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老師帶的一批學生裏,老師都會在其中挑出一兩個自己特別喜歡的作為標杆,倒不是說如何偏向這一兩個學生,而是將他們當做全班的基準。


    黃雷研究生畢業之後,第一次帶學生,在這個十幾人的班裏,被他格外看重的學生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剛剛奉獻了一場尬演的黃怡,還有一個就是今天請假沒來的黃海博。


    因為之前教的都是基礎,還有表演理論,黃雷還真沒有機會真正欣賞一下黃怡的表演基礎,結果現在一看可好了,直接露餡兒。


    剛才那都是什麽玩意啊!?


    可是對黃怡的潛力,黃雷依然看好,說是真的慧眼識人才也好,說是固執也罷,就算不是黃怡,隻要是他們班上的,就不能放棄。


    “黃怡!”黃雷指著黃怡說道,“你把剛才那個小品再演一遍,呃······我再給你增加一個規定情境,就是你和你的這個囚犯未婚夫,你們兩個全是啞巴,不會說話的一對情侶。”


    “啊?”


    黃怡直接懵了,她現在就已經夠慌的了,剛剛在全班同學麵前出了一個大洋相,這會兒正無地自容呢,結果黃雷又把她給拎了出來,還規定了這麽一個奇葩的設定。


    這可咋演啊?


    她之前在那個培訓班上學的表演方式就是拿著台詞碼,現在連說話的權利都給剝奪了,那要怎麽演?


    額不知道咧!


    班上其他的同學也都十分意外,沒想到黃雷會突然增加這麽大的難度。


    黃雷卻根本不理會大家的驚訝,直接伸出手指來,數道:“1、2、3···預備···開始!”


    跟著黃怡搭戲的林吉東.明顯是受過正規係統的訓練,以前他也做過啞巴練習,剛才隻是因為被黃怡給帶跑偏了,這才客串了一把瓊瑤劇的女主角,這會兒被黃雷重新歸置了一遍,也立刻找到了表演的感覺,不慌不忙的開始了。


    黃怡可就傻了眼了,她機械的拿出鑰匙開門進去,看見自己的愛人,呆了一呆,那個男生迎了上去,黃怡看著他,看著看著,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麽做。


    最後,黃怡隻好求助的著看向了黃雷,直接放棄了表演。


    “停!”


    黃雷氣得一拍桌子,他那麽看好黃怡,結果現在黃怡連表演的勇氣都沒有。


    “你看我幹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麽通過三試的,現在這要是在考試現場,你已經被請出去了!知道嗎?”


    門外的謝原表情更加尷尬,他就是三試的主考官,可問題是,三試的時候,黃怡的表現也不這樣的啊,雖然說不上有多出色,可是卻也很有靈性。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黃怡在三試的時候,抽到的那個表演題目乘車,完全就是她的親身經曆,而且就是在來考試路上的親身經曆。


    當時她被一個鹹濕摸了腰,以她那暴脾氣還能忍得了,直接在車上就炸了,逮著那個男的就揍,潑辣的跟個母大蟲一樣。


    所以,在抽到那個題目之後,黃怡就直接跟著同組的一個男生商量,倆人一起來了這麽一幕,當時和她一組的那個男生正是現在和她搭檔的林吉東。


    因為那場經典的撒潑表演,兩人最終被爽爽錄取。


    被黃雷一通吼,黃怡也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道:“哪有這樣的規矩,不讓說話還怎麽演,我是沒聽說過,這樣我不會演,有本事你演一個!”


    “我去,牛掰啊!”


    “這小暴脾氣!”


    “我就說黃怡不好惹,見識了吧!”


    底下的學生一陣議論,都覺得這個小虎妞兒真有個性,跟老師都這麽說話。


    其實黃怡還真沒拿黃雷當老師,她和95級的孫麗是好朋友,而孫麗是黃雷的女朋友,平時仨人經常在一起玩。


    “沒聽說過啊?好!好!今天我就讓你開開眼界。”


    黃雷說著,目光在學生當中一陣掃射,最終又盯上了坐在角落裏的於男。


    “於男!”


    於男在黃雷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對方要幹什麽了,因此,在黃雷點到她名字的時候,什麽也沒說,也沒覺得驚訝,隻是靜靜的站了起來。


    黃雷還有點兒不好意思,於男和他女朋友孫麗是同班同學,彼此關係一直都挺不錯的,這會兒還得讓人家來救場,不然的話,師道尊嚴往哪擺,總不能他親自下場表演吧!


    “於男,你來演這個角色,規定情境不變,還是不許說話,給你這些個師弟師妹打個樣,沒問題吧?”


