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璜瓊二女在昭通西邊的荒山遇救,別了於誌敏和王紫霜,騎上寶馬,直往滇池的路上飛奔。雖然那兩匹千裏良駒,惹起不少路人注目,但璜瓊二女塗上化顏丹之後,一改原來嬌豔欲滴的真麵目,一個臉上赤如珠砂,並且左一塊右一片地絕不均勻;另一個的臉上藍如青靛,長一條短一條地形同淚竹。再則身披長劍,掛著那四隻蛟爪,一個蛟頭,看起來就像羅刹女再世,鳩盤荼再生,不但不敢接近她倆,反而退避三舍,惟有那開客棧開飯館的無可奈何,隻得招待她這一對寶貨。


    璜瓊二女見人家不來招惹她,倒也落得清閑無事,夜宿曉行,已非一日,這一天午末未初,到達了雲南府治,正是街上十分熱鬧的時刻,那些街上的人士,聽到馬蹄響處,一對醜怪的少女已來到身後,無不驚嘩一聲,紛紛讓路。


    璜瓊二女找來找去,好容易才找到一家清靜整潔的小客棧安頓下來。卸下行裝之後,阿瓊望著阿璜的臉色笑道:“我們這半個月來,被這個鬼臉害苦了,雖然免卻許多無為的麻煩,可也帶來不少煩惱。我們已來到這裏,從明天起,我們得替於相公尋找於老太爺,難道還帶看這付黴氣的臉色出去見人踩探?”


    阿璜忍不住笑起來道:“你繞了那麽遠的圈子,結果就是為了要洗去化顏丹一句話,洗掉就洗掉罷,但我仍然有點耽心……”


    阿瓊奇道:“在這雲南府治的地力,你不見我們來的那條街上都擠滿了人,還有不少兵丁,難道還會出什麽錯不成?再則,我們為了尋找老太爺,不知一個月尋得著,還是半年尋得著,所以,必需有個久居的打算。如果天天這樣使用化顏丹,到將來真個需要的時候,反而沒有了!”


    阿璜扁起小嘴學阿瓊說話那姿態道:“呀!呀!呀!呀!你還沒有知道我耽什麽心,就說了一大串。告訴你罷!我們還照這付樣子,阿玲小姐也認不出我們來,如果洗掉了化顏丹,恢複迴原來的麵目,萬一被她帶著阿珠那丫頭撞上,又該怎麽辦?還有老婆婆更不好應付哩!”


    阿瓊果然沒有考慮到這一層,現在被阿璜問起來,倒窒了半晌,旋而笑道:“才用不著耽心我們閔小姐呢,她不過是為了於相公才拚命地追來,如果遇上我們把消息一說,她了不起也在這裏呆等下去。如果說被紅花婆婆遇上,我們就騙她一迴也沒有多大關係,要是紅花婆婆和小姐一同來……唔!有了我們就把事情講個明白,反正婆婆年來行逕,已決心做個好人,再有小姐從中轉灣,說不定為了小姐的終身作想,還要幫我們找於老太爺哩!”


    阿璜好容易等到她把話說完,才笑著罵道:“你這丫頭敢情是想男人想瘋起來了?什麽終身不終身的,隨便給那一位小姐知道,不撕你那兩片臭嘴才怪!”


    阿瓊也還嘴罵道:“我就不像你專會撇清,把話留在心裏發黴,你要是不想,為什麽前幾天還對王姑娘哭啼啼地,啼什麽來著?我們周身都被人家看一個夠飽,要不趁早打定主意,看你將來又怎麽著?”


    阿璜被她說得臉紅紅地,“呸!”一聲道:“不要臉的浪蹄子,這種話居然也說出口了,王姑娘要你去替她抱被窩哪?還不快點叫夥計打水來洗那鬼臉?”


    阿瓊吃吃笑道:“是哪!還敢強嘴,心裏都喜得開花了……”氣得阿璜舉手要打,才一挽裙子,一路笑著跑了。


    阿璜獨坐房中想了一會,想到阿瓊的話,確也是一個道理,不禁又驚又愁,一顆芳心,萬分紛亂,還沒有理出一個頭緒,就被庭外吃吃的笑聲,打斷了她的思潮,不由得暗咒道:


    “野鬼這個笑的癖氣不改,終會死在笑的上頭……”心念未已,那笑聲已達房門,這才看到阿瓊提著一大桶水,跟在一個傭婦打扮的中年女人身後進來。


    那傭婦一進屋子,就放下帶來的臉盆,笑道:“你這位姑娘的心腸真好,竟替我這賤婆子提水……”一麵把阿瓊提來的水舀在盆裏,一麵嘮叨地接著道:“賤婆子不懂得怎樣報答你們,隻有天天祈求上蒼,保佑姑娘找到好的婆家罷!”這一陣話,說得阿瓊和阿璜的臉上發熱,阿璜更狠狠地盯阿瓊一眼,心裏暗道:“這都是你招來的,過一會不捶你才是活該!”


    阿瓊似乎也嫌那傭婦嚕蘇了,吃吃笑道:“好了,好了!你放著,我們自己舀罷!”一把奪過水勺子。


    那傭婦才嘮嘮叨叨地,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阿璜等得那傭婦一走,就躍往門邊,關起房門來埋怨道:“你怎麽的?帶這麽一人來嘮叨半天!”


