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羅鳳英,戴文玉和秦浣霞三人,由衛家莊迴到客棧,打開房門一看,猛然見一個身影,羅鳳英一聲尖叫,立刻打了一劈空掌。


    照理說,這個距離又近,羅鳳英的掌力又重,就是老虎也會被她打死,可是,羅鳳英這一掌打去,那人霍地一個轉身,吃吃地笑道:“姐姐!你好狠!”仍然文風不動地屹立著。


    羅鳳英一聽那人的聲音,喜得撲向前去,一把抱著,一連問道:“原來是你!打傷了沒有?什麽時候來這裏的?你那個誌敏怎麽沒有來?”


    戴文玉跟在後麵,聽到羅鳳英這些問話,已知道房裏麵是誰了,連忙打燃了火鐮,點起燈來,望著那人笑道:“王女俠!你真會捉弄人啦,隻有你那敏哥才是對手!”


    王紫霜粉臉一紅,就勢滾到她的懷裏,仰著臉,睜開秀目問道:“戴姐姐!你今天心裏疼不疼?”


    戴文玉一怔道:“我心疼什麽?”


    王紫霜道:“人家把你那燕兒打傷了,不心疼?”


    話一說完,立刻跳了起來,躲到羅鳳英身後吃吃地笑。羅鳳英也拍掌笑道:“好啊!這迴我才見到師姐……”


    話沒有說,被戴文玉啐一聲“該死!”追過來要打,三人笑成一團,卻把秦浣霞怔怔地站在房門裏麵發呆。她們亂了一陣,戴文玉才記起還有一個秦浣霞,忙喊道:“浣霞妹妹,怎的還不進來?”


    話聲剛畢,就聽到浣霞笑道:“我老早就進來了哩!”


    各人聽了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戴文玉忙招唿浣霞過來道:“過來吧!這位就是我們常常提起的梅花女俠王紫霜妹妹!有了她來,什麽都用不著怕啦!”


    王紫霜笑道:“我被你這麽一捧,可真要替你賣命了!”


    戴文玉不經意地笑了一笑,給她引兒了秦浣霞之後,才問道:“敏弟為什麽不和你一同來?”


    王紫霜道:“來倒是來了,他現在還在衛家莊,因為原士道那邊今夜又到了幾個高手,我倆恐怕你們人手不夠,而且明天又是最後一天的擂台,那些奸賊可能要施行偷襲,所以我們才分開來。”


    羅鳳笑道:“原士道那邊來了些什麽人,你可知道?”


    “我從來就不和江湖人來往,誰知道他們叫些什麽阿狗阿貓,反正都是老而不死的廢物!”


    “這迴他們遇上你們兩個,總是要死了嗎?”


    “這倒不一定,因為要留一兩個引出隱藏多年的兇徒哩!”王紫霜停了一停,又說:


    “而且,我們都還不準備正式露麵和那些人交手?”


    戴文玉詫道:“為什麽?”


    “人怕出名豬怕肥,給人多認識了,做事很不方便哩!”


    “那麽你該連梅花女俠的封號也不要!”


    王紫霜笑道:“誰希罕什麽女俠不女俠,就是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我就是那個我呀!”停了一停,又笑道:“你們趕緊去把恐怕賊人暗襲的事,告訴那兩位老人家準備,我一個人怕招唿不過來。”


    戴文玉應了一聲又道:“和你一齊過去!”


    王紫霜搖搖頭道:“現在我還要往原士道那邊去,看看他們還有什麽陰謀,沒有時間哩!”


    羅鳳笑道:“你認得路?”


    王紫霜笑道:“我們住在他的家十天,睡得好吃得好,一個錢不花,還要謝謝他哩!”


    羅鳳英大愕道:“你這話怎講?”


    王紫霜笑道:“他們自己搞鬼,又自己驚慌,現在拿我們當做狐仙供奉,那還不好?”


    戴文玉聽她這樣說,“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王紫霜又笑道:“現在我要走了,省得他供奉的東西被耗子仙吃了去,如果有好東西,我給你們帶一點來。”立刻一堆窗門,身形一幌,隻起微微的輕風,燈影輕搖了一下,人已不知去向。


    羅鳳英把窗子關好,歎了一口氣道:“僥幸!如果不是他兩個都趕來這裏,到了明天我們不知在那裏了!”


    秦浣霞道:“姐姐們常說她人美武功強,當初我還有點不信,到了今夜看來,好像姐姐們還沒有說完她的好處哩!”


    羅鳳英還要答話,戴文玉拖著她兩人道:“我們先過去告訴師伯準備才好!”


    戴文玉等三人來到師伯所住的房間,敲了門進去,文亮詫異道:“你們不睡,還要鬧什麽!”


    他看到她們臉上都孕著笑容,以為她們頑皮來告什麽狀了。


    戴文玉正容道:“今夜事情不大順利,師伯和秦伯伯還要準備才好!”


    接著就把王紫霜來說的話,告訴了文亮。


    文亮、秦平和文信兒聽到這個消息,無不半喜半驚。信兒知道戴文玉所說的人,就是自己所要找的師父,一路來沒有一天不想念著那未來的師父,可是,到了現在就快見麵了,又擔心師父不收,尤其是恐怕師父一瞥即逝,所以頃刻之間,小臉上變化萬千,連到爺爺和姑姑們商量如何應敵的事也沒聽到半句。


    羅鳳英看到信兒臉上的表情,閃爍不定,不由得笑道:“小鬼頭一下子就拜兩位師父,還要擔心什麽?”


    信兒小臉一紅,卻沒有做聲。


    各人商議了一陣,都認為有了王紫霜在暗中照應,大體不致於出什麽亂子,唯一可擔心的,是王紫霜隻得一人,萬一被漏進來一二位強敵,傷害了別人,不得不各自準備著。


    戴羅三女俠又在文亮那邊議定了方針,也就辭別迴房,在床上靜靜地打坐,低頭瞑目,各自用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窗門一響,一條小白影已經穿窗而入。


    戴羅各人同時驚醒,睜目一看,已經認出來人是誰,急忙跳下床來,羅鳳英低聲問道:


    “來了敵人麽?”


    王紫霜搖頭笑道:“那些笨東西,被我嚇破了膽,那還敢來?我還帶來不少吃的哩!”


    這時,各人才注意到她左手提著一個大袋子。


    王紫霜笑嘻嘻地從那袋子裏掏出幾色冰藏水果,幾塊熟的鹿脯,三四十個肥鵝掌,兩隻肥雞,一隻肥鵝,一小壇酒,和八付杯筷,最後還提出一個拜盒。


    羅鳳英打開那拜盒一看,裏麵裝滿了炒的,燉的,煎的,不由得笑道:“這下子原士道可損失慘重了!”


    王紫霜笑道:“可恨他對我的供奉過於慳吝,今夜卻用這麽好的東西來招待那幾個糟老頭,氣他不過就席卷了他一桌,讓我們姐妹好享受一番。”


    秦浣霞笑道:“王女俠帶來八付杯筷,我們隻得四人,要不要請師伯和我爺爺過來?”


