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眾人走近,先抱拳長揖,木無表情地說:“小可欠老前輩一份情,希望有圖報之日,如蒙不棄,有暇請與夢老前輩至舍下盤桓些少時日,以便向兩位老前輩請益。但所謂請益,決不是指武學而言,小可指的是琴棋書畫。”


    “哈哈!你休想封我的嘴。來,我先替你引見。”竹簫老人打著哈哈說。


    安平泰然一笑,毫不介意地說:“老前輩的同伴,小可大多見過,隻是有些困惑而已。”


    龍國安嗬嗬一笑,掀須笑道:“哥兒,你是否感到老朽與輝老祖孫在一起而困惑?”


    安平笑道:“看到老伯與輝老在一起,小可再笨,也應該明白了。隻是,小可仍有些不解,老伯與小雲弟為何一再相試,不知有何用意?”


    “哈哈!老朽與破扇竹簫是知交好友,竹簫老與輝老是親家。他們對你可說是另眼相看,其中有深意存焉。多次相試,徒顯得我們這一群老的設有知人之明,益顯得你的俠膽慈心,休怪休怪,嗬嗬!”


    “隻是……”


    “你說的是萬翠閣的事?放心,我們已見到丹霞仙姑了,她對你簡直敬如天人。走!相煩北丐引路,且到大寧村喝口熱酒,讓咱們詳談。咱們這些人中,有事亟待請教,千萬不可見外。”


    北丐師徒並未跟警幻仙子追蹤藍燕子,站得遠遠地。這時,柳姑娘飛奔而至,隻叫了一聲“大哥”,便忘形地投入安平懷中飲泣。


    安平臉紅耳赤,又不忍心將她推開,趕忙說:“賢妹,請定下心神,愚兄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大哥,甚麽好消息”


    柳青站直身軀,含淚急問。


    “我已找到令弟了。”他興奮地說。


    柳青喜極欲狂,大叫道:“真的?”


    “令弟名叫柳琪,目前跟在夜鷹程枋身邊學藝。咱們一麵走,一麵談。”他挽著她柔聲說。


    北丐師徒在前麵領路,眾人向大寧村走去。


    皓姑娘走在安平身側,向他粲然一笑,笑他和柳姑娘這般親熱,笑得他臉上發赤。


    他一麵走,一麵將與柳琪師徒見麵以及殺鬼眼奪魂的經過說了。柳青聽說乃弟師徒已跟在銀漢雙星身旁,大為放心。他兩人卻不知,牛郎星和夜鷹師徒,已經落在瘦靈官的手中了。


    警幻仙子追人未迴,她的男女仆人,巳將受傷的人先抬迴董家。董鶴鳴兄弟三人,隻留了三爺在家。安平不到董家怎成?鬼道人等五個被他製了穴道的人,還要勞駕他解穴呢,他不得不先到董家安頓。


    董三爺早年也是江湖人,眼睛雪亮,知道這些人不可得罪,趕忙吩咐廚下準備酒菜,款待這群不速之客,紫髯翁一群人也就不再客套,準備的兩桌酒菜,剛好夠容納老少兩輩人。


    席間,有些話不好說,輝老夫妻決定等到上路時再向安平探問。


    紫髯翁謝過安平在九江救援孫兒歐陽瑋之德,問道:“夏哥兒,你這次前來崆峒,可是專為了警幻仙子而來的?”


    “是的,總算問清了敝店被封的原委了。想不到逸鳳朱姑娘做事如此任性?真不知連累了多少人。”安平感慨歎地說,不住苦笑。


    “哥兒與警幻仙子的糾紛,老朽來晚了些,不知其詳。可否概要地一說?”輝老接口問。


    安平將店號被封的經過,從山西綿西渡口起,至今天揭發李天虹的身份止,扼要地加以說明,最後說:“逸鳳姑娘工於心計,計算極精,事前晚輩對她的用意是無疑心,直至村中火起,晚輩方始恍然大悟,但也隻猜出朱姑娘欲假手小可借刀殺人,卻不知她們之間會有如許曲折的內情,和如此深切的仇恨。如果晚輩不見機藉中暗器佯昏,恐怕今天的局麵很難收拾哩!朱姑娘見小可被擊倒,因此動了生死相決不打算活下去的念頭,要不然恐怕她也不會爽快地承認夜盜名單的事哩!”


    九地人魔怪笑道:“想不到你這小夥子也會使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寒影劍又落在多臂猿手中,差點兒把我們三個人急瘋了呢!多臂猿為人機警,居然會走了眼,大意得不先行察看,太過自信,在陰溝裏翻了船。”


    “即使他察看,也看不出破綻的,我已借暗器之力自閉了穴道,察看也無濟於事。”安平笑著答。


    “你很了不起嘛,要練至能用真氣自閉穴道,至少須下半甲於歲月的苦功哩!你這人靠不住,哈哈!在山西道上,連我和老無賴也上了你的當,居然用半月時辰,教你防身保命術哩!多臂猿上當何足為奇?”破扇翁用怪聲調說。


    “老前輩不是上當,那時,晚輩膽子太小,經驗不夠,空有一身藝業,卻不知該如何使用。從未和人拚過命,真正動起手來,心慌意亂,出招不能心神合一,錯誤百出,心有餘而力不足。如無兩位老爺子指點,恐怕小可永遠不會長進哩!”


