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來的群雄到了中浦村,為了保持尊嚴,拒絕與大風山莊會麵,以表示白道的立場,明白地表示各辦各的事,免貽黑白合流之譏。同時,顏麵攸關,不敢將昨晚烏石山被困的事說出。


    近午時分,至徽州府祈門縣的小徑上,一位秀眉深鎖帶了劍的小姑娘,接近了中浦村。


    她,赫然是飛霜姑娘,天都老人的孫女兒。


    同一期間,有兩姑娘通過烏石山,奔問秋浦。她們是一主一仆,主人是嶽琳的妹妹嶽琪。


    祈門至池州的小徑,本來不經過中浦村,隻經過河對岸的山坡下,有一條岔道與至中浦的小徑會合,距度頭還有餘裏,這一帶皆有暗樁潛伏,任意下手捕捉岔眼的人。飛霜姑娘內穿勁裝,外罩披風,脅下帶了小包裹,腰懸長劍,已經夠岔眼了。


    接近了三叉路口,右首樹林中突然踱出三個村夫打扮的大漢,三人當路一站,橫拖著兩頭套了鐵尖的草扁擔,彼此似在寒喧,等候姑娘接近。


    由於三人背向著姑娘,姑娘並未在意,大踏步向前闖,接近了三村夫,不由柳眉一皺,止步叫:“借光。請讓路好不?”


    小徑窄小,三個人並肩一站,誰也別想過去,除非繞過。三大漢應聲迴身。但並未讓開,中間那位四十來歲的暴眼大漢,眯著布滿血絲的怪眼嘻嘻笑,流裏流氣地問:“小浪子,怎麽這樣兇?咦!還帶著殺人的家夥呢,定是個雌老虎母大蟲,嚇死人哩。喂,小娘子意欲何往?”


    飛霜姑娘柳眉一挑,不悅地叱道:“住口!你們讓不讓路?”


    另一名大漢笑向同伴道:“老大,讓這位小娘子走好了,免得讓人說咱們青天白日攔路凋戲婦女,罪名重著呢!惱得小娘子火起,拔劍砍下咱們的腦袋那才冤哩!”


    口中勸老大讓路,他自己卻不讓,眨著色迷迷的怪眼,放肆地,目光灼灼地在姑娘的胸腹上下死盯不舍。


    老大怪聲怪氣地嘖了幾聲,涎著臉問:“小娘子,別兇,女人太的了找不到婆家多可惜?請問芳名,有了婆家了麽?十六呢?抑或是十八?”


    飛霜忍無可忍,猛地踏進兩步,閃電似的鐵拳倏揮,向大漢的左頰猛抽。


    大漢十分了得,虎跳而退,扁擔一指,怒叫道:“小賤貨,你敢行兇該死的臭女人。”


    一掌落空,飛霜姑娘吃了一驚,走了眼啦!這村夫不等閑哩!大漢罵得難聽,她無名火起,右麵的大漢扁擔橫欄喝道:“慢點!要在下陪你玩玩。”


    姑娘怒火上衝、伸手抓向扁擔。


    又是一個高明的人、沒抓住扁擔,大漢沉擔出招,大喝一聲,掃向她的雙腳。


    她收腳前撲,意欲近身相搏,扁擔像棍,棍和槍都怕對方近身。大漢斜移,挫身變招上挑,急逾電閃。


    她用上了險著,飛腳便踢,“篤”一聲踢偏了挑來的扁擔,同時扭身再次揉身搶入,大漢來不及收招,斜退五尺,收頭現尾,反挑問她的肋。


    兩人搭上手,全是一場快速絕倫的搶攻,姑娘未拔劍,赤手空拳周旋,想奪兵刃欺近身襲擊,無奈大漢的扁擔委實利害,時槍時棍十分霸道,點打挑劈宛如狂風暴雨,根本沒有破綻可以尋,把她迫得團團轉。


    換了十餘照麵,她知道遇上了勁敵,突然跌退八尺、玉手一抄,拔劍在手。


    大漢到了,當胸點到。


    她架開扁擔.順勢切入,劍出白蓮朵朵,直取對方咽喉。


    大漢身形下挫,扁擔一沉,來一記“古樹盤根”。


    他不願硬接,後退兩步。這一來,立即暴露空門,大漢乘機而入,扁擔宛若靈蛇,把握機會放手搶攻。


    另一名大漢臉色漸變,訝然叫:“這潑婦十分了得,咱們上。速戰速決,以免泄露行藏。”


    說上便上,兩大漢立即加入吼聲如雷:“留活口,打打打打!”


