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大事的判斷錯誤!”董斷紅用力的搖著頭,看了一眼身前的阮六步和簡笑山道:


    “以那位李大捕頭對付你們的功力,應該在幾招內製伏王百茶?”


    “四招!”


    這是阮六步和簡笑山共同的判斷。


    “他用幾招對付你們?”


    “十二招。”阮六步的聲音有點幹澀,道:“兩個人總共十二招。”


    董斷紅在笑,笑的很奇特,道:“連管大事都會看錯的人,我們是不是要特別小心?”


    簡笑山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道:“盜爺認為應該是幾招?”


    盜爺是他們組織中對董斷紅的尊稱。


    董大先生是對外人的表明,但是自己人一律用“盜爺”這兩個字。


    因為董斷紅對“閻羅王的爺爺”這個外號滿意極了。


    雖然他的年紀不大,隻是三十出頭而已。


    但是外號所代表的權威,不正是任何一個在江湖中打混的人的夢想?


    董斷紅過人之處是他並不驕傲,更不會衝昏了頭。


    “一招!”他迴答簡笑山的問題,道:“隻需要一招就夠了。”


    “六步笑山”的臉色為之一變,變的是因為董斷紅指的不是李嚇天打敗王百茶要出幾手,而是指那小子對付他們。


    按說“很可怕”的他們,阮六步和簡笑山。


    從來沒有懷疑過董斷紅的話,但是這次卻有一點點的不服氣,道:“那小子真的有這麽可怕?”


    “管大事失蹤無影。”董斷紅冷冷一笑,道:“連天牢裏都沒有他的信息……”


    這表示什麽?


    “我曾經跟他有約,隻要有一天有那麽一個人能在一招內打敗了他……”董斷紅的雙眸可冰冷了,道:“除非我能打敗那個人,否則他不再替我效命。”


    阮六步並不清楚,管大事和董斷紅之間微妙的關係。


    不過他現在明白的是,李嚇天不但是一招舉手打敗了管大事,而且對組織內的秘密似乎也知道不少。


    不少到比他們還多。


    阮六步突然有被嚇到的感覺。


    李嚇天既然知道這麽多秘密,為什麽還要繞個彎由沈通天、王百茶到管大事?


    “因為他想知道我去京城的目的。”董斷紅全身充滿了挑戰的熱血,激揚起來道:“而且我相信他已經知道,這次的目標是程偷天的“三十六金龍杯”……”


    簡笑山和阮六步終於承認李嚇天是個很可怕的人。


    不在於這個人的武學殊勝。


    而是他的心智。


    用智慧殺人絕對比用刀、用劍殺人,可怕的多了。


    “你們必須再迴到京城去!”董斷紅輕輕的笑著,滿頰的胡須似乎都充滿了力量,道:


    “我相信你們一定有辦法告訴那位李大捕頭,五月初五本座會經過妙峰山入京。”


    阮六步明白,簡笑山也明白這麽做的意思。


    他們的眼中不禁充滿了敬佩。


    這是一個挑戰。


    明明白白的告訴李嚇天,董斷紅由西北的妙峰山入京。


    當然,妙峰山不隻是一處決戰的場所。


    從妙峰山到京城約三十裏路,才是真正鬥智、鬥力的地方。


    誰勝誰負?阮六步和簡笑山都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囗囗粗獷的外表、滿臉的髯、如鷹隼般的眼神,又有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神采。


    結實老繭的十指,充滿暴發的力勁。


    但是這個被稱為“閻羅王的爺爺”的人,也有溫柔的時候。


    卓夫人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一個非常美的女人,全身充滿了讓男人毀滅力量的女人。


    她正在笑。


    笑聲如風鈴,不但悅耳而且讓人飄飄然。


    “李嚇天是個難得的對手……”卓夫人笑道:“江湖中有資格成為你對手的捕頭,似乎沒有超過三個?”


