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寒意猶存,卻不失溫馨。


    厚厚的冰雪自幾天前就開始融化,屋簷牆壁,山林樹木,白色褪去,消融成水,滲入土地溪流暗溝,地麵一片潤潤的幹爽。


    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春天的腳步到來的時候,人們也開始了一年的辛勞耕-耘。


    臨鳳城街道一如既往的繁榮,來往的商人小販多如牛毛。


    瀟-湘樓的生意門庭若市,迎進迎出好不熱鬧。


    原澈立在三樓欄杆邊,聽著掌櫃的匯報酒樓近況,唇角笑容可掬。


    不知道安安醒來沒,他特地吩咐廚房溫好紅豆粥,隻等他起床就能馬上吃到,想必早餓壞了,恐怕又會鬧脾氣吧?原澈笑意更深,嗯,晚點迴去再哄哄。


    爹爹的身體在好轉,昨天又得到酣-暢淋-漓的釋放,原澈身心充分被滿足,這會兒就有心思把注意力轉到生意上來。


    從過年到現在,他有差不多一個月沒理事,大大小小堆積下來的工作還挺多。


    “……廚房之事目前就是這樣,您看該怎麽處理?”掌櫃躬身匯報完,發現良久沒聽到動靜,不由抬頭,便見他家當家的兩眼放空,臉上還掛著傻兮兮的笑,顯然在神遊天外。


    掌櫃可疑的頓了頓,“少爺?”


    被掌櫃突然加大的音量驚迴神,原澈想到自己在下屬麵前發呆丟了威嚴,不由得清咳一聲,麵上一本正經問:“你覺得呢?”


    “我認為應盡最大努力將崔主廚留下來,起碼留到找到接替人之時或者在他徒弟徹底出師後。”掌櫃說道。


    “那你覺得該如何留?”原澈又問。


    “這……”


    崔主廚在酒樓做了二十多年,手藝自是不必說,很多饕餮基本都是衝著崔主廚的廚藝來的,如果崔主廚離開,他家酒樓的生意肯定會受很大影響。


    當然,他們酒樓給主廚的待遇很優厚,不然他也不會一留幾十年。


    所以這次他突然要離開,卻不是因為被挖角,而是因為私事,他的兒子在另一府城成家,今年有了小孫子,他的兒子就希望崔主廚能夠過去,盡享天倫之樂。


    崔主廚一生隻收了三個徒弟,一個是他兒子,盡得真傳,如今在隔壁府城開了家酒樓,生意興隆。


    崔主廚的廚藝是在原家酒樓學的,還是個學徒時被當時的主廚看上收了徒弟傾心教導。他是個感恩的所以一直留在原家酒樓,待師父過世後接了師父的位置成為主廚。


    他兒子也知道自己父親的性子,所以他自己自立門戶時沒開口讓父親過去幫忙,省得父親為難。


    崔主廚原本想著收一個徒弟盡心教導將來好接替他的主廚位置,沒想到第二個徒弟雖說天賦異稟,卻心性不良,才堪堪學會就跳到其他酒樓做主廚去了,氣得他一個倒仰,直接脫離師徒關係。


    第三個徒弟倒是個好的,老實敦厚,肯吃苦,但天賦不高,所以到現在都還沒出師,無法擔起主廚的大任。


    如今人家兒子要孝順,他們主家也不好攔著不是?隻不過沒想到催得那麽急。


    這倒是原澈欠考慮了,本以為崔主廚在沒有教出接班人之前是不會離開,他也不好在忠心耿耿的主廚還未透出要走的意思的時候,大咧咧的另外找個主廚來,說是做預備,隨時接替你的位置吧?這不是寒了員工的心嗎?


    不過崔主廚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曉之以情的話他應該還會再留一段時間,不管怎麽樣,還是先找他談談。


    原澈本想親自去找崔主廚談,結果樓下小二跑上樓來報說有舊人來訪。


    舊人?原澈猜不出是誰,“有說是什麽人嗎?”


    小二搖頭道:“他說隻要和您說有朋自京城來,您就知道了。”


    京城?他認識的來自京城的人不多,原澈稍微一想,就想到一個人,不會吧?他怎麽來了?


    “你和崔主廚說清我們這裏的情況,讓他盡量多留一段時日,讓他看是將徒弟帶出來接手再離開,還是等我們招到新的主廚交接好再走,也提一下我們的建議是前者。”


    原澈簡略的將他的意思說明白,然後就下了樓,在小二的帶領下進了二樓的一間包廂。


    “原兄,好久不見了。”


    對上坐在桌旁捏著茶杯看著他笑意吟吟打招唿的男子,原澈挑眉,直接走過去,坐在對麵。


    “好久不見,姬兄,你怎麽有空來?”


    來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姬明瑜,原澈是真好奇,堂堂一個皇子,能那麽容易就出京城嗎?


    莫非是辦公差?


    可是他沒注意到府城附近有什麽大事需要出動一個皇子啊。


    “聽說老夫人生病了,可有好轉?”