    王紫霜想了一想笑道:“也罷!在房裏吃把人家鬧醒不好,不把人家鬧醒又吃得不舒服,今晚還有點月色,我們就搬上房頂的曬台去吃,人多了也熱鬧些。”


    秦浣霞見她不反對,一跳一蹦地往文亮那邊說了。


    戴文玉、羅鳳英幫忙王紫霜把菜肴搬上曬台,布置完畢,文亮、秦平、信兒,已隨著秦浣霞上來。信兒事先已得到指示,一上來看到台上站著一位披著銀白色披風的少女,知道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立刻走到王紫霜的麵前,撲通跪下,喊聲“師父”,叩頭不已。


    王紫霜見到文亮等人上來之後,秦浣霞還沒有引見,就有一個小孩子來到自己麵前,原以為是那小孩好奇,也不在意,那知忽然被人家把自己叫成“師父”,在這一愕之間,那小孩已叩了十幾個響頭,鬧得她連連跌腳道:“這是什麽一迴事?”


    羅鳳英忙替她介紹各人姓名,淵源,然後把信兒的親仇略略說了,接著就代信兒請求收納。


    王紫霜沉吟之間,文亮淚流滿麵一躬到地道:“王女俠,可憐可憐這孩子的身世吧!”


    王紫霜急忙還禮,正容道:“老前輩不必過謙,因為晚輩奉師命在最近這幾年,需要在江湖上行走,漂泊不定,沒有時間,而且練功必需要靜的地方,所以萬難承命,隻好指點他內功口訣,由老前輩親自督率他練習如何?”


    文亮想了一想,知道王紫霜所說的確是實情,雖然得不到王紫霜親自教導,但是,融通了口訣之後,進步也是很快,忙道:“能夠如此,老朽也同時獲益了!”


    又憐憫地對信兒道:“快謝謝師父!”


    王紫霜忙道:“免了,還不快點起來!明天事完了我再替你引見另一個人。”


    文亮聽王紫霜這樣說,已知道她所要替引見的是誰,心裏大喜,不斷地稱謝。


    這時,各人心事一完,就在曬台上吃喝了起來。


    羅鳳英拿起一隻鵝腿遞給信兒笑道:“這些東西都是你師父弄來的,將來你學會本事,也可要照樣搞幾份來才好!”


    信兒接過鵝腿笑道:“師父怎麽弄得來的,我還不知道哩!師父肯不肯教這套功夫給信兒,待信兒也弄來給姑姑們吃?”


    王紫霜嗔道:“我不要你叫什麽師父師母的,明天見了那個人,你要叫他做師父,可當心他打你!”


    羅鳳英把話聽了一半,就已笑不可仰,王紫霜迴頭一想,知道口快失言,不由羞得粉臉通紅,一伸手就把羅鳳英擒過來就擰,嗔道:“都是你,還要笑哩!”


    羅鳳英邊笑邊嚷道:“好不害羞!那點點年紀就要做師母,也不怕徒弟笑你!”


    王紫霜把手一鬆,站起來恨道:“都不是好人,我要走了!”


    信兒聽說師父要走,忙跪下道:“徒兒不敢笑!師父你別走!”


    更惹得各人大笑不已。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一句:“你要躲起來吃,不讓我有份可不行!”


    各人微微一愕,已聽到王紫霜接口道:“不讓你有份,你待怎的?”


    話音一停,又聽到嘻嘻一聲長笑,席上那隻肥鵝,竟憑空飛去。文亮諸人見了,不禁大驚。


    王紫霜嗔道:“你敢搗鬼,看我可再理你!”


    這時又聽到嘰嘰的笑聲,各人辨那音源分明是在那邊樓角,可是笑聲還未停下來,已看見王紫霜身邊多了一位少年,他把那肥鵝朝王紫霜手裏一塞笑道:“看你一個人可吃得下去?”


    羅鳳英忙笑道:“敏弟也來了,讓我做個魯仲連,替你們這對歡喜冤……”


    話沒說完,就被王紫霜一捶,打得她“唷”了一聲,又惹起了大笑。


    到頭來還是羅鳳英替於誌敏引見了。各人坐定之後,王紫霜側著頭問於誌敏道:“你要不要收徒弟?”


    “我收什麽徒弟?”


    “你在滕王閣答應教人家劍法?”


    “那算是什麽徒弟?你別盡問這些,讓我吃點好東西好不好?”


    “我偏要你說明白了,才準吃!”


    王紫霜把於誌敏將要送入嘴裏那塊雞腿搶了過來。於誌敏皺一皺眉道:“放著東西不吃,纏什麽?”


    王紫霜笑道:“你到底收不收徒弟?說!”


    把手上那塊雞腿朝他麵前一揚倏又收迴。於誌敏忙道:“收!收!”就伸手出去問王紫霜要迴雞腿。


    王紫霜嘻嘻一笑道:“且慢!你說話可是算數?”


    於誌敏道:“怎麽不算?”


    “好!”王紫霜望著信兒道:“還不快點拜見!”


    信兒連忙即席拜倒,於誌敏被她這一鬧,知道上當,但是於誌敏到底胸有成竹,也不驚不慌,立刻把信兒拉起來道:“拜師的事暫且慢提,過一會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你敢不敢去?”


    信兒也是心機乖巧,時來運至,那肯放過機會,連忙答道:“隻要師父敢去,徒兒也敢去!”


    “我要是不去呢?”


    信兒忙道:“隻要師父叫徒兒去,徒兒就敢去!”


    “那麽你就先去把毛水西的腦袋拿來吧!”


    信兒料不到於誌敏會這樣,不禁大愕,答不出話來。


    王紫霜嗔道:“你到底教不教這孩子?”


    於誌敏笑道:“你怎知道我不教?”


    “為什麽要出離題給他做?”王紫霜瞪著秀目。


    於誌敏被王紫霜的眼光攝住了,陪笑道:“要吃飽了才教啊!”


    “那怕你不教!”王紫霜恨了一句,才把雞腿遞迴給於誌敏。


    於誌敏邊吃邊笑,笑得王紫霜恨他一眼道:“有什麽好笑!”


    “你這個人,連到笑都不給笑?”


    “就不給你笑,要說出埋由來,才準你笑!”


    於誌敏反問道:“你怎樣把原士道這些酒菜拿來的?”


    “不告訴你!”


    “不告訴我,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麽?說!”


    於誌敏噗哧一笑道:“還不是用我剛才奪鵝的那種手法?不過,你差一點點,要闖出禍來!”


    “你胡說八道!我闖什麽禍?”