    在一連串喝打聲中。三根扁擔如狂風暴雨.把飛霜迫得手忙腳亂,險象橫生,隻能竄閃躲避,毫無還手之力連招架也力不從心,岌岌可危。


    大風山莊被毀敗沒,能逃出的人不多,既然能逃出,必定具有過人之能。這三名大漢以一比一,可能不是飛霜的敵手。以三比一,卻可穩占優勢,在三人的長兵對圍攻下,飛霜難逃厄運。


    隻片刻間,渡頭奔來了兩青個衣人,接近至十丈內。其中之一大叫道:“住手!自己人。”


    三大漢聞聲撤招,三麵一分,但扁擔仍然指向行將無力的飛霜。


    兩名青衣人奔近,一名大漢沉聲問:“高兄,是你們的人麽?咱們怎麽沒見過?她不是早上到的人吧?”


    高兄抱拳含笑施禮,笑道:“她不是早上來的人,但卻是雲騎尉的好友。”


    “哦!那麽,得罪了,咱們兄弟魯莽,姑娘海涵。”大漢向飛霜含笑道歉;舉手一揮,率領同伴重新退入體中隱身,並注視著高兄與飛霜打交道。


    飛霜收劍入鞘,拭掉鬢角的香汗,籲出一口長氣。如釋重負地說:“謝謝你,高大俠。


    怎麽在此地?嶽兄他……他是不是快到南京了?”


    “嶽兄仍在此地哩!雲姑娘上次在山東不辭而別,嶽兄十分掛念,不知姑娘緣何一走了之,是以嶽兄甚感惶恐哩!雲姑娘怎麽也到此地?”


    “上次在山東,我有私事待理,不得不行。聽說嶽兄在九江捉到幾個人犯,早已動身北返,按行程該已到南京,怎麽還在此地?此地既非往來要道,亦非必經之地,是不是有了意外?”


    “不錯,有了意外。一言難盡,此地不宜多說,目下嶽兄昆仲皆在中浦村,姑娘如無要事可至村中一敘。”藏身體中的大漢突高叫道:“高兄,咱們話得先說明白,貴友不進村便罷,進了便不能擅自離開了。”


    飛霜一怔,向高兄問:“高大俠;他們是什麽人?”


    高大俠略遲疑,低聲道:“他們是嶽兄請來助拳的人。”


    “但……但他們的口氣,是不是有點反客為主呢?”


    “他們並不受嶽兄的控製,另有人統轄。”


    “但他們……”


    “他們也是為了艾文慈而來的。”


    “哦!以他們的藝業來說,似乎不是無名之輩呢。”


    “諒姑娘聽說過他們的名號,他們是漢中三雄……”’“你是說,他們是橫行關內,心黑手辣的黑道巨擘漢中鍾氏三雄?”


    “正是他們。”


    “怎麽?嶽兄竟請他們來助拳?”飛霜變色問道。


    “此中情由一言難盡,姑娘,可否與嶽兄麵談?”


    “好。我這次偷出黃山.繞道而行,原本就想見見嶽兄,相煩高大俠引見。”飛霜沉靜地說。


    四人一走,漢中三維的老大鍾振元,立即派人迴村稟報。


    嶽家兄弟一群人,住在村東的五棟破屋,前兩棟分別安頓後到的二十三名助拳朋友,中間一棟當作客廳.兩僧兩道與神劍秦泰和嶽家兄弟在內居住。一棟安頓囚犯.由百步神拳與六名高手負責看管。另一棟安頓所有的女英雄,其中包括女囚犯沈姑娘在內。


    嶽琳恰好與群雄在客廳會商,突見有人領著飛霜進入,不由吃了一驚,趕忙告罪離座,迎出挽了飛霜便走,急趨安頓女流的破屋,神色極為不安。


    飛霜隻看到滿堂男女老少,其中有不少熟麵孔,正感到詫異,卻被嶽琳挽了便走,更是迷惑地忍不住問,“嶽兄,你怎麽了?”一麵說,一麵掙脫被挽住的手。


    嶽琳領進了客廳,方滿臉惶恐地問:“璣妹,你怎麽事先不打個招唿,便冒失地闖來了?”


    “我以為你該已到了南京,誰知道你仍在此地逗留不走?怎麽?我來錯了?”飛霜有點不悅的反問。


    “不是來錯了,而是來得不是時候。”


    “到底是……”


    “長話短說,總之。目下的形勢,你不該來。”


    “那……你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


    “日後我再向作解釋,我立即送你走。”嶽琳惶然地說。


    “漢中三雄已說過了,許進不許出。嶽兄弟,事已至此,你還是將內請告訴雲姑娘好了。”門外跟來的高大俠說。


    飛霜更是迷惑,喬眉深鎖地問:“嶽兄,你請了黑道的人物助拳,怕我知道內情,是麽?”


