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琳一直昏迷至三更時分,方被巡城的兵勇發現,將他帶至城門樓,問清了身份,方放他走路。他的臉紅腫,口鼻出血,內腑幾乎離位,在一名兵勇的扶持下,迴到府衙的賓館,已經有點不支。


    第二天,探望他的人口中。有化裝為怪人的雲姑娘主婢。


    雲姑娘對這位年輕英俊的雲騎尉極為關切,帶來了傳家之寶護心丹,熱誠可感地親自伺候他眼下。


    雲姑娘自怨自艾地說:“真糟,要不是我留你在客店小住長談,你便不會匆匆忙忙地趕上這場不幸了,嶽兄,打你的人是誰呢?”


    嶽琳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苦笑道:“我沒看清,第一拳便被他打得我眼前發黑,快得令人眼花。可怕極了。”


    “是不是那姓胡的家夥?”


    “不是,他已被我打落城下、死活不明,我已命人去尋找,希望他不死才好。”


    “天下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打你的人是早晚會查出來的,除非你不查。”


    “我會查的。”


    “查出線索,通知我一聲、無論如何,我要助你一臂之力。”


    “兄弟先行謝過,日後需老弟……姑娘的助力尚多,有姑娘鼎力相助,兄弟感激不盡。”


    雲姑娘假眉深鎖,遲疑地問:“你看,會不會是凝雪那踐人?”


    “這……恐怕不會是她,據兄弟所知,姑娘們動手,極少用拳,而這人拳下如雨,每一拳皆力道千鈞,連運氣相抗也抗不住,不會是東方姑娘的。”


    “我看,至少她有嫌疑。在池洲附近,能打得你毫無還手之力的,除了東方家的人,似乎不曾聽說過,如果不是她,也許是冷魔自己親自來下的手。”


    嶽琳晤了一聲,審慎地說:“如果是冷魔,可就麻煩了,我……”


    “我去雙星浦一趟,我可不怕他。”姑娘憤憤地說。


    “雲姑娘不可,那老魔萬一反臉……”


    “他敢?我不找爺爺尋他算賬誓不甘休,你好好靜養,我明天走一趟。”


    次日巳牌左右,兩個怪人踏入了雙星浦,雙星浦安靜如平常,隻有幾個頑童,跟著她兩人怪聲怪氣的叫唱著,醜怪長,醜怪短的,唱得兩人心中發火,卻又不敢發作。雲姑娘小性兒大發,直趨冷魔的院門。


    院門半掩,她一腳踢開院門尖叫道:“裏麵有人嗎?滾出一個來答話。”


    一個老蒼頭走出院子,站在門內訝然道:“咦!兩位相公請問有何貴幹?踢大門是犯法的,兩位知道嗎?”


    “少廢話,在下要見資主人。”姑娘兇巴巴地叫。


    “你要見家主人,可有名帖?”


    “沒有。”姑娘沒好氣地答。


    “可是家主人事前決定了的?”


    “不是!”


    “相公與家主人相識?”


    “廢話!”


    “那麽,對不起,家主人不能見你。”


    “他不見,在下去找他。”


    “不行。”


    “那麽,在下要打進去,看他出不出來見我。”姑娘一麵說,一麵跨入院門。


    墓地,大廳中的中門大開,兩名大漢拾著一張特製的交椅,椅中安坐著冷魔,往階上一放。接著,羅衣勝雪的東方凝雪出門站在冷魔的椅後。


    “不要攔她。”冷魔向伸手相阻的老蒼頭叫。


    雲姑娘見了交椅,不由一證,但依然氣虎虎地大踏步通過院子,向階下走去。


    冷魔重重的哼了一身,不悅地問:“你來幹什麽?即使是你爺爺親來,也不敢如此無禮,丫頭,你還了得?打上門來了,你究竟是何居心?


    今天你如果不還我個公道,老夫不得不將你留下來,叫你爺爺上門披紅掛彩接你迴去。”


    雲姑娘嚇了一跳,一股升起不久的勇氣,如同陽光下的雪人,漸漸溶化消失了,怔在階下發呆。


    “你說呀?”冷魔追問。


    “晚輩找……找你老人家要人。”雲姑娘心虛地說,顯得虎頭蛇尾的。


    “要人?要你的什麽人?”


    “昨天的胡峰。”


    “我欠你的?”