    “哥兒,令師何人,能見告麽?”輝老若無其事地信口問。


    安平正想從實迴答,突然發覺皓姑娘母女目光向他射來,其他的人也停止進食,扭頭向他注視,皓姑娘母女,與及小雲竹簫老人,四人的目光中,充滿關切、焦慮、希求等等錯綜複雜的情綜。他心中一跳,不敢遽答。


    廳中一靜,連九地人魔也感到氣氛有點不尋常。


    驀地,廳外有人傳唿道:“大爺與公良姑娘迴來了。”


    董三爺臉上經常湧現的愁雲,為之一掃而空,站起告罪離席,急急迎出。


    紫髯翁一群人是客,主人迴來了,理該離席下堂相迎。他們剛下堂,廳門外巳出現了董鶴鳴的身影。同迴的有多臂猿等等幾個同追趕的人,去的人全迴來了,隻不見逸鳳同來。


    警幻仙子臉色灰敗,不與任何人打招唿,逕自進入內廳而去。


    董鶴鳴眉心緊鎖,顯得憂心仲忡,勉強莊下心頭煩惱,在三爺的介紹下,和眾人廝見了。安平對逸鳳仍然關心,向董鶴鳴詢問追逐藍燕子的結果。


    董鶴鳴為人相當直爽,從實將結果說了。原來他們追趕藍燕子,追了兩裏地,竟將人追丟了。藍燕子的輕功,早年便已超凡入聖,所以綽號稱燕子。警幻仙子和逸鳳的輕功雖也超塵拔俗,但比起藍燕子來,仍然棋差一著,兩裏之內便將人追丟了。


    警幻仙子和逸鳳取得諒解,兩人言歸於好,人追丟了,逸鳳不願就此罷手,發誓不惜耗費一生精力,找尋藍燕子,誓報始亂終棄的深仇大恨。她無顏再見安平,獨自走了。


    警幻仙子在迴城中,碰上了遊龍劍客狄華,對方提出了嚴厲警告,不許任何人在明暗中協助夏安平,如敢不遵,殺無赦。同時,也不許過問逸鳳和藍燕子的事。直率地要求警幻仙子退出江湖。


    經此一來。大寧村顯然成了是非之地,為了日後的安全,隻好作遷離的打算。蟠龍堡的潛勢力遍布江湖,實力雄厚,黑白道的高手大多與他們有交情,與他們為敵實屬不智,唯一自保的辦法便是遵命行事,別無他途。警幻仙子本有隱世的念頭,但在受人逼迫之下卻又不然,畢竟她曾經是五莊之一的大名鼎鼎人物,確是有點不是滋味的委屈感覺壓在心頭,有說不出的難過。幻海山莊被逸鳳毀了,大寧莊又非安身之地,天下茫茫,似乎沒有她容身之地,難怪她心中苦悶,情緒不安。


    堅強的女人,受得了逆境的打擊,但對愛情的失敗,卻感到不勝負荷。據董鶴鳴所知,警幻仙子過去確是深愛著藍燕子。但當她發現藍燕子卻是個暗中處處留情,好色如命的人時,心碎得幾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從此不談兒女私情,雖仍堅強地活下去,但心情大變,瞧不起世間的所有男人。她這種心理相當可怕,萬出一再受到其他的意外打擊,很可能趨於極端。


    由於董鶴鳴的打岔,輝老提出的話題自然中斷。皓姑娘母子自告奮勇去勸解警幻仙子,廳中的賓主重整杯盤飽食一頓。


    酒足飯飽,賓主盡歡。眾人問及安平的打算,以及柳姑娘的將來出處該如何安置。


    安平大事已了,他不再追究逸鳳的過失望,準備到武昌等候恩師嚴華,沿途打聽恩師的下落。七月六日黃鶴樓下的會期尚有半截,早著呢,他打算仍然按預定的行程尋找恩師的下落,希望能提早遇上恩師,接他老人家至山西奉養。


    但他隱下自己的意圖,隻告訴眾人說,他要趕迴山西與家人敘天倫之樂,等劉太監下台之後,再重振旗鼓另創基業,做一個商場的本份生意人,江湖上的事,與他無關,他不希望在江湖仇殺中打滾,他不希望殺人或被人所殺,鬼蜮江湖不是他這種人所能適應得了的。


    短短的半個時辰中,他已發覺柳姑娘與北丐的大弟子範小蛟,彼此間巳有不平凡的感情。冷眼旁觀,他認為兩人彼此相愛,倒是一對相稱的小情人。同時,在與柳姑娘的談話中,姑娘曾將被救的經過和小蛟嗬護療傷的情形-一說出。他心中便暗自決定成就這一對小情侶的姻緣,便率直地請求北丐照顧柳姑娘。


    北丐自然求之不得,留下了日後的通訊處所,答應收姑娘為義女,加以愛護照料。安平向姑娘保證,日後遇上雙星時,找到柳琪,要柳琪在北丐處與姑娘相會,姐弟倆日後不怕沒有安身立命之處了。


