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神隻是丹徒縣的捕房捕頭,隻能管府城外廓的治安。


    府城內,有府衙弄房的巡檢和捕快負責,巡檢上麵有督糧總捕通判主事(揚州是清軍捕盜同知),京口驛也另駐有一位主簿。


    所以門神在城外還像個人樣,進了城還輪不到他稱老幾,他隻是一個“役”,一個都不堵孫是的鷹犬,上下不討好,處處討人賺的可憐蟲。


    他剛返迴捕房不久,府城總捕八極功曹胡秉忠親自帶了隨從來找他,說是通判大人找他去問話。


    上官派人召喚,他怎敢遲延?


    匆匆忙忙隨著頂頭上司八極功曹出了縣衙,直奔府衙聽候指示,他心裏像有十五個水踴七上八下,不知上官召見是吉是兇。


    以往,除了府縣合辦重要大案之外,府與縣的治安人員極少有越級召見的機會。


    這一跟,跟進了大堂右麵的前交協辦所。


    所有的背交投丁全不在,似乎府衙今天公休。


    他立即感到氣氛不尋常,今天不是公休日,更非年兇,附近的人全被趕走的,沒錯,協辦所外麵有兩個怪打扮四不像的人,抱時站在門口像是門神,百邪迴避準倒據閑雜人等豈敢逗留?


    堂上高坐著一位同樣難辨身分的中年人,像貌威猛,紫藍錦袍,土豹皮袖僅及時的馬褂,小帽(瓜皮帽)珠是珊瑚所製,那風標、氣概、威嚴,皆有震撼人心的無形威力,一看便知是非常人。


    左右後方,叉手侍立著兩個威風凜凜,改穿紅豹皮馬褂的精壯大漢。


    案左,也有兩個精壯大漢,也穿了錦袍,外麵是紅狐皮馬褂,膀寬腰圓高大魁梧,儀表非俗。


    骨瘦如柴的通判大人施銘,在這坐在上首的五位貴賓之前,簡直成了小鬼陪金剛,可憐兮兮不成比例。


    堂下,躬身肅立的有駐京迴驛的主簿(門神的直屬上司)曹主薄、巡防馬偷頭兒戚捕頭、刑房主筆周鼎、大堂站堂官俞輝。


    不怕官隻怕管,門神首先向施通判行旗人的請安禮,不等地開口,施通判已一抬手,向案上人虛引。


    “向上行禮,不許開口。問你,你才能迴答。”施通判用權威性的口吻說,然後站起向上拱手欠身說:“他就是丹徒的捕頭馮昌隆。”


    門神是聰明人,一看頂頭上司施通判大人坐在倒下方,便知道上麵那位爺,即使不比知府大人身分高,至少也比通判大人高許多,怎敢怠慢?乖乖上前。整農、拜倒、磕頭,可不敢開口說話。


    上麵那位爺哼了一聲,向左麵的穿黃狐皮馬褂同伴舉手一揮。


    一位同伴向下走,站在門神側。


    “你就是馮昌隆?迴話!”這位同伴用洪鍾似的大嗓門問。


    “小的正是馮昌隆。”門神爬伏在地上迴答。


    “午後不久,你幹什麽去了?”


    “小的出城外訪……訪查奸究……”


    “你再說謊,我要你永遠說不出話來,混蛋!


    “是的,小的混蛋……”他心膽懼寒,暗叫不妙。


    “你帶了五個人,幹什麽去?”


    “小的追查-……一個可疑的人…——哎唷——‘…”


    那位爺一腳踢在他的右肋上,幾乎把他踢了個元寶大翻身,那位於一腳踢性地的右肋上,沉重的身軀扭翻半匝.痛得他額上直冒冷汗。


    “這是警告,下次一定踢掉你滿口狗牙,說!”


    “小的去……去攔……一個叫張秋山的人…——”他驚恐地重新跟要.爬伏著乖乖吐實。


    “誰叫你去的?”