    她的手正輕輕捏著董斷紅的肩頭,既溫柔又恰到好處,一收一放間簡直是千年人參液般的令人舒泰極了。


    董斷紅哈哈大笑,又厚又勁充滿了“男人”的感覺,“不!不是沒有超過三個,而是隻有一個。”


    他的瞳子在發光,道:“當然!那個人就是李嚇天……”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卓夫人好像也被勾引起了興趣,躺身在董斷紅的身側,跟他一樣趴在枕頭上,問著:“你可以說給我聽聽?”


    “三十歲,師承不明,二十二歲時由魯東百香縣六扇門發跡。”董斷紅的聲音跟眼睛一樣在發亮,道:“三年內,魯東一帶沒有半個盜賊……”


    卓夫人輕輕笑了,道:“所以那時有一句歌謠“魯東一嚇天,嚇破惡人膽”。”


    “五年前被調派到京城,第一年便破了六件大案……”


    “的確是不錯的家夥,可以和長安柏青天、金陵伊世靜媲美……”


    “第二年又破了京城三大奇案,皇帝老子特別給了麵“天下捕頭”的金牌。”


    “天下捕頭?這意思是可以在天下各處捕人了?”卓夫人又笑了,道:“看氣勢好像壓過了柏青天和伊世靜?”


    董斷紅不能不承認,道:“天下三大名捕中,以這位李嚇天李老兄最可怕……”


    一個沒有師承來曆的人,本身就充滿了神秘性。


    更何況他的智慧似乎比一般大盜巨寇,還要具有犯罪的資質。


    “一個捕頭和一名大盜在本質上都是相同的。”董斷紅翻了個身,將麵朝上盯著羅帳嘿嘿笑著:“所有的行動、計劃、計謀、推測、陷阱無一不是靠這個……”


    這個是指腦袋裏麵的東西。


    董斷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複又朗笑道:“這三年來李嚇天所破的任何一個案件,以及下手抓的每一個人,如果將這些行動拿來犯罪,絕對是頂尖好手中的頂尖……”


    好一陣長長的沉默。


    似乎這間抱雲閣內隻剩下兩個人的唿吸聲,唿吸聲卻是充滿了壓迫的勁氣。


    “你怕他?”卓夫人終於說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來,道:““盜爺”董斷紅也會怕一個捕頭?”


    “是……”又是長長的一陣沉默後,董斷紅承認道:“人類的恐懼,是由於未知。”


    “難道他這個人沒有弱點?”卓夫人的眼睛在發光,道:“隻要是人,一定會有弱點對不對?”


    這句話是董斷紅最常說的一句話。


    隻要一個人有了弱點,所有的犯罪都可以利用這一點來進行。


    董斷紅沉吟了片刻,終於又說了一句,道:“沒有!五年來,不!八年來從沒有辦錯一件事,也沒有過一個弱點。”


    卓夫人沉默了,她看著董斷紅。


    像這樣一個對手,一個沒有弱點的對手,怎麽對付?身旁董斷紅的表情很嚴肅,但是眼中一樣有光。


    那是一種充滿智慧、譏誚、自信混合成的光輝。


    “你有辦法是不是?有辦法對付他?”卓夫人急切的說道:“我知道,我感覺得出來……”


    她用心的問道:“告訴我,你怎麽對付他?”


    “啪”的一響,卓夫人這道嬌曼的身軀,重重的跌到了床下,緊接著董斷紅的聲音傳來:“我們認識了多久?”