    “已經好多了,謝謝關心。”


    “那就好,哥麽他近來可好?”姬明瑜比原澈還小一歲多,喊林幼安一聲哥麽也是可以的。


    “很不錯。”想到安安,他的笑容更加溫暖。


    “噢,之楓呢?最近沒怎麽聽到他的消息,上次來上京,才沒待幾天就跑了,好像京城裏個個都是豺狼虎豹似的。”


    原澈忍不住笑,“那家夥瀟灑著呢,最近在追心上人,他一向在一個地方待不久,尤其像上京那種地方,規矩多著呢,估計不自在了吧。”


    “喲,還有心上人了啊,是誰?我認識嗎?”姬明瑜興致勃勃地問。


    “你不認識的。”


    “……”


    七扯八扯的聊了一堆家常,原澈見姬明瑜眉宇中難掩的鬱色,又問,“光說我,你呢?最近過得怎麽樣?”好像不太好的樣子,原澈不會看病,但總覺得姬明瑜鬱結於心的樣子


    姬明瑜苦笑了下,沒迴答。揮揮手,如一尊尊雕像般站立不動的五個屬下魚貫而出,關上門,直接侯在門外。


    那五個人雖說麵貌平凡,乍一看去毫無印象,但是原澈記得他見過幾次,是姬明瑜手下直接數字命名的其中幾個侍衛吧。


    “你這是?”護衛待得那麽少,感覺像是離家出走啊。


    再看姬明瑜一副很有故事的樣子,原澈心裏頓感不妙,他怎麽覺得姬明瑜好像想把他當知心朋友傾訴?


    “我父親一意孤行,想把家裏傳給我,再過一個月就會公開我為繼承人。”因為在外麵,姬明瑜沒有明確說出身份,表達得比較含蓄,但原澈知道他的家庭,直接代入進去……


    原澈:“……”論當未來皇帝的樹洞是什麽感覺?


    原澈整個人都不好了,風中淩亂什麽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難道他長了一副知心哥哥的臉?


    姬明瑜顯然知道這樣敏感的話題會給一般人帶來什麽樣的衝擊,但是他實在找不到人傾訴,心裏憋了好久吐不出來。


    因為身份的關係,他身邊結識的都是有這樣那樣關係的人,哪怕有幾個能稱得上朋友,但也有幾分隔閡,畢竟上下尊卑的地位無法讓他們無保留的交往。


    思來想去,也隻有原澈這個跟朝廷不沾邊的朋友可以說說了。


    原澈懂他的意思,抹一把臉,說道,“這是好事啊。”幾個皇子鬥得你死我活對那個位置還是求而不得,姬明瑜直接被那位指為繼承人卻一副不甘願的樣子,這要被其他皇子看見了,還不氣得吐血?


    “可是,可是這明明是我二兄長的!我無法心安理得……我做不到……”姬明瑜一臉痛色,他的兄長,才該是繼承人,其他任何人都不配……


    二?二皇子殿下?他記得這位很皇子好幾年前就去世了,原澈一臉訝異,突然想到皇室流傳的八卦。


    據聞二皇子殿下三歲能文七歲能武,文韜武略琴棋詩畫樣樣精通,尤其脾氣溫和有禮,頗有仁君之風,當今最寵愛的亦是二皇子,那架勢是直接把他當成繼承人培養,甚至早擬好了封號隻等二皇子打仗勝利歸來直接封為太子。


    而據說嫡親弟弟九皇子是那位二皇子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自不必說。


    可惜這位受寵一時的二皇子,在戰爭中被設計陷害,戰死沙場。


    後麵引起的一係列動蕩自不必說,皇室的滔天怒火需要罪魁禍首的血才能平息。


    原澈作為旁觀者,還壞心思都想那位是不是忌諱二皇子勢大便順水推舟讓他戰隕。


    但看那位卻因為二皇子的死而身體迅速衰敗,還不顧一切的想為他報仇,原澈就知道是自己內心陰暗了。


    原本這些離自己很遙遠,他隻當聽了個八卦,但他認識了姬明瑜,和姬明瑜成了朋友,而他,便是被那位二皇子養大的九殿下。


    “……兄長的部下,皇父……他們都說我應該坐上那位置,這明明是我兄長的……要我搶兄長的東西,我做不到……”姬明瑜紅了眼,他們一個個都在逼他,完全沒想過他承受著怎樣的煎熬。


    他至今迴想起記憶中笑得溫和寵溺的少年抱著幼小的他轉圈圈……那麽的鮮明。


    原澈靜-靜的聽著,一直沒說話,待他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默不吭聲的給他倒了杯茶。


    姬明瑜有些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不過藏在心裏的話通通說出來,他好受多了,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見姬明瑜說完,原澈才道,“那個,我等下要說的話可能有點不中聽,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希望你能聽得進去。”


    “嗯?”


    “你不覺得自己是鑽進死胡同了嗎,阿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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