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平轉身走進了食堂隔壁的廚房。


    沒過多久,他就用托盤裝著兩份熱騰騰的套餐端到了我們的麵前。


    “請用。”他自信地伸手示意。


    “好快啊。”團子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嗯,畢竟我家是開定食屋的嘛,速度非常重要,不然就會讓顧客們久等。”他習以為常地說。


    定食,放到中文環境的話就是套餐的意思吧?我一邊想,一邊觀察著放在麵前的食物。肉食、素食、米飯和湯一應俱全,色澤鮮豔,氣味誘人,雖然都是簡單的菜色,但是能做到這種程度還真是罕見。即使我不是對美食頗有研究的吃貨,也能看出這些都是一流的日本料理,不像是幸平這個年紀的男孩做得出來。


    突然,我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幸平。”


    “嗯?”他看過來。


    “你沒有準備自己的份嗎?”我問。


    “啊,真的。”團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自己的份?你在說什……”他愣怔了兩三秒鍾,這才反應過來,“哦,對了……我忘記了。”


    “是沒有做嗎?”團子問。


    “不,做是做了,隻是忘記給自己盛上了。”他搖搖頭,“可能是在裝盤的時候分心了吧,一不小心就把你們兩個當成顧客了。”


    “在想遊輪的事?”我問。


    “大概吧。”他含糊地說。


    與一直都慌慌張張的團子不一樣,幸平自從與我們匯合開始都是一派鎮定的模樣,即使見到了那兩具屍體也沒有失去過冷靜。作為隊友來說,他能保持這種從容的態度實在很令我感到放心,但是現在看來,就算是他可能也在焦慮,在無時無刻地思考有關於現狀的事情,隻是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而已。


    接著,他返迴了一趟廚房,將自己的份端了出來。


    團子耐心地等到了他迴來為止,才念了一句“我開動了”,然後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咀嚼起來。


    “嗚好燙!”她捂了捂嘴,“但是好吃!好燙但是好吃!”


    “好吃就再好不過。”幸平笑了笑。


    “感覺就算是讓我把盤子舔幹淨也不為過!”她好像還記得幸平與吉他手的對話,所以又補充了一句。


    “你還想要的話,我會再給你盛。”幸平說。


    “如果我也能做出這種水平的料理就好了。”團子羨慕地說。


    “隻要努力就可以。”


    “我大概不行吧,我無論做什麽都會變得亂七八糟……”團子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估計我沒有才能?”


    “我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少才能啊,不過隻要熟練了,就會自然而然地精通起來,有句話是怎麽說的……熟能生巧?”幸平露出了迴憶的神色,“確實,隻要有了才能的話就會輕鬆很多吧,比如說我們學校裏麵有一個叫作薙切的家夥,她的味覺特別厲害,無論是什麽料理,隻要嚐一口,就能分析出連當事人都不見得知道的優劣之處與具體的料理過程……那可真是厲害得一塌糊塗的才能。”


    “真的嗎?好厲害!”團子脫口而出。


    “但是,就算她有這種才能,在學校裏麵也隻能排到第十。雖然這有一部分是因為她還是一年級,但就算是那些二年級三年級的前輩,其實也隻比她大上一兩歲罷了。”幸平說,“才能很重要,但不能決定一切。”


    “這樣啊……”團子自言自語。


    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


    從幸平的話來說,他就讀的似乎是一所專門培養廚師的學校。


    “嗯,我決定了。”團子好像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總之我自己要先做起來才行……就先拜托別人教我吧。”


    “你身邊也有擅長料理的人嗎?”我問。


    “有是有啦,但我想拜托的是另外的人。”團子說,“最近我聽說學校裏麵有一個叫作侍奉部的社團,好像無論有什麽煩惱都會幫忙解決,我打算去拜托那個社團教我做手工餅幹。”


    “侍奉部?”幸平呆了一下,“聽上去超可疑啊。”


