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仍握在竹葉飛的手中。


    竹葉飛站在街心。


    兩個刀手倒在地上,每人的額頭上都多出一個洞,鮮血從洞裏流了出來,流到了街麵的地上。


    一道藍光飛射而來!


    藍光消失了。


    藍光化作一個人,一個女人。


    這是一位身著藍裙的年輕女子,美貌若仙。


    竹葉飛怔怔地看著這個女子,他沒想到她會來。


    他認識這個女子,但卻不願見她,盡管她美麗無比,姿色非凡。


    女子笑看竹葉飛,笑得嫵媚,笑裏含深情。


    她一心愛著這個男子,但卻得不到他的愛。


    她正是藍月宮宮主李茜。


    李茜宮主道:“他們為何要殺你?”


    竹葉飛冷冷道:“我並沒要你來幫我。”


    李茜宮主道:“多日不見,你為何還對我這樣?”


    “因為我不喜歡見到你。”


    “你覺得我醜嗎?”李茜宮主咬著嘴唇道。


    竹葉飛語氣緩了些,道:


    “不,你很美,真的很美。”


    李茜宮主低頭不語。


    隻要能聽到一句他的誇獎,她就會感到很大的滿足。


    竹葉飛道:“你為何到此地來了?”


    李茜宮主抬頭道:“我隻是路過這裏。”


    忽地,她看見了竹葉飛手中的劍,不解地問道:


    “你何時買了劍?”


    竹葉飛揚了揚劍道:


    “你看這劍用錢能買得到?”


    竹葉飛話沒說完,李茜宮主又道:


    “咦!這不是柳劍青的劍嗎?怎麽會到了你這裏的?”


    “柳劍青死了,你沒聽說嗎?”


    “聽說了,但這劍……”


    “我是從陰山五虎手上奪來的。”


    “哦……”


    “你可知道是何人殺了柳劍青嗎?”


    “不知道。”


    “那你可曾聽過紫丁香?”


    “好像聽過,聽說紫丁香殺了柳劍青的家人,還盜走了‘柳氏劍譜’,有這迴事嗎?”


    竹葉飛點點頭,道:


    “正是如此。”


    李茜宮主嗔道:


    “你又是要管閑事了,是嗎?”


    竹葉飛怒道:


    “這能叫做閑事嗎?”


    李茜宮主眼圈都紅了,低頭不語。


    她太愛這個男人了,她不願他發火,她願意承受。


    竹葉飛見她那樣了,自己又覺得過意不去,盡管他不愛這個女人,但他不願讓她太傷心。


    因為她對竹葉飛太好了,雖然她對別人,有時可以說是很毒辣的,但隻要見了竹葉飛,她就與原來人她判若兩人。


    也正是因為她對別人的毒辣,竹葉飛才不願愛她的,而且也不願接受她的愛。


    她,不止一次救過竹葉飛,也救過竹葉飛的命。


    她,既是個殘酷的女人,又是竹葉飛的救命恩人,而且還拚命地愛著竹葉飛。


    竹葉飛拿她沒有辦法,隻好躲著她,但還是常遇見她。


    竹葉飛畢竟是個正直而善良的人,雖然與她“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但至少也會把她當作普通女子看待。


    竹葉飛看著李茜宮主,輕聲道:


    “好了,不說了,我也要走了。”


    李茜宮主抬起臉來看他,她的眼裏已噙著淚水了。


    李茜宮主淒淒道:“你要去何處?”


    竹葉飛道:“浪跡天涯,我沒有家。”


    “不想有個家嗎?”


