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除了洛王妃,還有一位女冠打扮的女子,看年紀應該同繼妃差不多年歲,隻是麵容清風朗月,透著一股子世外高人的風範。<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夏初心裏一奇,此間世人皆問神佛的多,這洛王繼妃,莫非反而信道麽?


    她也並未多看,便衝著坐在主位那位穿著銀紅色夾襖的女子拜道:“民女拜見王妃。”


    “快起來,不必多禮。”洛王繼妃看著夏初矮身福禮,行雲流水的動作不帶一絲的拘謹,她麵容恭敬,眼底卻並無小心翼翼,唇邊喊著淺笑,聲音清脆而溫和有禮,絲毫沒有半點的戒慎戒恐,心底不由暗暗點頭,果然有幾分特別,怨不得閨女這般重視,含笑道:“既是嫣然的小朋友,來了咱們府上就跟自己家一樣,夏三小姐多大了?”


    嫣然……是小郡主的閨名麽?


    這個念頭一晃而過,夏初的眸光再洛王繼妃那張柔和的臉上一掃而過,快的叫人不曾察覺,張口便迴到:“迴王妃的話,民女今年十三了。”


    王妃自是一副端莊的好相貌,許是沒有生育過的緣故,身材保持的極好,隻是麵龐上雖是含笑,卻總有淡淡的憂愁聚在眉梢眼角。


    無有生育的正妻,即便是王妃,這日子恐怕也不打好過。


    也不知她是先天體寒不能生育,還是……


    “才十三歲?”洛王繼妃有些詫異的望著夏初窈窕高挑的身形,這般身量,說是十四五歲都有些小了,倒是她臉上尤帶著幾分稚嫩的清雅,方透出年少的樣貌來:“你這孩子長得可真好,平日裏都吃些個什麽,個子竟長得這樣高呢?”


    “多謝王妃誇獎,民女自幼習武,許是因此才比旁個長得高些。”夏初垂眉低眼,迴道。


    “不必這樣多禮,”洛王妃笑著點點頭,對她招了招手:“到我身邊來,叫我仔細瞧瞧。”


    夏初依言走了過去。


    她本就生的好看,雖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柔婉,卻自有一股大氣端莊,眉眼間毫無半分的扭捏羞澀,大大方方的任她拉著自己的手上下打量。


    那女冠自她進屋之後便一言不發,隻是一雙眼卻再她身上看了許多迴。


    夏初隻做不知。


    “平日裏都在家做些什麽?”


    “早起讀兩個時辰的書,而後便是習字、練琴,午後習武,閑時也做做女紅,隻是做的不好。”


    “怕是謙虛呢!”洛王繼妃笑起來,又好奇問:“你怎麽還習武呢?”


    “民女小時候身子不好,祖母怕我養不住,聽人說練武強身,便請了一位女武師教導,已是有些年頭了,民女已習慣了,每日不動一動,還覺得渾身不舒服呢!”夏初抿了抿唇,勾起一抹淡笑來,答道。


    洛王繼妃了然的點點頭,北疆民風彪悍,女子大多也有一兩下把式,身子大多強健的很,可見這習武強身一說也並非空穴來風。


    隻是她看夏初身子骨雖高挑,卻纖細窈窕,模樣同她見過的那些女武師相去甚遠,便並未曾將她習武的事兒放在心上。<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又同她嘮了幾句家常,就聽外頭傳話說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來了,頓時笑道:“嫣然這丫頭真真是個急性子,我不過留你片刻,便讓人來催了。”


    夏初含笑不語。


    那丫鬟進了屋,行了禮,果然說道:“大姑娘催奴婢來問問,夏小姐可來了沒有呢!”


    “來了來了,這就放行便是,這丫頭,真真是個沒耐性的。”洛王繼妃笑了出來,擺擺手:“呂媽媽快帶了夏三小姐去吧,要是再留一會,那丫頭怕是要讓人來三催四請了!”