    賊。”他乖乖供出.先保住滿口牙齒再說.日後的吉兇日後再料上麵的人,也用手式迴答,不說話僅用手式溝通意見。


    “你很聽陳洪的話呢?”問話的人追問。


    “小的接到消……沾點線……線索.不……不能不去查證“我有話警告你。”


    “把張秋山這個人忘了.日後見了他你也不認識,記住了沒有?”“小的記……記住了。”


    “忘了今天的事,忘了這裏你所看到的一切。如果有絲毫風“小的什…-什麽都不知道.什…-什麽人也沒見過,甚至今……今天小…——小的根…’——根本沒進城裏來。”


    “很好,”


    你不笨。施大人,叫他走。”


    當八極功曹把他帶出衙門,他發覺自己全身已被冷汗濕透了.好冷.冷得雙腳猛烈地彈琵琶,連走路都得靠八極功曹扶他213薄暮時分,張秋山出現在北固山西麵的江濱。


    大江風濤險惡,夜間漕可關閉禁止夜航,入江口的京口閘設有閘官管理,天一黑就禁止出入漕河,以免鬧出覆舟的慘禍。


    因此夜間要找船過江,不能在京口碼頭雇船,必須遠出北門外,到大江江濱找膽大的船夫設法,這一帶才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水上好漢,敢在大風浪中玩命。


    江濱死寂,雲沉風惡!


    十餘裏寬闊的江麵由於恰逢滿潮,濁浪排空,風濤聲令人心是驚。


    北固山擋住了不少風濤,因此江灣中仍然泊有不少大小船隻。


    他將盛了陸一刀陸全的麻袋,塞在草葉中藏妥,小心翼翼向水濱走去。


    幾艘小烏篷船倚岸插篙,黑沉沉鬼影懼無,不知是作何用途,的船隻,反正蓬艙內不見燈光,似乎像是空船。


    這裏,是江湖朋友偷渡的地方,私販的糾集處,歹徒們的聚會所,豪強們的聯絡站。


    距水浪還有百十步,他突然向下一蹲,拉長耳朵凝神傾聽。


    風濤震耳,他突然聽到了不尋常的聲息,發現了警兆,警覺地隱。


    下身形凝神戒備。


    草聲箴籟,有幾個人貼地飛射而來,從後麵連續飛撲而上。


    他心中一震,長身欲起的身軀重新下挫,信手折了幾株幹草,快速地折成尺長的草梗,猛地飛灑而出,人如脫兔,斜竄出三丈外。


    犬嚎聲刺耳,五頭黑色獵犬一一被灑出的草梗貫穿胸腹,卟一陣暴響,摔倒在地掙紮狂唿。


    “我上當了!”他心中暗叫:陸一刀身上,帶有引誘獵犬追蹤的藥物,這位抑爪冷鏢陳洪,步步設斷老謀深算,將是我最強悍的勁敵。”


    江邊全是枯草葉,樹林遠在百步外,也就是他藏匿陸一刀的地方,退迴去必定與大批跟來的人遭遇,往前走就必須跳水。


    黑夜中敵情不明,碰上勁敵就難以脫身了。他雖然知道自己身懷絕學,武功超絕,但碰上更高明的高手名宿,那就麻煩大了。


    上次飛龍天魔埋伏了三個可怕的高手,在他身後出其不急行雷霆一擊,就差點兒要了他的老命。


    今晚可不能再冒險與不明來曆的人拚老命。


    他動了從水中脫身的念頭,但又耽心陸一刀的生死。


    他真不該把陸一刀裝在麻袋裏帶走的,等於是他親手把陸一月的命斷送的。


    稍一遲疑,失去脫身的機會了。


    兩側人影快速地通過,奇快地隔絕了往江邊脫身的路。


    這些人都是行家中的行家身形一止便向下隱伏,四周見不到站立的人,極有耐性的等他現身。


    “嘿嘿嘿……”北麵百步外是水際,卅步外傳出刺耳的陰笑,聲不大,但直入耳內膜,甚至感頭腦被震撼得出現暈眩現象,這人的撼人笑聲可怕極了,是屬於馭音傷人的邪門魔功。


    “嘿嘿嘿……”右前方二十米外,也有陰笑聲傳出,但沒有令人震撼的威力,卻有令人感到述亂的怪異功效,又是馭音傷人的邪門魔功。


    “他們早就在鎮江等我,我卻毫無所知。”他自語:“天殺的!


    一定是飛龍天魔那群混蛋!”