    “昨天你老人家在城牆上,不該打傷晚輩的朋友。”


    冷魔霜眉一跳,陰森森地說:“丫頭,你大概昏了頭白日見鬼了,說出這種可笑的話來,你不妨派人到城裏的同濟堂問問吳郎中,老夫病腿三年,不良於行,在吳郎中處醫治一年多了,至今毫無起色,反而日益沉重。


    雲姑娘主婢張口結舌,大吃一驚,老一輩的名宿,說自己雙腿不良於行,即使沒看到特製的交椅,這些話也決無虛假。


    她暗叫一聲糟,糟得不能再糟,乘人腿病打上門來,而且是一位名震武林的老前輩,這亂子鬧大了。


    “但……老前輩昨天出手……”她期期艾艾地說。


    “昨天你看到老夫站起來了?老夫雙腿雖殘,但雙手功力末失,你信不信?”


    “晚輩……”


    “好,你說老夫藏了你的人,拿證據來,老夫給你半天工夫,任憑你在本村尋找人證,盡你的所能,翻遍每一寸地皮亦無不可,反正你爺爺會賠損失的。”


    “你老人家……”


    “再多給你一個時辰,如果在此期間找不到你要找的人,休怪老夫不留情麵,抬我進去。”冷魔沉聲說,臉上怒容可怖。


    即使人藏在村內,憑她主婢兩人也不能找到的,雲姑娘急出一身冷汗,叫道:“東方爺爺,請聽……”


    “老夫不聽你前倨後恭的話,叫你的待女趕快迴黃山稟明令祖,老夫等候令祖前來說話,姑娘家教養最重要,老夫要問問令祖是怎樣教養你的。登門耍野無理取鬧,我東方超認為這是奇恥大辱,我要公諸武林,請各大門派的英雄豪傑評評理。”


    “東方爺爺……”


    “你還不快去找?五個時辰並不長,但拖延卻更為短促。雪兒,鳴鍾召集本村子弟,監視這兩位客人,她如果想逃走,格殺勿論。”


    東方凝雪扶住椅背,笑道:“爺爺,何必小題大作呢?不值得嘛!萬一這件事傳到爹媽耳中不是要掀起武林風波嗎?”


    “難道就此罷了不成?冷魔餘怒仍盛地問。


    “爺爺何必和一個無知的丫頭計較?叫她賠個不是便了,派人捎個信給雲老爺爺說明經過,讓雲老爺子管教豈不兩全其美?”


    “東方姐姐,千萬別告訴我爺爺。”雲姑娘慌亂地叫。


    “那……那怎麽行?”東方姑娘為難地問。


    “小妹願向老爺子賠禮。”


    “那……”


    “小妹願受責罰,請不要……”


    “不要告訴令祖,是不?”冷魔問。


    “老爺子宰相肚內好撐船,如果你老人家堅持不肯,那麽,晚輩就在府上耍賴,隻有府上的人指證晚輩打上門來,是不足以令人心服的。”


    冷魔反而笑了,說:“大概你是第一次在外闖蕩曆練,所以不知天高地厚,行事魯莽衝動,不顧後果,你耍賴不要緊,老夫把你關在柴房中,再慢慢派人去黃山會知你爺爺,看他如何善後。這麽說來,你不準備找人了?”


    “這……這……”


    東方姑娘出麵打圓場,笑道:“爺爺,人家已在外麵闖出了大名頭,怎說她初次出門闖道?凝雪飛霜,隱紅逸綠,知道她是飛霜的人不多,但知道雲璣姑娘的人卻是不少。這次她登門撤賴不是衝爺爺而來的,雪兒猜想她有兩個原因。”


    “你說說看。”


    “其一,她不甘心名落凝雪之後,其二,她是為昨天那位英俊的年輕人賣力而來。我敢打賭那位俏郎君定是她的心上人,小丫頭春心動矣!”


    “呸!”


    雲姑娘情急呸了一聲,扭頭便跑。


    “哈哈哈哈……”


    冷魔的笑聲震耳。


    雲姑娘帶了婢女,急奔出村,沿途沒有人攔阻,隻有一群牧童拍手跳腳地叫嘯。


    東方姑娘目送她的背影去遠,笑道:“這丫頭確是對那位雲騎尉傾心,昨晚她在病榻前拍胸膛保證前來找人交差,卻沒有料到我們早在等著她上鉤,嘻嘻,她迴去在心上人麵前,不知作何交待哩!”