    “想,很想。”


    “那我等你。”


    “沒必要了。”


    竹葉飛轉身走去。


    李茜宮主木然佇立在街心,癡情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淚水,順著她秀美的麵頰滑落,滴到地上,混在斑斑血跡之間。


    街上,隻有兩個死人陪伴著她。


    天,依舊陰晦,要下雨了。


    竹葉飛拐過一條街。


    他走得很慢。


    他已有很久沒有想起這個女人了,甚至把她忘了。


    可是今天,她偏偏又出現了,還為他殺了兩個人。


    事情就是這麽奇怪,想發生的事老是不發生,而不想發生的事卻說來就來。


    他不再去想這些,也不再想與她有關的事,他該想別的事了。


    紫丁香終於出現了,盡管出現的不是她本人,但她已派人來了,而且一定還會有人來的。


    殺人,流血,並不可怕。


    他一點也不怕,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充滿血腥味的生活。


    他等待著,這種等待可以說是盼望了。


    他一定要弄清楚紫丁香,一定要親眼看看這個神秘的女人,也一定要殺了她。


    他仍是慢慢地走著。


    小獸精與秀芝此刻該走到何處了?他們現在可好嗎?


    天,下雨了,會淋到他們嗎?他想著。


    ※※※※※※


    小獸精與秀芝騎在馬上,向前急速地飛奔。


    楊無刀仍在拍馬緊迫著,隻落後三、四十文。


    幸虧小獸精與秀芝的身材都比較小,馬跑得不很吃力,否則隻怕楊無刀早已追上他們了。


    此刻,他們已到了一座高山之前。


    山下,有一條路直向山上伸去。


    山體起伏,道路蜿蜒,坡度不大。


    楊無刀亦催馬上山。


    楊無刀與他們之間的距離短了些,隻有二十來丈了。


    秀芝騎在前麵,迴頭道:


    “他快追上了,怎麽辦?”


    小獸精道:“不要迴頭,讓馬快跑就是了。”


    “可是馬再也跑不快了,若是他真地追上來呢?”


    “那……那……”小獸精道。


    小獸精已有些不敢與楊無刀打了。


    就在這時,秀芝眼前忽地一黑,她的視線被擋住了。


    原來,不知從何處冒出個老道士來,竟坐在了馬頭上。


    而那馬卻全無感覺,頭仍動彈自如,偏偏那道士一點重量也沒有似的。


    小獸精也看到了,甚感驚奇。


    那道士不看秀芝,卻盯著小獸精笑個不停。


    秀芝剛要說話,小獸精已搶先道:


    “你是何人?快些下去。”


    道士笑道:“你先莫問我是何人。”


    “那你想做什麽?”


    “我瞧你們一男一女騎馬飛奔,上來看看罷了。”


    “有何好看的?快些下去!”


    “你倆可是私奔是不是?”


    秀芝臉一下紅了,紅得厲害。


    他問得突然,小獸精也不知如何迴答。


    道士又道:“我說對了是不是?”


    馬越追越緊。


    小獸精急了,道:


    “臭道士,休得胡說。快下去!”


    道士卻笑了笑,道:


    “我怎會胡說?我胡說又怎會有人追你?”


    小獸精看著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坐在秀芝身後,要歪過頭才能看見他,莫說把他打下去了,就是伸手摸也摸不著他。


    秀芝亦急了,道:


    “你快些下去,那人追上來,我們就沒命了。”道土悠悠道:


    “哦,那他為何追你們?”


    小獸精又道:


    “你快些下去,他就要追上了。”


    道士慢慢道:


    “你先告訴我,他為何追你,我再下去也不遲,你說可是?”


    他們倆越急,那道士說話卻越慢。


    小獸精道:“那我說出來,你可要下去哦?”


    道士道:“我想下去時,自然會下去的。”


    小獸精道:“那我就不必告訴你了。”


    小獸精無奈,道:“好,我告訴你。”


    道士笑道:“嘿嘿,我聽著呢,你可要說清楚些,說不清楚不算敵,你還要重說,知道嗎?”


    他話不但說得慢,還拖音,小獸精想插嘴卻插不上,隻好一直等他把話說完。


    小獸精道:“好,我告訴你,他要搶我的東西,你可聽清楚了?”


    道土點頭道:“聽清了,可不知他要搶你什麽東西,你可願說與我聽?”