    黃泉二魔和山海夜叉十分失望,認為安平在這時返家,未能依前議打擊蟠龍堡,深感可惜。


    安平誠懇地向三人道謝嗬護之情。叮嚀珍重,就此分手各奔前程,雙魔本來堅持要送安平迴家,但為安平所拒絕,隻好怏怏道別,逕自先告辭走了。臨行,還鄭重叮嚀,日後如需相助,希望安平別忘了他們。


    龍國安任務完成,也帶著孫兒女告辭走了。


    紫髯翁家在辰州,既然安平要返迴山西,目前當然不宜走迴頭路,他要安平走湖廣出武昌,從武昌入豫,正是順道,不由安平推辭,一句話,結伴同行。


    這一路人多勢眾,計有紫髯翁一家子五個人,長青堡一門五虎,誰敢前來討野火找麻煩?之外乃是輝老一家子五個人,後隨的四婢和龍虎雙神獸還沒計算在內。這一家子藝業深如翰海,加上破扇翁、竹簫老人祖孫,這群人走在一塊兒,別說蟠龍堡少堡主這幾個小人物,即使老堡主青雲居士親來,也隻有幹瞪眼的份兒。


    安平卻心中暗暗叫苦,人多了行動不便,失去自由,找尋恩師的希望,豈不頓成泡影?


    但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他無法拒絕老前輩們的好意。同時,有皓姑娘同路,他往昔對姑娘的好感逐漸擴大,內心中暗地感到興奮,想拒絕也不可能了。


    當天,他們重返贛州府城,由紫髯翁出現,向官府取得返迴湖廣的路引,一切手續盡可能辦得合法化,以免沿途發現糾紛,有錢使得鬼推磨,又有當地的朋友幫忙,當天便辦好了一切手續,準備明晨取道南安。


    府城中表麵波平浪止,暗中卻暗潮激蕩,遊龍劍客走了,但派出的暗樁卻依然十分活躍。


    凡事數有前定,似乎冥冥中自有主宰。假使安平不遇上紫髯翁一群人,那麽,解決了警幻仙子夜盜名單的疑案,他便會從崆峒取道奔向南安。疾趨湖廣,決不會重返府城,便不會獲得牛郎星的消息了。


    他們落腳在城西北角的樓外樓,那是當地頗負盛名的客店,建有兩座三層高的大樓,投宿的人都是達官巨賈,算是第一流的高尚客店。站在三樓的走廊上,城中的景物一覽無遺,高度與東北角建在城上的八鏡台相並列。


    他們包下了三樓的全部上房,召迴留在賀蘭山鬱孤台附近的琴棋二侍女,負責與店夥計打交道,不許店夥計登樓打擾。


    樓分前後二廳,各有四間上房,安平與歐陽瑋分得一間上房,小雲卻不願與竹簫老人做伴,他竟將鋪蓋搬來,擠在安平的房中,三個小夥子以安平年紀大些,但也隻有二十一歲,年歲相當,意氣相投,房中顯得生氣勃勃。


    房間寬敝,開了兩座明窗,可惜嚴冬時節不宜開窗,不然便可以觀賞窗上的夜景。窗上是樓外廊,也是觀賞夜景的好地方。


    房中生了火,店中送來了一些幹果作宵夜的食物,火盆旁明壺中的茶水嘶嘶叫,室中溫暖如春。


    三個人圍爐而坐,已向老一輩的人請過安,這時可說是他們的天下了。


    一麵品茗,一麵笑談江湖事,武林見聞說之不盡。最後,小雲將話拉上正題,他向安平說:“夏大哥,你擊傷瘦靈官的劍法,快速絕倫,宛若電擊霆轟,妙極了,這種劍法的淵源,大哥能說來聽聽麽?”


    安平嗬嗬一笑,說:“不瞞你說,這是我自已參悟的劍術,至今還沒有完全領悟其中的奧妙呢。”


    “夏大哥能創出如此神化的劍術,練劍的根基必定出奇地渾厚了,但不知令師是何門何派的高人俊彥?不會是貴店的四位師父吧?”


    “愚兄確是由那四位師父授藝的。”安平避重就輕地答。


    “大哥,你不老實?”小雲笑道說。


    “怎麽見得?”安平也笑問。


    “你不善於撒謊,神色間已有了破綻,再說,以常情論,青出於藍固然不錯,但藍得不帶本身的青色,便有點離譜了,四位保鏢師父,不可能調教出你這條威鎮江湖的神龍!瘦靈官在江湖上稱雄四十餘年,綠虹劍幾乎不曾逢過敵手,被你一劍傷肋,他的狠招勢如狂風暴雨,在你的寒影劍從容揮灑下,毫無用處。至於你行雷霆一擊前所用的劍法,我也許知道。”


    “你知道?”


    小雲神色一正,誠懇地說:“大哥,如果我能說出,你會不會告訴我實話呢?”


    “雲弟,愚兄不打算騙你。”


    “說實話,你是不是感到家祖多次相試,用意值得懷疑,所以不想表明身份?”