    阿瓊卻忙著洗刷臉上的顏色,一聲不響,頃刻之間,洗得一幹二淨。阿璜因為七八天來沒有看到阿瓊的真麵目,這時看來倍覺鮮姘,等到阿瓊一洗完畢,也搶著洗了起來,互相望著,發出會心的微笑。


    瓊璜二女這樣處置倒不打緊,可是,當她們梳洗完畢,叫那傭婦進來倒水的時候,反把那傭婦嚇了一跳,嘟嚕著什麽天仙般的姑娘,好端端地畫成鬼臉啦,害得二女既好笑,又好氣,好容易把她轟走,才聯袂往街上。


    從這天之後,瓊璜二女每天都是晝出夜歸。白天裏,四處尋訪於冕的消息,夜裏迴客棧來,就依著王紫霜所授的口訣,各自練功,不知不覺之中,已是臘盡春迴,又屆炎夏。幾個月來,二女不但是把城裏城外的五華山、翠湖、黑龍潭、西山等名勝古跡跑得爛熟,甚至於緊接城南,周圍百裏的滇池沿岸,所有名山、古刹、市鎮、荒村,也遍踏上她兩人的足跡。


    但是,找來找去,看到賣生草藥材的人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個像於誌敏所說的老人,不由得焦急起來。


    這一天的早晨,二女將要出門的時候,阿璜皺著眉頭道:“瓊妹,我們別是找錯地方了?幾個月來,我們總是在近郊的地方打轉,如果於老太爺確是遁跡在這裏,他那肯往熱鬧的地方來呢?”


    阿瓊也苦著臉道:“是啊!我也認為姐姐說的自有道理,隻是,不在這些地方找,難道要往深山去不成?”


    說起深山,阿璜靈機一動,叫起來道:“對了,對了!正應該是往深山裏去找!因為於老太爺既然是隱居采藥,說不定隻有一小間茅屋,住在群山的後麵,不知道多久日子才出山來換點鹽米粗布,我們這樣亂闖,那容易教我們闖得上?”


    阿瓊笑道:“往深山裏就靠得住可以找到嗎?”


    阿璜正色道:“不管是否找到,我們總該去找呀!再則,我們練了幾個月的內功,沒有正式試過,到底進境如何不得而知,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往人少的地方練練……”


    阿瓊聽說往深山裏練習,滿心歡喜,叫道:“是啊!這叫做一舉三得!”


    阿璜詫道:“什麽一舉三得?”


    阿瓊笑道:“一舉三得都不懂?出去找於老爺是一得,練功是二得,藉這個機會還可以打獵,豈不是三得?”


    阿璜笑罵一句:“野鬼!就是想找吃的,那一次少了你的了?”接著又輕叱一聲:“走罷!”


    二女騎上寶馬,沿著滇池的湖岸飛馳,約莫個多時辰,已達碧雞關地界。這一帶,叢山綿亙,小徑蜿蜒,二女為了探幽,為了練氣,騎馬入山,到底不便,恰好近山口處,有幾家茅舍,當下把馬寄存民家,走進山口,來到偏僻的地方,立即施展輕功,一路飛奔。說起瓊璜二女本身的武藝原已不弱,又獲得王紫霜指點心法,經了幾個月的苦練,更有長足進步。


    這時施展起來,輕鬆如意,心裏一樂,早把原訂的計劃,忘得一幹二淨。


    經過了個多時辰,瓊璜二女都跑出一身臭汗,嬌喘唿唿,阿瓊的年紀略為小些,真氣也比較差些,所以落後幾步,忍不住喊起來道:“璜姐!歇一歇罷!我真個有點不行了喲!”


    逕自停下腳步。


    阿璜聽到阿瓊在身後連“喲”字都喊出來了,忍不住迴頭笑罵道:“好意思哩!這一點點的路,就說不行了!”其實,她自己也不見得強好多,嘴裏雖是這樣說,而腳步也自動地停了下來。


    阿瓊見阿璜也是臭汗涔涔,但仍強嘴不認賬,也頂迴一句:“你不看看你自己那付樣子!”接著又道:“你以為我真個此不過你不成?不過,我們這樣跑法,卻把正經忘了,而且,太陽快要當頭了,不快點找幾隻野味,過一會吃個屁!”


    阿璜見她拿正經事來壓自己,也就笑道:“臭蹄子的嘴巴越來越厲害了,動不動就拿大帽子來壓人,你以為我真個忘記了正經事不成?像你那樣一味閉著眼睛瞎跑,才真正忘記了正經事哩!”


    阿瓊不服道:“你不是閉著眼睛瞎跑,又看到什麽了?”


    阿璜罵道:“臭蹄子越學越沒樣。我非叫你心服不可!”神秘地微微一笑,又道:“你一路跑來,可見到什麽沒有?”


    阿瓊被問得一愕,想了一想才道:“我沒見!”


    阿璜笑道:“是啊!但我見了很多東西哩!”


    阿瓊奇道。“你看到什麽?”


    阿璜吃吃笑道:“我見到多哩!雲呀!樹呀!藤花呀!茅草……”話沒說完,阿瓊已知上當,“噢!”一聲撲上前來,往阿璜的身上就擰,嘴裏還罵道:“虧你有臉做姐姐呢,一開口就是騙人!”阿璜忙道:“我不是騙你,實實在在我見了不少的東西,還沒有說完就被你打岔了,叫我無從分辯喲!”


    阿瓊看到阿璜一臉正經的樣子,似乎並不是說假,也就停手道:“好!等你說完了,要是沒有用處,我可真不饒你了!”


    阿璜望著阿瓊的臉上一陣,才笑道:“我剛才的確見到那些東西,可是,就沒有看到人!”故意停了一停,又接著道:“所以,就一路飛跑來到這裏,如果你不叫停,反正我也要停下來了!”


    阿瓊奇道:“難道你現在看到人了?”


    阿璜笑道:“人雖然沒有看到,但是,我已經敢斷定這一帶一定有人……”往阿瓊後側方一指道:“你看看那個!”


    阿瓊順著阿琪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一處山凹裏冒起一縷嫋嫋的炊煙,喜得她幾番大聲叫道:“我們現在就過去!”


    阿璜笑起來道:“我就沒見過恁般性急的猴子,現在就去做什麽?去嚇壞了人,還是去打架?”


    阿瓊不明其意,被問得有點愕然道:“你這話怎樣說?我就不懂!”


    阿璜笑道:“我們兩人攜刀帶劍來此荒山,既不像迷路又不像打獵,貿然走往人家,萬一發生誤會,豈不糟糕透頂?我的意見是先獵幾隻兔子或獐鹿之類,裝成順路經過,比較恰當些哩!”