    “這……”


    “嶽兄,你錯了,錯得不可收拾,錯得不可原諒。我這次聽到風聲,得悉你擒了艾文慈的朋友,以便設下圈套;等候義文慈自投羅網,我認為你做得太過份了,希望趕來勸勸,勸你不可做出這種為世人所不齒的舉動來。那艾文慈並非萬惡不赦的囚徒,你受國賊江彬之托要擒他歸案的,本就……”


    “笑話,我身為軍官,奉命擒賊歸案,名正言順,有何不妥?”嶽琳不悅地說。


    “緝拿逃犯,似乎不應由你出馬,國賊江彬也無權差你……”


    “霜妹,以往你並不反對,況且曾經全力協助我,沒錯吧?”


    “以往我並不知艾文慈的為人……”


    “目下你又知道他多少底細?”嶽琳悻悻地問。


    “至少我知道他是無辜的。同時,他在江湖亡命期間,所行各事無愧無作。”


    “我隻知他是朝廷欽犯,不問其他。”


    “請別忘了令尊的身份,用這種手段將……”


    “我隻知在其位謀其政,不問其他。你就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是的,我希望你得放手時須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如今你竟然不擇手段請黑道兇魔助拳,是否甘心犧牲令尊的武林名望,來爭取你高官厚祿的太好前程?這……”


    “住口!你教訓我麽?請記住,目下我是奉朝廷欽命緝拿逃犯的專使,利用黑道人物做眼線的,在官場來說,這是絕對合法的手段。家父在武林中,自有他的聲望地位,我的行事,與他無關。”


    “嶽兄,請勿執迷不悟……”


    “不必說了,目下成功在望,我決不輕易放棄。目下最急迫的事,便是我該如何設法將你送走。”


    飛霜揚解下包裹,放在案上說:“我不走,我想看看你如何擒捉艾文慈。”


    “不行,你得走。”嶽琳語氣堅決而煩躁地說。


    “為什麽?”


    “你……你知不知道令祖的事?”


    “知道著他老人家應玉龍老前輩之召,到贛南去了。”


    “去有何要事?”


    “不知道。”


    “令祖應召前往大風山莊挑人家的垛子窯。”


    “我不管爺爺的事。”


    “我這裏有不少令祖的生死對頭,萬一你暴露身份,如何是好?”


    “咦!你是說……”


    “一言難盡,總之,我是愛護你,你必須離開,愈快愈好。我給你去找男裝,或許我可將你平安送走。你等一等,我出去就來。千萬別走動,以免被人發覺。”


    高大俠突然插口道:“嶽兄弟,雲姑娘剛剛到,你要他化裝離開,必定反而引起他們的疑心了,說不定弄巧反拙哩!”


    “不行,她非走不可。”嶽琳固執地說。


    “嶽兄弟,這樣好了,明天咱們派人到府城散布消息,雲姑娘可隨同前往,豈不甚好?”


    “她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危險,要走馬上走。”嶽琳堅持己見。


    “咦!你們是不是反被控製住了?”飛霜訝然問。


    “你別過問,準備走。”嶽琳匆匆地說,出廳而去。


    高大俠搖搖頭,眉心緊鎖地向飛霸道:“雲姑娘。他的確是關心作的安危,可惜固執而缺乏主持大局的才幹,恐怕要誤事,你得小心在意。”說完,不等姑娘有所表示,匆匆走了。


    不久,飛霜改了男裝,村夫打扮,戴了遮陽笠,用布卷了劍,繞道從村後走,想走三疊莊脫身。嶽琳領先而行,走得匆忙。


    平安到達渡頭,沿路遇上不少人,但有人見嶽琳帶路,無人加以盤問。渡船已毀,沒有船補充,目前以竹筏代用。上次渡船翻覆,老船夫不在場,到村中沽酒去了。兩個暗樁一口咬定不知誰開的船,他們都一時因困倦而睡著了,而且不知怎地居然睡在水旁,但對前來調查的人卻不敢實說,一口咬定不知何人擅自開船。五名采購的人淹死了四個,劫後餘生的那位大漢任何事都記不起來了,隻記得上船,覆船,如此而已。


    調查的人,認為是已死的四個人,必定是等不及渡夫返迴而擅自開船。


    不慎而覆船;不再深入追究,也追不出任何線索,不了了之。


    掌筏的人,仍是那位老渡夫魯老頭,兩暗樁見是嶽琳,未出麵攔阻,任由他們兩人上筏。


    筏緩緩靠岸,嶽琳籲了一口長氣,一躍上岸,如釋重負地向飛霜道:“總算平安無事,隻要送你出了三疊莊,一切無妨了。到了三疊莊,有人盤問的話,盡可能不要開口,由我來應付。”


    “嶽兄,你邀來助拳的人,到底是何來路?”飛霜一麵走一麵問。


    “目前恕我守密,以後再告訴你。”


    進入三疊在,這座隻有數戶人家的小莊像是廢墟,大白天甚少人蹤,家家閉戶;街上連雞犬也不多見,秋收冬藏,冬天到了,人畜都藏起來啦?