    安平略現遲疑,頷首道:“不錯,愚兄總認為其中不無可疑。我與令祖素昧平生,峽江一晤事出突然,之後卻一直在我附近窺伺,出沒無常,不時在我危急時出麵援手,用意何在,我百思莫解。令姐及令堂令祖慈本來隱居廬山,也跟蹤前來。五湖浪於本來是我的朋友,他卻為了令姐處處和我為難,卻又不敢跟你們作對,是不是其中另有隱情呢?令堂是竹簫老前輩的愛女,而遊龍劍客的父親……這些事不說也罷。總之,有了逸風的教訓,我感到很難分辨任何人的善意惡意是真是假,很難捉摸人心的變化。以逸風來說,憑心而論,她算得是個好姑娘,名列八大高手之一,俠義女英雄的聲譽甚隆,但她卻毀了我的店,明知錯了,仍然要變本加厲的利用我,以實現她的陰謀,想起來便足以令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雲弟,你認為我的顧忌是不是多餘的?交淺言深,請恕我直言表達己見。”


    小雲不住點頭,笑道:“大哥的話,不無道理,但請放心,家祖是善意的……”


    歐陽瑋用一聲大笑打斷小雲的話,笑道:“雲哥,想不到你也這般婆婆媽媽,說話拐彎抹角。夏大哥不是外人,何不幹脆地開門見山說個明白?”說完,轉向安平道:“大哥,你的師父必定姓……”


    話未完。安平舉手一揮,一掌擊滅丈外的明燈,另一手抓起火盆邊的水壺,信手向明窗扔去,低喝道:“屏住唿吸,抄兵刃出房。”


    “蓬”一聲大震,明窗破了孔,窗框爆裂,錫水壺外飛,沸水飛濺。


    安平躍至榻旁,抓起枕底的皮護腰和寒影劍,拉開另一扇明窗,飛躍而出。同一瞬間,破扇翁的叫聲震耳:“好兔崽子,你走得了?留下!”


    “嘭”一聲大震,樓左的一扇窗框倒下,一個人影飛縱而出,身影輕靈已極,直趨廊下,手一扳攔幹,飛出的身形突然一頓,折向下墜,一閃不見。


    安平飛躍而來,大叫道:“屏住唿吸,小心迷煙。”


    剛躍出窗追至廊下的破扇翁突然停下,雙腳大亂,搖搖欲倒,一麵叫:“夏哥兒,快追,小翠和小曼……嗯……”


    話未完,人向外攔栽去。


    安平原發現被水壺燙傷的人攀攔柱逃向二樓,本想追下,卻聽到這一麵破扇翁大叫,便折來攔截。他已服下了九地人魔送給他的清神丹,不怕迷香所侵,見有人飛越攔於而逃,便出聲示警奔到,本想追下,卻發現破扇翁身軀有異,知道老江湖破扇翁著了道兒,顧不得追人,趕忙奔到一把抓住了破扇翁的右腳,向裏猛帶。


    破扇翁上身撞著攔幹,攔幹“哢嚓嚓”一陣暴響,向下塌倒,如不是安平手快將他抓住,不掉下去粉身碎骨才怪。危機一發千鈞,總算被安平將他從鬼門關裏拉迴來了。


    走廊角人影出現,後樓的人已聞警出來了,首先是白影如電,一閃即沒,有人降下二樓追賊去了。


    第二個人影是嚴輝,老人家出現,白影早已不見,他向這兒奔來,急叫道:“甚麽人?


    出聲以免自誤!”


    聲到人到,宛若電光一閃。安平放下昏迷的破扇翁,掏出兩顆清神丹,高叫道:“輝老爺子,是我。這是專解迷香的藥,今晚賊人大舉入侵,所用的迷香十分可怕。小侄去追賊,請用茶水化開丹藥救醒被迷昏的人。”


    遞過清神丹,他躍出攔幹降下二樓的飛簷,居高臨下四麵察看。


    罡風怒號,雲沉月黑。看不見有人。二樓的客人有些已被響聲驚醒,正在慌成一團大叫大嚷。


    西南角的一棟小樓的瓦麵,有人越瓦脊而過,居然被他發現了。


    他一麵係好皮護腰,一麵佩上劍,飛躍而下,向西南角急追。


    西北角不遠處的瓦麵上,有人一閃即沒。


    他心中暗懍,今晚賊人來了不少哩!來人輕功之佳,皆臻化境,高明已極,不像是蟠龍壁的爪牙。他一麵提高警覺,一麵轉向西北角,追逐剛才的黑影,全力飛躍。


    城中的房屋高低不同。在瓦麵上追人乍起乍伏,稍一大意,便會將人追丟,經驗不夠,便很難估計對方欲走的方向,更難找到躍下黑暗小巷的人。他很少黑夜追蹤人,但卻有夜間遁走的經驗,展開絕頂輕功狂追,居然被他在另一條街道的瓦麵上,追上了前麵飛逃的黑影。