    “半年又七天……”


    “我認識一個女人,最久也隻不過三個月又兩天……”董斷紅的聲音好冷,冷而有力道:“你是例外,所以應該知足……”


    “是……”卓夫人的聲音在發抖,道:“我知道錯了。”


    因為董斷紅絕對不是一個得意忘形的人。


    更不是一個會講出他行動計劃的人。


    這就是他所以會活的長,活的快意奔馳的原因。


    “天下盜爺”董斷紅在短短十幾年內會爬到這個位置,一定有他的道理。


    十年前,在七個月內連幹了九件大案,名震天下;八年前派“六步笑山”挑掉黑龍寨的“黑龍一頭”秦大霸。


    兩年而已,天下幾無可相抗的綠林盜界之人。


    卓夫人從地上站了起來,肅手恭敬一福,道:“妾知錯……”


    她轉身,緩緩移出了門檻之外。


    走的好慢,卻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跨出每一步。


    她希望,多麽希望背後那個男人叫她迴去。


    沒有!


    董斷紅就像死了似的,一雙眼眸直瞪著屋頂。


    他正在想什麽?


    不!是在設計,設計一個讓李嚇天失敗的陷阱!


    卓夫人走過了迴廊,忽然間她又想起一段話。


    一段董斷紅曾經說過的話“人不可能沒有弱點,因為弱點是可以製造出來的…


    …”


    製造?


    董斷紅一定在製造李嚇天的弱點。


    卓夫人忽然笑了,笑聲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後花園裏,在這三月暮春時,有許多的蝴蝶在飛舞。


    但是,再怎麽紛繽亮麗的蝴蝶,絕對沒有一隻大黑蝶來的顯目攝人。


    黑發!


    是,這是有著極美名稱的蝴蝶,黑發!


    囗囗夜,寂靜的夜。


    有人在笑。


    百裏照的神情愉快極了,特別是桌上就放著黃玉紫槐馬的時候,不笑才奇怪。


    “五十萬兩銀子成交……”百裏照朝桌子對麵的那個人笑道:“訂金十萬兩,現在是尾款四十萬兩沒錯吧!”


    “沒錯!”宇文仕人淡淡迴著:“一點也沒錯!”


    百裏照滿意的雙掌一拍,立即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人捧了一疊銀票進來,恭敬道:“按照宇文先生的要求,每五萬兩銀子一張票兒,總共是八張大通樓的銀票……”


    宇文仕人伸手一探一縮,已收入懷中又快又穩。


    “為了這對紫槐馬,我殺了黃字家四條人命。”他輕輕一嘿,冷笑道:“所以,為了避免麻煩,你該知道怎麽做?”


    百裏照嘿嘿笑著,雙眸閃動,道:“你放心!過個幾年後我才會把它們賣出去……”


    這對黃玉紫槐馬最少值百萬兩銀子。


    就算不賣,送出去絕對是可以改變一些事情的大人情。


    連錢都買不到的人情。


    “很好!”宇文仕人已到了窗外,聲音淡淡的傳了進來,道:“跟聰明的人合作,總是省力很多。”


    最後這十三個字說完的時候,他竄出,但轉眼又退了迴來。


    不!不是退迴來,而是被扔了迴來。


    已經變成屍體的扔迴來。


    百裏照的瞼色難看極了,這個秘密絕對不能有旁的人知道,知道的結果是會鬧出大批的人命。


    “可惜我已經知道了!”董斷紅摸著下巴的胡髯,笑道:“你怎會找一個笨蛋去跟我搶我想要的東西?”


    他看了宇文仕人的屍體一眼,大大歎一口氣的又看了桌上那對黃玉紫槐馬,搖頭道:


    “黃武君啊黃武君!旦如果是我下手,你就不曾死了……”


    百裏照的臉色夠白,白的發青中猶能雙臂一抱著那對紫槐馬,顫聲問道:“你想幹什麽?”


    “我?哈哈哈!董某是黑暗執法者。”董斷紅的眼中充滿了譏誚,道:“雖然我也是幹一些盜寇的事,但絕對不會去偷朋友的東西。”


    “更不會為了偷東西而殺人。”


    百裏照和黃武君一同是好朋友。


    好到黃武君會拿黃玉紫槐馬給百裏照看,而且還告訴了他一切的防範設施。


    像百裏照這種人,連閻羅王都不恥。


    但是,閻羅王卻不能拒收這樣一條魂。


    因為,出手的人是“閻羅王的爺爺”董斷紅………


    囗囗卓夫人都有點訝異,董斷紅還會來抱雲閣找她。


    這似乎不像傳說中董斷紅做事的風格。


    “你沒有想到我會來,是不是?”