    於男點頭道:“沒有問題,但是他必須化妝。”


    林吉東一聽就慌了,連忙說道:“黃老師!你不是不知道吧,於男師姐可是個戲瘋子,跟她演戲不但要每個細節都做到,而且,演不好還會被她罵!”


    於男對於表演的執著,在整個電影學院都是出了名的,最有名的幾件事,她曾經因為想要感覺一下,一個人在饑寒交迫的情況下是什麽感覺,大冬天的,外麵還下著雪,餓了半天,然後穿著單衣跑到操場上站了兩個小時,得虧被發現的及時,不然的話,現在都快要過周年了。


    再有就是最近她去特種部隊體驗生活的事了,這已經在學校裏都傳遍了,走的時候,還白白淨淨的,等迴來,幾乎都快要沒有人認識她了,皮膚黝黑,頭發枯黃,身材健碩的像個金剛芭比。


    太拚了!


    雖說學校裏的學生,大家的心思都還很單純,都想著為表演藝術奉獻終生,但是,誰也做不到這麽狠啊!


    跟著於男搭戲,他們95級班上的師兄都已經傳遍了,這就是個戲瘋子,發起狠來,能直接扇大嘴巴子,林吉東能不怕嗎?


    “少廢話,上妝去,這也是基本功!”


    黃雷說著,心裏卻在偷笑,於男是個戲瘋子,他會不知道?


    他在帶97級表演班之前,就曾是95級表演班的助教,早就注意到於男這個女孩兒了。


    今天於男來蹭課,他就想著怎麽才能讓半晌的這些毛孩子受個教訓。


    都是剛入學的,一個個的全都以為自己已經踏上了星光大道,牛掰轟轟的目中無人,不讓他們吃點兒虧的話,以後能有多大的出息。


    正好,黃怡送上門來了!


    唯一和他預想有些出入的就是,他是真沒想到黃怡的表演能那麽拉胯。


    擺了擺手,讓於男去做準備。


    於男站在林吉東麵前,轉了一圈之後,讓他把外套脫了,然後直接反著穿,又在地上蹭了兩把,在林吉東的臉上一通揉搓,順便把他的頭發抓的跟雞窩一樣,等弄完了再看,剛才的帥小夥,這會兒就跟剛從煤窯裏爬出來的一樣,所有學生見狀,頓時一陣哄堂大笑。


    “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黃雷一瞪眼,全班同學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別看平時大家的關係都非常好,可是,這畢竟是老師啊,真要是發起火來,也真是挺嚇人的。


    黃雷等班上安靜之後,又對著黃怡說道:“你看到沒有,你作為這個小品的主創,你就沒有這個意識,為什麽沒有?因為你心裏隻有一個劇本和套路,沒有規定情境,這又是業餘觀念和看過的那些粗製濫造的電視劇的毒害造成的。”


    數落完,黃雷也就不再搭理黃怡,而是抓緊時間給全班同學傳授經驗。


    “大家都來想一想,一個逃犯,剛從監獄裏逃出來,一路荒郊野外,饑餐露宿,又髒又累又冷又餓,疲憊不堪,你穿得板板正正上場象話嗎?表演是什麽,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告訴我們,表演是從角色內心出發,將內在的情緒通過外部形態表現出來的過程,首先,內心決定外部形態,而外部形態又反過來刺激角色的內心,現在你們再來看,林吉東的這身裝扮,本身就對和他搭戲的女演員具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外部刺激。”


    說罷,黃雷對於男道:“好好演,給這幫熊孩子看看什麽才叫表演!”


    於男抿嘴一笑,但是一秒不到,笑容便瞬間消失,變得凝重而顯得哀怨。


    門外的易青看到這一幕都被驚著了,盡管身為重生者,易青很清楚於男在表演上有多厲害,但是此刻,還是忍不住要讚歎,於男真的具有極高的天分,有瞬間進入規定情境,也就是俗話說瞬間入戲的奇特能力。


    剛才還滿臉尷尬的謝原,這會兒臉上也掛著老父親的笑,看了黃怡的表演,他真希望自己是個瞎的,現在於男上場了,他終於可以好好洗洗眼了。


    “預備,開始!”


