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父聲稱自己有追蹤到理查德的辦法,並且在說完之後,當著我、白井和夏目的麵,從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塊形狀像是橡皮的透明水晶體。我們觀察著這塊水晶,它的內部封存著一小縷正在不停地改變形狀的深灰色煙氣。


    “這是什麽?”白井問。


    “這就是我的辦法。”老神父迴答,“在發現屍體人偶會隱身之後,我就意識到了我們這一次大約是留不住它的,所以為了給下一次的追蹤製造機會,我就用這個小道具截取了它的氣息。”


    在我的印象中,氣息是無形無質的東西,既看不見、也摸不著,這使得我隻能用抽象的直覺勾勒出它的存在;然而在他拿出的水晶中,氣息卻呈現出了自己的形狀與色彩。是因為被封存在了這塊水晶的裏麵,所以才會出現這般變化的嗎?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麽辦到截取氣息這種事的,但這估計和通靈能力一樣,也是隻有身負靈力之人才能實現的技術。


    “接下來要怎麽做?”


    他迴答了白井的問題:“占卜。隻要有這個,我就可以占卜它的位置。事實上,在來這家診所之前,我就已經連續占卜過幾次了。”


    “占卜嗎?”白井微微一頓。


    接著,她像是拋去雜念般搖了搖頭,問:“占卜的結果是?”


    “幾次占卜的結果都不一樣,它一直在移動。”他說,“不過好在,它的移動路線是一條固定的直線,我可以預測出它的目的地。”


    “是什麽地方?”我問。


    “是距離小鎮最近的大城市,名字叫……”他說出了城市的名字。


    因為名字很長很難記,所以姑且還是繼續以大城市來稱唿吧。我記得那裏是醫生和這個世界的寧海在前段時間去過的地方,當時的醫生謊稱要去那裏借助父親的人脈求助先進的醫療團隊給夏洛特治療,而寧海則要去探親。一開始我和夏目進入劇本的時候,就恰巧是從大城市迴到小鎮的路上。


    “那個地方……”夏目好像想起了什麽,“我記得它生前工作的醫院就在那裏。”


    “那裏對它來說也是很熟悉的地方。”白井思考著。


    “雖然它不是單純的屍體人偶,但是渴求活人血肉的特點應該是相通的。之前在犯下殺人案件的時候,它很明顯有因為饑餓而失控的跡象,我不認為這也是它的演技的一部分,它是真的控製不住自己。”老神父說,“它在大城市生活的時間比小鎮更久,那裏是它最佳的狩獵場。不盡快阻止的話,會有很多人葬身於它的口中。”


    “那就在這種事情發生之前阻止它。”白井斬釘截鐵地說。


    “修女,你也想動身嗎?”老神父從白井的口吻察覺到了什麽,“你已經受傷了,不應該戰鬥。”


    “隻要動作幅度不大,不產生太過劇烈的疼痛,我的能力就能正常發動。”白井說,“這就足夠了,我可不想窩囊地待在後方等待結果。”


    老神父皺了皺眉。


    “我也會加入戰鬥。”我對他說。


    “寧海,你……”他看向我。


    看了一會兒,不知道經過了什麽思考,他歎息一聲,說:“我明白了。雖然解決這起事件是我的責任,但是隻有我的話很可能力有不逮,請助我一臂之力吧。”


    聽見他這麽說,曾經有過的違和感再次浮現在了我的心頭。


    他答應得太爽快了。雖然並不是立即答應,但是他這麽配合我們,讓我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就立場上來說,白井是負責小鎮區域的修女,並且負傷,而我隻是一個有著特殊能力的一般公民,沒有必須插手此事的責任與義務。或許他確實需要我們的助力,可他的配合依舊很奇怪,令我聯想到了起初我向他提出合作時的情形。


    是的,當時的他也是這麽配合的:我向他提出了合作,他三言兩語就接受了。仿佛隻要我們給出一個合理的動機,他就會順水推舟地給我們通過,並且絕不過問我們的可疑之處。盡管他的態度對我們調查員來說是很方便的,可我也因此而對他產生了疑心——他到底在思考什麽?他真的沒有懷疑我們嗎?許多細節都在提示他有著聰明且圓滑的內在,這種人絕對不會因為我在尋求合作時提出的托詞而完全信賴我,他一定有著自己的想法。就是因為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我才會一度將他列入了有關於犯人是誰的嫌疑列表中。