    董斷紅並沒有問這種笨話,他隻不過是昂首闊步的進來,一付很理所當然的樣子坐了下來,道:“我的習慣你都知道了。”


    所謂習慣,就是喝鐵觀音滴兩滴波斯的紅葡萄酒。


    兩滴。


    不多不少的兩滴配在一壺茶裏,正好可以似有若無的散發出一種香味來。


    卓夫人什麽話也沒說,隻有趕快準備。


    她知道董斷紅另一個習慣,必須由他這時的女人親自來做這件事。


    就算是奴婢上百,還是得親自做。


    卓夫人端著滴了葡萄紅酒迴轉入屋時,桌上多了一對黃中帶紫的玉馬。


    玉馬膘肥有神,直是栩栩如生,有若將要奔去。


    昂首,這刻董斷紅的神采竟和這對玉馬有幾分相似。


    “黃玉紫槐馬。”董斷紅輕啜著茗茶,笑著好輕,道:“六條人命在一天內從這世界上消失……”


    卓夫人用心在聽。


    她知道,這個時候是董斷紅最容易激動的時候。


    每迴他做完一件大案,心情依舊持續在高亢。


    在平複以前,絕對不要插話。


    因為在這個時候,董斷紅也在迴憶、在感歎、在看透人世間的某些事。


    卓夫人有時覺得,這時的董斷紅簡直是一個飽曆人世滄桑的大文豪,用全副的精神在領悟。


    領悟這段作案過程中,屬於人生的某些特質。


    特質裏麵有智慧、刺激、搏鬥、歡笑、感動、哭泣,甚至死亡。


    但是走過了以後,就是剩下迴憶。


    “六條命,有些人該死,有些人不該死。”董斷紅十指老繭輕輕撫過玉馬,溫柔的有如情人的吻,道:“或許明天開始又有成千上百的人在找兇手吧!”


    他輕輕的歎氣,歎氣後笑了。


    現在卓夫人終於敢開口說話了,道:“聽說這是黃武君黃大人的東西?”


    “不錯!”董斷紅的眼中有了一絲光輝,是讚賞。


    他喜歡聰明的女人、尤其是那種既聰明又知道不少該知道事情的女人。


    “你下手殺了他,而搶了這對玉馬?”卓夫人小心的問著,有點像踏在春料薄冰上的感覺。


    “黃武君是死了,玉馬也在我手上。”董斷紅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剩下的就不是我要管的事。”


    天下人怎麽想是天下人的事。


    董斷紅的原則是,拿該拿的東西,殺該殺的人。


    卓夫人看著這個男人,忍不住輕輕一歎道:“看來,世人對你可能有很大的誤解?”


    因為所有的傳言,都認為董斷紅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甚至為了一幅畫,可以從行動前的設計就開始殺人,一路殺殺到了東西到手後,連那些想要報仇的人一並殺。


    “我看得出來,死的人中隻有幾個不該活在這世界上的人,才是你下的手。”


    卓夫人的聲音很肯定,也有一絲的讚佩,道:“而你是真正的男人,能夠麵對天下千夫所指,也不吭半句話……”


    董斷紅輕輕笑了起來,笑的有點孤獨。


    而且有那麽一點點蒼涼和譏誚,道:“為什麽?為什麽天下那麽多的男人、英雄、大俠卻比不上一個女人?”


    他看了卓夫人一眼,哈哈大笑道:“現在,我想請你把這對黃玉紫槐馬送給“紅衣頂上的那顆頭”邵頂天。”


    “紅衣教的教主邵頂天?”卓夫人吃了一驚,道:“由我去?”


