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小時的跋涉,我的感應中再次出現了活人的反應,方向是左邊,距離有一百多米,數量為兩人。然後我立即喊停了走在前麵老實帶路的強盜,隨即轉向左邊前進。後方十米外的柴崎也隻好跟著我改變方向。


    那兩股氣息並不陌生,如果我沒記錯,其中一人是薇奈特,另外一人則是山口或佐藤。


    過了一會兒,我們到達了氣息所在的位置。


    隻見在前方的雪地上,薇奈特和佐藤正站在那裏,而在他們的旁邊,又有兩具屍體倒在地上:其中一具屍體是穿著當地人衣服的成年男性,麵容粗獷,身材強壯,頸部側麵遭到暴力剖開,死不瞑目;另外一具屍體是山口,頭蓋骨被劈裂開來,腦漿往外流出,麵部被血液塗得一塌糊塗,隻能憑借衣服和並不強壯的身材才能辨識出來身份。


    佐藤的手裏拿著一把沾滿泥土的單手斧,正在以斧代鏟挖掘地麵。當我們走到這裏的時候,他已經艱難地挖出了一片足以容納一個人的方洞,隨即將山口的屍體推了進去。


    在那把斧頭上,我看見了些許血跡,恐怕這就是殺死山口的兇器了。


    柴崎看見了這一幕,本來就被凍僵的臉龐頓時變得更加難看。


    佐藤在專注著自己的事情,對我們的接近不聞不問;而薇奈特早就注意到了我們,等我走到了她的麵前,她這才消沉地說出了話。


    “山口被殺了。”她歎息一聲。


    在這片冰天雪地,她依然穿著那身女生製服,光滑的大腿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被凍得泛出了病態的顏色。我直接向她提問:“發生了什麽?”


    聽見我的聲音,柴崎好奇地拉近了與這邊的距離。現在的她已經多少地冷靜下來了,或許也明白了我對她並無惡意,隻是依然不怎麽敢與我說話。而我給她的強盜衣服她也穿上了,雖然還染著惡心的血跡,但是終究比不上禦寒的好處。


    我同樣早已穿上了強盜的衣服,不是為了禦寒,而是為了接下來抵達小鎮之後可以少去一些無謂的關注,至於沾著的血……完全可以推脫為動物血。


    薇奈特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不敢逃跑的強盜,隨即向我解釋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在不久前,薇奈特還沒找到佐藤和山口的時候,這兩人就與我和柴崎一樣,遇到了一夥強盜。


    強盜們看見“奇裝異服”的兩人,興許也是覺得碰到了肥羊,也不廢話,立刻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而兩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當即轉身就跑,試圖擺脫這一夥兇神惡煞的陌生人。


    然而……好景不長,盡管靠著沒有負擔的優勢甩掉了大多數強盜,可仍然有一個跑得飛快的強盜緊追不舍,甚至還成功地追上了他們。


    那強盜手持單手斧,劈開了山口的頭蓋骨,使其當場斃亡。而目擊到好友死亡的佐藤則停止逃跑,在憤怒的驅動下舍生忘死地衝向了強盜。


    最後,憑借強盜的大意、自己的急智和不可或缺的好運,佐藤奇跡般地奪走了強盜的斧頭,然後反過來劈開對手的頸部,從這場九死一生的廝殺中幸存了下來。


    獨自一人的薇奈特在山口被殺的時候就聽見了這邊的喊叫聲,隨即以全速趕來,然而生死的戰鬥總是瞬息之間見分曉的,當她趕到之後,佐藤已經殺死強盜了。


    順帶一提……由於角度和注意力的關係,佐藤沒有發覺到薇奈特是以多快的速度趕到現場的,而後者在衝到幾十米外的時候也看見了前者的戰鬥過程,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佐藤其實擁有超自然力量的嫌疑。