    “嘿嘿嘿……”北麵陰笑聲又起:“小子,算定你要從此地過江逃命,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出來領死吧!草裏麵是躲不住的。”


    他一咬牙,徐徐挺身站起。舉目四項。


    首先,北麵連續站起三個穿長袍的人。


    然後,四麵八方又出現了八個人。十一個人在外圍二十步左右,形成大包圍把他圈在核心裏。


    顯然五頭豬犬在刹那間被擊斃,讓這些人懷有強烈的戒心,不敢冒失地衝上把他趕出來,改采包圍威脅的辦法逼他現身。


    “諸位為何衝張某而來?”他沉聲問:“咱們曾經有仇有怨嗎?”


    “你叫張秋山,沒錯吧?”先前發話的人問。


    “不錯。”


    “你在揚州港河,救走了一個姓趙的人,與一個姓葛的小丫頭,沒錯吧?”


    他心中一動,原來料錯了,不是飛龍天魔那些人,八成兒是廣陵園主人淩霄客的黨羽,他心中一寬。


    淩霄客方世光的底細他清楚,偷來的乾罡坤極大真力,修為有限得很,黨羽即使高明,也高明不了多少。


    他救葛佩如時,另一麻袋中的確有一個人,姓什麽,他沒問,這時才知道那人姓趙。


    載葛佩如的船是從廣陵園將人接走的,船上的人供認不是乾清幫的人,而是衝江湖道義,替乾清幫兩肋插刀。


    淩霄客的人,也招供說少與乾清幫往來。


    招供的人各說各話,相互矛盾。


    按常情推測,淩霄客必定與乾清幫相互勾結利用,早些天!”


    陵園已被官府抄沒,這時像失群之雁,必定橫下心投靠乾清幫了,糾合爪牙來討債啦!


    “不錯。”他心中漸定,口氣漸趨強硬。


    “那麽,你就是張三,張三也就是你張秋山了。”


    “不錯。”


    “你還有其他的化名身分嗎?”


    “當然有。”


    “雷神?”


    他心中一震,原來與飛龍天魔又扯上了。


    隻有飛龍天魔知道他用張三的化名,雇神份調查揚州十大富豪,來掩飾自己的調查活動。


    乾清幫也接受調查雷神的委托,其中必有關連。


    淩霄客的秘窟,在飛龍天魔的左近,不是巧合。


    “你們就把張某看成雷神好了。”他沉聲說:“難怪你們不敢聚在一起,據說,雷神的雷珠,可炸死三丈方圓內的人,人越多死得更多。


    哈哈!你們上吧!在下最少也可以弄死你們一半人來墊棺材背,這一半人很可能有你閣下在內,亮名唿號!在下記住就是。”


    他身上什麽都沒帶,雷神的麵俱與兵刃都不在,赤手空拳。


    大事不妙。不管任何時候,他都不帶兵刃亮像,隻有以雷神麵目出現時,才有致命的武器應用。


    他知道,揚州的幾次事故,對方已經有脈絡地發掘出他的根底,張秋山、張三、雷神,這些老江湖精明過人,不難作正確的推斷。


    他動了改名的念頭,張秋山這個普通的名字,今後不複存在了。


    “咱們已知道如何對付你,你的雷珠有無可彌補的缺陷。”為首的人說:“你隻能發射一枚雷珠,咱們一近身,你就成了死雷神,炸了咱們的人,你也難逃炸死的厄運,雷神將在今晚除名。”