    我的想法也與幸平一樣。侍奉部這個社團的名字聽上去不止是可疑,而且……可能是我的想法太下流了吧,我覺得這個社團名也有點下流的味道。


    ……


    吃完之後,我們又商量了一下之前提過的守夜對策,最終決定將休息地點定在我的房間。


    我將隔壁兩個房間的床鋪都搬進了自己的房間裏麵,而團子和幸平則將自己的行李帶了過來。因為同一個房間裏麵在集中了三張床鋪的同時又堆放了很多行李,所以一下子就顯得雜亂了很多。


    等到一切結束了,團子又找上了我和幸平。


    “怎麽了?”我問。


    “呃,我在整理行李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東西……”她拿出了一本灰色封麵的筆記。


    “這是什麽?”幸平看了過來。


    “是筆記,裏麵提到了奧西裏斯號的事情。”她將筆記遞給我之後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這上麵的筆跡跟我的一模一樣。”


    “那是當然。既然是從你的行李裏麵發現的,那大約就是這個世界的你所寫下的筆記,筆跡相同很正常。”我說。


    “咦?這個世界的我?”


    團子好像不知道這件事情。


    我決定先不管她的大驚小怪,翻開了這本灰色筆記。


    這個世界的團子似乎是一個超自然事件愛好者,熱衷於記錄自己在網絡上發現的超自然事件,這些內容都用鉛筆一字一句地寫在了筆記上。我快速地翻動了幾十頁,跳過那些麥田怪圈、uma目擊情報和古代遺跡詛咒傳聞等等真假難定的信息,找到了有關於奧西裏斯號的記錄:


    “幽靈船——奧西裏斯號。”


    “於1914年的北太平洋被一名夏威夷漁民首次目擊,之後在世界各地斷斷續續地出現,每一次出現都會造成幾人或十幾人的神秘失蹤。”


    “據說會偽裝成豪華而熱鬧的遊輪吸引遊客們登船,將其運送到某個島嶼。”


    “有不可靠消息稱:奧西裏斯號是活著的生命體,會讓乘客死於各種意外……我並不相信這一條消息,因為隻要是成為奧西裏斯號乘客的人都無一生還,更加不可能會有人將這種消息帶到外界。”


    “說到底,奧西裏斯號這個名字又是誰取的?這一艘幽靈船似乎並沒有曆史原型,越是查下去越是感到謎團重重。”


    “奧西裏斯,埃及的神靈。生前是一名國王,死後成為了冥界的主宰。祂在被埃及人尊為死神的同時,又是司掌複活和降雨以及植物的神靈。”


    “在調查奧西裏斯號的時候,我還查到了羅普島這一個關鍵詞……這似乎是奧西裏斯號會運送乘客們前往的島嶼。”


    “我無法在地圖上找到這個島嶼,它是否存在於所謂的冥界?”


    “這與我過去調查的所有超自然事件情報都截然不同。我願意相信,奧西裏斯號和羅普島都是真實存在的。”


    “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收集了奧西裏斯號在曆史上出現的所有地點,這可能會對我預測它下一次出現的地點有所幫助。”


    “我要去尋找它。”


    啪。


    我合上了筆記,看向正在聽幸平解釋的團子。


    這個世界的由比濱結衣和我麵前的團子真是不一樣,她似乎是一個特別狂熱的愛好者,為了親眼見識真實存在的幽靈船,願意付諸行動,去登上這一艘從未有人生還的奧西裏斯號……這種過度旺盛的好奇心真是令我既費解又敬而遠之,究竟是經曆了什麽樣的過去,才會使她萌生那種念頭?


