆東西,像顆陀螺一般忙轉。


    陸洐之:「行了!你別婆婆媽媽,小源戶頭裏又不是沒錢,他會自己想辦法的!」


    喬可南噎了噎,想抗幾句,到底是在孩子麵前,沒駁了陸洐之麵子,隻跟譚尚源道:「缺錢了就說,別把你喬叔跟陸叔當外人,或者換個角度想,你將來要給我們養老送終的……」


    陸洐之大喝:「別胡說!」


    這迴換喬可南道:「總會有那天的。」


    譚尚源哭笑不得,這對夫夫還真一個樣。


    但內心到底是暖的。原來,有家人關懷是這般滋味。


    上車時間快到了,喬可南依依不舍,隻差沒十八相送,陸洐之在旁看得眼紅。「夠了,小源是去讀書,不是去送死。」何況學校還在北部呢。


    喬可南暗暗瞪他一眼:有你這麽說話的嘛!


    陸洐之不理他,徑自跟譚尚源道:「教授那邊我打過招唿了,萬一有什麽狀況,先跟他們提,我相信你是個知輕重的孩子,別讓我們失望。」男人口吻嚴肅,但眉目間,仍隱約透出幾分慈愛。


    對這和自己經曆相仿的孩子,陸洐之看重他的程度,並不比喬可南少。


    譚尚源下意識一凜。「是。」


    喬可南:「不用搞得這麽正經吧?輕鬆點,好好享受大學生活……」


    「你再寵吧!」陸洐之受不了,哼一聲別開臉,這時察覺譚尚源正緊盯著他瞧,不禁蹙了蹙眉。


    「看什麽?」


    譚尚源一笑。「……沒什麽。」


    他心想:我在看紙老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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