    阿瓊這才恍然,又商議片刻,立即走往草深林密的處所,唿唿喝喝地鬧了一陣,真搞得個山雞亂飛,野兔亂走。但是,那些山鶴野兔,怎及得她倆的身形迅速,頃刻之間,被她倆用石塊、樹枝當做暗器,已打倒了十幾隻山雞和幾頭野兔,用山藤把那些獵品拴了,嘻嘻哈哈,朝著炊煙的所在走去。


    二女轉過了幾個山坡,已遙見炊煙之處,一湖曲水環繞著幾畝桑田,幾間茅舍與山花相輝映,別有一番幽趣。阿瓊首先就喝起采來,忽又停下腳步一整臉容道:“姐姐!你聽!那邊還有人相罵哩!”


    阿璜傾聽一下,果然聽到那邊屋後的叢林裏有一個老人的聲音喝道:“想不到你們這些赤身魔鬼,居然找到這個地方來,但是,今天你們來了一窩蜂,到底想對我這老兒怎麽著?”又聽到另一個老人的聲音冷冷道:“幾十年來,我邵衝以為你已經死了,那知你卻改名叫做什麽塞馬先生,藏身到這些地方來,如果我不把你的大名聯想一下,真要給你瞞了過去……嘿,嘿!……馮寒城!老實告訴你罷!三十年前你答應明因賊尼邀了你們那些黨類,把我們弄得無家可歸,我們的教主無日不祈求祖師保你們長命百歲,現在居然給我找到了,你還有什麽話好說?要嗎,立刻跟我邵衝走,求教主慈悲你一番,也許不會喪命。如果敢倔強反抗,我邵衝雖肯饒你,可是,我這一枝龍齒劍和一袋飛蜈針絕不饒你活命……”這時,卻又聽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喝道:“放屁!你敢對我師父怎麽著?”又聽到另外一個中年人喝道:“你可要找死?我就讓你先去打開鬼門關,迎接你師父進去!”立刻就是一場混亂。


    二女對於雙方的人雖然不認識。也沒聽紅花婆婆說起,但由於自己曾經吃過赤身魔黨黨徒的虧,自然對赤身魔黨恨入骨,阿瓊更是惱怒萬分,恨不得立刻飛身趕去,給那些黨徒每人一劍兩段。幸而阿璜稍為持重,拖著阿瓊的手臂道:“這一場架,我們是打定了,何必急在一時呢?你不見那個什麽邵衝說這個塞馬先生和明因師太合夥趕走他們?明因師太可不就是於相公哥哥的師父?”


    阿瓊忙道:“是啊!所以我們更應該急急去接應呀!”


    阿璜忙道:“別忙,別忙!料想邵衝雖然有六人同來,諒一時也奈何塞馬先生師徒不得,我們先不要動手,躲在一旁觀看,如果塞馬先生師徒真個抵擋不住,我們再出去不遲!”


    商議妥當,二女就掩掩映映地,悄悄走向茅屋,依著預定的計策行事。


    再說這個塞馬先生原是建文遺臣之一,自從建文遜國之後,他也就流落江湖,狠狠地做了不少鋤奸的工作,後來又和明因師太、覺真道人、文亮等龍山劍派會合,聯絡中原各派劍客,把赤身魔教趕出萬洋山,算做除去一半的禍患。後來因為尋找建文皇帝不著,同時,自己年事已高,無妻無室,也就退出江湖,來到蠻荒之地歸隱起來,除了至父好友雪庵和尚、玉山樵者、若耶溪漁者幾人,略為知道他的蹤跡之外,絕無他人知道。可是,在蠻荒隱居,也大為不易,尤其近年來赤身魔教又在岡底斯山重燃死灰,塞馬先生也知道赤身魔女任可夫終必偵騎四出,找迴過去的仇敵,因此,也想重人江湖連絡諸友趁赤身魔教根本未固的時候,給它毀個澈底。無奈他一起這個動機的時候,恰遇著跟他幾十年的義仆去世,留下兩個孤兒給他撫養,隻得繼續隱居下去,把渾身武藝教給這兩個孤兒,轉眼之間又是十多年。


    這一天,日將近午,塞馬先生正在監督著莫家駒、莫家驥兩個門徒練一種“朝元一氣功”的時候,忽聽到屋後有人喊道:“奇怪!居然有人不怕豺虎,住在這個深山絕壑,我起先還不相信,現在可真看到屋子了!”另一人卻用譏笑的口吻道:“所以說你這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憑你這點功行,也敢不相信邵壇主的話!老實說,我都不敢哩!你不見邵壇圭在遠遠地一見這裏有煙衝起,就決定它是炊煙,就是你不相信,才害得大夥走到這裏來,這迴你總該信了?”


    塞馬先生一聽來人說話時的稱謂,心中不禁一怔,忙吩咐莫家駒兄弟停止練功,一同走往後園,就見兩位生得豹頭環目的中年漢子,背著兵刃從小徑上飛奔下來。塞馬先生忙迎上前去,打個問訊道:“貴客敢是迷失路途到此?這裏另無出路!”和那兩名漢子對答之間,又見人影幢幢,幾名健者竟從樹顛一躍而下。


    當先一位白發老人端詳塞馬先生一眼,立即嗬嗬大笑道:“馮大俠!久違了!”


    塞馬先生見來人一口就咬定他姓“馮”,不由得略微一怔,忙分辯道:“老兄別認錯人了,我叫做塞馬先生,並不是什麽馮大俠!”


    那白發老人也愕了一下,又笑道:“馮寒城!別裝蒜了,萬洋山的事,你可以忘卻,我邵衝絕不會忘掉,大英雄,大俠客,敢作敢當,還要分辯怎的?”