    話裏是這樣說著,音調卻十分的輕鬆,可見她並不介意。


    洛子謙說小郡主乃是繼王妃養大,二人同親母女也不差什麽,可見此話不假。


    夏初便告了退,出了小門便見自家的兩個丫鬟跟了過來,衝她們微微一笑聊做安撫。


    小郡主的閨房院落離王妃大院並不很遠,沒走一會兒便到了。


    呂媽媽帶了夏初進屋,兩個丫頭隻拜見了便被郡主的丫鬟拉了出去說話,屋子裏每一個自己人,也不見她有半分的不安。


    “可算是來了,”小郡主笑道:“母妃她最是喜歡女孩兒的,拉著你說了許多話吧?”


    夏初道:“王妃親切和善,叫民女受寵若驚。”


    “你可別這樣,我就不喜歡你這份客套,來來來,我已經擺好了局,咱們手談!”洛王郡主許是自小在北疆呆的久了,性子也幹脆利落的有些急躁了,拉了夏初的手便往炕上走去。


    屋裏並無人勸阻,連呂媽媽也隻是含笑看著,可見她們都是習慣了的,夏初隻得無言的被拉著走,果然見炕上的棋盤上頭已經擺好了殘局。


    隻掃一眼,她便瞧了出來,這殘局說不得多精妙,卻有些刁鑽。


    有利一方盡在白子,偏偏她坐的這邊,卻是執黑棋。


    “……郡主先前在同人對弈麽?”夏初撚起一枚棋子,眨了眨眼睛,問道,話裏的意思再分明不過:咱們要不要推翻重來?


    “沒有沒有,大早上的誰陪我下這個?”小郡主笑道:“這是我同人下過的殘局,不過那會我坐的是你那邊。與我下棋的人說,我還有贏麵,隻是我卻看不出到底怎麽能贏,不如你幫我看看?”


    是為了這個殘局麽?


    夏初想起喬遷宴當日,她與各家閨秀下棋的時候,小郡主似乎一直都在旁觀,卻並未自己下手一試。也是在終局之後,她才突然拋下那麽一句話。


    她低頭去看棋盤。


    表麵上看起來,白子形式一片大好,幾乎已經連成長龍,將黑子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蝸居在一角苟延殘喘。隻要不曾行差踏錯,黑子幾乎是必輸的局麵。


    這一局,看似已經沒有半點希望,然布局之間,卻十分之精妙。執白子之人,應該比執黑子的棋力高上許多,才能布下這樣的局麵,在蟠龍盤踞之間,仍給黑子留下一線生機。


    “我先看看。”夏初點點頭,便脫了鞋上了炕,撚著棋子凝眉思索。


    小郡主見她沒一會便陷入了沉思,也不叨擾她。破局便是如此,一旦入了神,周圍的人事物都會變得好像不存在一般,她自個便常常如此。


    房中沒有說話的聲音,主子和客人都隻盯著棋盤看,丫鬟們做事都下意識放輕了手腳,連唿吸都不敢重上一分,生怕擾了她們。


    呂媽媽站在門外看了兩眼,心中暗暗歎氣。


    誰也不知道,她們家小郡主竟然是個棋癡,平常大大咧咧的萬事不過心,屁股底下跟長了針一樣坐不住的人,偏隻有對著棋盤的時候特別有耐心,自有一股癡性。


    這局棋,其實已經足足擺了有半個多月了,自家姑娘每日廢寢忘食的想,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竟是拉上了夏家的姑娘一起……瞧這架勢,這位夏三小姐,隻怕也是個好棋的。


    呂媽媽不懂圍棋,隻覺得自家姑娘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夏府的三小姐年紀比她還要小上許多,連小郡主都解不開的棋局,她怎麽可能解開呢?


    她心裏是半分都不信的。


    隻是她早就習慣了自家姑娘沒事就在屋裏對著棋盤發呆,如今也隻是多了一個人而已,是以也不湊上去勸,而是拎了個針線籃子,坐在門邊做起針線來。


    夏初看似心思全都在棋盤上,實則卻有些心不在焉。


    上輩子,她從小就愛下棋,於排兵布陣上頭很有些天分。若非她的父親是個單純的文臣,她沒準也會似洛子謙那般,從小舞槍弄棒,捧著兵書當四書看。不過下棋也需要天分,讓洛子謙去談論兵書,她定然能侃侃而談將夏初說的半句迴嘴之力都沒有,可一拿起棋子,她就成了個臭棋簍子,不僅下的不好,還愛耍賴。


    因為喜歡,夏初的棋才下的好,也很喜歡找人下棋。她的棋力之高,在曾經的那段人生當中,得到的不僅僅是一點經驗而已。隻是當上皇後之後,便很少有人敢在與她對弈時贏她了,她才漸漸覺得無趣,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便鮮少再與人下棋。


    皇帝知道她的愛好,給她搜羅了許多珍奇殘局的圖譜來,她沒事便一個人自己研究。


    這世上的殘局,能難倒她的,還真的不多!