    “雪兒,那位青年人如果真是金翅大鵬的次子,在天下各地皆有朋友照顧,必定對咱們起疑的,今後附近必定有人不斷監視,你和胡哥兒必須小心謹慎。”


    “咱們不怕他。”


    “不是的,而是顧忌貽人口實。萬一胡哥兒真是從賊艾文慈,咱們豈不是……唉!這件事倒叫我為難。”


    “爺爺不用煩心,雪兒立即調查艾文慈的底細,再就是爺爺請放心,不管胡壯士是什麽人,雪兒敢武斷地說,他是個正人君子,光明磊落的奇男子大丈夫。”


    “何以見得?”


    “很簡單,嶽琳一再迫害於他,昨晚甚至將他由城頭打落城下,可以說雙方已是生死對頭,但雪兒要將嶽琳置之死地,他竟然加以阻止,見微知著,可知他的為人了!”


    姑娘詳加分析,甚有見地。


    老人家不住的點頭,欣然地說:“不錯,一個人行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即使這人是壞人也不至喪心病狂,我們小心點就是,切記告誡村中的人,不許同陌生人衝突,以免啟人疑念。知道嗎?”


    一連十天,附近不斷有人伺伏窺視,但村中人不以為怪,置之不理。


    嶽琳養傷十日,發出了求救書信,派專人送至良鄉嶽府,請求派人前來協助。


    雲姑娘主婢,一直在池州府逗留,與嶽琳情投意合,情愫漸生,她並未撤去易容術。意在考驗嶽琳對她的情意,看對方是否以貌取人。


    她卻不知,嶽琳的父親金翅大鵬嶽雲鵬,是北地第一高手,名震宇內的名宿,輕功號稱天下第一,朋友滿天下。可說是名至實歸的江湖俠義英雄。對天都老人的底細,豈有不知道的理由呢?


    姑娘的兄長雲璿,號稱玉郎君,也是武林後起之秀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人如其號,不少青年女郎為之瘋狂,兄即俊秀,妹豈無監?嶽琳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她的底細,故意不說穿,靜待變化,等她上鉤。


    雙星浦沒有任何可疑的征候,城中也十分安靜。他在等待,等待京中的消息,從地州至京師正常的行程是二十五日左右,來迴已是快兩個月的事了。他所差的人並無特殊身份,一切皆須按規矩安排舟車,逐段申請路引,經常有意外的耽擱,他隻好耐心地等候。反正有雲姑娘在身邊可解客居的寂寞,因此他並不焦急。


    目下的池州,有一處秘密傳遞站,那是江西寧王所建立的秘密交通網之一,消息傳遞之快,駭人聽聞。從江西南昌傳至京師,限期是十二天,到南京是三天,京師的一切動靜,每兩天便有三名專差南下,南京則三天派一次。沿途每十裏有一座遞站,準備有五名健步,五匹快馬。


    但這些驛站,任何人也不敢過問,嶽琳知道遞站的秘密,但他不是寧王的爪牙,他不配使用這些遞站。說來令人難以相信,南昌至南京一千五百二十裏至京師則四千一百七十五裏,居然在二天和十二天期限中傳到,不能不佩服這位雄心萬丈的寧王有過人的魄力。


    為了要造反,維持這一龐大的組織,不知要花費多少金銀,區區一位王子,怎養得起這許多人?因此,寧王籌款的來源,其一是大肆搜斂江西的官民,其二是招養了上千悍盜,至各地去搶劫奪掠。


    看看到了六月初,第一批從南京得訊趕來協助辦案的人到了。嶽琳將他們安頓在城外的民宅中,極端守秘,連雲姑娘麵前已避免提及。


    按期限,雲姑娘派侍女往返黃山報訊,天都老人的門人子侄也應該派來了。從南京趕來的人,都是吃公門飯的高手,共有十六名之多。第二天,他們便分別到達雙星浦暗探,熟悉地形準備入侵。