    黑影不知身後有人追蹤,到了一條大街南麵。街道寬有三丈,無法躍過。練輕功提縱術的人,如果在平地能一躍三丈那得花二十年以上的歲月苦練,還得有明師指點才行。但在瓦麵縱躍,尤其是隔街躍過,因屋簷的結構不宜負重,縱躍時便在心中有所顧忌,可一躍三丈的人,在瓦上施展,最多可躍兩丈多一點兒,隔街躍過,更得打兩成折扣。黑影在瓦麵上略一遲疑,便躍下街心,可知這人的輕功,仍難飛躍三丈外的街麵。安平心中一動,他在對方腳下遲疑的刹那間,便猜出對方要過街,當機立斷放棄撲上擒人的念頭,決定跟蹤賊人前往賊巢,摸清賊人的底。


    樓外樓中,大亂未息。琴棋兩侍女把住樓口,勸走上來察看的店夥計,不許上來打擾。


    輝老和紫髯翁將人召集至外廳,沒到的人有皓姑娘,彭姑娘小曼,歐陽姑娘小翠,小雲小瑋,如果加上昏迷了的破扇翁,有六個人著了道兒。


    小雲和小瑋雖得到安平的警告,屏住唿吸防止迷香入侵。但已晚了些兒,仍然倒在房中。


    偵察的結果,賊人侵入了三間客房,一是安平的一間,一是小曼、小翠的一間,另一是破扇翁的。賊人輕功高明,用針形刺器沾口水刺破綿紙沿窗框刺了十餘處小孔,利用風力將迷香吹人室中,再撬窗入室擄人。


    安平麵對明窗,看出了破綻,追賊去了。


    破扇翁是被安平用水壺擊破窗框的響聲所驚醒破窗追賊著了道兒。


    兩位姑娘的窗戶被人撬開了,下落不明。


    皓姑娘與侍女小棋同室,她是聞警外出的,是不是追賊去了,艱難料定,三個大姑娘都丟了,那還了得?急壞了幾乎老一輩的人。賊人居然在這幾位宇內聞名的名宿身旁弄鬼,可知事態的嚴重程度了。從下手的部位猜測,來人對樓中住房的安排相當熟悉。顯然店夥有賊人的暗線,因為在琴棋兩侍女被召來之前,店夥曾經上樓照顧茶水等物。


    紫髯翁是個老江湖,立即分派人手,趕往城外攔截,一麵通知城中的朋友代為留心。小曼失蹤,小雲急得暴跳如雷,他與小曼是表兄妹,感情深厚,雖是姑表之親,但表兄妹卻與同胞手足不下上下,焉能不急?歐陽瑋更是焦急萬分,乃姐小翠與他的感情更深厚,心中之焦急可想而知?兩個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氣虎虎地聯袂撲奔城東宮的皂蓋樓,樓北的一座大宅中,曾是蟠龍堡的爪牙落腳處。


    賊人用來下手的迷香,連竹簫破扇兩個老江湖,也弄不清屬於何種性質的歹毒藥物,隻有清神丹方可解救。破扇翁想起了九地人魔是對付迷香的老手,便自告奮去找九地人魔請教。小雲和歐陽瑋挾忿奔向城東南,飛越屋脊一陣緊走,越脊穿簷縱掠如飛。正飛越一座瓦麵,急見五六丈外的屋脊上,突然出現一個黑影,一躍三丈正迎麵而來。


    小雲向瓦麵一伏,低叫道:“擒下這個夜行人來問問,也許可找出線索來。”


    他兩人發覺了對方,對方也發覺他們,居然不想迴避,迎麵飛掠而來。


    歐陽瑋年紀小,比小雲冒失,不等小雲現身,他突然竄起,左手一揚,誘來人出手封架,斜身切人,右手急劈來人的小腿,掠瓦挫身出招,奇快無比。


    豈知來人早有防備,罩在外麵的披風突然迎風鼓張,“蓬”一聲悶響,罡風急旋,披風的袂尾擊中了歐陽瑋。


    “哎……”小家夥驚叫一聲,昏頭轉向滾出八尺外,幾乎跌下瓦麵。幸好是橫滾的,如果向下滾,下跌下去才怪。


    香風撲鼻,人影頓止。


    小雲一聲低叱,搶出截住,防止對方追襲歐陽瑋,一掌削出。


    來人身材不高,但藝業了得,伸手急撥,斜身欺上另一手反擊,戟指急取小雲的期門穴。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雙方在刹那間的接觸中,便知遇上了敵手。小雲不願和對方拚招,削出的掌一吞一吐,招變“妙手擒龍”,反扣點期門穴的手。


    兩人在瓦麵上展開搶攻,莫明其妙地動手相搏,彼此不知對方的身份,一言不發各展奇學周旋,棋逢敵手,雙方的招式皆愈攻愈兇猛。


    歐陽瑋挺身站起,揉動著右肩胛骨被擊處,仍感到頭腦昏沉,肩胛骨麻木。他正在火頭上,怎受得了?取出雙龍神筒喝道:“雲哥快退,我用雙龍神筒要他的命。”


    黑影突然撤招躍開,喝道:“且住,我有話說。”


    喝聲清脆,聲如銀鈴,原來是個女人。小雲也退在一旁,訝然問:“咦!你是誰!”