    塞馬先生見來人提起萬洋山的事,就知道是赤身魔教的黨徒,再聽到邵衝兩字,驀然記起當年魔教中有一位龍齒劍邵什麽的,可能就是來人。這時,心知來人必不會善休,忙暗示家驥去取兵刃,自己則用語把來人套住,爭取一部份時間。


    那知莫家駒見對方那白發老頭盡在辱罵自己的主人,已忍不住氣,腳尖一按,掠身而出。


    跟在邵衝後麵的一條漢子,見對方已有人出場,也就搶前一步喝道:“小於我死麽!先接我卜雲鵬一招!”立即雙掌一搓,一招“黑虎偷心”當胸就打。


    莫家駒見對方使的竟是“嶽家拳”法,拳風唿唿,倒也不敢輕視,忙一側身形,一個“烏龍探爪”五指如鉤,抓向卜雲鵬的手腕。


    卜雲鵬倒也識貨,一見對方指形,立即知道對方練的是純陽剛性功夫,雖不知道對方功力深淺,但是,對方既然敢使出這樣功夫,如果沒有把握,也不會拿來獻醜。所以,急忙一縮右拳,突然一仰身軀,雙腳齊飛分別踢向莫家駒的手腕和右脅。


    莫家駒想不到對方第二招就改拳為腿,未防下三路的招式,等到發現對方雙肩猛然一沉,勁風已臨到脅下,不由得驚叫一聲,身子一仰,雙腳一蹬,一個“金鯉穿波”倒退出丈餘。


    卜雲鵬這一招雖未打上別人,可是見到莫家駒驚慌那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你不懂得卜爺爺這蝴蝶雙飛腿法,趕快投降過來罷!……哎呀!你真狠!卜爺爺非打死你不可!”


    原來莫家駒因為從來就沒有實戰的經驗,所以一上場就吃了虧,此時驚魂甫定,卻被敵人笑得心頭火起,一聲不響,身形如箭撲上前去,一招“餓鷹撲雀”十指齊發,往卜雲鵬的頭上就抓。


    卜雲鵬也估不到對方這青年,竟是恁般硬頭。此時一覺掌風臨頭,急忙往後一退。但是,莫家駒因為吃了小虧,更想奪迴麵子,容不得對方定下身形,立即雙臂一圈,化為“童子拜佛”一個“中水並分”用出“朝元一氣功”的真氣,往前打去。


    卜雲鵬一眼見到對方仍然隔離三四步遠,就雙掌作勢打向自己的雙肩,心知對方必然是用起內功真力。好在自己也練過七八年的內功,立即沉著運氣,看準對方來勢,雙掌猛然一吐,迎個正著,隻聞掌風相接之處,“蓬”然一聲,雙方都被震退幾步。


    這一來,大出卜雲鵬意料之外,略一猶豫,大喝一聲:“小子,亮兵器出來,咱們再來幾招!”右手往肩上一搭,抽出一口牛耳潑風刀;左手往腰際一抽,抽出一根又長又細的索子。


    莫家駒看到對方同時使用軟硬兩般兵刃,也微微一怔。就存這個時候,場外一聲:“哥哥!接兵器!”接著就見一枝明晃晃的寶劍,像長虹般飛到。莫家駒身軀一閃,讓開劍鋒,一伸手,就把劍柄抓個正著,順著劍勢,手腕一翻,舞成一個車輪般大的劍花,這一“分光捉影”的手法使了出來,敵人那方麵除了邵衝和旁立一位老兒之外,全都一怔。莫家駒一劍在手,膽量也大得多了,喝一聲:“姓卜的!有本事盡管使出來罷,還呆著怎的?”


    卜雲鵬喝道:“小子休得賣狂,過一會喊媽都來不及!”身形一動,一個“雪地移舟”


    已衝上前去,右刀斜斜地劈向莫家駒的左肩;左手長索一抖,像毒蛇般貼著地麵,繞往莫家駒的雙腳。


    莫家駒見對方同時使用軟硬兩般兵刃,早料及他會有這一類的招式,此時雖見兩般兵刃同時進招,也不慌不忙地等候對方兵刃將要及身,手中劍才猛然一起,隻聽到很輕微地“摔”一聲,已把卜雲鵬的潑風刀粘出外門。就在這個同時,莫家駒身形斜斜一蕩,借著粘開對方兵刃時的反力,竟然蕩開數尺,躲過了腳下的卷索,立刻大喝一聲,劍法一變,但見精光耀眼,裹著一條身形朝著卜雲鵬衝至。


    卜雲鵬開頭一招兩式,本來沒有打算能夠成功,而寄望於後來一套神妙莫測的陰陽陣,這是他那師父赤身魔教行人司正監毒首神龍蔣光赤采取刀為純剛,可以服柔;索為純柔,可以製剛之義,創出一套自相矛盾的東西,自稱為“兵刃陰陽陣”,如果不明兵刃的變化,任憑是誰,非上當不可。那知卜雲鵬仗著這一套陣法奇妙,一時弄出試探性質的一招,立即被莫家駒搶了機先,招招不離要害的所在。這才驚覺自己失策,挺起手中刀勉強擋了一陣,忽然大喝,身隨刀走,手中刀一個“毒蛇入洞”如銀丸下瀉,刺往莫家駒的小腹。


    這時,莫家駒正使出一招“春風撲麵”,手中劍削向卜雲鵬的頸脖,那知劍招甫施,寒光已將及腹,如果不收招迴救,勢必拚個兩人俱死。這種兩敗俱死的打法,莫家駒當然大不願意,倘幸招式未曾用實,急忙一招“畫地為牢”劍尖翻轉向下,朝卜雲鵬的潑風刀粘去。


    卻不料卜雲鵬這一招“毒蛇入洞”,原是以進為退的打法,還等不及莫家駒寶劍粘到,已經突然收招,身形拔後兩步。


    莫家駒因為用力太過,一招粘空,身形免不了一晃。


    卜雲鵬招式本來異常純熟,一見莫家駒力盡失招,立即大喝一聲,長索如虹朝莫家駒的中盤卷到。


    猶幸莫家駒一身小巧的功夫,驚覺自身失招之後,立即趁勢一頓,腳尖向地上一捺,斜斜拔高七八尺,卜雲鵬索到較遲,堪堪由腳底卷過去。這驚險的一招,不但把旁邊觀戰的莫家驥嚇了一大跳,連到塞馬先生見到自己調教十幾年的門徒如此不濟,也暗暗發愁;躲在暗處的二女,看到如此情形,更是搖頭鎖眉。