    “你以為那幾個老頭怕事麽?他們才不哩!你把他們的菜偷了,當時固然亂成一團,可是後來那鬆林老怪就要去搜我們住的地方,還是由我來收他的尾巴!”說完又是大笑。


    各人聽於王兩個盡在拌嘴,說得藏頭露尾的,都個個心急,羅鳳英忍不住道:“敏弟上你就一古腦兒說出來罷,人家心都聽得煩了。”


    於誌敏先看看王紫霜的臉色,見她微微地點頭,才敢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王紫霜迴到原士道莊上的時候,於誌敏也正巧到達,他看到王紫霜偷聽廳上鬆林老怪和原士道的談話,知道老怪劉大正對於偷襲,主張最力,他的理由是,為了取得明天擂台的絕對勝利,先用偷襲消滅衛家莊一部份實力,同時,在偷襲時候,還可以搶奪一批小孩子,以供煉劍之用。


    王紫霜聽到那些話之後,又見到那些莊漢端上熱騰騰的菜出來,她立刻退到後麵四處亂找,於誌敏仍然用“納芥藏身”的功夫,把自己縮得像一隻蝙蝠,貼在走廊上的黑影裏,兩眼卻注視著廳裏。


    過了一會,廳上已擺下了五桌酒席,原士道請那些兇徒入席坐定,那鬆林老怪就坐在居中一桌的上座,正待舉箸夾那塊肥鵝的時候,忽然那肥鵝無緣無故地來一個大翻身,“唿-”一聲飛出門外,把那老怪嚇得“哎呀!”叫了起來。


    於誌敏知道是王紫霜使用“虛空接引”的功夫,和那群賊人搗蛋,不由得暗暗好笑,接著就看到雞啦、鹿脯啦,都一件接一件地往外飛。


    鬆林老怪把臉都氣青了,恨恨道:“這是怎麽一同事?”


    原士道忙道:“老前輩不知,敝處近來出了狐仙,而且正住在舍下的水閣上,今夜可能是雞肉燒得太香了,驚動了狐仙來開這個玩笑哩!”


    於誌敏在牆上聽原士道這幾句話,幾乎要笑出聲來。


    鬆林老怪道:“有這個事?你這裏的狐仙,住多久了?”


    “沒有多久,大概是十天的光景,我們都不敢走到水閣的橋上,隻好在橋前供上一點水果、清酒,以求他不來幹擾。”原士道據實迴答。


    這時,不但酒菜飛走,連到碗筷也統統飛走。桌上已是和初時一樣,半點東西也沒有了,鬆林老怪往桌麵上望了一會,忽然怒容滿麵,站起來喝道:“好一個小輩,敢到老夫麵前來耍玄虛!”


    一個箭步衝出門外,雙足微微一動,已撲上對麵的房頂,可是,他四周看一會,也看不出到底有什麽異象,隻好頹然迴到廳上。


    原士道陪笑道:“老前輩不要發惱,原來那些酒菜既已被狐仙要去,料道他也吃不了那麽多,等晚輩再叫做好的來!”


    鬆林老怪道:“我就不信真有狐鬼的事,近來我已收到南昌那邊傳遞站傳遞來的飛鴿傳書,知道新近出現幾個高手,年紀都是小小的,在大庾嶺、分水坳行兇的是他們,毀霸王莊,破繩金寺的也是他們;聽說其中有一個叫做龍卷風的,更是了不起,就拿近幾個月來江湖上傳說的梅花女俠來說,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現在貴宅不先不後在對敵的時候,出現狐仙,可別是這幾個小搗蛋來耍的玄虛,還是我們一起往水閣看看才是。”


    於誌敏聽到鬆林老怪這個主張,也暗暗心驚,這時看到他們都已站了起來,就要前往水閣,如果讓他們進了水閣,則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要被他拆穿了,於是,更不猶疑,先一步走到書房,寫了兩張紙條,拿了一塊紅綾,在半路上等候著。


    鬆林老怪一行三十多人,由原士道帶路,看看就要到達通上水閣的小橋,忽然對麵吹來一陣狂風,風沙揚塵,撲麵打到。


    鬆林老怪自恃功力深厚,大喝一聲,衝上小橋,忽然對麵一陣勁風吹到,自己立腳不穩,竟被吹落小橋,跌進魚池的水裏,走在後麵的群賊一聲喊,狼狽逃去不少,原士道跪在橋前,不斷的磕頭,高喊:“大仙饒命!”


    鬆林老怪好容易爬得上岸,卻又見小閣裏刮起一陣狂風,一朵紅雲升上半空約有二十多丈,紅雲上站著一個小孩吃吃地笑道:“今天我們大人都不在家,居停主人免見罷!”


    鬆林老怪始終認為是人搗鬼,大喝一聲,縱身而起,倒也跳起十五六丈,可是,雲裏一聲長笑,那小孩於卻跳出雲端,手掌輕輕一吐,又把鬆林老怪打落塵埃,說時遲,那時快,鬆林老怪身形還沒有落到地上,那小孩子已追了下來,“拍!拍!”兩聲,兩個耳刮子,打得鬆林老怪如醉如癡,眼看著那小孩穿上了紅雲,隻一個轉身,帶著紅雲飛進了水閣。


    群賊看那小孩子不過是身高二尺,最多也不過是周歲的孩子,竟能把上百年功力的老怪打得毫無抵抗,這時心膽俱碎,就是老怪也嗒然若喪,再也沒有膽量進入水閣了。但是,鬆林老怪迴到廳上,覺得臉頰上有點黏繃繃的,急忙用手一抓,卻在臉上抓下兩張小紙條來,忙就燈下一看,原來那兩張小紙條分別寫著:“入閣者死”,“偷襲者亡”八個字,更把他嚇得心裏發毛,那還敢抗命?


    於誌敏在水閣上看到鬆林老怪等賊人退去,知道他們不敢再來水閣,可是,自己也得把那付枕褥藏到山洞裏,送還那張紅綾,又檢查了一遍,如是沒有什麽東西遺落,才到城裏,卻遠遠聽到這方麵有人說話,特意來到一看,果然遇上了。


    文亮聽了笑道:“小友這一手玩得真好!”


    王紫霜噘起小嘴道:“還說好哩!他就懂得欺負人!”


    於誌敏詫異道:“我欺負你什麽?”


    “你當時為什麽不提醒我,卻讓我做錯了?”


    於誌敏見她強辯奪理,隻好望著她傻笑了一下,和各人搭訕起來。


    文亮和秦平各人經過這一陣子,知道於王兩人除了有絕世的武藝之外,其餘一切都和小孩一樣,胸中沒有城府,也不知道忌諱為何物,所以也不客氣,老少一群,天南地北亂談,吃得滿曬台都是殘肴廢骨。


    於誌敏拍拍身上,對王紫霜笑道:“你今夜迴不迴去?”


    王紫霜道:“你自己迴去吧!”


    於誌敏笑道:“照我看,還是迴去以逸待勞的好,隻要他們一動,我們立刻知道,截在他們的前麵,倒比這樣分開來好得多。”


    王紫霜嗔道:“你剛才為什麽不說?”


    “現在說也不遲呀!”


    “現在我不高興迴去哩!”


    於誌敏無可奈何,隻好對文亮各人道別,拖著信兒道:“現在就跟我去罷!”


    雙肩微微一聳,帶著信兒破空而去。


    王紫霜看了笑道:“他不知道帶信兒到什麽鬼地方闖禍了?”


    羅鳳英笑道:“難道他不迴水閣去?”


    王紫霜道:“他走的那個方向,分明是走陰風洞!”