    ……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乘坐巴士,離開了小鎮。


    在明白了理查德是如何附身到夏洛特身上這個問題之後,白井和夏目的短信指令就被完成了,而他們的下一步指令也緊接著被守秘人發送了過來,內容與我相同,是“殺死真犯”。這很可能就是這個劇本的最後一個指令了。我向白井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點點頭,說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按照預測,我們大約會在傍晚的時候抵達大城市。理查德的速度比巴士更快,並且與車子不同,對地形沒有太多依賴,可以走一條直線。老神父說它的身體不需要休息,也就是說它可以一直跑下去。就在我們剛搭上巴士的時候,它的步程說不定已經隻剩下三分之一了。


    車程非常枯燥,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或許是之前提到的連續占卜的緣故,老神父有點累,暫時睡了。夏目見他睡著,就離座到了我和白井這邊,方便聊天。


    沒過多久,話題就到了“劇本是什麽”上麵,是夏目問的。


    “或許是平行世界。”白井說。


    “平行世界?”夏目好像不知道這個假說。


    這在年輕人裏麵應該是比較“熱門”的科學假說了,夏目居然不知道。白井給他解釋了一遍。與一般人不同的是,白井用了很多聽上去專業的詞匯,見他更加迷糊了,才意識到不對,轉用了比較通俗的解釋。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問:“真的是這樣嗎?”


    “我覺得是,但究竟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白井說。


    我順勢提出了自己曾經聽說過的“夢境與現實”的說法。


    “這個太荒謬了。”白井不太能接受。


    夏目若有所思地說:“但是,這個好像更能解釋我們的遭遇。”


    “僅僅隻是為了自圓其說而不顧合理性的話,這樣的理論還能有一大把。”白井說。


    這是一個暫時誰都不知道答案的話題,很快就結束了。接著,夏目又問:“調查員隊伍都是三人一組的嗎?我上次就是三人一組的,這次也是。”


    我之前的四次也都是三人一組。


    “不一定。”白井說,“我聽別的調查員說,雖然三人一組是最常見的組隊形式,但偶爾也會有二人一組、四人一組,或者更多人一組,沒有隊友的劇本也是存在的。”


    “人數和劇本的難度有關係嗎?”夏目好奇地問。


    “好像沒有關係。”白井也不確定,“說到底,劇本的難度是以什麽為依據……這個問題也是未知的。起初我以為與調查員的實力有關,但我聽說過曾經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新人一開場就被守秘人扔到了一處洞窟裏麵,四周爬滿了吃人的怪物,連逃跑的機會和地方都沒有。”


    “然後呢?”夏目不安地問。


    “當然是死了。”白井說。


    夏目沉默了。


    這真是一條令人高興不起來的情報。


    ……


    傍晚,巴士沿著公路駛入了大城市,之後在一條街道的車站旁將我們放了下來。人來人往的街邊,白井看向老神父,問:“理查德在什麽地方?”


    “我的占卜隻能預測出目標所在的大致區域,無法更加精確。”老神父搖頭,“等下我去當地的警局,借助他們的資源搜查一遍。”


    接下來,我們到了附近一家客人很多的餐廳吃晚飯。老神父草草地吃了幾口就離開了餐廳前往警局,我們在餐廳等候他的迴來。期間,白井也離開了餐廳一趟,說是要去買東西,迴來的時候手上多出了一塊畫板。


    “畫板?”夏目奇怪地問,“為什麽要買這個?”