    但是,情形並不像旁觀各人想像那麽糟,也不像邵衝一群魔黨想像那麽天真。莫家駒連失兩招之後,心裏也暗驚對方功力沉厚,招式純熟,知道隻要略為大意,說不定就會命喪當場。所以,脫險之後,毫不猶豫地一折腰肢,又反撲了過來,身形還未站穩,立即咬緊牙齦,身隨劍走,把一枝寶劍舞得潑水不進,和卜雲鵬恰好扯個平手。


    這時,劍光如練,刀光似雪,索影如虹,打得難分難解,頃刻之間,已經是百幾十招。


    莫家駒固然是汗如雨下,而卜雲鵬更是氣喘如牛,心裏暗驚麵前之青年人劍法精熟,陡然想起一個惡毒的計策,大喝一句:“小心接招!”左手長索一舞,繞向莫家駒的頸上。


    莫家駒先受到一喝,接著見到長索飛來,忙把身子一挫,頭部略略一低,正待一翻手腕,斬卜雲鵬的雙腳。那知卜雲鵬比他更加溜滑,看到莫家駒把頭一低,正合預料的意思,立即拗膝向前,闊背牛耳潑風刀往地上一插,跟著往上一挑,竟挑起一大堆泥沙潑向莫家駒的臉上。這幾個動作迅如閃電,由得莫家駒身形再快,避得過刀鋒,則避不過頭上的長素,避得過刀鋒、長索,也避不過沙泥入目之危,“哎呀!”一聲,身形往後一仰,看看就被卜雲鵬的長索盤上。


    那知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一條身形衝進了場中,人未到,掌先發,一股強風從橫方向打來,竟把卜雲鵬的長索吹歪尺許,莫家駒已趁這機會,一個“平地翻雲”身形後拔。


    卜雲鵬見自己將要得手的瞬間,竟然出此意外的事,迴頭一看,原來是先前把兵刃拋給敵人的那位青年,雖然背上斜插寶劍,卻赤手空拳站在距離不及五尺的地方,不由得怒喝道:“小鬼!想跟你哥哥死在一起麽?”一抖長索,攻上前去。


    莫家驥原是奉塞馬先生之命,解救哥哥一招之危,因為來不及使用兵刀,才打出“朝元一氣掌”把卜雲鵬的長索吹歪。這時,見到對方索端指向自己,自知功力不夠,絕無法用掌力把對方迫退,隻得一倒身軀,讓過長索,立即一個轉身,反俯卜雲鵬的身後。


    莫家駒見敵人竟使用兵刃,向赤手空拳的弟弟進招,也顧不得什麽道義不道義,長劍一揮,也同時攻上。


    這一來,可就把事情弄得更糟了。魔教那邊除了卜雲鵬出戰之外,另有禁治司東南總壇的司壇(也就是壇主)龍齒劍邵衝,和護壇的梟頭行者徐來春,以及壇下的赤發鬼曹營、梅花鏢蔣護、兩頭蛇郝江等高手。這時,看見莫家兄弟雙戰卜雲鵬,赤發鬼曹營首先忍不住氣,喝一句:“小子敢以多為勝麽?先接老子幾招!”一震手中三節棍,飛步上前,朝莫家駒的頭上砸下。


    莫家駒的長劍尚未攻到卜雲鵬的身邊,已發覺人影一晃,勁風已臨自己的頭上,本能地一招“秦嶺橫雲”單劍往上一迎,隻聽得“當汪”一聲,震得自己手腕發麻,身形倒退半步。


    但是,赤發鬼曹營也不見得討好;緣因是他這一招“武鬆打虎”已是用足了功力,不但沒有把敵人打得當場倒地,或是擊落對方的兵刃。反而,自己也被震得手腕發麻,因為身體懸空,卻被震出五六尺開外。


    這時,龍齒劍邵衝看到敵人那邊隻有塞馬先生一人仍然鵠立凝視,也就冷笑幾聲道:


    “馮老兒!你那兩個小子遲早就要毀了,難道你忍心看他們先死不成?不如我們走幾招瞧瞧,讓他們送你的終罷!”這幾句話又尖又酸,任憑是誰也忍不下這一口氣,但是,塞馬先生聽了,反而嗬嗬大笑道:“邵老兒!你還怕今天不判個你死我存嗎?既然你不耐煩等著,就請上來罷!”袍袖一展,身形略見一動,已經進入場中。


    龍齒劍邵衝見塞馬先生露出這一手“行雲流水”的身法,心頭也暗自佩服,傑傑笑道:


    “馮老兒算你有種,倒也幹脆,我邵衝就來奉陪了!”正待上前交手,忽然眼前一晃,已有一條身形搶上前去,喝道:“馮老兒!待我徐來春接你幾招!”


    塞馬先生眼看這徐來春出場的那種身法,知道他練的雖是外家功夫,但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所以身形一動,勁風就撲麵而到。暗忖,自己對付這個姓徐的雖然有打勝的把握,無奈還有一個邵衝眈眈虎視,兩個夾攻上來確實不是味兒。可是,徐來春已經叫陣,自己更不該示弱,當下哈哈兩聲道:“老夫總算有福,得會魔教高人,起先我還不知道尊兄是誰,至今才知道是梟頭行者,久仰,久仰!休怪招待不周,請發招罷!”雙拳微拱,好像是向對方作揖,氣度安閑,又似乎毫無準備。


    躲在樹林裏的阿瓊,有生以來還未見過這種冬烘先生的起手招式,幾乎要笑出聲來道:


    “阿姐,你看那塞馬先生用的是那一門的功夫?慢吞吞地要給梟頭行者揍上一拳,豈不把他擂死?”她這幾句話的聲音雖小,但是,塞馬先生卻有意無意中,往桑林裏一望。


    阿璜忙輕聲道:“休說得大聲了,人家望著我們哩!這種功夫我也不懂,好像叫做什麽‘蝟甲蜷……’什麽的?總之,是一種功夫罷,不然,人家怎會用出來呢?”阿瓊被你這麽一說,果然噤口不語。