    小獸精看著這個道士,也不知他是如何用意,說了他若來搶怎麽辦?不說,他卻又不下去。


    道士又道:“你是不願說與我聽了,可是?”


    小獸精道:“我怕你也來搶。”


    道土怪聲道:“喲,那一定是個寶貝東西了,我更要聽聽,你得快說才是。”


    小獸精道:“你保證不搶嗎?”


    道士道:“那我得看過這寶貝是何物後,再說了。”


    秀芝氣得瞪眼看著道士。


    道土卻當馬上隻有小獸精一人,看也不看她。


    小獸精直直地看著道土,不說話了。


    這道士既能如此上了馬來,坐在馬頭上,那麽,他的那身功夫,還不知高到何種地步呢。


    小獸精想,他若真地來搶,我是拚命搶不過他的。


    道士見他不語,又道:


    “我看你這樣子,隻怕是不想說出這寶貝東西是何物了,可是?”


    此時,楊無刀的馬與他們的馬隻隔二、三丈遠了。


    小獸精岔話道:


    “你快些下去,他就要追上我們了。”


    道士道:“你說與我聽,我保證他追不到你。”


    小獸精不信,道:“真的嗎?”


    道士笑笑,道:“本道人從不說假話。”


    小獸精道:“好,那我告訴你,你可聽清楚了。”


    道士道:“我聽著呢?你說吧!”


    小獸精道:“那是柳氏……”


    小獸精話未說完,隻見道土雙手往座下一伸,抓住了馬的兩隻耳朵,驀地,馬就飛了起來,在樹頂上跑著,像似馬也有了輕功。


    道士見小獸精不說了,又道:“快說,再不說,我就讓馬掉下去了。”


    此刻,馬已飛得好高,急速地向山頂飛去,而楊無刀與他的馬,已看不見了。


    秀芝的臉一下子嚇得蒼白。


    小獸精急道:“是‘柳氏劍譜’。”


    話音剛落,道士已沒了。


    他與秀芝仍坐在馬上,而馬,卻已停在了山頂上。


    小獸精道:“奇怪,他人呢?”


    秀芝道:“沒看見,我一眨眼,他就沒了。”


    說完,秀芝轉過臉來。


    他她的臉剛轉過來,就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隻用手指著小獸精的頭頂上,道:


    “你……”


    小獸精即刻抬頭。


    頭上是天空,本應是很明亮的。


    但此刻,他的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瞬地,他看到了一隻鞋底,但他剛看出時,眼前又成了天空。


    原來,道土剛才站在他頭頂上的,可是他卻全然不知。


    道土已從他頭頂上躍到了地上,正笑著看他。


    小獸精氣道:“臭道士,你為何要站在我頭上?”


    道土道:“我何時站在你頭上哪?”


    “剛才。”


    “你休要胡說。”


    “我何時胡說了?”


    “現在。”


    “難道你沒站在我頭上嗎?”


    “正是。”


    “臭道士你為何不講道理?”


    “不講道理的怎會是我這道士呢?”


    “那你為何不承認站在我頭上呢?”


    “我本來就未站在你頭上,若是我真站在你頭上,你怎會不知道呢?”


    是呀,小獸精的確一點也沒感覺到頭上有東西。


    被道士這一問,小獸精沒話說了。


    道士仍然笑道,道:


    “我可是個講道理之人是不是?”


    小獸精隻好點頭。


    道士又道:“你可願把那劍譜給我看看?”


    小獸精道:“你為何要看?”


    “我救了你的命,你還不願給我看看?”


    “我若是把劍譜給了他,也就不用你救命了。”


    “那你是說也不願給我了,可是?”


    “正是。”


    “可是我隻說要看看呀!”


    “為何不行?”


    “你若是不給我了,我又如何是好?”


    道土點頭道:“你說得也對,若真的很好,我必是不會還你的。”


    “那我就更不能讓你看了。”


    道士搖頭道:“不看就不看吧,若是你再出事,那我可就不管你了,你可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了,不要你救就是了。”


    道士搖頭道:“好好,那我可要走了。”說著轉身欲去。


    小獸精急道:“等等!”