    文亮聽說於誌敏把信兒帶往陰風洞,骨肉情深,微微一愕,可是,王紫霜已經看出來,也微微一笑道:“老前輩盡管放心,他比鬼還要靈些,絕不會出毛病,陰風洞雖然險惡,但不能擋得住我們,而且那地方正是練武的好地方,他一定是帶信兒經曆去了。”


    文亮聽她這樣說才稍微放心,其實文亮並不是不知道於誌敏不會出岔子,但是兩代一身,形單影隻,有點掛念而已。


    第二天羅鳳英醒了起來,卻不見了睡在身邊的王紫霜,雖然知道她必定是走了,可是,也不由得暗暗吃驚,如果萬一遇上像王紫霜這樣高手,在自己的身邊做了手腳還不知道,豈不是要吃大虧?所以從這一天起,一遇有機會,也就依照玉山樵者給她那木“內功訣要”苦練起來。


    當天各人梳洗完畢,吃了早點,正待前往打擂的地點,卻見文信兒徐徐而來,各人不禁大愕,文亮把他摟過來問道:“你不是跟著師父去了?怎麽一個人迴來?”


    信兒吃吃一笑道:“師父不要我了!”


    各人看他那種神情,知道他是故意頑皮,個個眉頭皺了一皺。羅鳳英笑罵道:“小鬼頭去了一個晚上,本事沒有學會,倒學會了你師父那古怪的名堂了!”


    信兒也不甘示弱地,笑笑道:“我師父有什麽古怪?他還說你們古怪哩!”


    戴文玉望著羅鳳英笑道:“昨夜王紫霜說的話,一點也不錯,果然是功夫和利嘴都學到了。”


    文亮奇道:“玉女俠和你們說什麽?”


    戴文玉笑道:“她說,誌敏要教一個人的功夫是很快進步的,他有一套速成的辦法,並且帶有稀奇古怪的東西,可以增加受教者的功力,可是,也同時學到他那不讓人的利嘴。大半個晚上,真不知道誌敏編排我們什麽了。”


    文亮聞言大喜,把信兒摟得緊緊地,問道:“你師父教了什麽給你了?告訴爺爺喜歡喜歡啊!”


    信兒笑道:“他教我睡覺!”


    秦平笑道:“睡覺有什麽好教的?”


    信兒笑道:“睡覺的奧妙才大哩!他把我帶往一個大大的深穀裏頭,拿三顆很香的藥丸給我吃了,就要我平睡在一張石凳上,把我周身的衣服脫光,然後在我身上撫摩著,隻覺得他那掌心的熱氣灌進我的身上,燒得那骨頭似乎要酥了,後來又覺得周身甜暢舒適,我才沉沉地睡去。可是,並不是睡,而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那夢裏似乎有三年的時間我自己練了六套劍術,十八套拳術,學會了旋風舞絮和七十二種的點穴法,學到這裏,就聽到一聲雷震,把我震醒,卻見師父仍然在我身邊微笑。這時,他把衣服給我穿好,然後立刻把夢裏的招式練上兩遍,果然我全部記得,他滿意的笑了,就叫我迴來,我不肯走,他說我沒學會他的個性,就不是他的徒弟,硬要趕我迴來,不容分說,把我一抓,淩空而起,出了那個深穀之後,人就不見了……”


    “啊呀!”文亮驚叫了起來問道:“你怎麽識路迴來呢?”


    信兒笑道:“我在那穀口靜靜地打坐,想著師父有什麽個性?想了很久,才想到他有一個不讓人的嘴巴,和愛開玩笑,正在這個時候,我看到王師父遠遠地走來,我忙喊她一聲:


    ‘師母’卻被她重重地打了一掌………”


    羅鳳英噗哧一笑道:“該打!”


    “倒不是白打!她這一掌打後,我自己感到濁氣下降,一連放了幾個響屁,霎時身體也輕飄飄地,要想拜謝,她人已經走了,這時,卻聽到師父在我的耳邊說:‘從現在起,你算是我的徒弟了,迴去吧!’我周圍尋找,卻不見人影,此時,天已大亮,我認清了這裏的方向,就趕著迴來。”信兒笑嘻嘻地說。


    文亮笑道:“信兒!你的緣份不小,自己再苦練幾年,必定能夠報仇了。你要好好地仗義行俠,報答師父的恩情罷!”


    秦平驚奇地問:“文大哥!你可知道誌敏用的是什麽方法教人?這種在夢裏受教的事,從來沒有聽說過。”


    文亮正容答道:“於小俠這種方法是天竺瑜迦教裏‘心靈交感’,可以把教者的意念,灌輸進受教者的心靈,把數十年的時間,縮為一瞬;把數萬裏的空間,縮為一粟,所以受教者雖然是在短短的時間,也可以得到長時間學習的功夫,信兒雖然是做了一夢,而這個夢裏的時間是三年,那麽就等於他隨師父三年了。”


    羅鳳英聽完接著道:“師伯說的全對。聽說誌敏還會一套‘瑜迦劍法’,可以把寶劍離手搏刺。”


    各人聽了,更加驚訝,讚歎不已。


    各人到達擂台的地點,已是日近晌午,因為是最後一天決戰,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山人海,可是,文亮一行人卻不愁沒有地方坐,一直逕走到西棚。這時,雙方的人都還沒有到來,棚裏僅有幾個打雜的壯漢,他們已經認出文亮等人是昨天到過莊上的人,連忙招唿坐下,倒茶倒水。不久,雙方都也來到,衛千裏一眼看到文亮各人坐在棚裏,急忙趨前幾步,文亮也率領各人起立相迎,寒暄之後,戴文玉急忙問飛雲燕的消息。


    衛千裏望了她一眼,才含笑道:“飛雲燕已經能夠走動了,他還托老朽問候戴女俠哩!”


    戴文玉聞言芳心大慰,嘴裏客氣幾句,忽又問道:“昨夜貴莊上發現奇事嗎?”


    衛千裏一愕道:“女俠怎知道?”


    羅鳳英笑道:“可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到貴莊打擾了?”


    衛千裏又望了她一眼,才笑道:“沒見到什麽少年來莊上,隻是在各位走後不久,從外麵飄進來一張短箋,要莊上注意防敵偷襲……”


    這時,居中那高台上一聲大喝:“衛家莊的狗子快上來領死!”


    西棚各人忙往台上一望,原來那台的前麵已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武威非常,雙目兇光四射。坐在衛千裏旁邊的躉尾針萬波平告訴各人道:“那人是瞿塘漁夫的大弟子鐵釣竿史丹,手下倒有幾招毒招……”


    話沒說完,各人身後忽然起了一個小小旋風,一條小黑影已越過頭頂,撲上高台,羅鳳英“呀!”一聲叫了起來,文亮更是大驚失色。


    各人定睛一看,原來上台的小黑影,正是文亮的惟一孫兒文信,同時都感到意外,尤其是文亮的心情,更是沉重。但是,台上那鐵釣竿史丹驚訝的程度,更不亞於西棚各人,原來他正在台前發威的時候,忽然眼前一花,一個小黑影當胸撲到,史丹本能地往旁邊一閃,那小黑影已搶上高台,停了身法。


    這時,鐵釣竿史丹才發覺,一個周身穿著黑衣褲,年約十一二歲的蓬頭童,笑嘻嘻地站在自己的麵前。史丹枉自練了三十年的功夫,卻看不出人家用的是什麽身法,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文信兒見史丹怔怔地發-,笑罵道:“大個子!你犯了什麽離魂症!”


    史丹這時才如夢初醒,喝道:“你家大人不來,卻要你來送死!”


    文信兒嘻嘻道:“不見得理!一定是你先死!”