    “你不願意?”語氣似乎有了一點點的殺意。


    “不!隻是他會見我嗎?”


    “怎麽不會?”董斷紅笑了,道:“美人和珍寶,他怎麽可能不見?”


    她的眼睛看著他,終於在良久的沉寂後,點了點頭道:“我願意,就算是連屍體都抬不出來,我還是要試試……”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董斷紅哈哈笑道:“黃玉紫槐馬總共有八隻,你知道目的了吧?”


    知道,卓夫人當然知道。


    董斷紅怎麽可能把到手的寶物又送了出去?


    唯一的可能,隻不過是想拿到更多而已。


    卓夫人在忽然間,好像覺得自己越來越了解董斷紅這個人做事的風格了。


    囗囗沈通天這個人出現在卓夫人麵前時,她百分之一百的相信這個人是絕對的古玩商人。


    隻要望一眼他看見這對黃玉紫槐馬的樣子,發光發亮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在是四月的風,正吹著黃河的氣息滿滿在心。


    紅衣教,竟然它的總壇設在河西北岸的一座洞窟內。


    他們兩個經過了好多的手續,終於換了一艘快舟由西南的河西駛滑進入。


    除了這些以外,山窟內有多少關卡多少機關,她並不知道。


    唯一看得出來的是,彎彎曲曲的通道足足走了一炷香,才到達一座大廳山腹裏,讓千百把的燭火照著。


    空空蕩蕩的大廳,河水激岩的聲音隱約可聞。


    這裏便是紅衣教教主會見外人的“紅袖相迎殿”?


    最少有半個時辰的等待吧,好大的壓力就空蕩的由四處壓迫下來。


    暗中有多少人在看,在觀察?


    卓夫人隻覺得鼻心滲出了一層的汗氣。


    身旁呢?


    沈通天的表情似乎也有點不自在。


    但是,全身上下他那股屬於商人的特質並沒有消失。


    卓夫人不得不佩服董斷紅。


    竟然真能找出這樣一個人出來,讓人絕對不曾懷疑他是殺手的人出來。


    “兩位久候了……”邵頂天緩緩負手,一忽兒便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含笑淡語道:“聽說你們想買貨?”


    “是!”沈通天立刻恢複了正常,兩眼發光著道:“這位卓夫人手上有一對黃玉紫槐馬,正好跟教主的另外六隻成為完整的八駿……”


    邵頂天笑了,看著沈大老板輕聲在問道:“閣下便是“紫玉齋”的主人,沈通天?”


    “是!”


    “很好!我叫頂天,你是通天……”邵頂天仰首大笑道:“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巧合?”


    “老夫不管這些!”沈通天本身都有點訝異,紅衣教的教主竟是隻有四十出頭的年歲,他淡淡道著:“沈某一向隻管兩造交易順不順利。”


    邵頂天直到現在才將目光看向卓夫人,輕輕一笑著道:“抱雲閣的卓夫人?據說這半年來隻有一名神秘的男人,才能踏入你的香屋?”


    聲音說的輕淡淡的,卻是有強大的壓力在迫近。


    看來,這個人能統領這樣一個教派,絕對不簡單。


    “是別的男人付不起他給的那個價錢。”卓夫人的眼角瞄了一下邵頂天,淡淡笑著道:


    “的確,他的出價讓人無法拒絕……”


    “多少兩銀子?”


    “十萬兩一個月,外帶每三個月兩件寶物……”卓夫人輕輕笑了,風情萬種著道:“恐怕連邵教主也付不起吧?”


    邵頂天微微一笑,看了看她手上的東西嘿道:“這就是他送給你的?”


    “董斷紅的出手很大方!”


    他已經查出了不少的隱情。


    “我可不管那個人是誰!”卓夫人笑著道:“我隻看到銀子和可以換成大把銀子的東西。”


    邵頂天點了點頭,似乎再問更詳細的資料,道:“看來他已經送你第二次了?”