    嶽琳心中怦怦跳,有點發虛,看看到了村口,有首一間草屋木門悄然而開,出來了三名村夫。兩名村夫舉步向街心走,一名村夫傍門而立,冷然注視來人。


    兩名村夫在街心止步,轉身相迎,恰好擋住了嶽琳的去路,左首村夫嗬嗬笑道:“嶽二爺麽?你好,出村?”


    嶽琳頷首為禮,笑道:“是薛兄當值麽?兄弟送一位弟兄至池州送信。


    “咦!怎麽不走大路?”


    “避免暴露行藏嘛!”


    大漢不客氣地伸手拉起飛霜的遮陽笠,臉上湧現詫異的神色。飛霜人生的美,穿上村夫裝更顯得不倫不類,一眼便可看出她是女人。


    “咦!是姑娘。嶽兄,這位姑娘在下陌生得緊,她的芳名是……”


    “她是在下的好友,姓洪,今早來的。”


    “哦!洪姑娘準備……”


    “到府城等候另一批趕來的人。”嶽琳搶著接口。


    薛兄閃在一旁,笑道:“打擾打擾,這時到府城,時候不早,要趕兩步哩!洪姑娘好走。”


    嶽琳心中一寬,向姑娘說:“你走吧,我不送你了,小心保重,再見。”


    “再見。’飛霜木然地說,她對嶽琳可說完全失望,但對他這次保全她的心意不由不感激於心。


    不等她舉步,倚在門房的大漢突然向前走來,並叫道:“且慢,剛才村中有話傳來,說是來了一位姓雲的姑娘,行蹤可疑,要咱們當心些。


    這位姑娘在下似乎有點麵善,如果是姓雲……晤!請嶽兄至屋中稍候。’嶽琳心向下沉,硬著頭皮說:“黃兄,洪姑娘要趕路呢。”


    “嶽兄,對不起,此事兄弟責任所在,不得不慎重從事。”


    嶽琳臉色一沉,不悅地叫:“黃兄,你們管不著嶽某的事,你說,咱們這次到底誰是主事的人?”


    黃兄陰陰一笑不在乎地說:“當然,嶽兄是主事的人,但事關雙方的安全,便由不得嶽兄作主了。”


    嶽琳氣往上衝,沉下臉說:“既然是嶽某主事,嶽某卻不能任意派人走動,豈非笑話?


    真是豈有此理!洪姑娘,你走。”


    黃兄也變了臉,冷笑道:“不行,嶽兄必須等候,等在下傳出口信,等迴音傳到再說。”


    “閣下是有意刁難麽?”


    “不是刁難,而是在下職責所在。”


    “你要堅持阻攔?”


    “你要堅持硬闖?”’“不錯。”


    “在下卻不信。”黃兄陰森森地說。


    嶽琳一咬牙,向姑娘揮手憤然叫:“你走,看誰敢阻攔。”


    黃兄與薛兄迎麵攔住,另一大漢發出一聲警嘯。


    飛霜拔劍出鞘,一聲嬌叱,揮劍便闖。


    黃兄冷笑一聲,退後兩步,探囊取出一具尺二長的徑寸紅色噴筒,喝道:“誰敢撒野,我火星君黃文福要他頃刻變成烤豬。”


    飛霜大吃一驚,不敢再闖。江湖上有兩個擅長火器的黑道兇梟,名震江湖,其一叫火靈官,善用飛毒火。另一人便是這位火星君,他的雷火筒可噴出熾熱的火流,遠及三丈外,一噴之下威力籠罩,皮焦肉爛,不死不休。


    火靈官的飛磷毒火焰並不猛烈,但火毒可怕,而且使用蓮蓬形噴管,迎風飛灑漫天徹地,連續噴射綿綿不絕,歹毒絕倫。火星君的雷火筒威力奇猛,聲音可怖,火流猛烈,但一發即止,不能連續使用,隨身隻能帶三具,遇敵隻能使用三次。噴管製造不易,裝藥液也極為困難。因此他不常使用,珍逾性命;所以他的名號,反沒有火靈官響亮,如非性命交關的生死關頭,他舍不得使用他的雷火筒。


    兩個玩火的兇梟,江湖朋友畏如蛇蠍,相戒迴避不敢招惹他們,誰也不敢和這些無可抗拒的火器開玩笑玩命。飛霜一聽這人就是火星君,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街道窄小,閃避困難,她這血肉之軀,可禁不起雷火筒雷霆一擊,乖乖地止步。


    嶽琳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抖出珍逾性命的雷火筒示威,大出意料之外,臉色大變,色厲內茬地問:“你敢用雷火筒對付我?”