    “怎麽,你願意給我看了是不是?”


    “不是。”


    “那為何叫我等等?”


    “你把我們丟在這裏就走了啊?”


    “怎麽,難道你們連路都不會走?要我背你們嗎?”又指著秀芝道:


    “但她是女子,我怎好背呢?”


    秀芝插嘴嗔道:“誰要你背我啦!”


    道士怪聲道:“就是背他一個,也不行啊,怎能把你一個女子留在山頂上呢?不行不行!”


    小獸精道:“我何時要你背我們啦?”


    “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這裏也沒下山的路,我們從何處下山呢?”


    當然,小獸精並不是為他自己找路,而是為了秀芝,像這樣的山,他在這裏過上一年也不會有事的,他本就是個野孩子,但秀芝卻不是。


    道士忽地笑道:“原來你想叫我給你們開一條下山去的路,可是?”


    “我何時叫你開路了,我叫你為我們指引一條路。”


    “難道我會變嗎?用手一指就能指出來一條路不成?”


    “我又沒說你會變。”


    “這裏沒有路,你不是看見了,還要我如何指呢?”


    “那你可知道我們剛才走的路在何處?”


    “當然是在山下了。”


    “我問你在哪個方向?”


    道士一臉愁態,道:“我記不清了。”


    小獸精被他氣得不知說什麽了。


    秀芝也不知說什麽才好,隻能坐在馬上看著這個怪道士。


    道士見他倆都不說話了,便道:


    “這下我可以真走了吧?”說著又要走。


    小獸精又急道:“你莫要走。”


    道士身子剛動,又停了下來,搖頭笑道:


    “你還讓不讓我走?”


    “不讓。”


    “你攔得住我嗎?”


    “攔不住。”


    “那你憑什麽不讓我走?”


    “這……我隻是想問問,你要去何處?”


    “到我要去的地方。”


    “那地方是何處?”


    “我還沒想好呢!”


    “沒想好你就走了嗎?”


    “為何不能走?在路上我會想好的。”


    “那我若是給你看了劍譜,你可願帶我們下山?”


    “這位是可以的。”


    “那你先把我們帶下去,我就給你看。”


    “這話真當嗎?”


    “當真。”


    “到時你可莫耍賴,否則我再把你們送上來。”


    “保證不賴。”


    “好,我帶你們下去。”


    道土身子一閃,又坐在了馬頭上,道:


    “你們可要坐好了,莫要掉下馬去,聽見了沒?”


    “聽見了。”


    說完,道士一提馬耳,馬當即又飛了起來。


    小獸精道:“你用的是什麽功夫?”


    “那可不能告訴你。”


    “為何不能告訴我?”


    “告訴你會讓你學去了。”


    “這功夫這麽好學嗎?”


    “當然,一學就會。”


    “那……”


    小獸精話未說完,馬已停了下來,仍停在那條山道上。


    楊無刀已不知到何處去了,不在山道上,或許是被樹擋住了,看不見而已。


    道士仍坐在馬頭上,沒下來。


    秀芝道:“馬已停下了,你為何還不下去?”


    “此刻我不能下去。”


    “你怕我們跑了嗎?”


    “跑倒是跑不了的。”


    “那你為何還不下去?”


    “我還要把你們送上山頂呢。”


    “為何還要把我們送上去?”


    道士指著小獸精道:“他還沒給我劍譜看呢。”


    小獸精道:“不行,此刻我不能讓你看。”


    “為何此刻不讓我看?”


    “若是我給你看了,你又把我們送上山,我又如何是好呢?”


    “那我下去你可願讓我看?”


    “也不行。”


    “為何不行?”


    “你下去後,一閃身可就又上來了。”


    “那你何時給我看呢?”