    “我打算把它當成武器使用。”白井坐迴座位,“車上的時候,你們不是說過理查德很有可能具備不死之身嗎?這樣的話,無論是砍下腦袋還是擊穿心髒都沒有用了,隻能想辦法讓它無法移動,然後拜托老神父將其淨化。”


    “這和畫板有什麽關係嗎?”夏目很快就想到了答案,“難道……”


    “沒錯。”白井麵無表情地說,“我要用這個腰斬它。”


    她的空間轉移可以通過將物體傳送到與目標重疊的地方,擠掉重疊部分的物質,繼而達成破壞效果。雖然僅僅隻是腰斬無法讓理查德完全停止,但至少可以大幅度地減緩它的移動速度,不過……腰斬這種話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是令我有點意外。我迴想起了過去的經曆:在還不能完全確認醫生就是犯人的時候,白井曾經對我提出過不使用過於血腥的拷問手法的要求,但是在明白醫生就是犯人之後,她就立即不再顧忌攻擊力度,直接用樹枝破壞了醫生的雙腿肌肉,使其陷入了無法移動的狀態。之前我還擔心過她會不會在實戰的時候犯下對敵人手下留情的低級錯誤,可她卻比我料想得更加心狠手辣,如今還想出了這種戰術。


    夏目吃驚地看向她。


    “如果是以前的我,就算對手是殺人犯,而且還是一具屍體,估計也會有所猶豫吧。”她複雜地說。


    雖然殺人不是調查員必須要做的事,但隻要是調查員,為了生存下去,早晚都要學會冷酷的判斷。一開始的我也做不到毫無顧忌地殺死敵人,可現在卻已經不會再為了這種事而發表太多感想了。夏目看上去還不能做到這點,也沒有要做到這點的意思,這必定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


    “不能直接切下它的四肢嗎?”我問。


    “將四個物體同時精確傳送到四個不同的位置的話,發動速度會變慢。”她說,“必須趕在它反應之前展開攻擊,一旦它隱身,或者移動起來,我就攻擊不到了。”


    夏目看著我和白井的對話,像是想說什麽,但還是沒說出來。


    過了一段時間,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餐廳中依舊人滿為患,十分熱鬧。老神父迴來了,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找到理查德的位置了。”他說。


    “在哪裏?”白井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在一家無證經營的旅館。我們還在路上的時候,它就已經入住進去了。”他看著白井,“你沒事嗎?”


    “沒事。”白井摸了摸自己的胸腹間,“還能戰鬥。”


    “別太勉強自己。”他溫和地說。


    簡單地交流幾句之後,我們離開了餐廳,走到街上,朝著那家無證旅館的方向走去。


    “貴誌不能戰鬥,就等在附近吧。”老神父看了一眼貴誌,“我會跟你們一起進去。”


    “不,神父你也等在外麵吧。”白井說,“你能與理查德正麵對抗嗎?”


    “做不到,但這是態度問題。”老神父拒絕了白井的好意,“我不能等在外麵看著兩個孩子進去戰鬥。”


    過了一會兒,我們到了旅館正門口。從外麵看的話,這完全不像是一家旅館,隻是一家正常的飯店。白井沒能完全說服老神父,但做好了讓他在戰鬥發生之前躲藏到不遠處的約定,而夏目從一開始就不在我們的考慮之中,還沒到旅館的時候,夏目就在我們的一致意見之下被踢出去了。


    我們進入了店裏,一樓都是吃飯的客人。老神父按照約定停了下來,而我和白井則向一旁的樓梯走去。


    不遠處的店員注意到了我們的動態,大喊:“喂,停下來!閑人免入!”


    我們加快了腳步,直接上了二樓。後方傳來了店員追上來的動靜。


    二樓有一條走廊,左邊是一扇扇等距排列的門,右邊是白色牆壁。我的直覺已經捕捉到了理查德的氣息,它就在其中一個房間裏麵。店員從後麵追了上來。


    “喂!你們——”他喊叫著。


    我沒有理他,直接踹開了其中一扇門。


    裏麵是一間客房,有簡單廉價的床鋪、衣架、書桌等等。女孩外表的理查德正坐在床邊,驚訝地看向我和白井。


    “都說了!閑人免入!”店員怒氣衝衝地走到了我們的身邊。


    白井無視了他,提起畫板。


    理查德立刻站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畫板從白井的手中消失,出現在了理查德的腰間,直接將它的身體撕裂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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