    “必要時,在下會使用的。”火星君獰笑著說。


    “你不考慮後果?”


    “在下重責在身,後果將由你負責。”


    “我不信你敢膽大妄為?”


    “不信你可以試試。”火星君一手扣住拉環陰森森地說。


    這時,十餘名大漢已把住了村口,拉上了柵門,遠處戒備,刀劍出鞘如臨大敵。


    嶽琳一咬牙,沉聲道:“好,我會找貴莊主討公道的。’說完,招手示意飛霜退迴,扭頭便走。


    火星君不敢做得過火,不再攔,派兩個人在後麵五六丈跟蹤,直跟至渡頭。


    對麵渡頭出現了不少人,大概已接到警訊了,嶽琳想繞道走,已經毫無機會了。


    沿途無人攔阻,隻有不少人在路旁不住向飛霜打量。


    接近村口,村前路兩側站滿了人,路左是多臂熊與三十餘名高手,路右是兩僧兩道蕭老人一群男女白道名宿。雙方皆用詫異的目光,迎現兩人轉迴。


    驀地,黑道群豪中有人叫:“是天都老人雲老匹夫的孫女,四位武林女傑後起之秀的飛霜。”


    嶽琳隻感到。已向下沉,腳下發虛。


    多臂熊嗬嗬笑,迎上說:“嶽老弟,難怪你的舉動不尋常,在下正感到奇怪,老弟為何親自送信差外出呢,原來所送的人是雲姑娘。”


    “在下不能將人送走嗎?”嶽琳硬著頭皮間。


    “不是不能,但送走雲姑娘便不夠意思了,你知道在下的人該會如何的想法?當然,雲姑娘曾經隨老弟在山東行道,你們的交情盡人皆知,送走,在情在理無可厚非,但以今天的形勢來說,老弟似乎對不起在下了。”


    蕭老人舉步而出,冷冷地說:“丘兄,閣下的語氣飽含責難,不是有點強詞奪理、反客為主麽?”


    多臂熊神色泰然,仍然笑吟吟地說:“蕭兄謂勿誤會,兄弟所說皆是實情。目下艾文慈糾合了玉龍那一批匹夫趕來救人,昨天他們已趕到九江,先走的人可能已到了池州附近。眼看雙方行將接觸,而敝長上還得三兩天工夫方能完全複原,即將大舉,生死存亡關頭已到,咱們勢將不擇任何手段,不放過任何製勝的好機,方可將他們置之死地。你想想看,雲姑娘這一走,誰敢保證她不向她祖父天都老人透露口風?她再愚蠢,再無情寡意,或者她戀奸情變,甘心嫁給嶽老弟嫁雞隨雞,也免不了多多少少透露一些口風,她總不能眼看自己白發蒼蒼,愛她疼她的老爺爺枉死橫屍的,對不對?”


    多臂熊的話,語氣雖緩和,而且是微笑道來,但其中的用字可並不太客氣,不留餘地。


    “這一些事與小輩的人無關。”蕭老人大聲說。


    “正相反,咱們決不放過任何製勝的機會,有雲姑娘在我們手中,天都老人將是咱們的俎上肉。虎毒不食兒,老匹夫會乖乖就範的。”


    嶽琳臉色泛灰,說:“這樣好了,在下負責看管雲姑娘,保證將她不外出通風報信。”


    “在下很難相信你。”多臂熊仍然微笑的說。


    “你的意思是……”


    “人交給在下看管。”


    “你……”


    “在下保證她,在事成之後,完整無損地交迴給你。”


    “不行!”嶽琳駭然叫。


    多臂熊嗬嗬笑,說:“隨便你。你如果堅持,咱們的協議就此一筆勾消,各行其是。你們在場的人,全是武林中的頂尖兒白道高手,當然足以對付玉龍那群老不死,也足以應付中原一劍楊世超。不需要丘某這些人幫你搖旗呐喊助威。咱們就此分手,好來好去,再見。”


    說完,含笑揮手,示意同伴離開。


    飛霜愈聽愈膽寒,她知道,爺爺的安全可慮了。


    所有的人,全用奇異的眼神盯著嶽琳。


    多臂熊的人開始退開了。


    神劍秦泰心中大急,脫口叫:“嶽賢侄,拿定主意。”


    百步神拳更是焦急,接口道:“嶽賢侄,機會不可失,不可因小失大。”


    嶽琳內心天人在交戰,臉色蒼白,扭頭凝視飛霜。


    飛霜也臉色蒼白,她在掃視四周,尋覓脫身路線,未注意嶽琳的表情。


    “嶽賢侄……”神劍秦泰急叫。


    嶽琳一咬牙,突然舉步便走,訝然叫:“你們隨便吧!”丟下飛霜急步開溜。


    腳步驚醒了飛霜,訝然叫:“嶽兄,你……”


    百步神拳向嶽琳蹺起大拇指。喜悅地叫:“賢侄,這才是大丈夫的行徑。挑得起放得下。世間美女多的是,放得下方是人間大丈夫。”


    人叢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僅可分辨的咒罵:“無恥!”