    “讓我想……”


    忽地,一陣馬蹄傳來,可是還沒看見人。


    小獸精知道是楊無刀又找來了,忙急道:


    “你先把那個追我的人送上山去,我就給你看。”


    “這可是你說的。”


    楊無刀已飛馬奔來。


    小獸精果真聽話,瞬間飛掠過去,已坐在了楊無刀的馬頭上。


    楊無刀的馬即刻飛了起來,向山頂掠去。


    小獸精猛地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


    馬,箭一般地向山下奔去。


    方才,楊完刀轉過彎道,一眼看見小獸精的馬又迴來了,便喜上心頭,心想這下他可跑不了了。


    但馬還離小獸精甚遠,忽地道士飛身過來,坐在了他的馬頭上,把他的視線全擋住了。


    楊無刀惱怒頓生。


    先前,他本已眼見就要追上小獸精,卻被這道士把小獸精的馬弄飛了,飛得連影子都找不到。


    而此刻,眼見又要追上小獸精,可是這道士卻擋住了自己的視線,弄得他什麽也看不見了。


    他隻顧往前看,到此時還不知自己的馬正開始向上飛掠呢。


    楊無刀怒視著道士,而道士卻正對他笑。


    楊無刀怒喝:“臭道士,你想做什麽?”


    道士卻悠然笑道:“給你溜溜馬。”


    而後又笑道:“你可莫要亂動,掉下去你會死的。”


    “掉下去?……”


    楊無刀低頭看,不禁變了顏色。


    道士又道:“我說的可對?”


    “楊無刀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道士笑道:‘嘿嘿,送你上山頂。’


    ‘你為何要送我上山頂?’


    ‘是那個童子叫我送你上山頂去的。’


    ‘你為何要聽他的話?’


    ‘他說我把你送上山頂,就給我看劍譜。’


    楊無刀一頓,道:‘你也想要劍譜?’


    ‘那可不一定,我隻說要看看。’


    馬早已停在山頂了。


    兩人隻顧說話,竟忘了到底要做什麽事了。


    忽地,道士道:‘哦,已到了山頂了,我可要迴去了。’說罷身向山下飛掠而去。


    楊無刀道:‘你跑不了!’同時一把飛刀擊向道士的後心。


    道士身後竟像長了眼,連頭也未迴,一伸手把飛刀接住了。這時他正站在一棵樹頂上。


    道士停下腳步,轉過身,正色道:


    ‘就你這刀也想殺人嗎?’至少還得迴家再練四十年,方可與我交手。”說著把刀又扔了迴來。


    “叮當!”一聲,刀落在了地上。


    楊無刀的表情由惱怒變為吃驚,又變得恐懼了。


    他想像不出天底下會有這樣的高手。


    能躲過他這一刀的人,已寥寥無幾了,可是這道士非但能躲,而且連看也沒看就接住了。


    道士已向山下飛掠而去。


    楊無刀拾起刀,這是他第一次拾起自己擲出的刀。


    他的刀都是很普通的刀,每擲出去,他就不要了,因為他有很多這種刀。


    普通的刀不值錢,而且,刀上沾著死人的血,要它豈不太腥?


    楊無刀亦起身向山下飛掠而去。


    馬,仍在山頂上,他不要了。


    山坡上雜草叢生,樹木茂盛。


    楊無刀穿梭於叢林間,恰似猛虎下山。


    片刻,他已迴到了山道上。


    山道上已是空無一人,連那道士也不知上那裏去了。


    山上無路,想必他們向山下逃了,,道士也必是追他們去了,想到這裏,楊無刀便順著山道向前掠去……


    ※※※※※※


    馬不停蹄。


    直到天色微黑,小獸精與秀芝才看到一個村子。


    秀芝道:“今晚我們在這村裏可好?”


    “好。”


    “他們可會追來嗎?”