    一聲唿哨信號傳出,十一個人同時飛掠而進。


    對方估計得不錯,就算他有雷珠,也隻能向一方投出一顆,自己必須遠離以避免波及,對方相反方向的人恰好堵住,近身搶攻纏住他,他怎能再發射雷珠?除非他想與對方同歸於盡。


    要命的是,目前他根本沒有雷珠可用。


    二十步距離,眨眼即至,十一人匯合,生死將判。


    一聲長嘯,他向北麵水濱突圍。


    一聲狂笑,北麵的三個人左右一分。


    灰霧湧現,異味刺鼻。


    他吃了一驚,突然魚龍反躍,後空翻不進反退,半空中探手人懷,掏出一小包接引使者所送的接引浮香解藥丟人口中。


    瞬間的接觸,各展所學全力一擊。


    一聲沉喝,他翻落時連拍兩掌,向從後麵衝近的兩個人拍去,雙腳隨即沾地,反應之快駭人聽聞,拿出陰雷乍音,勁道空前猛烈。


    兩個強敵內功的火候極為精純,借衝勢四掌齊推,接觸太快,誰也休想閃避,硬碰硬全力一擎,功深者勝,強存弱亡。


    “砰……”六隻手掌接實,罡風四麵噴爆,勁氣化為洶湧的氣旋,地麵的及腰枯草漫天飛舞。


    “叭啦啦……”兩個硬接的人倒摔出文外。(他也有點支撐不住,倒挫三步。


    糟了,身後罡風壓體,腥臭的勁流湧到,共有三個人向他的背部發掌,距離不足八尺,正是內功登峰造極的人,內勁傷人威力最強勁的距離。


    “砰!”氣爆聲震耳。


    護體神功已因先前硬拚而消減了三成勁道,怎禁得起三個超等高手聯手合擊?


    他向前急衝,雙腳不聽指揮,強烈的震撼力,把他震出兩丈,眼前發黑,喉間發惡。


    “毒龍掌……”他心中狂叫:“我完了……”


    “哈哈哈哈……”身後狂笑聲震耳:“雷神如此而已,活剮了他…-!”


    三個人隨後衝來,得意洋洋要活擒他。


    “砰匍”他摔倒在三丈外。


    “哎呀……”半昏迷中,他聽到前麵傳來極熟悉的驚叫聲:‘秋山哥……!”


    “他感覺出叫聲已近,知道有人將他抓起打上肩。


    “跟我來。”他聽到另一個人的陌生語音。“快追!”有人厲叫。他一陣惡心,隨即失去知覺。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那是一場毫無希望的追逐,江濱地勢複雜,北固山附近更易於藏身,幾個人不夠分配,追至北固山以東的江濱,被追的兩個家夥早已失了蹤。


    救走張秋山的兩個灰影,逃走的身法快逾星火,三兩閃便形影懼消,輕功之佳無與倫比。


    五頭豬犬已全部被擊斃,人在黑夜追蹤談何容易?


    九個人帶了兩具屍體,沿北固山大道,咬牙切齒恨聲不絕走向北關。


    這是遊北固山的大道,距北關僅裏餘,夜間不能進城,連北關也是關閉的,按理,夜間絕對沒有人行走,大道空蕩蕩鬼影俱無。


    前麵路兩側的巨柳下,灰影一閃。


    九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名宿中的名宿,目力超人,但居然沒看清灰影的移動。


    路中共出現了八個灰衣人,似乎像是突然出現的鬼魂,現身的舉動如一,快速如一。


    九個人警覺地止步,已發覺不吉之兆。


    接著,鍍出三個身材稍矮小的灰影,往八個雁翅列陣的灰影中間一站,氣氛一緊。


    天宇一片灰黑,仍可隱約看到刀劍飾物的朦朧閃光。


    “誰是主事人?站出來。”中間的灰衣人,用女性的悅耳嗓音問,但語氣卻一點也不悅耳,充滿了殺氣危機,而且極為托大。


    “你們是什麽人?”這一麵也列陣,為首的人聲如洪鍾,有震撼心魄的威力。


    “別管我們是什麽人。張秋山呢?”


    “哼!你…——”


    攔路的人,看清兩個灰袍人放下肩上的屍體。


    “該死!你們把他怎樣了?”女性灰衣人厲聲急問,黑夜中一時還看不出是死屍。


    “小女人,你是他的黨羽?”


    右首的灰衣人打一冷戰,手按上了劍靶。


    “小姐,兩具都是死屍,身軀已僵直,已死去多時。“灰衣人向女性發衣人低聲說:


    “恐怕…——恐怕…——”


    女性發農人渾身一震,舉手向後一揮。


    “上去兩個人,檢查是死是活。”女性灰衣人嗓音全變了:“他…-他們……”


    兩名灰衣人大踏步而出,接近至兩丈左右,金鳴隱隱,兩把沉重的雁鋼刀出鞘,直向對麵的幾個灰袍人闖間去,步伐堅定整齊。無形的殺氣懾人心魄。


    “大膽!”為首的灰袍人厲吼舉手一揮,左右兩名灰袍人同時邁步迎出,一刀一劍出鞘。


    “站住!亮名號。”右麵的灰袍人沉喝,劍向前一伸,劍氣迸發,龍吟隱隱。


    灰衣人哼了一聲,突然衝上,刀光疾閃,雁鋼刀勢若雷霆排空而至。


    “混帳!”灰袍人大罵,一照麵便走中宮強攻,豈不是太狂太瞧不起人嗎?