    這段內容薇奈特說得比較隱晦,旁聽的柴崎聽得一頭霧水,隻有我聽懂了她的意思。


    此時,為了埋葬好友山口的屍體,佐藤用斧頭勉強地挖出了一個坑洞。當薇奈特解釋完畢的時候,他也已經埋完了。


    “本來我打算幫忙,但是他說想要自己一個人完成。”薇奈特看了一眼佐藤那邊。


    在埋完山口之後,佐藤又從附近撿了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堆疊在地上,算是做了個簡易的墓。接著,他在墓前坐了下來,背對著我們這邊。在寒冷的風中,他的肩膀細微地顫抖著,依稀地傳來了不規律的哽咽聲。


    “聽說佐藤的雙親很早就過世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柴崎小聲地說,“山口是他的第一個朋友。”


    在我看來,山口隻是一個很吵的男生而已,印象也談不上好,可是對於佐藤來說,山口大概是無可替代的摯友吧。在形單影隻的放學後,或許也隻有自來熟的山口會主動找這個說話難聽的男生搭話。我能想象出那一幕畫麵。


    接著,我脫掉了身上的強盜上衣,遞向薇奈特。


    “給我的?”她愣了一下。


    “你穿得太薄了。”我又脫掉了自己的褲子,“我的力量可以抵抗寒冷,你比我更需要這個。”


    在這條強盜的褲子下麵還有一條學生製服的褲子,所以不用擔心看上去不雅。


    薇奈特猶豫了一下,隨即接過了我遞過去的衣褲,真心實意地說:“謝謝你。”


    “不用謝。”我說。


    很快,她就穿上了這身衣服。


    本來她給人的印象是那種好學生的感覺,但是在穿上強盜的衣服之後頓時就顯出了一股奇妙的反差,而且因為不合身的關係,這身肥大的衣服讓本來就又矮又瘦的她看上去更加小巧玲瓏,這使得向來喜歡嬌小女孩的我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呃,很奇怪嗎?”她難為情地問。


    “這種時期也顧不上這種小細節了吧。”


    “話是這樣說……”她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袖管,“唔,也對,是我太矯情了。”


    這時,佐藤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不遠處的強盜屍體旁邊,然後將屍體穿著的衣服全部扒了下來。接著,他來到了我們的麵前,神態顯得十分疲憊,淚痕還掛在雙頰上,右手拎著的單手斧讓他多出了少許兇悍的味道。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他說,“我們走吧。”


    ……


    先是柴崎,又是薇奈特和佐藤,與他們匯合的經過令我加深了自己的推測,即儀式參與者們的傳送落點都是比較接近的。如今六個部員已經有四個成功匯合,山口的死訊也被確認,隻要再找到部長,“找到部員們”的指令就能得到完成。


    薇奈特的指令也同樣是這個。


    為了盡快找到部長,我們沒有著急前往小鎮,而是先花了幾小時的時間探索了一遍附近區域。有我的氣息感應在,這個過程不會太過複雜。但是很遺憾,直到下午,我們都沒能找到部長的蹤跡。


    我們都不擅長野外求生,被我俘虜的強盜也不值得信賴。所以盡管遺憾,可我們隻能先讓強盜帶路去小鎮了。


    在路上,柴崎將我的事偷偷地告訴給了薇奈特和佐藤。她以為自己的動作足夠隱蔽,但還是被我察覺到的。不過我並沒有阻止她,因為這不是什麽必須要隱瞞的秘密。


    過了一會兒,薇奈特接近了我的身邊。


    “柴崎把之前的事都說給我聽了。”


    我問:“你也反對我殺死那兩個強盜嗎?”


    “如果是以前的我,倒是很可能會這麽做,但是現在的我再怎麽說也是經過四次劇本的調查員,殺死敵人是理所當然的,這我明白。”她用通透的紫色雙眼注視著我,“不過,我還是想要知道……寧海,在你看來,人命到底是什麽?”