    “是!第一次的東西是兩隻杯子……”卓夫人笑道:“雖然不錯,但是太小兒科了。”


    杯子?


    三十六金龍杯?


    邵頂天的眼睛在發光發亮,道:“你帶來了嗎?”


    “沒有!”卓夫人反問道:“杯子有什麽了不起?”


    邵頂天看向沈大老板,嘿道:“杯子有什麽了不起?”


    “杯子有很多種。”沈通天笑道:“其中有一種是可以送出一個大人情,大到連皇帝老子也會給麵子的那種。”


    囗囗“邵頂天願意以另外六隻玉馬來換兩隻杯子。”卓夫人看著董斷紅輕歎著,道:


    “果然正如所料,你可以得到了。”


    董斷紅卻像沒有聽到似的,一直望著窗外。


    窗外的黃河河麵。


    “金龍杯總共三十六隻……”他在笑,輕輕的笑著道:“皇帝老子有二十七隻,我有兩隻,那個姓邵的有四隻。”


    卓夫人沉默了下來,另外三隻呢?


    董斷紅沒說,她也沒問。


    她隻是想知道,道:“你的目的在那四隻杯子上?”


    “你認為要不到嗎?”董斷紅笑著道:“我想邵大教主現在一定全力防範這件事。”


    因為卓夫人是董斷紅的女人。


    邵頂天再笨也想的到,董斷紅的外號叫什麽?


    囗囗第二度進入紅衣教的總壇,似乎沒有那麽可怕。


    而且,邵頂天也早已備茶含笑的在等待。


    黃玉紫槐馬已經整齊的放在絨布上。


    絨布當然是裝在檀香木的盒子,放在桌上。


    卓夫人感覺到一切都很正常,唯一特別的是董斷紅要自己左右各握著一隻杯子,捧在指間,走那條彎徑直直到了邵頂天的眼前。


    邵頂天的眼睛果然在看。


    不是看卓夫人,也不看沈通天,而是看著那對玉杯。


    “這六隻玉馬你可以帶走了,去換個好價錢……”邵頂天的唿吸急促了起來,道:“本座說話算話,絕不會為難一點點。”


    卓夫人也很幹脆,放下了玉杯,拿了那六盒檀木盒轉身使要走。


    “可是,沈先生請留下!”邵頂天笑了,拿出一張萬兩的銀票子,道:“這是鑒賞費……”


    鑒賞費?


    卓夫人立刻明白了一件事。


    在她往外走出的這炷香內,隻要沈通天說出玉杯是假的,自己一定走不出去。


    黃河的水聲越來越明顯,“轟轟”的好大聲晌。


    她已經走了半炷香的光景,沈通天還沒出來。


    自己能走得完這條路?


    眼前,忽然有一個人坐靠在岩壁突伸的石頭上笑著。


    是董斷紅。


    “你……來了?”


    “當然!為了那六隻杯子。”董斷紅淡淡笑道:“在這兒等一等吧!”


    等?等什麽?


    幾個唿吸後,沈通天的身影出現。


    卓夫人看了後麵一眼,再轉過來時,忽然吃了一驚。


    怎麽董斷紅變成了另外一個沈通天?


    她有點明白似的看他們交換成了衣物,然後是董斷紅大搖大擺的再往裏麵去。


    “董先生就這樣子再迴去,不怕邵教主看出來?”


    “當然不怕。”


    “為什麽?”


    “因為那兩隻金龍杯是真的……”


    “那……又怎樣?”