    再說,梟頭行者徐來春一見塞馬先生雙拳微拱,待人發招那樣子,起先也是愕然不懂,驀然想了起來,知是“刺蝟蜷甲”的功夫,這種功夫端賴他人搶先發招,才能取勝,否則,大家隻好僵著不動。梟頭行者雖然聽人說過這個竅門,無奈向來沒見別人用過,加上自己誌在必得,根本也不再考慮,喝一聲:“馮老兒!你以為用這種刺蝟功,就可以嚇得倒人不成?我來了!”雙腳一按,身如箭發,雙掌齊推,一招“風搖竹影”分別擊往塞馬先生的兩肩,端的淩厲非凡。


    梟頭行者這一招“風搖竹影”不過是一招虛招,意料對方必然要躲開正麵,或移身後退。那知塞馬先生見他雙掌下擊,竟然動也不動,像個石翁仲屹立當場。梟頭行者心裏暗喜道:“你這老兒可真找死了,我這一掌那怕沒有千斤,不把你打成肉餅才怪!”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梟頭行者雙掌閃電般朝塞馬先生肩上一落,就聽到“噯喲!”一聲大叫,一條身影像斷線風箏般,倒飛出五六丈外。


    在場各人見此突變,不由得也同時怪叫,停下了生死的搏鬥,但是,又一聲大喝,霎時人影翻飛,兵刃互擊。


    瓊璜二女定睛一看,原來倒翻出場的那條人影,正是恃著兩掌厲害,淩空下擊的那位梟頭行者。這時隻見那位行者滾在地上,雙手猛搓,連連唿痛。瓊璜二女見此情形,都各自暗驚。阿瓊扯一扯阿璜的衣袖道:“阿姐!我見那塞馬先生雙掌僅微微一動,這個梟頭行者就傷成這個樣子,料想沒有什麽看頭的了!”


    阿琪搖搖頭道:“那也未必,你看塞馬先生似乎已經無法進招哩!”


    阿瓊留心一看,果然發覺塞馬先生那邊的兩位青年,仍然舍死忘生地跟原來那兩名魔黨搏鬥,一時還未分勝負,惟有塞馬先生被龍齒劍邵衝和另外兩名魔黨圍政,好像隻有招架之勢。雖然塞馬先生手裏舞著一枝寶光閃閃的短兵刃,但在龍齒劍一片銀光籠罩之下,不過僅扯得一個平手,至於另外那兩般兵刃的進招,卻無暇照顧。阿瓊心裏疑疑惑惑道:“這是怎麽搞的?這塞馬先生何不用出剛才對付人家那一招?”


    漫說阿瓊心裏疑惑,就是和塞馬先生拚命中的龍齒劍邵衝也越打越疑。因為徐來春的藝業和自己是在半斤八兩之間,塞馬先生既能在一招半式之間,把徐來春打得唿爺喚娘,可見他的藝業已高到不可測的地步。所以,邵衝一開頭就招唿梅花鏢蔣護,兩頭蛇郝江兩人一擁而上,企圖以多為勝。那知雙方一對上手,邵衝雖覺對方功力深厚,卻並沒有高到自己揣測那種程度,也就安下心來,施展起數十年苦練成名的龍齒劍法,鋸、拉、推、撇、斬、劈、削、刺,招招進迫。


    塞馬先生原是仗著身穿蝟甲,才存心使梟頭行者上當。梟頭行者那知道個中秘密?還認為對方自恃功力深厚,故意以身試力,所以雙掌將落未落之際,突然增加功力,使雙掌加速拍下。豈知雙掌一接觸對方的肩頭,陡然感到掌心一痛,霎時好比萬箭攢心,真氣盡散。塞馬先生趁著對方真氣一散,單掌輕輕一堆,發出二三成的“朝元一氣掌”勁,就把徐來春揮出幾丈。但是,對付邵衝可就不同了。


    邵衝一枝龍齒劍,足足有四尺長短,劍身闊有三寸,劍鋒兩邊如鋸,劍尖也有兩枝小鉤,舞起來,帶有勁風,寒光激射。塞馬先生功力再高,也不敢空手接招,所以一見邵衝施動劍法,急忙抽身一退,趁機拔出多年未用的玉洞簫來。雖然如此,到底遲了一著,邵衝的龍齒劍法已經發動,劍招所至,隱聞風雷。塞馬先生顧前顧後,顧左顧右,也被累出渾身大汗。


    頃刻之間,百幾十招過去了,塞馬先生這邊情形不但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險。邵衝也是老於江湖的一位狠漢,那有看不出來之理?大喝一聲,身隨劍走,一招“苦海揚波”但見一片寒光,衝破了塞馬先生玉蕭的光幢,直取雙腳。同時,兩頭蛇郝江三節豹尾鞭一擺,由下往上,點向塞馬先生的風府穴。


    塞馬先生因為心急拚命,可因懸念著桑林裏麵的人不知是敵是友,以致於偶一疏神,俟他驟驚失招時,龍齒劍已蕩開自己的玉蕭,豹尾鞭也乘虛而入。但是,塞馬先生功力藝業確是不凡,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竟然運起周身真氣進入丹田,一聲長嘯,身形憑空拔起兩丈,敵人兩般兵刃都從腳底下一掃而過。


    龍齒劍邵衝見塞馬先生在危急的生死關頭,竟能淩空起步,避過一劍之厄,不由得又驚又怒,喝一聲:“馮老兒!真有你的!再吃我一劍!”人隨聲起,一招“後羿射日”龍齒劍往上一指,直刺塞馬先生的下陰。


    塞馬先生此時身形下墜,看看就被削上,百忙中雙臂一揚,身軀一仰,一個“大聖翻雲”又倒翻出丈許。


    龍齒劍一連兩招都被塞馬先生巧妙地躲過,更加大怒,喝道:“姓馮的!別跑了!”雙腳一跺,身形又起。忽然後麵一聲嬌叱,兩條纖影由桑叢裏一掠而出,其中一個纖掌一揚,喝聲:“照打!”數縷銀光分襲兩頭蛇和梅花鏢兩人。這梅花鏢蔣護也是一位打暗器的能手,他正跟龍齒劍追敵的時候,忽聞嬌叱一聲,身後也有“摔,摔!”的聲音,就知後麵來的正是細纖的暗器,頭也不迴地火速往前一衝,竟穿出三四丈外。