    飛霜如被雷擊,怔住了,久久方叫:“嶽兄,琳哥!”


    她自從與嶽琳山東一別後,不再叫嶽琳為琳哥,這時生死關頭,叫琳哥也沒有用了,嶽琳要做大丈夫,大丈夫何患無妻?親妮的叫聲,喚不迴大丈夫的心啦!


    嶽琳頭也不迴,急急走了。


    她向村側的密林飛逃,大滴汗珠向下滾。


    多臂熊的人中飛起三條有影,快逾鷹隼,奮起狂追。


    這是一座疏林,林左是修竹,林下枯草叢生,近竹林一帶更是藤羅垂掛,荊棘重重,密密麻麻無法通行。


    三名青衣人奇快絕倫,比飛霜快多了,兩起落便已追及,長笑震天。


    飛霜心膽俱來,她目前唯一的念頭,是趕快逃出險境,設法通知爺爺。聽到身後的笑聲,便知人已追近,顧不得荊棘傷人,她轉向荊棘叢中邊。


    第一名青衣是個五十餘歲,鷹目高顴的人,一躍而上。遠出三丈外友足下沉,腳一點再次躍起。這瞬間,突覺腳下一軟,似乎所踏處不是實地,怎麽軟軟地用不上勁?腳下一軟,但仍然遠出丈處,本來一躍可屆三丈,定可落在姑娘身後出手擒人,這一來又得費一縱之力。


    他所踏處是一個坑,坑內有人潛伏在內,坑外蓋了枯草,掩住了這人頭部。他所踏之處,正是那人的左肩。


    飛霜逃入樹林,背後追的人也到了。她知道走不掉,走不掉隻好拚命。大喝一聲,大旋身就是一劍。


    青衣一聲怪笑,大袖一抖,“啪”一聲震飛了她的長劍,右手伸到,捷逾電光石火,輕輕地按上了她的天靈蓋。


    村內,突然傳來大叫聲:“二爺,大小姐到。”


    走近村口的嶽琳,向跟在身後的乃兄嶽珩苦笑道:“大妹來了,京中可能有消息傳來,接她去。”


    人全散了,村口林空寂寂,草木蕭蕭。


    潛藏在洞坑內的人像是死人,始終不曾移動,當人群已散,方喃喃地說:“是的,不放過任何可以製勝的機會,機會不是來了麽?策使他們自相殘殺,豈不妙哉?”


    他就是艾文慈,昨晚潛身坑中,藉草掩身,一動不動地偵察村中的情形,誰也沒料到他有那麽大的膽子,誰也沒想到有人敢在村口潛伏,也沒有料到他有那麽大的耐心伏了一整天毫不移動,隻有他自己明白,這兒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天色不早,黃昏降臨,外圍的暗樁隻留置少部份警戒,大部分撤迴防守村四周,以避免樁多力分的弊端,事實上他們仍嫌人手不夠分配,警戒網不宜撒得太廣。


    村東角的警備,嶽琳的人撤迴一半,由大風山莊的人接替,整座中浦村戒備森嚴,危機四伏的。


    艾文慈將帶來的幹糧飽肚子,帶上水葫蘆,背著劍,脅掛盛著金針匣的特製革囊,穿的是草黃帶褐色的勁裝,腰帶上還帶了一件一麵黑一麵白的披風,頭上有外黑裏白隻露雙目的頭罩。整個人裹在神秘可怖的氣氛中,像個恐怖的幽靈。


    幽靈一寸寸接近了村外緣,隱沒在房屋的陰暗角落裏。


    一道短牆下蹲伏著兩名警哨,警覺地向外監視。居然未能發現有人從身後經過。要深入辦事,不可先製警哨,他連越五道警哨,直趨中樞,首先到達村東,已是二更未三更初時分,在夜行人的心目中,時光尚早呢!