    一劍急封,刀來得太快了,灰袍人並不想示弱閃避,力貫劍身全力封架,要震斷雁鋼刀示威。


    “錚!”火星飛濺,刀劍狂猛地接觸。


    刀不但沒被震斷,劍反而向外反震。


    這種武林人使用的劍,份量比雁鋼刀輕一倍以上,用劍來硬接雁鋼刀,簡直狂妄得不像話。


    雁鋼刀也就是寬鋒劍,比封短六寸,完全是硬攻硬搶的狠家夥,用輕靈的武林佩劍硬接,後果不難想象,有如雞蛋碰石頭。


    刀光狂野地一閃、再閃,人與刀渾如一體,無畏地撞入灰袍人懷中,刀過處胸裂臂落。


    另一個用單刀攔阻的灰袍人,也僅攻了一刀,雙腿突然被雁鋼刀自下盤掠過,齊膝而折幹脆俐落。


    砰一聲大震,第一個灰袍人殘缺的身軀摔倒。


    “啊……”雙腳齊折的灰抱人,也倒地狂嚎。


    兩個灰衣人揮刀虎撲而上,衝向兩具已僵的屍體,對剛才揮刀殺人的事毫不在意,似乎並不比踏死一隻螞蟻嚴重。


    電耀霆擊,無可克當,氣勢之渾雄,揮刀之勇猛無畏,把這些在江湖鬼混的高手名宿,驚得毛骨辣然心膽懼寒,那曾見過這種砍瓜切菜的陣仗?


    越是出身名門大派的人,越是講究風度排場,盡管把對方恨得要死,碰上了也得先鬥鬥嘴皮子,拉開馬步立下門戶,擺開架勢比手畫腳老半天,再移位找空門進招出手,也許轉了老半天仍是沒完沒了。


    而這兩位灰衣人,人如龍刀如虎,以雷霆萬鈞之威直撞而入,刀下絕情砍瓜切菜,僅聲勢就足以驚破對方的膽,可怕極了,那股子決山河撼泰嶽的殺氣令人精神崩潰。


    負責帶屍體的兩個灰抱人,一看灰衣人揮刀衝來,嚇了一大跳,膽寒地疾退丈外。


    其他的灰袍人以為這兩位同伴心怯撤走,本來心中已虛,不等為首的人有所表示,不約而同向後飛退。


    兵敗如山倒,七個人有六個脫離現場……


    “你們……”為首的灰袍人大叫,想阻止同伴逃走,但突然發現對麵九個灰衣男女像狂風般衝來,叫聲立止,轉身一躍三丈,比同伴逃得更快更遠。


    “小姐,不是張秋山。”一名灰衣人在僵了的屍體上擦拭血跡,沉靜地稟告。


    “這個也不是。”另一個灰衣人接口。


    “捉活口!”小姐斷然下令。_逃命的人,一定比追的人跑得快,稍一耽擱,七個灰袍人已逃了個無影無蹤,活口捉不到了。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張秋山從惡夢中驚醒,觸然感到手腳虛軟頭暈目眩,背部的痛楚依稀仍在。


    好冷,他終於完全清醒了。


    “我落在他們手中了。”他心中暗叫。


    看清了自己的處境,絕望地長歎一聲,死亡的陰影罩住了他,失敗的感覺爬上心頭。


    這是一間相當廣闊的庭堂,卻顯得呈破敗不堪,門窗斑剝蛛網塵封,案椅殘破不全。


    四角是了四盞糊了綠紙的燈籠,滿堂呈現慘綠色的幽光,像地獄,豐都的殿堂,燈籠閃爍出幽男鬼火,難怪那麽陰森寒冷。‘他被捆了雙手,懸吊在庭柱的大釘上,雙腳剛好著地,幸好沒懸吊雙手不至於成殘。


    葛佩如小姑娘運氣不錯,被捆在破交椅內,用焦灼痛苦的眼神,留意他的動作。


    “秋山哥……”小姑娘淒切地叫喚:“你…——你醒來了嗎?”