    史丹大怒喝道:“你找死!”


    右掌往前一探,“金龍現爪”向文信兒頭上抓到。信兒的小身子滴溜溜一轉,卻轉到史丹的身後,小拳頭“咚!”一聲,捶在史丹背上,台下的觀眾雷轟似的喝起采來。


    史丹的武技雖然不算太高,但也是長江上遊的一霸,因為過於輕敵,頭一招就被文信兒打個正著,自然氣往上衝,大喝一聲,一個“鷂子翻身”反撲了過去,雙拳由外向內合擊,“鍾鼓齊鳴”又朝著信兒的太陽穴打來。文信兒看著史丹那對鬥大的拳頭將要打到的時候,猛然把頭往後一仰,史丹的拳頭來勢太猛,不及收迴,“澎!”一聲,左右兩拳同時越過了信兒的門麵,對打起來。本來信兒這時如果起一招“無影飛腳”,很容易就製對方死命,可是,他並不那樣做,反而抽身後退一步,嘻嘻笑道:“大個子!打痛了麽?”


    惹得觀眾一陣大笑。


    羅鳳英皺一皺眉道:“才是半個夜晚,居然就變成了誌敏的影子!”


    戴文玉也道:“真是哩!前幾天在大巴山還要給藏在山洞裏,而且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那知被誌敏教了半夜,就教出這高的武藝,同時還會作耍人。”


    秦浣霞笑道:“在大巴山的晚上,我問他的武藝,知道比不上我,可是現在變成我望塵莫及了!”


    西棚裏各人不明就裏,都交聲讚譽文亮教得高明,信兒那麽小的年紀,居然就練到了上乘的輕功。文亮臉孔紅紅地謙道:“信兒雖隨老朽學過幾年,但老朽這點能耐也不過如此,那能教出什麽好的輕功?”


    躉尾針萬波平笑道:“文大俠過於謙虛了,誰不知道你的輕功水功是黃蓋湖的二絕?”


    文亮苦笑道:“萬兄太過於捧我了,老朽這點能耐算得什麽?說起來也許你不相信,事實上我這個小孫兒另有他的師父。”


    衛千裏忙問道:“他的師父是誰?”


    秦平笑道:“就是羅姑娘問你的那個少年啊!”


    衛千裏“哦””聲。又望了羅鳳英一眼。羅鳳英這時精神都貫注在台上,也不理會。秦平知道衛千裏和西棚各人都有點誤解,心裏暗笑,也不再加以解釋。


    但是,羅鳳英在這時候,卻“呀!”一聲叫起來,接著滴姑著:“小鬼頭好大膽!”


    文亮更是睜著銅鈴似的眼睛,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棚外移去。


    因為那史丹連連失招之後,竟不顧道義,也不怕惹人恥笑,霍地拔出明晃晃的寶劍來,喝道:“小鬼快取兵器,免得說我史丹欺你!”


    信兒嘻嘻笑道:“對付你這個大蘿卜頭,那用得著兵器?快點過來待小爺收拾你!”


    史丹氣得滿臉通紅,殺機透頂,大喝道:“現在我有兵器,你沒兵刃,就先讓你三招吧!省得說我欺你!”


    信兒還是嘻嘻地笑道:“慢說三招,就是一招你也受不了,還是你先進招罷,省得說我欺你大蘿萄。”


    史丹也是一個成名人物,那吃得下這一口氣,橫豎受辱已夠了,一不做二不休,惟有寄望在這隻寶劍上能找迴多少麵子,大喝一聲“看招!”白光一閃,“長亭送別”斜著劍鋒直削信兒的腰肢。


    信兒年紀既小,又缺乏對敵經驗,忽然遇上這種怪招,也吃了一驚,幸虧他學會旋風舞絮的身法,舉止飄忽,對方不易捉摸,這時,看到對方的寶劍,倏然一轉身軀,已繞到史丹的後麵,喝聲“打!”右手一揚,卻是虛招。


    史丹眼看自己的劍尖快刺上對方,忽然眼前一花,對方已失了蹤影,就知道不好,這時聽到“打”聲自起背麵,急忙跳前一步。寶劍往後一撇“迴光反照”身形跟著一轉,原來那“迴光反照”的劍勢“就變成了“秋風掃葉”,劍光如環,護住了自己的中盤。


    信兒看到史丹這種劍式,知道他有點心怯,更加嘻笑道:“你專顧中盤有屁用,看小節擰下你的頭來!”


    身形一拔,喝聲“照打!”趁勢撲往史丹的頭上。


    史丹因為先就聽到信兒調擰下他的頭。已暗暗準備著,現在看到他真個身形縱起,撲向自己頭上,心裏大喜,大喝一聲,劍鋒往上一撩“舉火撩天”,以為對方非死即傷。文亮更是“哎呀!”一聲,急得幾乎栽倒,就是連到戴文玉也以為信兒難逃一劍之危。


    那知信兒原是存心戲耍史丹,使他當眾丟更大的臉,所以,他這一撲並不是向史丹的頭上進招,在表麵上看來似乎是“餓虎撲食”,而事實上是“玉燕歸巢”,勢急如箭;當史丹的劍鋒往上一撩的時候,信兒的整個身子已越過了史丹的頭上,從史丹的背上滑了下來,兩手剛剛到達台上,立刻雙腳往後一踢,“黔驢戲虎”正正踢在史丹的屁股上,“蓬!”一聲,把史丹踢個踉蹌幾步,惹得台下轟然大笑,觀眾的叫好聲,竟掩沒了台上的緊張場麵。


    秦浣霞更笑得彎腰喘氣,羅鳳英邊笑邊說:“他的功力還不見怎麽樣,但是招式刁鑽,就和他那師父一樣,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了!”


    文亮本來提心吊膽地恐怕信兒失招,經過了這陣子之後,知道信兒已經大非昔比,大大地放心,也就退迴棚裏坐下。


    台上的史丹受了一踢之後,知道這小孩子確不易與,也就劍招一變,施展起苦練三十多年的“萬花劍法”,一團白光護著自身,一味隻守不攻,想以逸待勞,消耗對方的體力,果然,這一個計劃頗為收效,信兒一連攻了幾次,都無法攻進,身法也漸漸緩慢下來,而文亮的心情又漸漸地緊張起來,惟有羅鳳英看出信兒絕不會落敗。


    五十招之後,信兒的身法更是遲滯。史丹的心中大喜。暗道:“看你這小鬼還兇得起來不?我不出百招,就要你送命!”


    可是,信兒卻胸有成竹,並不理會,一麵施展他那旋風式的輕功,繞在劍光的外麵,嘴裏卻不斷地嘲笑道:“大蘿卜!你可是跟師娘學的功夫?為什麽半招都不中用?”