    小廳中,嶽家兄弟與乃妹正在爭吵,爭吵得相當激烈。隻有兄妹三人,沒有人在場排解。


    嶽琪姑娘上次在山東,協助乃兄伴同飛霜姑娘遠緝艾文慈,明槍暗劍齊施,把艾文慈追得上天無路,幾乎得手。豈知艾文慈機警絕倫,多次逢兇化吉脫出羅網,最後她被艾文慈擒為人質黑店遇險,艾文慈反而以迴報怨將她救出。此後,她對艾文慈的看法有所改變,不但不願再協助乃兄,甚至不時在乃父金翅大鵬麵前替艾文慈緩解。


    她來了半天,弄清了情勢,心中不以為然,向兩位兄長憤慨地說:“二哥,你居然與大風山莊的黑道反賊同流合汙,這件事傳出江湖,你叫爹爹如何做人。而這些消息絕對瞞不了人,你怎麽不替爹爹想一想?


    我反對你這種不顧後果的做法,你必須懸崖勒馬改弦易轍,盡早擺脫那些人所共棄的黑道兇魔。”


    “大妹,你別管我的事,爹爹已許我便宜行事,我做的事我負責,你叫什麽?”嶽琳不悅地說。


    “大哥,你怎麽了糊塗和跟二哥胡來?”嶽琪的火發向嶽珩。嶽珩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說:“兩位大師和兩位仙長皆不反對,今天到達的擒龍客蕭老爺子也無異議,我憑什麽反對?擒沈仲賢做餌,是神劍秦老爺子一手策劃的,我又怎能反對?大妹,你要知道,我和二弟奉命追緝艾文慈,名義上是我和二弟主事,其實我們隻是傀儡而已,他們隻要藉我和二弟的官員身份,以便合法地緝捕人犯,由不得我們。兩僧兩道皆是江湖提督直接差來的人,他們是事實上的主事人。大妹,你責備我們是不公平的。”


    嶽琳也冷冷一笑,接口道:“我和大哥是朝廷的命官,緝盜的專使,所行所事,與爹爹的武林地位無關。我們並未利用爹爹武林的聲望,要求武林朋友奔走驅策;我們作為是好是壞,由我們負全責,別用有損爹爹的名望這些話來唬人好不好?”


    嶽琪不屑地微微嘴,悲憤地說:“二哥,你這些話無法令人心服,不管這次成功失敗,我相信爹爹都會不悅的。暫且將爹爹的武林聲望置之度外,那麽,午間你竟犧牲雲姐姐,將她交與大風山莊的惡賊,你有何話說?你對得起不顧一切伴你天涯緝兇的雲姐姐?她前來找你,你卻自私自利不顧情義,將她交給宇內兇魔,捫心自問。你天良何在?”


    “哼!她這次可不是助我而來,她居然替艾文慈求情呢?不錯,她曾經幫助過我,但並不是說我欠她一份情。再說,我已經替她盡了力,她該怨她的爺爺天都老人,於我何幹?”


    嶽琳笑笑說。


    嶽琪氣得粉麵泛青,拂袖而起憤憤地說:“好吧,和你這種強詞奪理的人說也說不清,明天我迴家,把你所做的事,所說的話向爹稟明,讓你一意孤行好了。”說完,出室而去。


    “大妹……”嶽珩急叫。


    “別理她,這瘋丫頭,她也同情起艾文慈來了,留她在此反而誤事。


    不等她到家,咱們已將艾文慈的腦袋摘下來了。”嶽琳毫不在意地說。


    “二弟,你我是不是得反省?”嶽珩遲疑地問。


    嶽琳不悅地推椅而起,冷笑道:“要反省,你自己反省好了。做事三心二意,萬事無成。大哥你這種人做事下不定決心,婆婆媽媽討厭得很。”說完,徑自走了。


    外麵窗腳下,黑影隱去。嶽琳在院門外仰天吸入一口氣,喃喃地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可不像大哥那麽沒出息,畏首畏尾成得什事?”


    門外站著兩名警哨,前中一名問:“二爺你說什麽?”


    “我說,擒艾文慈的一天快來了。”他大聲說,似乎藉此發泄心中悶氣。


    多臂熊的臥室,緊接著前麵的門房。病房內,臉色略帶蒼白的玉麵,坐在榻上運氣行功,額角汗影閃亮,似在緊要關頭。多臂熊把守在門外,替玉麵護法。


    房四周,八名高手嚴加戒備,如臨大敵。


    多臂熊的臥室後進,是囚禁飛霜姑娘的小室,中間隔了一座天井,沒有後門。天井中有兩名看守,瓦麵上伏著兩名警哨。後麵兩側的牆根下,也有兩名警哨潛伏。瓦麵的與牆角的警哨,皆可與前麵病室的警哨保持目視聯絡,相距僅六七丈,彼此唿應,任何人也休想接近十丈內。