    說起來,皇帝待她倒是一直不錯,總是有人陷害,他也總站在自己這一邊。夏初知道,他是覺得有愧,想要彌補,身為帝王,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殊為難的。


    隻是有些事情,在需要彌補的時候,就代表已經無法挽迴了。


    夏初想的出神,小郡主卻以為也難倒她了,心裏頭不禁有些竊喜。


    當日在夏府,小郡主就看出來了,夏初棋力遠勝於她,所以她才不會同那些個沒眼力見的一樣湊過去自討沒趣。這局殘棋,可是她的師傅同她下的,並告訴了她有解,為難了她一個多月都不曾解出來,如今見到有人一樣被難住了,雖不至於說是幸災樂禍,但心裏頭難免有些傲氣――果然她的師傅最厲害了!


    夏初醒過神來時,就發現最初在王妃屋子裏見到的那位女冠不知何時也已經進了屋子裏。


    此刻她正端坐著喝茶,小郡主則圍著她笑眯眯的說話,看她們的樣子,倒像是十分的相熟。


    夏初的眼神一看過來,女冠便仿佛若有所覺一般抬起了頭,迎向她的目光裏,透著幾分淡泊寧靜的味道,見她困惑的看過來,放下茶盞便微微一笑。


    “解出來了?”


    真是直接的說話方式,這個時候不是該讓小郡主先替她們引薦一下的嗎?


    夏初麵上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也不問她是誰,單單就她能在小郡主屋裏這麽自在的發問,就可以看的出來,這位女冠恐是王府的熟人。


    女冠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了身,徑自坐到白子的一邊道:“你落子吧!”


    不是與小郡主,而是與她?


    這麽自顧自的接過棋局,連思考都不用……這麽說,與小郡主下棋的人就是她嘍?


    夏初眉頭微動,眼底閃過一絲一閃即逝的耀眼光芒……她看的出來,此人與她的棋力在伯仲之間,但誰高誰低,卻不好說!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還是第一次生出了好戰之心!


    她收斂心神,將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棋局之上,不去看女冠,也不去看小郡主,眼中隻有那片四方黑白,從容的將那枚已經被她下意識揉搓的有些發熱的黑子放了下去。


    女冠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這一局,她故意隻留了一條生路,以自家徒兒的棋力,隻怕是堪不破的。前兒她迴來,聽她說碰到了一個下棋很好的女孩兒,她當時便有些好奇。她的徒兒她知道,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恐少有敵手,偏偏她卻說,那人年紀比她小,棋力卻比她高!


    她說想見一見,徒兒便當真急著把人找了迴來。


    她才來了多久?坐下隻怕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便解出來了?


    因懷疑她是說大話,女冠便決定自己與她接著殘局對弈,這一局本就是她布下的,心中自有章法,該如何下,該走哪一步才能防止黑子絕地反擊,她都心中有數。


    一步步落子,起先兩人的節奏還稍快,漸漸卻是慢了下來。


    便是女冠,麵上的悠閑也漸漸褪去,再不見半分,時不時便露出凝眉思索的模樣來。


    小郡主好奇的看著自家師傅,又掃了一眼夏初,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來。


    師傅的麵色越發凝重了,可夏初……怎麽看著反倒越來越輕鬆了?


    不會,師傅要輸了吧?


    不知不覺棋盤上黑白纏成一片,若是不懂圍棋的人,定會被這片密密麻麻的棋子暈了眼,根本看不出裏頭的步步殺機。


    可坐在各自對麵的兩個人,卻是一兵一卒都清楚明白,在心裏不知過了多少遍了!


    女冠執了一枚白子,撚了半天,終究是扔迴了棋盒裏。


    她抬眸,看向對麵那個酣戰之後麵露微笑的少女,驚豔之色溢於言表。


    “我輸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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