    “想必追不來的。”


    說話間,馬已進了村子。


    村子不大,卻也有小店可住。


    小店隻有幾間屋子,店門前有一個涼蓬,下麵有幾張桌椅。


    小獸精與秀芝拴好馬,向店裏走去。


    兩個坐在涼蓬下喝酒的瘦漢,看見秀芝,眼睛都直了。


    秀芝沒注意他們,小獸精像似也沒看見。


    他倆走進店堂,夥計立即迎上前來,笑對小獸精道:


    “少爺與這位小姐可是住店嗎?”


    “正是。”


    “那你們住一間房還是兩間呢?”


    小獸精一時語塞,隻道:“這……”


    這偏僻的小村不如鎮子,若住兩間房,小獸精不放心秀芝,若住一間房,這一男一女秀芝願意嗎?


    小獸精轉臉看秀芝,是看她的意思。


    秀芝臉羞得通紅,但卻低頭“哧哧”地笑著。


    夥計道:“少爺可想好了嗎?”


    小獸精道:“可有兩張床的房間?”


    “這倒是沒有,不過,有一張大床,你可要?”


    秀芝仍沒說話,也不笑了,隻低頭站著。


    小獸精也覺得臉熱起來。


    一張大床的房間?他與秀芝,不行不行。


    小獸精又道:“可有靠鄰的兩間房嗎?”


    “這倒是有的。”


    “這就好,就租兩間吧!”


    “少爺小姐請與我來。”


    說完,夥計帶他倆到房間去。


    來到房前,夥計打開屋門道:


    “少爺可滿意嗎?”


    這兩間屋子的確是緊靠著的,中間隻有一道木板牆。


    小獸精道:“可以。”


    夥計又道:“二位可吃飯?”


    “要,你先去吧,我們過後就來。”


    夥計走了。


    小獸精與秀芝一同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裏靠牆放了一張床和一個小櫃子,沒有別的東西,門對麵有一扇小窗。


    他們又走進另一間屋子裏。


    這一間屋子與剛才那間一樣,放有相同的東西,隻是方位相反。


    小獸精看看秀芝。


    秀芝對他笑了笑。


    小獸精道:“餓了嗎?”


    秀芝點點頭。


    小獸精道:“那我們就去吃飯,可好?”


    秀芝又點點頭。


    於是,二人走出了屋子,吃飯去了……


    天已黑透了。


    二人吃罷飯迴來,夥計已把屋裏的燈點上了。


    二人進了一間屋子。


    秀芝看著小獸精道:“你可是要把劍譜送給竹大哥?”


    “噓!輕些,別讓人聽了去。”


    秀芝聲道:“是不是?”


    “是的。”


    “那何時去呢?”


    “這……還是先送你去太陽島才是。”


    “拿出來讓我看看可好?”


    “那可不行。”


    “門關著呢,沒人看見了的。”


    “萬一有人偷看呢?”


    “那好,我不看就是了。”


    小獸精笑道:“秀芝,你真是個乖女孩。”


    秀芝亦笑了,嗔道:“去,不與你說了。”


    兩人隻是坐在床邊,都不說話了。


    良久,秀芝幽幽道:“小獸精,你可喜歡我嗎?”說著臉已羞紅了。


    “當然喜歡啦!”


    “你不是騙我吧?”


    “真的,不騙你。”


    忽地,秀芝抬起臉來,看著小獸精,眼裏閃著亮光。


    此刻,她已是麵色緋紅,豔似桃花。


    小獸精也看著她,看著她深情的眸子,看著她驕麗醉人的


    臉蛋,卻隻是一動也不動地看著。


    秀芝喃喃道:“親我一下可好?”


    小獸精剛要去親她,忽然想起了什麽,還未親到就把頭縮了迴來,大聲道:


    “哎呀,不行不行,這怎麽行呢,不行……”


    “秀芝,你怎麽啦!”“沒怎麽呀!”


    “那你為何不願親我?”


    “這……”


    “我知道了,你是騙我的。”


    “我何時騙你了?”


    “剛才。”


    “剛才?剛才我騙你什麽了?”


    “你說你喜歡我的。”


    “沒錯,我是喜歡你呀!”


    “你既喜歡我,為何不願親我?”