    我也不是沒有在聊天室裏麵見過表現狂熱的愛好者,可沒想到現實中真的存在這種人。


    這時候,幸平已經對團子解釋完了。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的我相當於平行世界的我……可平行世界又是什麽呀……”團子一頭霧水地自言自語著。


    幸平看向了我。


    “寧海,那本筆記也能給我看看嗎?”他問。


    “當然。”我將筆記遞給他。


    他接過筆記,翻看起來。


    過了片刻,他忍不住說:“這個世界的團子可真是……有行動力。”


    團子聽見有人叫她,轉頭看了過來。


    “我還是難以相信她也是我。”她說,“超自然事件什麽的……雖然我也不是沒有一丁點興趣啦,但是為了想要親眼見識就這麽做……也太奇怪了吧?”


    “不過,多虧了這本筆記,我們算是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奧西裏斯號的確存在會致人意外死亡的超自然力量。”幸平說。


    “誒?筆記上不是說這一條信息不可靠嗎?”團子說。


    “話雖如此,可它與我們的經曆相重合。”我說,“這就足夠提升它的可信度了。”


    “她連羅普島這個地名都調查到了,也許……羅普島真的如她所猜測,是存在於冥界的島嶼。”幸平若有所思地說。


    “呃,冥界。”團子一副不寒而栗的樣子。


    盡管這個世界相對於我本來所在的世界也算是異世界,可依然不能與冥界之類的地方相提並論。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去冥界,就算是我這個超能力者也感覺一陣不適。


    不過,我想,守秘人總不至於讓我們去送死吧。


    即使有危險,也該會有突破的辦法才對。


    ……


    時間轉入深夜。


    我因為要負責守上半夜,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睡覺。


    團子也沒有睡覺。


    我坐在書桌前,望向坐在床鋪上的團子,問:“你還不睡嗎?”


    “睡不著。”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也難怪,這裏還有我和幸平這兩個男生在,團子這個女生會感覺不自在也是很正常的。


    然後,團子又問:“我真的不需要守夜嗎?”


    “不需要。”我說。


    出於我和幸平對於團子在能力上的不信任,考慮到即使出了意外團子可能也無法及時應對,所以守夜的任務就由我們兩個人分配掉了。


    團子好像有點消沉。


    又過了一會兒,她還是睡不著,所以就向我搭起了話。


    “我們交換一下郵箱吧?”她說,“這樣迴去之後也能互相聯係了。”


    “就算交換了也大概聯係不到。”我說。


    “為什麽?”


    “因為我們很可能不是來自於同一個世界的人。”


    “誒?”她呆了一下。


    “我以前也與隊友交換過郵箱,迴去之後卻發現查不到。”我迴憶著,“雖然我們看上去都來自於相同的文化環境,但卻未必來自於同一個世界……”


    我想起了青葉、想起了霧切。


    “你難道不是地球人嗎?”團子震驚地說。


    “不,我也是地球人。”我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一句蠢話。


    “那大家不都是來自地球的嘛。”


    “你可以理解成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是什麽?”她問。


    我簡短地向她解釋了一遍平行世界的概念。


    “也就是說,雖然寧海和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在我的世界也可能會有寧海嗎……”她想象了起來。


    “或許吧。”我說。


    其實我仍然不確定調查員們所在的世界之間是否是平行世界的關係,就好像我不確定生存劇本世界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一樣。霧切曾經遇到的資深調查員將我們的世界與生存劇本世界之間的關係比喻成莊周夢蝶,認為兩邊都是真實,也都是虛幻。我難以接受這種假設,又無法徹底否認它。


    “寧海你意外地很好說話呢。”團子突然說。


    “我看上去很不好說話嗎?”我反問。


    “嗯,該怎麽形容才好……”她皺起了眉毛,然後說,“因為你總是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嚴厲,所以我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話。”


    我不苟言笑?


    這個評價我還真是第一次收到。


    不過……認真迴想一遍,我意識到自己的確很少笑。


    上一次露出笑容是什麽時候?


    我記不起來。


    好像從接觸生存劇本開始……不,更加之前,從覺醒超能力開始,我就沒有再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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