    “雙龍神筒是長青堡的暗器。你們是歐陽堡主的人?”女人反問。


    “你還沒表明身份呢。”小雲說。


    “我是紫雲娘廖瑾,九嶺山雲窩穀……”


    “哦!原來是徐夫人,多有得罪。”歐陽瑋行禮說。


    “你是……”


    “我叫歐陽瑋。”


    “原來是歐陽少堡主,妾身正有事請教。”


    “徐夫人有何見教?這樣吧,請用候,晚輩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去找遊龍劍客算賬……”


    “遊龍劍客已經走了,走的是北上大道,入暮時分離城,這時恐怕巳遠出四十裏外了。


    一部份爪牙是乘船走的,夜間江湖險惡,可能在儲潭下達碇。”


    “哦!這麽說來,今晚前來找岔的人,不是遊龍劍客了。”小雲失望地說。


    如果不是遊龍劍客所為,黑夜茫茫,毫無頭緒,到何處去找線索,難怪他失望。


    紫雲娘一怔,說:“今晚有人找你們的岔?歐陽老堡主難道也在城中不成?”


    “家祖投宿樓外樓,剛才有人前來鬧事,用迷香搗鬼,晚輩以為是遊龍劍客找岔,所以找他來了。”


    “咦!他們難道也找你們不成?”紫雲娘訝然叫。


    “徐夫人意指何從?”


    “東西兩廠的人,他們午後方到,遊龍劍客便是為此而走的,兩廠的人要捉他歸案呢。”


    歐陽瑋臉色大變,抽口冷氣說:“糟!恐怕真是兩廠的走狗們做的好事。我在九江和他們結了怨,這……”


    “少堡主在九江的事,妾身略有風聞,但據妾身所知,兩廠的人是奉命到贛南辦案,追查左布政馬龍偷運贛南的五十萬兩白銀,顯然與令祖無關。但城中除了三廠的走狗外,誰敢與令祖為敵?怪事?”


    那時,劉瑾權傾天下,喜怒無常,朝中的王公大臣們朝不保夕,左布政馬龍,是劉瑾一手提拔的奴才,外放一省之主,受命搜刮江西的財寶。豈知馬龍聰明反被聰明誤,看出劉瑾權高傾主,終會有敗亡的一天,而且這一天已為期不遠。他在朝中結交了不少太監,探出劉瑾製了一把雙鋒玉扇,扇中間藏兩把刺刀,準備宰了正德皇帝奪取大明江山,他是個識時勢的人,看出劉瑾這種作為,早晚要死無葬身之地。因此,他表麵上送賄銀孝敬,暗中將搜括來的金銀另行藏匿,準備後路。


    劉瑾主持內廠,緹騎遍天下,豈有不知之理?大怒之下,上月派人將馬龍提解入京,派了東西兩廠的兩名千戶,帶領大批外圍爪牙,前來追查餘銀的下落,一無線索,直追索至贛南,仍然一無所獲,敗興而迴,落腳贛州。兩位千戶大人是官,住在府衙內,其他的爪牙沒有官吏的身份,住在城南的幾座客店內。


    小雲鋼牙一銼,說:“徐夫人既然知這兩廠走狗的住處,可否領晚輩們前往一行?如蒙指引,感激不盡。”


    “使不得,你們千萬不可妄動。兩廠的高手為數甚多,全是些亡命之徒,動起手來如狼似虎,你們豈可冒險前往?還是先行忍耐,與老堡主仔細磋商一番,再行動手並未為晚。請問兩位可知道神龍夏安平的下落麽?”


    “夏大哥連賊去了。”小雲說。


    “咦!夏哥兒和你們在一起?”


    “是的,他先發現賊人用迷香,破窗追賊,不知去向。”


    “你是說賊人用香?”


    “是的,連被扇翁老爺子也著了道兒,幾乎送掉老命。”


    “請帶妾身拜會歐陽老堡主。”


    “徐夫人……”


    “西廠的爪牙中,有一個姓武名慈的人,綽號叫太虛仙客,神遊太虛香十分歹毒,世無其匹,如果真是兩廠的人所為,必須從長計議。”


    “徐夫人,請隨晚輩來。”歐陽瑋急急地說。


    二人奔迴樓外樓,安平猶未迴店。紫雲娘與竹簫老人曾有數麵之緣,不算陌生。但在這種場合中不好意思追問安平的下落。她將東西兩廠的動靜說出,紫髯翁也吃了一驚,如果兩廠的人在搗鬼,事情相當棘手哩!


    安平追人未迴,眼前又無其他線索。皓姑娘也不見了,除了去找兩廠的人打聽之外,別無他途。幾個老一輩的人雖行事慎重,但決不是怕事的人,兩廠的人算不了甚麽,隻怕引起官府的注意而已。


    “無論如何,咱們得去走走。”這是紫髯翁的結論。


    留下了歐陽春夫婦坐鎮,眾人撲奔城南。


    安平追蹤黑影越過對街的屋麵,折向北走。黑影時快時慢,乍起乍停,始終無法擺脫安平的追蹤,也像是無意將安平擺脫。


    許久許久,安平發覺這人隻在城東北的屋麵上兜圈,心中一動,暗道不妙,腳下突然加快,全力截出。


    黑影這時站在一棟平房的屋脊上,安平從另一棟屋麵暴起,飛撲而上。


    黑影桀桀笑,扭身揚手,異嘯乍起,五顆寒星飛射,罩向雙足疾躍懸空而來的安平,怪笑道:“你早該動手了,打!”