    “我沒說不願親你呀!”


    “那你為何不親我?”


    “不行,現在不行。”


    “那要等到何時?”


    “這……等你到了太陽島。”


    “真的嗎?”


    “真的。”


    秀芝又低下頭去,不言語了,但她並非不高興,而是想著什麽心事,或許她正想象著太陽島,小獸精親她的感覺呢。


    小獸精憐愛地看著她,輕聲道:


    “秀芝,天不早了,該睡覺了。”


    “嗯。”


    “你就睡在這屋裏,可好?”


    秀芝點點頭。


    “有事叫我,聽見嗎?”


    “嗯。”


    小獸精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秀芝抬頭看他,直到小獸精拐過去,才起身把門拴起來。


    秀芝又在床邊坐了良久,才吹熄了燈,睡覺了。


    夜,很黑,沒有月亮。


    小店周圍一片黑暗。


    兩人很瘦,如鬼魔般向小店掠去。


    罪惡的事情常常是在黑夜中產生的,現在,是否又要有罪惡的事情發生呢?


    已是午夜,他們想做什麽呢?


    兩人已到了小店,是小店的後麵,兩人悄悄摸到一扇窗戶前,停下了。


    一人輕輕戳開窗紙,伸手向裏看著。


    另一人悄聲道:“可在裏麵?”


    “看不清,好像在裏麵。”


    “不管是不是,先進去再說。”


    “好。”


    那人輕輕拔動窗栓,可是沒拔動,他又一拔,“嗒”的一聲,窗栓拔開了。


    兩人立即蹲了下去。


    窗栓響了,他們怕把裏麵人驚醒。


    兩人側耳聽著。


    屋裏沒有動靜,隻發出平穩的唿吸聲。


    想必屋裏的人,沒有被驚醒。


    於是,兩人又站起身來,輕輕拉開窗門。


    這次,一點聲響也沒發出。


    瞬間,兩人已潛入了屋子。


    秀芝睡在床上,隻覺身上忽地被東西戳了幾下,立即驚醒了。


    一睜開眼,她就看到黑暗中,有兩個黑影正站在床前。


    她立即想起身,卻無法動彈。


    她知道那兩人已點了她的穴道。


    對,小獸精不是說有事叫他的嗎?


    她張開嘴,卻連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因為她的啞穴也被那兩人點了。


    此刻,已有一人把她抱起來。


    秀芝失望了,甚至是絕望。


    她不知這兩人是何人,也不知他們要把她弄到何處去。


    她隻知道,這兩人絕不會是好人。


    她被他們抱走了,小獸精能找到嗎?


    她喜歡小獸精,也知道小獸精喜歡她了,盡管小獸精剛才沒有親她。


    她相信小獸精一定會親她的,而且還會娶她為妻。


    可是現在,她就要走了,要離開小獸精了,盡管是被別人抱走的,盡管她並不願意去,但,她必然要走了。


    走了,連招唿也不打,小獸精會原諒她嗎?她不知道。


    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無聲無息。


    秀芝的淚水流了出來。


    她恨自己睡得太沉了。


    這不是在家裏,在家裏睡得再沉也沒關係,但在這裏就不同了。


    小獸精,你為何不醒,為何還不來救我,難道你與我睡得一樣沉嗎?她想著,絕望地想著。


    是的,此刻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小獸精了,也隻有小獸精才會來救她。


    空手的人已躍出窗台,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抱著秀芝的人,也起身向窗外躍去。


    然而,當這人一出了窗子,就發覺不對頭。


    先躍出去的人不見了。


    外麵,一個人都沒有。


    此刻,他人在空中,卻發現自己抱在手中的女子也沒了。


    人呢?