    這話一出,史丹的心裏可真有點著急了,因為他那“萬花劍法”隻有八十一招,現在已經用出大半,還是僅能夠保衛自己,為了要拖延時間,隻好把劍式緩緩地施展,那知道這麽一來,居然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子,上了文信兒的大當。


    文信兒一見對方的招式緩了下來,立刻雙腳一蹬,身直如箭,搶入了對方的洪門。史丹想不到對方的身法那樣奇快,而且居然憑著雙手,搶進自己的洪門,一時大意,收招迴救已經來不及,隻得往後一退。右手劍橫著往前一推,“攔江截鬥”擋上一著,再行打算。那知信兒的旋風舞,飄忽到不可捉摸,倏地一個轉身,又已繞出外門,左掌朝著史丹的麵門一照,忽又收迴。史丹看見信兒的右掌朝著麵門打來,本能地把劍一起,卻沒有防備信兒左手一伸,正點中他的“曲池穴”,史丹感到右臂一麻,“-榔!”一聲,一隻長劍已經落在台上。這時史丹亡魂直冒,急忙往左一跳,逃到台下,向著東棚一拱手,說句:“兄弟丟臉迴去,他日有緣再見了!”


    說畢,頭也不迴,走出場外。


    文信兒撿起史丹跌在台上那隻長劍,正待要走,忽然東棚裏喝聲“且慢”,又躍出一位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到了台上。


    西棚各人一兒那老頭子上台,就是一怔,文亮急忙喚道:“信兒下來!”


    本來信兒已經贏了一場,下台換人上去,在武林的規矩上是可以的,尤其是他的年紀小,對方更不應該采取車輪戰。


    羅鳳英看到西棚各人緊張的樣子,和文亮師伯驚叫的聲音,雖然她不認識那老頭子,也知道那老頭子絕非易與,急忙輕身一縱,飛跳到中央擂台上,叫道:“信兒!你打勝一場了,就下去罷!”


    文信兒那肯答應,反而嘻嘻笑道:“姑姑讓這一場給我罷!等我打乏了,你再來好嗎?”


    這時,那老頭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沉聲大喝道:“到底你們兩個是誰上來領死?”


    羅鳳英還沒有答話,就被文信兒搶著說:“糟老頭別吹破了,待小節教訓你!”


    衝過羅鳳英的麵前就是一掌朝著那老頭子麵門打去。


    那老頭子的功夫確是不弱,見信兒的手掌打來,肩膀微微一幌,人已離開三尺,喝道:


    “誰教出你這野雜種,連規矩都不懂!”


    信兒唯恐別人搶了他的生意似的,急忙接著道:“糟老頭,要打就來,不打就滾!”


    他那知道麵前這個老頭子卻是三湘七澤草湖英雄中,坐穩第二把交椅的震天雷徐嚴穀。


    提起徐嚴穀這個名聲,在湖廣四川這一路上,不論是俠義道,綠林道,無不讓他三分,豈肯受黃毛孺子的戲弄?


    果然,震天雷徐嚴穀聽到信兒無情的嘲笑之後,眉藏殺氣,麵罩寒霜,反而仰天大笑道:“我震天雷徐嚴穀也遇上了對手了,不過這個對手卻是個無知的孩子,他的長輩是誰?


    請出來答話!”


    震天雷這幾句話,是用內功的真氣從丹田裏迫出來的,在場觀眾不論遠近,都聽得異常清晰,羅鳳英和文信兒從他那宏亮的音調裏,也知道這人有精湛的內功,實在不可輕視,都不禁微微一怔。


    可是,信兒小時就受爺爺幾年的薰陶,再加上夢裏三年的名師指點,所謂初生犢兒不畏虎,管他是震天雷震地雷,還不是按照敵人來辦理,當時又朗笑一聲道:“憑你也配問我?


    我也不管你是震天雷,轟地炮,盡在說那麽多廢話怎的?”


    信兒這話一出,東西兩棚的人物,連帶觀眾,都不由得一震,個個暗叫:“這小鬼好大膽!”


    文亮心裏一急,飛身出去喝道:“信兒不得無禮!”


    震天雷徐嚴穀看到文亮出麵,雙眉往上一豎,冷冷道:“哦我當是誰教出來的小輩,原來是黃蓋三傑大阿哥的傳人,怪不得有這麽驕橫,可是,黃蓋三傑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放屁!你敢輕視我爺爺!”


    信兒兩肩一幌,人隨聲至,一揚右掌,五指如鉤,一招“寒鶴尋魚”拍向震天雷的左頰。


    震天雷一看文信兒居然使出“鷹爪力”的家數,到底他的功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年紀小小,一出手就是毒招,也不敢輕視,急忙左手一翻“金絲纏腕”,企圖倒扣信兒的寸關尺。


    信兒的功力雖不如人,但是小身軀卻像風車一樣,看到對方並不迴避,反而要抓自己的腕臂,立刻趁勢“曲脈三折”右掌往後一收:“合浦還珠”肘向前擊,衝向對力的掌心,同時身子一側,左掌“閉門謝客”,掌沿切向對方的脖子。


    震天雷想不到這小孩子竟會用出這種怪招,當下如果不收招退避,則左掌必然被他撞中,雖然不見得就會被打折,可是也要丟個大臉,搞得不好要是被他切上脖子,更無異犧牲了江湖上的生命。所以,迫得又往後一跳,避過來招。


    信兒見到自己已搶到主動,更不怠慢,雙掌就像蝴蝶似地上下翻飛,忽而“輕舟搏浪”,忽而“西子浣紗”,忽而“範蠡遊湖”,忽而“葵花向日”,雖然震天雷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可是,看到信兒所使用的招式,忽然是三寸門,忽而是八卦門,忽然又轉入五行門,不論是少林、武當、崆峒、昆侖,樣樣都有;明明看到他右掌是實招,立刻加以化開、那知自己的招式剛剛發出,對方的招式已經化為虛招,接著下一個招式,又衝向自己身上另一個部位。


    震天雷一個大意,竟吃信兒在他的背上連拍了兩掌,雖然因為自己的功力深厚,沒有傷到內髒,可是以一個成名的人物,連打一個小孩子就打不過,那不羞得老臉發紅,無奈眼前這個小孩子的身手確也太快,招式確也太怪,由得震天雷小心應戰,發出十足的功力,也不過是扯得一個平手。


    信兒也覺得震天雷這個老頭子,確是與眾不同,連捱了自己兩掌,不但招式不亂,而且功力似乎又增強得多,所以也就小心翼翼,沉著應付,打成驚心動魄,東西兩棚諸位英雄都暗暗驚服。


    三四百招過去了,棚裏各人還沒有看出勝負,可是,信兒卻嘻嘻笑道:“糟老頭,你要敗了,快拿兵器!”