    “我說我手上也有一隻。”沈通天笑道:“而且,我相信你會幫我傳個口信…


    …”


    口信?當然是人帶那隻金龍杯來。


    “邵頂天當然也有不少的好貨色。”沈通天真的笑了起來,道:“所以他也會付出一筆監賞費,留我下來看一看。”


    一舉兩得。


    邵頂天的意思是,不但沈通天跑不掉,而且可以清查一下有那些東西是真有那個價值。


    “沈通天在,金龍杯一定會到。”沈通天一直在笑著,道:“你知道嗎?給那件董大先生穿的衣服上,最少有三個姓邵的留下的記號。”


    囗囗董斷紅連走路的姿勢都跟沈通天一模一樣。


    而且,十足十的商人臉色,道:“三天以後可以到達,不過……沈某希望的是……”


    “以物易物?”


    “嘿嘿!談錢就太俗氣了一點。”董斷紅哈哈道:“這麽風雅的事,談銀子交易多煞風景?”


    邵頂天在笑,笑的很愉快,道:“那麽請沈大老板到聚寶齋監賞一番?”


    “沈某所願。”董斷紅撚須大笑著道:“人生之樂,莫過於此。”


    邵頂天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桌上六隻玉馬,淡笑著道:“請!”


    通道很長,很曲折。


    而且明樁暗哨越來越多。


    董斷紅走的很悠閑,一步跟著一步到了山腹的另外一邊。


    這是一間不算小的寶物齋,最少望眼也有十個大架子,一格格裏都是叫的出名字的極品。


    當目,是壁上一幅蘇東坡的七尺大畫。


    “這是假的。”董斷紅搖頭道:“味道雖然有那麽一點神似,但是神韻上就差太多了。”


    “哈哈哈!好眼光,一語破題!”邵頂天隨手拿起一件金佛像,輕笑著道:“天竺孔雀王朝的金佛如何?”


    董斷紅看了一眼,淡淡道:“的確是兩千年前之物,隻不過……”


    “不過如何?”


    “並非出自巧匠耶羅米勒巴的手裏……”董斷紅哼道:“看來邵教主的東西比在下的紫玉齋猶差了一點。”


    邵頂天大笑著道:“走!邵某讓沈兄看真正的好貨。”


    再轉兩個彎裏,他們終於進入了一間秘室。


    這才是真正的“聚寶齋”。


    東西不多,前前後後加起來隻有十二件而已。


    邵頂天首先把盛裝六隻玉杯的槐木盒放妥,旋即迴身笑道:“沈兄,你認為如何?”


    “很好!”


    “當然!都是真品中的頂尖。”


    “不!”董斷紅搖頭道:“我不是指這個……”


    邵頂天雙眉一挑,嘿聲著道:“那沈兄是何指?”


    “我是指到了這裏,總算沒有人監視。”董斷紅笑道:“當然,發生了什麽事也沒有人知道。”


    邵頂天輕輕笑了起來,道:“你大概就是董斷紅本人?”


    “有意思!”董斷紅笑了道:“你是紅衣教的教主,而我的名字卻叫做斷紅…


    …”


    “所以,我們天生就衝到了?”


    “可不是?”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老半天之後邵頂天才輕輕歎道:“隻要我們幹上了,這十二件東西大概永遠會消失在世間?”


    “是,到時誰也控製不住出手……”


    “而且,賠的都是我?”邵頂天苦笑著道:“最少你已經賺走了六隻黃玉紫槐馬?”


    董斷紅笑了,道:“你能明白是再好不過了,我相信我們都是懂得欣賞這些寶物、藝術品的人?”


    不管是盜、是搶,他們都是大行家。


    大行家,自然不忍心讓這種藝術極品毀壞。


    這點是邵頂天最大的弱點。


    他可以在一夜之間,出動千軍萬馬屠城血河。


    但是,卻不忍心一件精致的藝術在眼前毀壞。


    “你可以帶走那六隻杯子。”邵頂天歎氣道:“但是,有一天你一定會付出代價。”


    “我知道,就算是賒帳吧!”董斷紅大笑道:“因為,已經有太多的人說過了這句話……”


    代價會是什麽?


    死亡!