    惟有那兩頭蛇略為遲了一步,雖然也往前一衝,但是他快暗器更快,隻感到屁股上一痛,三枝纖細如發的梅花針,整整齊齊地釘在他的臀上,當中一根更是穿進了肛門,痛得他當場倒下。


    這一個突變,在塞馬先生這一方麵當喜出望外,而赤身魔黨諸兇徒無不大驚失色,龍齒劍邵衝“恨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喝一句:“好狠的丫頭!”舍了塞馬先生,翻身逕奔二女,身如楓風,劍如匹練,朝二女的身邊卷到。


    瓊璜二女躲在桑叢裏麵偷看了半天,早知邵衝的藝業高出自己很多,但是心恨他以三人次攻塞馬先生一人,阿瓊已沉不住氣,抓起小撮“鏽雲針”待機而動,阿璜看到她這一舉動,知道擋也擋不住了,惟恐她獨行有失,才約定一同發動,正在二女準備就緒的時候,塞馬先生已被邵衝三人逼得緩不過氣來,所以才雙雙飛出。阿瓊更因為在昭通那些荒山裏麵,吃了魔黨一個大虧,恨不得把魔教黨徒個個殺絕,因此,下手便不留情,一撮“鏽雲針”灑了出去。


    說起這“鏽雲針”原是“梅花針”一類的暗器,與梅花針的形式大致相同,隻有六七分長而且纖細如發,專打人身穴道,破去金鍾罩、鐵布衫這一類橫練的外功,尤其是被鏽雲針打實了之後,遇血即行,除非用紅花婆婆獨創的“玉龍吸引膏”就不能毫無痛苦地取出。因為這種細針,乃紅花婆婆隱居馬斯藏丹達塘之後,恰巧丹達塘裏產有一種磁砂,而磁砂本身則含有劇毒。紅花婆婆想到丹達山距離赤身魔教的所在不遠,雖然她本身荒唐淫亂,卻不齒魔教所為;又知道魔教中高手如雲,自己獨木難抗,乃盡各種方法利用磁砂練製成這種細針。因為製練的方法困難,使用時威力絕大,所以替它取了一個“鏽雲針”的名字,赤身教徒知道紅花婆婆有一種極厲害的暗器之後,果然不敢肆意滋擾。


    再說瓊璜二女針傷兩頭蛇郝江的一瞬間,忽見人影一晃,劍光已將臨頭。二女藝業雖高,也不敢冒險接招,嬌叱一聲,一雙人影倏地中分,躲開龍齒劍邵衝的撲擊,趁這個時機,阿瓊已把劍交給右手,叱一聲:“赤身魔狗,看劍!”身形一晃又反撲上前,一招“穿針引線”點向邵衝的右肩。阿璜看到阿瓊已經發動,更不怠慢,腳尖一點,身隨劍走,一招“橫塘渡鶴”斜削邵衝的左脅。


    邵衝因見二女走避他一招,以為瓊璜二女不過恃身經小巧和仗著一點暗器,正待選定其中一人作為首先摧毀的目標。豈知心念未已,一名十六七歲嬌豔欲滴的少女,已撲到跟前,立見寒光如雷,衝肩點到,不由得心中一震,暗想:“看不出這小妮子倒還迅速……”忙略偏身軀,手中劍往外一封,以為縱然不能削斷對方的兵刃,也得把對方的長劍磕飛。


    那知雙方劍鋒將要接觸的瞬間,阿瓊倏然一轉嬌軀,劍走偏鋒竟變成“野渡舟橫”劍勢如電,反削邵衝的腦袋。


    邵衝見對方來招迅速,急忙往後一躍,避開來招,立即大喝道:“小賤婢,報個名來!”


    阿瓊笑罵一句:“待本姑娘殺了你再說!”一招“靈犀分水”劍尖左右一晃,立即迴轉中宮,倏地進刺,直射邵衝的眉心。


    邵衝看到阿瓊這一招“靈犀分水”,不由得“啊”一聲驚叫,又往後躍開,喝道:


    “賤婢可是紅花婆婆的門下?”


    阿瓊被他一口點破,心裏也是大驚,但是,她眼珠一轉,喝一聲:“放屁!”身形一進,一招“流水無情”逕斬邵衝的雙腳。


    邵衝心裏暗忖:“這賤婢的劍術,分明是紅花婆婆門下,為什麽又不肯承認,難道偷學來的不成?”那知沉吟之間,劍光已到,隻好躍起丈許,避開“流水無情”一招,由空中一個翻身下來,龍齒劍立即一招“吳剛伐桂”斜斬阿瓊的右臂。


    阿瓊見這龍齒劍邵衝雙腳還未踏實地麵,劍勢已如風雷般劈將過來,心知這種淩空發招,沉重異常,再則自己的武器不過是平常的鋼鐵打成,更不敢和人家賴以成名的兵器硬砸。


    當下打定主意用小巧的輕功纏著龍齒劍,讓塞馬先生那邊得手,則邵衝也討不了好去。


    所以使一個“移形就影”,雙肩一晃,已繞過側麵,喝聲:“接招!”虛遞一劍。


    龍齒劍邵衝隻見對方嬌軀一扭,人已無蹤,心裏也暗暗稱讚。喝一聲:“有你……”話還未說完,側麵已叫他接招,急忙一偏手中劍,往發聲那方向,一招“孽龍翻身”寶劍迴頭一護。


    那知阿瓊用的竟是虛招,長劍一遞即收。邵衝那招孽龍翻身雖然精妙異常,可是,卻沒碰上對方的兵刃;自己反因用力過分,龐大的身軀跟著劍勢轉了過去,幾乎打一個踉蹌,羞得滿臉通紅。


    阿瓊更是刁滑,一見龍齒劍邵衝那付尊容,又在他身後吃吃笑道:“糟老兒!可要姑娘饒你?”忽又喝一聲:“接招!”但仍然袖手不動,以靜觀變。


    邵衝身形剛剛一穩,耳邊又聽到阿瓊的喝聲,以為這一次對方必然真個進招,忙大喝一聲,身隨劍轉。豈知轉正身軀,卻見那小姑娘仍站在一丈開外,瞪著自己嬉笑,這一來,把一個氣焰萬丈的龍齒劍邵衝的臉也氣黃了。大喝一聲:“賤婢!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寶劍一盤,取勢攻上,卻又聽到身後一聲:“照打!”