    震天雷徐嚴穀聞言,心頭上微微一震,大喝道:“就憑我雙掌毀你”話音未斷,信兒吃吃一笑,身形一起竟撲了過來,右手一伸“雙龍搶珠”指向震天雷的雙目,右掌反推向上“猴子偷桃”暗藏著“金剛掌法”衝擊震天雷的小腹。震天雷看到信兒來勢洶洶,知道必有所恃而動,急性坐定馬步,身形一側,左掌“天王托塔”,右掌“武鬆擒虎”,先把來勢化開,然後續用“獅子拋球”將信兒擊退迴去。


    本來震天雷采用這種招式應戰,是絕對正確,台下各人無不以為信兒是勞而無功,尤其是文亮更擔心信兒身體懸空,萬一被人家運用劈空掌力反擊過來,豈不被打落台下?那知信兒老早就看出對方的弱點,所以掌似屏風,拳如驟雨,打得對方無暇運用劈空掌力,這時看到對方居然應招,小身子淩空一挺“懶虎伸腰”輕輕一扭,已閃往震天宙的身後。


    震天雷左右兩手同時出招,突然眼前人影一幌,信兒已落往身後,自己就知道上當,急忙身形一挫,沉肘托掌,左腿猛然一掃,把整個身軀憑藉腿力轉往後麵;這一招“金龍繞柱”雖然用得不差,但是信兒更為賊滑,他那小身子一到震天雷的後麵,立刻一跺腳,淩空躍起一丈多高,此時,震天雷隻顧到前後左右,上麵完全空著,等到發覺信兒不在身後的時候,“汰!”一聲斷喝,信兒已經當頭落下,左掌一招“蒼鷹喙食”奪去震天雷的頭巾,那斑白的頭發散披了下來,右拳就勢一抓,把震天雷的頭發抓緊,趁著身軀落下的時候,雙腳又往震天雷的膝彎一點,右手往後一-,就把震天雷摔倒在台上。


    信兒這幾招不過是瞬間的事,震天雷一倒,台下的觀眾和西棚的英雄,都震天價地叫起好來,把東棚的群賊氣得臉色大變,就在這個亂——的時候,忽然東棚裏飛出一片淡淡的輕煙,飛往正中的擂台,信兒不知就裏,微微一怔,看看就要被那股輕煙罩上。


    可是,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台下卻吹上一股勁風,把那輕煙吹上了棚頂,同時,西棚裏也一聲嬌喝:“信兒快退!”


    人隨聲至,台上又多站了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女郎,東棚各人一見這人現身,都竊竊私議起來。


    那女郎一上台,立刻喝了信兄迴去,一雙鳳目往台下一掃,怒容滿麵,朝著東棚喝道:


    “那一位是施放‘瘴煙’暗算的朋友,有膽的就出來過兩招!”


    這時,東棚那邊一位三十五六歲的漢子出得棚來,輕輕一縱,就飛身上台。戴文玉看來人頭戴英雄巾,身披大氅,背上斜插一隻長劍,生得眉長入鬢,秀目含春,美貌之中,眼角眉梢都隱含蕩意。


    這個漢子上台之後,立刻向著戴文玉拱一拱手道:“女俠何人?為什麽也要來淌這淌渾水?”


    戴文玉一聽那人的口音很熟,想了一想,知是頭一天晚上在客棧外麵被不知名前輩罵跑的那位狡賊,料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也就冷冷地說:“你還要問我麽?本來我並不上來淌這渾水,可是,就恨你們這些施暗算的狡賊,有膽的就報上名來,讓本姑娘打發你迴去!”


    那漢子吃這幾句話一激,也就怒道:“你當我不知道你是芙蓉女俠不成?既然你要找死,就等我采花蜂送你迴去,要不然就陪老子玩玩也好!”


    說完立刻取下寶劍,沉著氣,注視著戴文玉。


    戴文玉聽到來人自稱為“采花蜂”,也就知道是荊山孟良臣老俠的徒弟,想不到卻在這裏遇上,當下冷笑道:“原來你就是背師叛道的溫嘉烈,好!好!讓我來替孟老英雄清理門戶!”


    立刻也拔出寶劍,喝道:“淫賊!進招罷!”


    采花蜂孟嘉烈見戴文玉居然知道他的師承,也暗地一驚,答聲“好!”身軀猛然一轉,劍走輕靈,一招“遊龍戲鳳”當胸點來。


    戴文玉見他一出招就是輕薄,心裏大怒,但是對方招式輕巧,倒也不敢大意,立刻橫移玉步,避開正麵,玉腕一翻,掌中劍就如遊龍般刺了過去。


    孟嘉烈想不到戴文玉的劍招恁般精熟,急忙把寶劍往懷裏一吞,接著一沉腕,劍尖反向上挑,身軀同時一轉,“天魔舞杵”竟圖一招就把戴文玉的寶劍擊落。那知戴文玉也恐怕自己的腕力不濟,如果自己的劍給他碰上,弄得好落個兩敗,弄不好是自己的寶劍被擊落,犯不著和他拚硬,所以寶劍往懷裏一帶,接著再往前一吐,直指孟嘉烈的後心,喝聲:


    “著!”


    掌中劍已像閃電般發出。


    孟嘉烈一招“天魔舞杵”沒有碰上對方的兵刃,已知危險,這時忽聽身後一聲斷喝,急忙往前一縱,卻料不到戴文玉身隨劍走,已撲到他的背後,又喝道:“著!”孟嘉烈這時真個嚇得驚魂出竅,連到應招的機會都沒有,淩空一個翻身,飛落台下,惹起觀眾一陣-笑。


    戴文玉見采花蜂已逃下台去,自己不便追著下去,立刻收迴寶劍,站在台口盈盈一笑道:“想不到好一個成名的人物,原來隻會腳下抹油……”


    話聲未畢,一股淡淡的輕煙,隨著一股烈風飛上台來。


    戴文玉雙肩一沉,正待運用劈空掌力,把這股“瘴煙”倒撞迴去,這時,側麵一聲嬌叱,一股烈風把那“瘴煙”吹向空中,接著東棚裏“哎呀!”一聲,一位五十多歲,骨瘦如柴的老年人,倒在地上,東棚的群兇也一陣鳥亂。


    戴文玉微微一愕之間,東棚裏又哈哈一聲長笑,一條人影搶上台來,戴文玉一聽那笑聲,就知那人的內功精湛,這時見到人影撲到,急忙往側方一退,眼前一花,來人已經安安穩穩地站在台上,身法之快,是前所未見。


    戴文玉定睛一看,來的這個人年紀約有六七十歲,高約七八尺,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唯有雙目露出兩股兇惡的光芒,碧籃籃地令人可怕。戴文玉連忙拱一拱手道:“這位前輩何人,為何助紂為虐?”


    那瘦老人雙眼一翻,仰天大笑一陣,才又陰惻惻地望了戴文玉一眼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快找那施暗算的人上來說話!”


    戴文玉聽了,不由得氣往上衝,秀眉往上一揚,星目含嗔喝道:“我尊你一句前輩,不過是見你那麽老的年紀,好意叫你退去罷了,難道還怕你不成?既然不肯通姓名,就請進招罷!”


    那瘦老人又傑傑一笑,才又冷冷地說:“你這娃兒真不知道厲害,要知道我赤發靈官說一是一,二是二,從來就不準違拗的,不過,姑念你無知,就此準你退去,饒你活命!”


    戴文玉聽到瘦老人說出名頭,不禁就是一怔,暗喊句慚愧,仔細地往老人的頭上一看,果然見判官帽下麵的鬢腳,隱約透出赤光,自己在江湖上行道,也曾經聽說過此老的名頭,卻不知道在這時候遇上,但是,自己也不便示弱,就在這一沉吟之間,赤發靈官又冷冷道:


    “怎麽樣?還不快點退下去,難道要找死?”


    這時,戴文玉再也忍不住了,也就拱一拱手,冷笑道:“既然老前輩一定要淌這渾水,那麽晚輩也隻有領教幾招!”


    此話一出,赤發靈官登時須目俱張,沉聲喝道:“算你有膽!進招罷!”


    戴文玉陪笑道:“既是這樣,就請老前輩亮出兵刃,好待晚輩進招!”