    林吉東率先登場,他上妝之後,很容易就找到了規定情境裏的感覺。


    隻見他鬼鬼祟祟的上場,進屋第一個反應就是喘了口氣,然後滿屋子找東西吃,在一個景塊虛擬的冰箱裏找到一盤食物,拿出來蹲在地上用手抓用嘴舔,狼吞虎咽的。


    大家看他無實物演得這麽逼真,都看傻了眼。


    其實無實物表演,開學之後,大家也都做過了,林吉東平時的表現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今天明顯是超常發揮了。


    這時候,於男進來了。


    林吉東一下子呆住了,蹲在地上看著於男。


    於男迴家開門看見自己心愛的男人像狗一樣蹲在地上吃東西,衣衫襤褸,狼狽不堪,頓時也呆住了。


    兩人呆呆的對望了兩秒,於男的眼眶紅了。


    底下的學生驚訝的張大了嘴。


    黃怡剛才的哭是“唰”得一下,象開水龍頭一樣,好象瓊瑤戲裏的女主角一樣,仿佛眼淚不要錢的流。


    而於男這種哭,是將哭未哭,欲哭還收,將心裏悲苦極度壓抑的一種狀態,這麽逼真的表情,簡直沒辦法想象靠演是怎麽演出來的!


    於男吸了吸鼻子,慢慢走過來,拿起男朋友手裏的盤子,走到後麵道具間,然後端出一個碗和一個筷子來,好象剛才進了家裏廚房一樣。


    她把筷子虛空在碗裏夾了夾,好象端了碗麵條出來,往桌子上一放,收手的時候,雙手捏著耳垂,表示剛煮的麵很燙。


    林吉東馬上領會,一副餓慌了的樣子,撲上來端起碗就吃,才一口就被燙到了,直噓氣。


    要不怎麽說,好演員是能帶動身邊的人呢。


    剛才和黃怡搭戲,林吉東就是個瓊瑤劇裏的女主角,倆人叨逼叨說台詞的時候,更是不由自主化身咆哮帝。


    可現在對手戲的換成於男,境界一下子都升華了。


    表演是什麽,就是將生活當中的一些細節放大,要是將這些細節丟掉的話,那就假了。


    於男靜靜的坐下,單手拖著下巴,看著林吉東表演無實物吃麵條。


    麵條吃完了,林吉東還在髒衣服上蹭著手,看著於男,咧嘴笑了。


    於男無聲的把碗拿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她走了出來,遠遠的看著自己的逃犯男朋友。


    林吉東也站了起來,深情的看著於男。


    於男走過來,替他理理亂發,然後突然拉著他的手,就往門外走。


    林吉東猶豫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於男的意圖,開始往迴縮,他力氣大,拉得於男倒退了兩步。


    於男迴頭看著他,滿臉的心疼和不忍,她終於咬咬牙,狠下心再拉他。


    這次死活拉不動了,林吉東已經完全陷入到了這個場景之中,麵帶乞求的看著於男。


    於男終於忍不住,一撒手跑到一邊捂著臉哭了起來。


    林吉東的情緒也完全被帶動了起來,內疚的走到她身後,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正在無所適從的時候······


    於男突然轉過身來,用力一巴掌甩在了林吉東的臉上。


    “啪!”


    那叫一個脆生。


    班上的學生頓時發出了一片驚叫。


    這一下可是真打,要是劇組裏,可以通過鏡頭技巧來假打,但是於男可沒學過這些,情緒到了一巴掌過去,林吉東的臉都腫起來了。


    林吉東直接懵逼了,這什麽情況?


    噝······


    教室外麵的易青等人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巴掌,不用真的挨上,光看著就覺得疼。


    於男一巴掌打完,揮起兩個拳頭,一拳又一拳雨點一樣捶在林吉東的胸口,眼淚開始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林吉東臉上生疼,可是黃雷沒喊停,他也隻能閉起眼睛咬牙承受著,一臉悲壯的模樣。


    黃老師,我剛才都說了,於男師姐是個戲瘋子,情緒到了什麽都幹得出來,這下可咋整,我這張帥臉都不保了。


    約莫打了二三十下,於男出拳越來越重,突然停了,從一開始壓抑的情緒猛然爆發,她全身虛軟的跪了下來,靠在男主角腿上放聲號啕大哭。


    雖然一句台詞都沒有,但是,通過於男的表演,剛剛的情景已經完全呈現了出來。


    一個女孩兒在理智上要把愛人送迴去自首,希望他勇敢的麵對自己,不要逃避自己犯下的罪過,可是感情上又實在接受不了。


    那種矛盾、壓抑、痛苦全部宣泄在這哭聲中,包括黃怡在內,全班的女生看到這一幕,也全都被這情緒給感染了,眼圈悉數犯紅。


    “好,停!”


    黃雷說著,還衝於男豎起了大拇指。


    於男就勢坐在地上,沉靜了十幾秒,終於從戲裏出來,起身,走迴到了教室的角落坐下,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這···這也太牛掰了吧!