    董斷紅抱著那裝了六隻玉杯的槐木盒走出來時,心中一點煩惱也沒有。


    死一次和死一百次有什麽不同?


    反正要他的命的人太多了,再多一個又有什麽關係?


    笑聲,好大的笑聲,和著黃河巨響共起!


    囗囗阮六步和簡笑山的來函很簡單,“嚇天已知。”下一句是“並致謝謝!”


    董斷紅大笑了起來,隨手將信條在火苗上燒成灰。


    “這不是阮六步和簡笑山的意思。”董斷紅看著焦黑的信紙,輕笑道:“是李嚇天的意思。”


    卓夫人立刻明白了這句話。


    字,是阮六步的字;通訊網也是董斷紅組織裏的通訊網。


    唯一不同的是,是由李嚇天站在旁邊笑著看著他們兩個人做完這些事。


    “你說,像李嚇天這種對手是不是很有趣?”


    卓夫人沒有迴答這個問題,她隻有歎氣。


    如今已經是四月十五,月正圓。


    妙峰山呢?遙遙望出窗外似乎隱約間可以感覺到了。


    從現下的照嶺城過去,隻需要七天左右吧?


    董斷紅停留在這裏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我們還要在兩個城鎮裏做兩件案子。”董斷紅依舊喝著滴有葡萄酒的鐵觀音,笑著道:“在這裏,三天內就必須解決掉吳廣天的“有生玉女出浴圖”……”


    董斷紅大笑道:“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麽要你隨行了?”


    卓夫人明白,當然明白。


    吳廣天是個大財主、大色狼,卻也是個大畫家。


    據說他曾經挑選了天下三十位美女,每天觀察她們的洗澡。


    前後三年,終於完成了那幅“有生玉女出浴圖”。


    沒有一個人否認,隻要是看過出浴圖的男人,一定會血脈僨張。


    雖然敏感的部位,都很巧妙的遮住。但是,但是所有的男人都隻有一個想法。


    那是情人緩緩自畫中投向自己。


    “有生”的意思是,那是活的。


    對,從來也沒有一個男人否認這張畫是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單純的一張畫而已。


    “你要我脫光了衣服,讓那頭老色狼畫?”女人的聲音有點哀怨,道:“是不是?”


    “那就要看你了。”董斷紅輕輕笑著,道:“女人,應該有本事在沒脫衣服以前,就馴服男人。”


    卓夫人的臉色刹時一陣青白。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她就無法馴服。


    “這次的行動比較簡單,但是也很困難。”


    卓夫人不明白,所以她聽的更用心。


    “你的工作,就是讓吳廣天把出浴圖給你看……”


    “然後呢?”


    “然後?最少有八十七種法子,隨便挑一種毀了它。”


    “毀了它?”卓夫人臉色大變,道:“為什麽?”


    向來董斷紅隻會偷,隻會盜一件珍品,卻從來不會去毀掉任何可以流傳百世的東西。


    “因為,守在吳廣天宅子裏蹲著的伊世靜,絕對想不到你會用這個方法………”


    伊世靜?天下三大名捕中的“金陵”伊世靜來了?


    卓夫人輕輕一歎,當她撕了玉女出浴圖時,伊世靜臉上不知道會有什麽表情?


    “另外呢?另外一定還有一個理由是不是?”


    卓夫人問著,但是話一出口便又後悔了。


    她的身子一樣如同上次般的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到牆腳。


    耳際是董斷紅冷淡淡的聲音,道:“你如果再聰明一點,一定可以做更多的事……”


    卓夫人這迴爬起來可真是吃力,全身好像快散了似的。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裏有點懷疑到底是不是真的“男人”?


    董斷紅還是在喝他的茶。


    喝,每一口都很用心的在品嚐。


    “給你一次機會。”董斷紅淡淡道:“事成之後告訴我,另外一個理由是什麽?”


    卓夫人楞住了,真的楞住!


    另外一個理由,可以知道?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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