    安平手腳一振,躍起的身軀突然平俯,隻有頭麵迎向射來的銀星,雙手揮舞中,接住了迎麵射來的兩枚亮銀鏢,其他三枚從背上腹下一掠而過,毛發無傷。


    “還給你!”他沉喝,人仍向前急射,亮銀鏢在喝聲過後的一刹那方行出手迴敬,他的屠龍斷犀匕亦同時發出了。


    黑影上當了,先向左側閃,暗器卻後發,剛好截住他的去向。


    夜間接暗器十分危險,因為無法看清暗器的形狀,如果接了帶鋒刺或會自爆的玩意,豈不完蛋?但黑影聽說“還給你”,還以為安平接鏢迴敬呢,自己的暗器為何不敢接?同時想閃避巳力不從心,不得不接,雙手一抄,居然接住了兩枚發迴的亮銀鏢。


    糟了!屠龍斷犀匕一閃即至,不輕不重地貫入黑影的右肩井。


    “噢!”黑影大叫!向後便倒,骨碌碌向下滾。


    安平一躍而上,抓人、取匕、製穴、脫離現場,一氣嗬成,奇快無比。


    到了一處寬闊的果園中,他挾著人鑽入果園深處,先察看附近是否有人,方放心地將黑影抵在樹根下,先“劈劈啪啪”抽了四耳光,將黑影打得昏天黑地,方沉叱道:“老兄,貴姓大名?”


    黑影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大漢,身材粗壯結實,黑夜中又在樹林下,看不清麵目。


    大漢哼哼呀呀直喘氣,含糊地說:“太爺不……不怕死,沒……沒有口供。”


    安平發了狠,折根小技抵在大漢的右眼下方,眼珠向上擠,似要突出眶外。


    “老兄,在下不想要你死,剜出你的一隻眼珠,弄斷一手一腳,再割掉一耳,劃開鼻孔和嘴唇,在小腹加上兩拳,打傷你的肝和腎,你這一輩子有的是活罪可受,何必殺你?”


    大漢心膽俱裂,虛脫地叫:“我……我……招,我招……我姓郭……”


    “你奉誰差?”


    “奉頭兒諸葛洪之命,在樓外樓外圍,引誘樓中出來的人。”


    “誰是諸葛洪?”


    “他的綽號是乾坤一劍……”


    “哦!原來是東廠外圍走狗中的第一高手。他為何到樓外樓生事?”


    “是一個叫李天虹的人,透露出一個甚麽神龍夏安平和一個在九江殺了內廠爺們的小娃娃住在樓中,兩人都是要犯,必須擒住歸案法辦,所以咱們全來了。”


    “怎麽隻看到三兩人?”


    “據一個叫瘦靈官的人說,樓上住有一群本領高強的老少男婦,十分可怕,不可貿然動手,以免打草驚蛇。因此,諸葛老前輩決定暗中下手,除派出的擒人高手外,其他的人皆埋伏在四周的民房內,事後方零星散走,留下幾個人負責逗引本領高強的人遠離現場,以便埋伏的人順利撤離。”


    “負責下手的人是誰?”


    “共有六名,據一個叫行腳道人的老道說,樓中有幾個美如天仙的小姑娘,恰好隸屬西廠的太虛仙客,是個對女色極為嗜好的人,他親自帶人下手,用迷香將人迷昏,事先巳摸清樓中的動靜,所以百無一失,隻有我倒黴。”


    “你閣下是來自京師的人?”


    “是的,在下隸屬東廠胡貼刑官手下的當差。”


    “那麽你該是從錦衣衛調用的人羅。”


    “在下不是從錦衣衛調用的人。而是劉公公的族孫劉三,將在下招入胡貼刑官手下當差的。”


    “唔!你很坦白,告訴我,你們的住處,饒你一死。”


    “咱們分四處住宿,頭兒諸葛洪住在城南的悅來客棧,胡貼刑官住在府衙。”


    “好,領我走一趟悅來客棧。”


    “在……在下不……不敢……”


    “不敢也得敢。走!”


    大漢不敢不依,性命要緊,安平挾扶著大漢,奔向悅來客棧。


    在客棧二進院的屋麵上,大漢苦著臉說:“頭兒住在三進院,共住了十二個人,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放我走吧!”


    安平一掌將大漢擊昏,放在瓦麵上,向客人早已人寢、燈火全無的三進院躍去。


    藝高人膽大,他直人院中,從右廊下欺近一座明窗,廳房內聲息全無,沒有唿吸聲傳出,便大膽地用匕首撬窗而入。


    飄入房中,閉上了窗,他大膽地亮了火摺子。室中沒有人,點亮了的油燈,發現了桌上留了一張紙,上麵寫著:“明日破曉時分,賀蘭山北麓孤園見,不許偕人同來,不然人質之命極慘,書致神龍夏安平。諸葛洪留字。”


    他吃了一驚,心說:“這家夥利害,已知道我會前來。老天,難道有人落在他們手中了?”