    “噓!你…——小佩,怎麽一迴事?”他沮喪地問。


    他依稀記得,自己中了毒霧,挨了三個聯手從後麵重擊,其中有一個人使用歹毒的毒龍掌,擊散了他的護體神功。


    在昏迷之前,小姑娘突然現身救了他。


    可是,現兩人都成了俘虜。


    “我……我在虎踞門外陳家踩探你的下落。”葛佩如懊喪地說:“探出神爪冷鏢陳老匹夫,正調兵遣將計算你。


    我心中一急,暗中踉下來了,幸好在千鈞一發中救了你,危急中跟著一個灰衣人突圍脫身,半途……天殺的,卻被灰衣人出其不意將我打昏。醒來就在此地了。你…——你可無恙?”


    “還好,好像有人給我服了解藥,用精巧的手法阻止毒龍掌毒擴散。你……


    “在揚州你偷偷走了,我和娘……”


    “跟來鎮江尋我,何苦?”


    “秋山哥…”


    “不該找我的。”他深深歎息:“我走到那裏,兇險與災難隨之……,,“我不在乎兇險,更不在乎災難……”


    “不要說了!你這不聽話的丫頭。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不知道!"“我掌毒在體,無法行功,你……”


    “我的氣門被製。秋山哥,我們必須設法脫身……”


    “來不及了。”


    內庭魚貫出來了兩列青衣人。後麵出來九名黑袍人,戴了黑頭罩僅露雙目,陰森森像一列行屍。


    兩列青衣佩刀大漢,在堂下分列就座。


    九個黑袍人像官老爺坐堂,在堂上一列就座。


    兩名赤著上身,一執皮鞭一握匕首的大漢,在張秋山的兩側一站,一看便知是掌刑人。


    “你是張秋山,也叫張三的人嗎?”首座訊問人用死板板冷冰冰的嗓音問。


    “首先,在下要知道你們代表什麽組合來找我。”張秋山大聲說:“與及你們憑什麽用這種手段對付我。你們這算什麽?”


    “叭叭叭叭!”皮鞭在他胸口猛抽四記,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最好乖乖迴答,免吃苦頭。”訊問我死板板的嗓音更冷了。


    “好。張某認了。”他咬牙說:“如果你們代表了淩霄客方世光,我就是張秋山;假使你們代表乾清幫,我就是張三;倘若你代表飛龍天魔陳伯剛,我就是傳說中的雷神。”


    九個黑飽人你看我,我看你。


    “揚州三浪漢河塔灣村的變故,有人指證是你將消息出賣給官府的,你承認嗎?”訊問人曆聲問。


    “我知道你們的來曆了。”張秋山冷笑:“張某在揚州尋仇,由於乾清幫做仇人的幫兇,所以在下毀了他們揚州分幫的堂舵,替被他們謀殺了的神偷索取血債。乾清幫是貴會的死對頭,三漢河事件張某事前事後皆沒聽到風聲,你們不找實力龐大的乾清幫,欲找上我一個單身行道的江湖邀遊者,貴會可以休矣!指證我的人,何不將他喚出來對證?


    諸位,如果你們是天地會的人,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們隻是一群又聾又瞎,自以為是的混混匹夫而已,想反清複明,簡直是妙想天開。


    看你們對待張某的手段,就知道你們成不了氣候,至少在你們這一代的人手中,絕對搞不出什麽轟轟烈烈的狗屁大事來。”


    “住口!你……”


    “你們這是開什麽堂?”張秋山抗聲問。


    “你不配過問本會的事務。”訊問人曆聲說:“俠義名宿群起向你聲討,可知他們已經知道你是三漢河事件的罪魁禍首……”


    “哈哈哈哈……”張秋山怒極狂笑。


    “你笑什麽?有何好笑?”