    明裏進入捉疑犯,那是不可能的,同時並不知疑犯是不是仍在村中逗留,隻好夜間前往碰碰運氣。隻要查出冷魔是否病愈,便可猜出疑犯是否藏在村內了。李玉在冷魔的府中藏身,與外界斷絕了往來,已經替冷魔治療半月,冷魔不但骨內不再疼痛了,而且萎縮的肌肉大有起色,已漸漸變得軟而紅潤了。每天,他針藥並進,以推拿術疏經活血迫著冷魔活動,以意誌力控製神經與肌肉,相當辛苦。


    這期間,東方姑娘成了他的助手,也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伴侶。


    這天,村中的子弟報告附近的動靜,說是多了幾個窺探的人,顯然對方已有所舉動。冷魔沉著地應付,暗中自有一番安排。


    三更初,院門悄然而開,十六名,夜行人掩然而入,在廳門外占領兩側戒備,一名夜行人上前叩門。當叩門聲起。十名夜行人已左右一分,隱入側廂一閃不見。冷魔的宅院沒有任何戒備,夜行人毫未受到阻擾,應門的人,仍是那位蒼老頭,緩緩打開左側門,剛出聲問:


    “什麽人半夜三更打門……”


    夜行人踏入門內就是一掌劈出,正中老蒼頭左耳門,老蒼頭仰頭便倒,毫不費力便侵入了大廳。


    六名蒙麵的夜行人搶入廳堂,廳中、燈如豆,出手將老書頭擊昏的蒙麵人似乎一驚,向同伴們低聲說:“雲騎尉指示咱們,宅主人是武林了不起的高手名宿,怎麽宅中毫無戒備,一擊便倒,到底是怎麽迴事?”


    “也許其中另有陰謀?闖!”一名蒙麵人傲然地說。


    驀地,內堂出現了人影,兩名仆人抬著安坐在交椅的冷魔,東方姑娘一身白衣伴隨在後。


    “哈哈!何方朋友半夜光臨,真是蓬壁生輝,歡迎歡迎,老朽東方超,請教位以真麵目相見並請見高姓大名。”冷魔笑著說。


    兩名大漢將交椅放下,在兩側叉手屹立,姑娘蓮步輕移,在乃祖身後侍立,冷魔則靜靜地注視著六名不速之客。


    當先的蒙麵人冷笑一聲,陰森森地走上前沉聲問:“閣下就是冷魔東方超嗎?”


    “正是老夫。”


    “在下打擾尊駕了,聽說尊駕是武林中的高手名宿,在下不揣冒昧,因此登名請教,來得魯莽,尚請海涵。”


    “哦!原來是前來指教的,但不知老夫過去是否有幸見識過諸位麽?”


    “不曾。”


    “諸位是不是受人指使……”


    “也不是。”蒙麵人不耐地搶著叫。


    “諸位是否肯聽老夫……”


    “不聽。”


    冷魔沉靜地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問:“那麽,請明示來意,或者劃下道來,門外院子不小,足以鬆鬆筋骨。”


    “在下就在廳中領教了。”


    蒙麵人聲喝人才搶出,另五名蒙麵人也紛紛搶進。兩名仆人同聲暴叱,左右齊出,接住兩位蒙麵人,拳腳交往纏成一團。


    姑娘也閃身迎出,雙掌疾揮,迎擊攻向冷魔胸口的蒙麵人那飛踢的一腿。“啪”一聲暴響,掌腳接實。哎……”蒙麵人狂叫,旋轉著飛擲丈外,“嘭”一聲碰倒在壁角下,腳像是廢了,掙紮難起。


    接著,三名蒙麵人開始圍攻姑娘,在廳右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家俱橫飛,叱喝聲震耳欲聾。


    怪宅中似乎並無其他人出麵相助。


    藏在兩廂的十個蒙麵人,在這時搶人廳中,兩名蒙麵人搶近冷魔,兩把單刀齊向冷魔疾努而下。


    冷魔冷笑一聲,有手一扭,扭斷了交椅的扶手,信手一揮,“錚錚”兩聲暴響,兩把單刀立被震飛,兩名蒙麵人虎口裂開,駭然暴退。


    另兩名蒙麵人接著衝上,其他六人左右包抄,坐在椅上的冷魔立時陷入重圍。他雙手分握住兩根交椅扶手,揮舞如風,擋住四麵八方進擊的八把兵刃,無人能接近身側,隻片刻間,便擊飛了四個人的兵刃,有兩名蒙麵人的手臂幾乎被擊斷。