    龍齒劍邵衝已親見二女針傷兩頭蛇,此時真個以為有暗器打到,百忙中不暇細想,雙腳一跺躍起數丈。及至往下一看,才看到另一位小女朝空中一揚手,數以百計的閃光朝自己身上打來。


    原來阿璜自從避開邵衝那一招之後,就見阿瓊連番戲耍敵人,自己也不禁技癢。所以當邵衝追趕阿瓊的時候,她也依樣畫葫蘆,在後麵喝了一聲,但是手上一把“鏽雲針”卻扣著不發,等待邵衝身起空中,她才用足腕力,發出暗器。


    此時,邵衝身在空中,而且身形已開始下墜,照理說來,非被那一大把“鏽雲針”打個正著不可。但是,龍齒劍邵衝畢竟不同凡響,猛然一提真氣,身腰一折,雙臂一劃,身形竟蕩開丈許,堪堪脫出暗器的範圍。


    在場各人眼看邵衝居然有此身法,不由得同聲喝采。阿瓊更嘻嘻笑道:“糟老兒!真有你的?再接這個?”趕上前去又一揚手。


    這時邵衝的身形還未落到地麵,急忙一舞劍花,護著周身,腳一沾地立時大喝道:“我不毀這兩個賤婢,誓不姓邵!”展開龍齒劍法,但見一團白光,往阿瓊那邊滾著過去。


    但是,阿瓊已猜透他的心思,知道隻要被對方纏著,自己必難幸免。因此,把長劍一抱,專用小巧輕功在敵人的劍光裏迸跳,一麵笑著叫道,“阿姐!你說我們會怕這糟老兒麽?”


    阿璜和阿瓊相聚多年,那有不明白她的心意之理?也就嘻嘻笑道:“你不看糟老頭像一頭瘋狗哪!他在四處發威,找人來噬哩!”


    二女這樣一唱一和,兩條身形盡在龍齒劍邵衝的劍光外盤旋,把個龍齒劍氣得半死,龍齒劍法看看已施展了一半,仍然奈何二女不得,心裏又急又怒。俗話說:“情急智生”,龍齒劍這麽一急,倒被他急出一條計策來,立刻放緩劍招,故示力乏,幾乎連招式也遞不出去。


    阿璜到底是有點實心實肚腸,誤認為邵衝真個是久戰力衰,心裏暗喜,此時眼看對方連招式也遞不出,那肯放過機會?喝一聲:“殺!”身隨劍走,一招“長蛇封豕”點往邵衝的心窩。


    那知劍尖將到的瞬間,邵衝忽然哈哈一笑,上軀略往後一頓,龍齒劍如閃電般往上一封,就聽“當!”一聲,阿璜被震得虎口發麻,長劍幾乎脫手飛去。


    邵衝這一招“平地雷聲”把阿璜的長劍震出了外門,立即一翻手腕,龍齒劍匹練般倒卷而下,直斬阿環的柳腰。


    這時,阿環的長劍已高舉過頭,胸腕以下全部暴露,要想收招迴救,已來不及,驚得“哎呀!”一聲叫了起來,百忙之間斜斜地往後一縱。


    邵衝眼見麵前這女娃兒難逃一命之危,那知在電光火石的瞬間,忽聞喝一聲:“拚!”


    立即感到金刀劈風的微聲已到身後,同時一股強烈的掌風也橫打過來。這時顧命要緊,那顧得傷敵?但是,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也無暇考慮,迫得一縮上軀往前一竄,乃巧地從阿璜的胯下攢了過去。迴頭一看,原來又是先前和他正麵過招那少女,一枝長劍遙指著自己。


    原來阿瓊當時配合阿璜從側麵攻敵,料不到阿璜竟輕敵冒進,要想解救已來不及,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卻想出圍魏救趙的主意,劈空掌力和紅花劍術同時並進。打算邵衝要是傷了阿璜,那麽自己這一招兩式也可把邵衝毀在劍掌之下。卻料不到一個魔教裏的成名人物,在生死的界限上竟肯攢女孩子的褲襠,以求活命。因此,又惹動她好謔的天性,長劍一指,吃吃笑道:“好一個攢褲襠的邵衝不要臉!”


    邵衝危中避招,原不知道自己攢的是什麽?這時聽她這麽一說,財想起那女孩子一躍,自己一攢的那幕情景,不由得羞個麵紅耳赤,怒喝一聲:“祖宗要你的命!”飛縱過來。


    阿璜原是閉目等死,豈知阿瓊及時解救,這時身形已經落地,聽到阿瓊一罵,邵衝一惱,自己也不禁有點害羞,正巧邵衝飛撲過來,陡然記得先前一劍之恨,也等不到他來到身前,一把“鏽雲針”已打了過去。


    邵衝雖然狠毒,但眼看對方一揚手就是幾十點寒星,迫得一停身軀,舞起一團劍花,把“鏽霎針”統統打落地麵。趁這時機,一縱上前。


    二女見邵衝來勢洶洶,嬌叱一聲,雙雙躍上,兩枝鋼劍分別進招。


    邵衝怒喝一聲,龍齒劍往下一沉,左臂一揚,先打出一股強烈的掌風,右腕一翻,寶劍反往外撇,橫斬阿璜的玉腿。


    阿瓊見掌風襲向自己胸前,正待運掌相抵,忽聞一聲大喝,一股烈風從側麵吹來,已把邵衝的掌風化去,接著又聽“當!”一聲,龍齒劍也被蕩開二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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