    “一百個所謂俠義門人,倒有九十九個半是欺世盜名的混蛋,或有九十九個是與當道合作的漢奸,恐怕找不到半個同情支持你們的人,他們心目中的主人已經不是朱家子孫了。”


    張秋山朗朗而言,狂態畢露:“今晚帶了獵犬襲擊在下的十一個人,主謀是鎮江的仁義大爺神爪冷鏢陳洪。


    使用百毒飛霧的人,可能是毒郎君南宮定。使用毒龍掌的人,是掌下魂消馬元方。這兩個人兇名昭著,可不是什麽俠義英雄。


    神爪冷鏢自以為頗具俠名,以鎮江仁義大爺自命,派遣這兩個邪道殺手混在俠義英雄中群襲,他仁義大爺仁在何處,義在何處?


    以十一個高手中的高手,群起而攻我一個後生晚輩,俠義何在,道義何在?諸位如果敢以貴會的名義,登門與神爪冷鏢打交道而不出意外,我張秋山從此退出江湖,取消雷神報應的名號,你們敢不敢與在下賭?”


    不但九個黑袍人你看我我看你,堂下兩側的召的二十四名青衣大漢,也用目光交換意見。


    “我已經有了一些眉目。”張秋山繼續說:“唆使神爪冷鏢計算我的人,八成兒是長春公子,目下他在三山園主人唿風喚雨的三山園作客。唿風喚雨淩有光與神爪冷鏢有深厚交情,在鎮江狼狽為奸。


    在揚州淮揚老店,張某與長春公子曾經有衝突,在場的江南一枝春、葛佩如小姑娘、章春姑娘,都可以證明那天衝突後,所發生的風雨變故。


    貴會三漢河出事,張某正為了營救三位姑娘出生人死,被囚禁在吉祥奄豔窟的地牢迷宮一天兩夜,第二天淩晨返店跳城逃出揚州。我雷神雖則聲譽並不佳,但自信所行所事,無愧於天無愧於人。


    我屠乾清幫堂舵,並不表示我痛恨他們做官府的鷹犬與滿人的奴才,而是他們不該毫無道義地謀殺神偷李百祿。


    我與貴會無仇無怨,你們這樣對付我,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咱們走著瞧,現在,要殺要剮,動手好了。”


    “如果你…——真的是……是傳聞中的雷神……”訊問的人口氣一軟。


    “火焚廣陵園救江南一支春,就是在下的傑作。同時出動的,還有滄海幽城葛家參予其事。”


    緊閉的庭門突然自起,葛夫人、二姨楊碧娥、奶娘方氏,三支劍發出隱隱龍吟,冷電森森。


    “滄海幽城的人在中原邀遊,人不犯我找不犯人。”葛夫人收入咬著銀牙說:“女兒,他們虐待了你嗎?”


    “娘,他們好可惡。”葛佩如尖叫。


    “膽敢迫害我葛家子弟的人,滄海幽城報複之慘,即使比不上雷神慘烈,也相去不遠。”葛夫人聲色俱曆:“今晚這座古宅,必定成為血海屠場,看滄海幽城的驚濤十二劍,在武林還夠不夠份量。”


    “小姑娘,你可別亂說火上添油。”訊問人叫:“咱們並沒虐待你。在揚州,咱們就知道你是滄海幽城的人。


    貴城的人與本會風馬牛不相及,不會做出危害到本會的事來,所以迄今為止,還沒向你問過任何一句話呢!”


    “閣下,你在自說自話。”葛夫人增加壓力:“我女兒明明被你們捆在椅上,一定製了氣門,不然區區牛盤索怎能捆住她?難道我眼花看錯了?”


    令媛與涉嫌出賣本會的張秋山走在一起,本會對令媛已是夠情義了。”訊問人口氣轉硬:“你可以把令媛安全地帶走……”


    ‘閣下未免太過一廂情願了。”


    “葛夫人,不要迫老夫走極端,別忘了,令媛仍在咱們的完全有效控製下。”


    “我可以犧牲一個女兒,保證可以用貴會一百條命來償還。”


    葛夫人不肯放鬆:“滄海幽城在江湖上還有一些朋友,集中全力挖貴會的根,暴露貴會的家底並非難事,你不相信?”


    “本會弟兄遍天下……”


    “人越多死的也越多。哼!你還不放人?”