    正亂間,廳門口人影如潮,喊聲震天,刀光耀目,劍氣飛騰。


    “誰敢再撒野,十六個人全得葬身黃溢河河底。”有人怒吼,聲震屋瓦。


    “躺下!”是東方姑娘的叱喝聲。


    三名圍攻他的人,幾乎在同一瞬間蓬然倒地,滾出丈外狂叫。


    人影倏止,入侵的人全都呆如木雞。


    二十二名村中子弟,已堵住了廳門。全用冷然的眼神,盯視著入侵的蒙麵人。東方姑娘若無其事地輕拂雲袖,抬起頭向梁上叫:“雲小妹,你們可以下來了。冷魔拍拍沒有扶手的交椅,陰森森地說:“我冷魔三年來因腿病沒有出外殺人,現在居然有人找上門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雪兒,把他們放入河底,一個不留。”


    梁上飄下兩個黑影,是嶽琳和怪人打扮的雲姑娘。


    嶽琳總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上前行禮道:“區區嶽琳,任職京師“不要報你的三代履曆,你可以橫劍自絕。”冷魔厲聲說。


    “下官奉上命所差,前來追組逃犯,事非得已,尚請前輩海涵,””追緝逃犯?老夫是逃犯吧?拿拘狀來,如果沒有,老夫活剁了你。”


    東方姑娘俯身拾起一蒙麵人被打落的劍,冷笑道:“爺爺,他拿不出來的,這狂徒自命英雄,自不會橫劍自絕,要死得光榮,因此雪兒成全地,讓他決鬥而死,所有的人讓開,狂徒,拔劍!”


    雲姑娘芳心大慰,上前說:“事已至此,小妹別無選擇,希望能和東方姐姐公平一決。”


    東方凝雪冷笑一聲,立下門戶說:“你早已存有此念,我不會令你失望的,請!”


    雲姑娘把心一橫,一聲嬌叱,揮劍搶攻,“靈蛇吐信”掄製先機。


    凝雪姑娘長劍輕搭,“叮”一聲脆響,將對方的劍封出偏門,乘勢進擊,招發“丹鳳點頭”攻上盤。


    兩人搭上手。但見劍虹如潮,風雷俱發,人影依稀,可怕的劍虹狂野地閃爍吞吐,險象橫生,雙劍交錯聲不斷暴發,火星飛濺,令人心為之沉。激鬥二十餘招,突然響起一聲嬌叱,劍虹倏張,人影疾分。


    雲姑娘頭上的青帕化為四五段,飄落腳下,青絲已被打散,持劍的手不住顫抖,唿吸急迫,怪臉上汗光閃閃。凝雪姑娘伸劍遙指對方胸膛,劍尖毫不顫動,清麗的臉蛋泛著冷笑,鳳目中殺機怒湧,用冷冷的聲音說:“俗語說:得意濃時便可休。你在情場得意,為何還想爭上名再獲光彩?兩次上門欺人,居然甘冒武林大不違,招引官府走狗,你未免欺人太甚,我不殺你,我要將你交與官府,先弄斷你的手腳大筋,控告你深夜入村搶劫行兇殺人,至於其他人,誰也別想活,屍橫廳堂,人證物證俱在,格殺匪盜官府無奈雙星浦何。進招,你的機會還有。”


    冷魔也向嶽琳說:“狗官。你也該向老夫遞劍了,老夫要親手殺了你。”


    正危急間門外有人叫:“黃山天都老人投帖求見。”一個村夫打扮的人手捧大紅名帖入廳。


    雲姑娘以手掩麵,手中劍頹然下墜。冷魔接過名帖說:“有請雲兄移駕大廳。”


    片刻,仆人領入一個白髯拂胸,手點拐杖的老人進入,挨了拐杖行禮道:“東方兄,來得魯莽,恕罪恕罪,兄弟剛從黃山來。入城聽到消息,急急趕來了,嗬嗬,咱們多年未見,快五年了吧?”


    “你還笑得出來?”冷魔冷冷地說,又道:“兄弟腿病,似乎雲兄曾聽說過,未克遠迎,閣下務請海涵,替雲大俠看座。”


    仆人取過一張斷了一條腿的三腿凳送上,天都老人坐下笑道:“東方兄,你忘了你年輕時的故事了?你難道不比我這壞丫頭更狂更搗蛋嗎?”