    他一落地,便知道了。


    他並沒有站住,而是倒在了地上。


    他看見窗邊的牆上貼著一人,而那人的手裏卻抱著他從屋裏抱出去的女子。


    小獸精躍到地上,看著秀芝。


    盡管夜很黑,在這樣近的距離,還是可以看清的。


    他看到秀芝笑了,滿臉淚水的秀芝,笑了,笑得很美,很甜,很關心。


    小獸精迴到屋裏,把秀芝放到自己的床上,又去點亮了燈。


    秀芝仍笑看著他,張開嘴,卻沒說出話。


    獸精知道怎麽迴事了。


    小獸精走到床前,俯身給秀芝解開穴道。


    忽地,秀芝一把抱住他,櫻唇已緊緊貼在他臉上。


    小獸精心裏一陣悸動,大腦裏頓時一片空白。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從沒經曆過。


    他沒有掙脫,也沒有推開秀芝,他已無法動彈了。


    秀芝慢慢地放開他輕聲道:


    “小獸精,你真好。”


    小獸精麵色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良久,秀芝又道:


    “嚇死我了,你為何不早些過去?”


    “我怕他們傷著你。”


    “我還以為你沒醒呢,你何時知道他們來的?”


    “我聽到窗戶響了,就起來了。”


    “窗戶響了?我怎麽沒聽到?”


    “你若真地聽到,我也不必去救你了,不是嗎?”


    秀芝嗔道:“你真壞!”


    小獸精沒說話,卻對秀芝做了個鬼臉。


    秀芝又道:“哦,對了,那兩個人呢?”


    “睡在外麵呢,不到明日午時,他們是起不來的。”


    “可知道他們是何人?”


    “我們進店時,你可看見有兩個喝酒的瘦漢?”


    “沒有。”


    “就是那兩人。”


    “你怎知道的?”


    “進店時,我就見他們直盯著你看。”


    “你注意他們了?”


    “嗯,我假裝沒看見。”


    “那時你就知道他們要來抓我嗎?”


    “我想他們或許會來的。”


    “所以,你睡覺時就小心了是不?”


    “我根本沒睡著。”


    “那你為何不早些對我說?”


    “我怕嚇著你,況且,他們若是不來呢?”


    “……那你剛才為何不殺了他們?”


    “他們沒傷著你,我何必要殺了他們?”


    “可是他們是壞人!”


    小獸精看著秀芝,忽笑道:


    “那你現在去殺了他們,反正他們此刻是動不了了。”


    “去你的,我才不去呢。”


    “那為何一定要我殺他們?”


    秀芝也笑了,道:“那就算了。”


    片刻,小獸精道:“離天亮還早呢,你再睡會。”


    “那你呢?”


    “我看著你睡。”


    “那可不行,你也要睡。”


    “可是這裏隻有一張床,我如何睡呢?”


    “那我迴屋睡去。”


    “那可不行。”


    “為何不行?”


    “若是再有人來抓你呢?”


    “那……那我倆睡在一塊。”


    小獸精瞪大眼睛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倆睡在一塊,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不行不行,這算什麽?”


    秀芝氣道:“你……我也沒說要你在做什麽。”


    頓了會,小獸精道:


    “那好,我把那邊的褥了抱過來。”說著去抱褥子了。


    轉眼,他又迴來了,道:


    “門還拴著呢。”又從窗口跳了出去。


    小獸精把褥子抱來,剛要往地上放,秀芝叫住了他,道:


    “咦,你這是做什麽?”


    小獸精道:“你睡在床上,我睡在地上,不也好嗎?”


    秀芝冷臉道:“不行,要不我也不睡了。”


    “可是這床太小了,兩人不好睡嘛。”


    “擠擠嘛。”


    小獸精看芝真的生氣了,隻好道:


    “那,那你可不準再亂來了,聽清了沒?”


    秀芝又笑了,道:


    “我保證不亂來了,你快上來呀!”


    於是,小獸精便和衣上了床。


    床,不大,兩人也不大。


    兩人擠在床上,一男一女。


    他們能睡著嗎?


    但願他倆今夜還能做個美夢。


    小獸精又起身把燈吹熄了。


    屋子裏一片黑暗。


    但他們的心裏卻是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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