    左右的村屋上下,皆有警哨潛伏,可說絕對安全。


    寒風徹骨,夜黑如墨。後牆腳的一名警哨,剛感到身後冷風諷壩,便突然昏原,靠在場上人事不省。


    一個黑影如同無形質的幽靈,到了天井的短牆下,像輕煙一般徐徐上升,一手搭住牆頭引體向上,側頭以一眼向內瞧。另一手伸至牆頭,輕輕一振,兩把飛刀化虹而飛。刀出手,人立即以閃電似的奇速滾越牆頭,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身法撲向兩名看守,雙掌齊抓,抓住了兩名看守的脖子向屋內提。


    黑影是艾文慈,那兩把飛刀,得自大清河雙傑萬老大萬文手中。昨晚他救隱虹姑娘,接了萬文三把飛刀,今晚用上了兩把,一把貫入一名看守的喉下方,另一把射入一名看守的左背脅直抵心坎,隨刀下撲,兩名看守未能發聲叫號,便嗚唿哀哉。


    他將兩名警哨倚在牆角下,輕輕卸了加了鎖的小木門,閃身而入。


    小屋中燈光明亮,前麵向天井開了一個小窗,在窗外可看到室內的一切。


    飛霜姑娘的手,被粗大的銬鏈銬在一個特大號的石磨上。銬鏈連著腳鐐,雙腳也被腳鐐扣住了。這是說,她的手腳皆被扣死,隻能稍稍活動。外衣被卸掉了,現出穿在裏麵的褻衣,即使她能有縮骨法逃脫,上體無衣也夠狼狽的。她躺在一堆稻草上,冷得臉上已無人色,渾身都在發抖著,縮成一團。


    艾文慈取出口精劍,俯身低喝:“禁聲,舉動要輕。”


    飛霜聽到叫聲,方覺有人近身,在明亮的燈光下,她看到了一個可怕的人,嚇得幾乎叫出聲,以為是鬼魅出現哩!


    日精劍削鐵如泥,削斷了銬鏈與腳鐐,他將披風將她裹上,低叫道:“抱緊我,出去將有惡鬥。”聲落,將她背上,用衣帶係好,劍鞘不要了。


    他劍隱肘後,躍出天井扶搖上升,出其不愈猛撲瓦麵的兩名警哨,快速絕倫破空猛撲。


    瓦麵上伏著的兩名警哨,剛看到黑影從天井下升上,還以為眼花,尚來不及站起,劍已將一名警哨刺死在瓦隴上。


    “吠!”艾文慈暴叱,一腳急飛。“砰”一聲響,將另一名警哨竟踢飛三丈,上升丈餘。帶著一聲驚心動魄的慘號,掉下屋後去了。


    他一躍而下,去勢如電射裏飛,沒有人能看清他是人是鬼,但見黑影一閃而逝。


    中浦村像一鍋沸水,火把齊明,人群驚竄,亂哄哄成群結隊大搜特搜。可是,入侵的人無影無蹤。


    飛霜在艾文慈的背上,像是做了一場惡夢,從開始撤走至出村,她隻感到人向上升;有人橫屍,有人狂嚎,接著是騰雲駕霧一般,耳畔隻聽到風聲唿唿,身軀乍起乍落,四周黑漆漆一片迷蒙,她感到頭暈目眩,如此而已。但她的心是清明的。神智更是清醒,毛骨怵然地想:“這救我的人,是不是鬼?”


    不久眼前更黑,接著火光一閃,有鬆明的畢剝聲傳出。


    這是一石洞,很小。但相當深,而且內部折向,裏麵沒有風,鬆明的火焰毫不搖晃。


    艾文慈將她解下,從壁角的石堆中取出包裹,取出一件夾衫,背著身子遞過說:“外衣寬大,但我這裏沒有女人的衣著,將就些,穿上再說,地麵的山洞陰涼,你如果不穿悉從尊便。”


    口氣含有敵意,飛霜先是一怔,然後急急穿上外衣,用腰帶一捆,像是一件長袍。穿著停當的,她揉動著手腳說:“恩公,你似乎對我有成見,但為何救我?能請教你的大名麽?”


    他拉掉頭目轉身,冷冷說:“成見!哼!我該袖手旁觀看你遭報。”


    飛霜脫口叫:“艾文慈,你……”


    “哼!你還沒忘記艾某,記性不差呢。”


    “你……你救了我……”


    “在下並非救你,而是利用你。”


    “什麽?你……”


    “在下用你那位好朋友好情人嶽琳的狗腿子們的暗器,射殺大風山莊惡賊的暗樁,救你出險,嫁禍與你那位大情人好朋友。明天,他們將狗咬狗拚個你死我活了。”


    飛霜感到心中發疼,鳳目中淚光閃閃,顫聲說:“艾爺,不管你是否原諒我的過去,但這次我重出黃山,對你……”


    “我不聽你的解釋,你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艾爺,你難道不肯寬恕一個知錯悔改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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