    冷魔掀胡微笑道:“免嚕嘮,今晚不是翻舊帳的時候,叫那位雲騎尉滾出池州府,不然他得死。”


    天都老人雲樵與冷魔也算是互相敬重的朋友,雖然並無深交,卻互相珍惜這份情誼。有天都老人出麵解決,自然並無困難。何況冷魔年輕時,也是個狂傲不可一世的人,對雲姑娘的鬧事並不在意,隻想嚇嚇她而已。天都老人問清了事情經過,少不了嚴厲的痛責孫女兒一頓,由雲姑娘向冷魔陪罪了事。老人家也把嶽琳狠狠地臭罵一頓,限令他在明午之前離開池州府,如敢違命逗留,廢去武功割斷腳筋絕不寬待。


    嶽琳不敢不低頭,垂頭喪氣地向冷魔祖孫陪不是,帶了十六名爪牙告辭,以及在外圍待命入村搜捕逃犯的百十名捕役,乖乖地連夜撤走。


    第二天一早,他匆匆收拾離城,交待朋友傳出信息,全力追查李玉的下落。天都老人也在次日帶了雲姑娘離開,攜迴黃山管教去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看看到了七月上旬,李玉在冷魔家中,逗留了將近兩個月。冷魔不但已可行走如常,而且可以練功了,距完全康複之境,屈指可數。李玉不在家中潛藏著,他穿了村農的衣著,不時到外麵走走散心。有時凝雪姑娘伴著他,有時他自己到河邊的丘坡上散步,排遣心中的憂鬱。兩月來的躲藏生活,使他與外界隔絕了,對江湖的動靜毫無所知,少不了心中有點煩惱。


    這天,他從村東信步走向前麵的梅林,已是已牌初正之間,紅日炎炎,令人感到有點懶散。他鑽入梅林的草叢中,往草深處一躺,曲肱作枕,仰視天宇中飄浮著的白雲,感慨地自語道:“我像是天宇中的一朵雲,不知來處,也不知去向,看樣子,我恐怕永遠沒有安定下來的一天了。沒找到這些惡賊讓他們受到報應,我不可能安定下來。”他閉上虎目幽幽一歎,苦笑道:“其實就算安定下來我又能怎樣?江彬那好賊一天不死,我一天仍是逃犯,永遠在逃,永遠在受迫害。要捉我的人不止一個嶽琳,但一個嶽琳已夠我頭痛的了。”


    他是個,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但心願未酬,趨吉避兇的求生欲念,仍然困擾著他,內心混亂,情緒不穩定。但當生死關頭到臨時,他反而沉著鎮定,無畏無懼,因此幾乎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地渡過難關。


    一連串的惡夢困擾著他,夢中,紅娘子正袒裼裸袒地挺劍向他撲來。身後,雲騎尉狠狠地叫著:“艾文慈,自首歸案,歸案,歸……案……”他一驚而醒,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大汗。


    驀地,他聽到梅林中有人聲,令他心中一震,趕忙伏下凝神傾聽。


    梅林中有三個人,都是雙星浦的農民。


    “許兄,剛才入村的是誰?”一名農民向同伴問。


    “不知道是……”


    “是小姐派他往京師,追查艾文慈下落的老八。”第三名農民信口答。


    “老人?他怎麽一個人迴來?”


    “七叔派他先迴來,以免小姐擔心。”


    “你問他了嗎?”


    “問了,他帶來一些有關艾文慈的消息。”


    “事情如何?是不是與大爺家中那位胡峰有關?”


    “他也不知道?”


    “艾文慈到底是何許人?”


    “還不是與告示上所說的相同。”


    另一名村民嗬嗬笑,說:“咱們少管這些閑事,可以減少不少麻煩。


    走吧,幹咱們的活去,咱們又不想那一千兩銀子賞格,何苦費這份心?”


    三名村夫走了,伏在草中的李玉卻心中凜然,忖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冷魔祖孫表麵上對我推心置腹,暗地裏仍然對我生疑。派往京師打聽消息的人迴來了,誰知道他們對我懷了什麽心眼?我得走,愈快愈好。”


    他迴到家中,火速收拾行囊,留了一封書信,說明冷魔以後每天用藥的份量,其他的事一字不提,抄後門悄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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