    作為鮮明對比的黃怡悵然若失的看著於男。


    她從來沒想過,戲還可以這樣演,愛情戲還可以這樣演。


    沒有一句台詞,不要男女演員有任何親密的動作,不接吻不擁抱,於男和林吉東事先甚至不需要任何商量。


    而演出來的感覺,讓人覺得這兩個人愛得那麽深,那麽真實,那種強烈的情感,要比那些酸詞連篇的言情劇真摯不知道多少倍,給人的感覺太震撼了。


    相比之下,有些一演愛情戲,男女演員就抱著狗啃狗,跟倆臭流氓摔跤一樣,真是太幼稚了。


    黃雷對黃怡說道:“現在明白了嗎?”


    黃怡搖搖頭道:“更糊塗了,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演得那麽逼真呢?林吉東,你老實交代,你跟於師姐私下裏是不是就是一對兒啊?”


    於男笑了:“怎麽可能啊?”


    林吉東更是叫起了撞天屈,看黃怡的眼神就跟看著一個大傻子一樣:“大姐呀!您開眼瞧瞧,我要真是於師姐的男朋友,她舍得這麽打我嗎?簡直是人肉沙袋啊,你看我這臉,都腫了。”


    於男含笑道:“對不起啊,情緒到了,下手重了點。”


    這是重了點兒嗎?


    殺父之仇也不過於此了!


    “黃老師!”林吉東哭喪著臉道,“我這應該算公傷吧?我都說了,不能跟於師姐對戲,我聽師兄們說過,於師姐演戲全是真來,那是真敢下手啊!前些日子又去部隊體驗生活,那手勁兒大的,男生掰腕子都不是她的個!”


    “行了,快別耍寶了!”


    黃雷讓林吉東也迴去坐好,接著又開始給大家傳授表演的經驗。


    “外行人看表演,以為演員演戲都是在弄虛作假,有些不會演戲的,也以為學表演就是學動作表情,學著假模假樣的演一個東西出來,你們現在的觀念,還保持在演戲就是做假這個區域內,所以看這一切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人怎麽可能演得完全成了另一個人呢?我告訴你,真正懂表演的人,沒有一丁點兒是假的,全是真的,這叫真聽真看真感受,你們的於師姐,就是典型的體驗派高手,了不起!”


    黃雷說著,又對於男豎起了大拇指。


    之前當95級表演係本科班助教的時候,黃雷就知道於男的悟性很高,也曾聽女朋友孫麗說過,可是沒想到於男的演技這麽好。


    難怪連謝原老師都說,於男的出現,是新時期中國電影文化,包括中國電影演員隊伍的一個奇跡。


    現在這個奇跡還真的是鎮住他了。


    看來,以後的多讓於男來他們半晌蹭課,不為別的,就衝剛才這降維打擊,就能讓班上這些自詡天之驕子的毛頭小子,臭丫頭們老實很多了。


    黃雷剛說完,就聽到黃怡疑惑的問了一句:“黃老師,這···什麽意思啊?是不是我們在演戲的時候,要把自己完全想象成自己就是角色,把自己當成戲裏那個人?”


    黃雷搖頭道:“你說把自己‘想象成’,又說‘就當是’,這就不對了,可見你的觀念還是認為演戲是假的,觀眾可以當成是假的,但是演員不行,總之,這裏麵的門道多了,大家都慢慢學吧!”


    正說著話,黃雷就聽到下課鈴聲響了:“好!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最後再和大家說一句,考上電影學院不是你們的最終目標,成為一個好演員才是,如果你們以後隻想演那些瓊瑤劇,那隨便你們,但是,在學校裏,我還是會按照如何把你們培養成一個優秀的演員而努力教你們,你們呢!也······努力吧!最後,讓我們感謝一下於男,感謝一下你們的師姐,剛才的精彩示範,鼓掌!”


    這一次,大家都很自覺的鼓起了掌,開學到現在,他們學了很多基礎,也學了很多理論,可是,於男剛剛的表演才算是真的讓他們見識到了,什麽才叫真正的表演。


    掌聲之中,於男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她性格就是如此,套用前世的一個詞,那就是社交恐懼症。


    “下課!”


    黃雷剛宣布完,突然看到教室後門那邊正擠著三個腦袋,一個是他老板的,一個是他老師的,還有一個是···他也曾演過趙保剛的戲。


    這三位咋還一起來了?


    黃雷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過來,這三位都是衝著於男來的!


    “於男,你留一下!”


    於男正準備離開,聽到黃雷的話,也沒問,直接就坐下了。


    其他學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三五成群的結伴走了,出門的時候,也看到了謝原,紛紛打招唿,對易青和趙保剛,他們還真不認識。


    “這位同學,你能留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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