    他將字條納入懷中,熄燈出房,以為外麵定然有人埋伏截擊,卻鬼影俱無。


    他心恐慌,躍上瓦麵趕向樓外,飛躍兩條街麵,突覺西麵遠處人影一晃即沒。瓦麵上有人出沒,焉能不追,他一咬牙,跟蹤急掠。


    他向西追人,不久,北麵來了紫雲娘一群人,假使他不追夜行人必定可以碰頭,卻錯過了。


    他感到在前麵飛掠的人輕功奇佳,快逾星跳丸擲,連追五條街麵竟未能將十餘丈的距離拉近多少,不由心中暗懍,這次可碰上輕功高明的對手了。


    相距八餘丈,視線模糊,他隻能看到對方的隱約輪廊,似乎那人體型特殊,比常人龐大得多。


    “唔!他肩上扛著一個人。”他恍然地自語。


    他心中發狠,鋼牙一咬,用上了全力。一躍三丈餘,奮力狂追。


    糟了!黑影突然消失啦!原來前麵是城西的偏僻地帶,也是高尚的住宅區,每一戶人家皆有園林之勝,是城中的郊區。顯然,黑影已經下地,進入林中了。


    他深信黑影並未發現他的跟蹤,因為黑影的速度始終保持不變,登高躍低如覆平地,似乎料定沒有人可以追得上。以他來說,追了五六條街,隻拉近了兩丈左右,世間能有他這般造詣的人,少之又少,對方有此能耐,足以傲視江湖,何所懼哉,根本不需停身迴頭察看是否有人跟蹤。


    由於對方帶了人,他懷疑可能是諸葛洪留字上所說的人質,他豈能輕易放過?不顧一切躍下地麵追入樹林。


    他先向西搜,發現是一座十八畝大的蜜柑園,園盡處是一片荒地,遠處黑黝黝地像是另一座果園。按腳程,黑影不可能向西走,不然在荒野中,很難逃出他的視線外。


    他折向南,出林後是一座大宅。他心中焦急,不管三七二十一,躍入後院仔細逐房搜索。


    花了不少工夫,看看四更將盡,在宅中一無動靜,幾間上房的人睡得十分香甜,不像有人在外做案哩!


    他重新躍出院外,折向西南角,鑽人一座樹林,發現前麵半裏地有燈光一閃即沒。不容他多想,像是向火的飛蛾,本能地向剛才燈光乍明倏滅處掠去。


    那是一座一連三進的大宅,三進房屋皆建有樓,看布局便知不是普通民家,四周皆有亭團花圃,後院居然還建有女人專用的秋千架,高大的外院牆高有丈二,比普通人家的院牆高出一半有奇。


    燈光不見了,不知是從何處發出的。他略一打量,躍過高大的院牆,直趨第二進樓房。


    四周靜悄悄,隻有罡風在怒號,他感到奇怪,郊區的大宅中,為何沒有養看家狗?接著,他心中一動。巳瞧料了七八分,原來有些專門夜間出人的江湖人宅第,一向不養狗。以免出入不便。這棟大宅的主人,一定是江湖人,他必須小心,那扛著人的黑影,必定是大宅的人了。


    他悄然掩人廊下,撬開側門閃身而入,沿黑暗的走廊向內摸索,一步步深人,要摸進內間察看。


    轉了兩次彎,踏人了內廳,正想到內房找人,突聽到頭頂有腳步聲。


    “唔!樓上有人走動,得上去瞧瞧。”


    找到了梯口,他用一頭貓,向上摸去。


    樓上近後端的一間內房中,一燈如豆,兩座花窗都拉上了厚實的窗簾,燈光不致外泄,房中陳設相當華麗,牙床羅帳錦衾一應俱全,卻沒有梳妝台,一看便知是招待男賓的客房。


    火盆中紅光閃閃,一個頭梳道髻,隻穿褻衣褲的人,正用火鉗撥動覆火的炭灰,炭火撥開,炭火煙熾,室中熱流蕩漾,溫暖如春。


    李天虹在換衣,一件件脫向一旁。


    床上,皓姑娘一身白衣白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床頭一張大環椅上,逸鳳發亂釵橫,衣衫不整,不是衣衫不整,她簡直沒穿衣褲。裏麵赤條條隻在外麵罩上一件男人的長衫,隱約可看到她赤裸的胴體。她委頓在椅上,口中塞了布帛,手腳被捆住,穴道也被製,動彈不得,一雙紅腫的大眼,用怨毒的眼神死瞪著正在脫衣的李天虹。


    “哈哈!老道,怎樣,在下的手段如何,略施小計,便唆使諸葛老匹夫出手,在下在一旁撿便宜,這雛兒子到擒來,你說高明不高明?”李天虹向老道說。


    “高明,高明,貧道佩服,妙極了。”老道奸笑著說。


    李天虹一麵脫衣,一麵若無其事地走近老道,突然問:“行腳道人,多謝你指點。你認識一個叫妙手飛花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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