    “這個問題太含糊了。”


    “那我就問得具體一些。”她十分認真地說,“以你的本事,就算是為了要讓強盜屈服,接受你的審問,也沒有必要先把他的夥伴都殺死。你可以選擇先展示自己的力量,甚至對他們施加劇痛,讓他們明白自己無處可逃……要是實在不行,那麽殺死他們也不是什麽值得譴責的罪過,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想要殺死你們的。可你卻跳過了那些嚐試,直接選擇了殺戮的辦法,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


    但是如果要細究理由,那也不是得不出來。這大約是因為,在我的潛意識中,敵人的性命本來就是不值得重視的,因此在可以對敵人生殺予奪的前提下,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殺死。薇奈特的問題我清楚,她想要知道我在麵對一個很可能是“殺不殺都無所謂”的情況的時候為什麽會選擇殺死,可對我來說,選擇不殺才是需要問為什麽的。我想,這大概就是我與她之間的區別了。


    像是這麽一本正經地思考殺與不殺的問題讓我覺得自己有些幼稚,而思考之後得出來的結論,也充滿了不能宣之於口的偏激味道。是的,我明白自己的心態是偏激的。雖然從感情上來說,我無法體會到自己有偏激的傾向,但這或許也是我的偏激性的明證之一。


    我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而她也沒有追問下去,我們之間的氣氛陷入了僵硬的沉默。


    沒過多久,佐藤也走了過來。


    “我聽說你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他開門見山地說。


    我沒有廢話,直接拿出打火機,用念力將其懸浮起來。


    他對打火機注視了幾秒鍾,隨即說:“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儀式會導致這種後果嗎?”


    “我不知道。”我實話實說,“我的力量是天生的,與那些神秘學知識無關。”


    “那麽,對於部長的事,你知道多少?”他說,“不好意思,我的口氣可能不好,我沒有質問你的意思。”


    “你也在懷疑他?”我反問。


    “不僅僅是懷疑,已經接近確信了。”他臉色陰沉地說,“如果說這莫名其妙的空間轉移可以用儀式的事故來解釋,那麽如今在我腦子裏的異世界語言知識又是什麽?我們都擁有這份知識,而變化的轉折點是儀式,所以這幾乎肯定是儀式導致的。我不相信一個失敗的惡魔召喚儀式會變成這種樣子,如果這種變化才是儀式的真正效果,那才合理。”


    在之前尋找部長蹤跡的途中,我將這裏是異世界的事情扼要地說明了一遍,因此他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在目前,已經明確的儀式效果有兩個:一,將參與者傳送到異世界;二,把異世界語言灌輸給參與者。


    這兩個效果很明顯是“配套”的,並且與召喚惡魔毫無關係,隻要冷靜下來,誰都能憑借手頭的線索推理到“這很可能才是儀式的真正效果”這一點。


    不過……這樣一來,部長舉行儀式的動機就蒙上了一層懸念。


    他為什麽要欺騙我們?


    將包括自己在內的部員們傳送到異世界,對他有什麽好處?


    這種儀式的知識,他又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歸根結底,這個地方到底是真實的異世界,還是一個看似真實的幻境?


    “隻有先找到部長,才能再談其他。”我對他說,“無論是探明他的目的也好,迴到本來的世界也罷,都是這樣。”


    “我知道。”他點了點頭。


    現在的他看上去足夠冷靜,可我卻感覺他的眼神有些麻木,山口的死亡對他造成了十分沉重的打擊。


    不時地,他會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向走在前麵帶路的強盜,而後者也察覺到了這件事,總是不自在地迴頭觀察,偶爾還向我看來,像是在擔心我會拿他替夥伴出氣。


    柴崎走在隊伍的最後,我能感受到她的視線,可是每當我迴頭,她又會膽怯地避開目光。


    之後,天色逐漸暗淡。


    時間到了傍晚,前方幾百米外出現了人類集落的蹤影,一座座低矮的建築物在雪原之上鱗比櫛次地立著,一股股白色的炊煙隨風向著斜上方飄蕩,隱隱約約地可以聽見居民們的聲音傳遞過來。


    我們在一處雪坡上停止了前進。


    “那個地方就是我之前提過的小鎮了。”強盜小心翼翼地看向我的臉色,“按照之前的約定……現在可以放我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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