    “葛夫人,話講在前麵……。”


    “沒有什麽好說的,本地人不與你們談條件。我再問你一句,你放不放人?”


    三支劍徐徐向前挺進,硬向二十四名大漢所列的陣勢闖,兇險的搏殺即將展開,殺氣濃得化不開。


    危機一觸即發,後堂突然傳出一聲唿哨。


    “放人!”訊問的人高叫:“葛夫人,雙方並沒造成傷害,希望這件事不要傷了雙方的和氣。”


    “哼!”


    兩名大漢上前解了小姑娘的綁,順手解了氣海的禁製。


    小姑娘略一活動手腳,鳳目怒張。


    “我的百寶裹,我的神犀匕,你們想吞沒嗎?”她兇霸霸地高叫:“你們給我記住,我和你們沒完沒了,我說了算數。”


    一名大漢送來了百寶襄和神犀匕。


    小姑娘哼了聲,拔匕出鞘向張秋山走去,匕煥發碧綠的寒芒,那是反射出來的燈籠綠光。


    兩名執刑人劈麵攔住了,氣氛一緊。707“你們如果阻擋我,我一定把你們砍成八段。”她厲聲說,神犀匕一振,冷氣撲麵生寒。


    訊問人及時揮手示意,兩名執刑人急急退開。


    割斷張秋山的捆繩,小姑娘眼中有淚光,急急扶住搖搖欲倒的張秋山。


    “沒事。”他低聲說:“扶我走,速離險地,須防變卦。我急需覓地行功,及早驅除體內的毒龍掌毒,遲恐遺患無窮。”


    小姑娘心中一急,半抱半扶急急向外走。


    葛夫人打手式示意,奶娘方氏立即搶守住庭門。


    張秋山在庭門口轉身,很根地注視九個黑袍人片刻。


    “諸位,山長水遠,咱們後會有期。”他一字一吐,神色冷森:“你們今晚不殺死我,那是你們的不幸。


    乾清幫是前車之鑒,我雷神與你們一幫一會沒了沒完,你們的旗號不再鮮明,你們將在江湖仇殺中沒落,疲於奔命。


    “你撂下這些狠話威脅本會嗎?”訊問人拍桌而起沉聲說。


    “當在下以雷神麵目與貴會相見時,閣下就知道是不是威脅了。”


    葛夫人最後退出,在庭門外收劍入鞘。


    “本夫人發覺,你們實在是缺乏有遠見、有擔當的主事人才。”她沉靜地說:“這樣辦起事來,實在危險得很。


    三漢河事件暗濤洶湧,網羅將加緊更張,你們不但不加倍小心警惕,反而對些小風聲無憑無據,便魯莽妄動出麵擄人迫供,樹立更多的仇敵,這樣做聰明嗎?


    滄海幽城的人與雷神,對貴會不但沒有成見,而且頗為尊敬與同情諸位的大義宗旨。隻是以今晚的事看來,你們的手段並不比黑道幫派光明。反省反省吧!諸位,但願還未得及。”


    所有的人,神情肅穆地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


    後堂出來了五個打扮相同的黑袍人,無聲無息更像幽靈,眨眼間便到了案旁,九名灰袍人悄然向外倒退,讓出中間的座位。


    “長上認為如何?”擔任訊問的人鄭重地問。


    “相當滿意。”剛就主座的新來黑袍人鷹目中有笑意:“有此結局,算是雙重收獲。滄海幽城這三個女人,咱們幾乎估錯了她們的真才實學,能神不知鬼不覺憑一點點形影,就輕易找到此地,真了不起。”


    “可是-”


    “幾乎砸鍋,是嗎?”黑施人眼中的笑意更濃:“能同時證明他們雙方的想法和行事宗旨,你不認為收獲倍增嗎?當然她們的出其不意出現,的確替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困難和震驚,幸好我及時斷然處理,總算沒釀成災禍。這件事已沒有讓咱們耽心的必要了,不要再費神,知道嗎?”


    “屬下知道。”


    “撤走時務必小心,必須毀去所有的痕跡。”


    “屬下知道。”


    “我先走一步,你們趕迴去據實匯報,要快。”


    不久,這棟江濱的廢棄大宅重歸沉寂——


    掃描,老道oc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碧血江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中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中嶽並收藏碧血江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