    赤發靈官更加大怒道:“老夫三十年來,不用兵刃,就憑這雙肉掌打發你!”


    戴文玉還是陪笑道:“既然老前輩不用兵刃,晚輩也隻好收起兵刃了!”


    果然一挽劍花,“-!”一聲,把劍納迴鞘裏;這一下反而把東西兩棚的成名人物嚇了一跳。文亮和秦平都相對地看了一眼道:“這孩子好大膽!”


    文亮更輕輕地推著羅鳳英道:“這個赤發老賊辣手得很哩!你去照顧照顧,必要時助你師姐一臂!”


    羅鳳英微笑著,點一點頭,緩步離開西棚,原來這赤發靈官的功力確非常人可比,尤其他練的完全是陰柔掌勁,和劈空掌勁是殊途而同歸,劈空掌打出是一路的勁風,而陰柔掌擊出隻是一團的柔氣,要到達跟前,才能夠發覺,因此,也使對方最不容易躲開。


    自從赤發靈官練成這套掌法之後,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不知被他毀去多少,可是,作惡多端,必然身斃。正當他練陰柔掌到達極頂的時候,不知在何處一個墓窟裏得來半部道書,又說明練陰柔掌之後必須練僵屍功,否則必然喪生在自己掌力反彈之下。


    赤發靈官當然將信將疑,立刻找到一株大樹來試驗自己的掌力,那知掌力發出之後,那棵樹仍然紋風不動,而自己的身上卻起了反應,幸虧他有很好的輕功,一個“筋鬥翻雲”倒縱了迴來,可是下半截已經受了重傷,調養一年多,仍然不能複原,陰柔掌也未能到達造極的階段,僵屍功也隻能練個兩三成,於是,懊悔不迭。尤其奇怪的是:他那陰柔掌勁發出石也為穿,可是朝著樹上打擊,卻不傷毫末,屢試不爽,這才悟出道理來,原來陰柔掌是純柔之力,所以能夠製剛,但遇上柳樹,卻是至柔之物,而陰柔掌反為所製。


    這時懊悔已遲,仔細想了又想,反而疑心到有仇敵故意遺書害他,因此藏慝多年,苦練白骨掌的絕技,雜入陰勁,到了最近才來到酆都,卻被鬆林老怪網羅了進丟,戴文玉雖久聞其名,但那知他真個厲害?


    赤發靈官一見戴文玉收起寶劍,氣得他老臉都紅了起來,喝道:“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戴文玉微笑道:“老前輩!看招!”


    雙掌往外一分,然後往裏一合,掌心微微朝前麵一推,一股勁風,已撲往赤發靈官的胸口。


    赤發靈官原已知道戴文玉劍法精奇,隻須兩招就把采花蜂迫落了擂台,後來苗疆毒瘴的門人曹嶽風發出一把“瘴煙”,卻被旁邊一女子的劈空掌力震散,連帶曹嶽風也被人家不知用什麽東西打瞎雙目,自己才出來叫陣,卻不知道戴文玉頭一招就用起劈空掌力,但是,仍以為這一女子能有多少內勁,於是,袍袖一揚,也用出三四成掌勁,推往前,雙方掌風一觸,隻聽到“繃!”一聲過處,台板閣閣作響,三丈多高的席棚,也被這一陣風刮得沙沙作響,這時,雙方都驚覺到對方厲害,不敢輕視。


    赤發靈官一時大意,接了戴文玉這一掌,雖然身體沒有受傷,但也覺到真氣受了震蕩,這時更不容戴文玉進招,雙掌一錯,就勢往前一推,發出一股柔勁。


    戴文玉見赤發靈官雙掌推出,分明是用內功進招,可是卻沒有感到什麽拳風,知道對方用的是柔勁,急忙嬌軀一挺,平地拔起五六尺,然後雙腳往上一蹺,倒撲了下來,兩臂往外一揚,再往裏一圈,“寒塘鶴渡”挾著強烈無比的掌風,罩到赤發靈官的頭上。


    赤發靈官見到自己的掌勁發出,對方已躍開原地,急忙縱身往後,蓄勢以待,這時忽見勁風起自頭上,知道對方用的鶴形掌,淩空擊下,方圓兩丈之內都已被掌風籠罩,萬難逃避,隻得一沉身軀,雙掌往上一翻,用足了功力反托向上,這時,忽聽到“照呀!”一聲,接著“蓬!蓬!”兩聲巨響,各人眼睛一花,戴文玉已經像斷線風箏,輕悠悠地飄出台外四五丈遠,可是赤發靈官卻癱在台上,一動也不動了。


    這時,台側一聲嬌喝,飛過一條身影,直衝往戴文玉那邊,一伸手,把戴文玉抱在懷裏,接連兩縱,進入了西棚,急忙從身上取出幾粒丹藥,納入戴文玉的口中,順便度一口氣,把那靈藥灌進戴文玉的肚裏,然後把戴文玉平放在一張長椅上,拿了鬥蓬給她蓋好,才望著文亮笑道:“好險!”


    文亮笑了一笑道:“你這一手做得很好,可是,恐怕那些賊人會胡賴哩!”


    秦平忙問道:“羅姑娘!是你做的手腳?為什麽我都看不出來?”


    西棚各人都同時注視著羅鳳英等著她答覆。


    羅鳳英搖一搖頭道笑道:“我隻是叫了一聲吧!”


    秦浣霞笑了起來道:“姐姐!你的嘴可是有毒?”


    羅鳳英怔一怔道:“你這話怎麽講?”


    “如果不是嘴裏有毒,為什麽叫了一聲,那赤發靈官就被你叫死了?”


    羅鳳英-了她一眼,才笑道:“你這個笨蟲,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秦浣霞被羅鳳英說得粉臉通紅,低下頭去,羅鳳英見了又憐恤地說:“你這個人哪!”


    秦浣霞抬頭一望。羅鳳英又笑道:“你聽到我剛才喊一聲是什麽?”


    秦浣霞想了一想道:“是不是照呀?”


    羅鳳英點一點頭道:“你聽的對了,可是你能猜到赤發靈官聽到的是什麽?”


    秦浣霞順口說:“還不是聽到‘照呀!’”羅鳳英笑著搖頭道:“你錯了,赤發老怪必然聽到一聲‘照打’!”


    秦浣霞奇道:“這是為什麽?”


    羅鳳笑道:“譬如兩個人在麵對麵相打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後麵喊聲‘照’,你說他這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秦浣霞道:“當然恐防暗算呀!”


    “所以他就會把‘呀’字聽成了‘打’字!”


    羅鳳英這話一出,西棚各人除文亮早就雪亮,秦平也已經明白之外,自衛千裏以下,全都“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衛千裏望了東棚一眼,迴頭笑道:“赤發老怪料想難活了,但戴女俠也已受傷,我們還是得不償失……”


    羅鳳英接口道:“衛莊主放心,我師姐決不妨事,而赤發老怪斷難活命,因為他是被我師姐的掌力直接擊中的呢!”


    東棚那邊經了這一陣混亂之後,忽地又傳來一聲長嘯,嘯聲一停,居中那台上已站了一個須眉皆白的老人,羅鳳英定睛一看,認得是昨天戴文玉指給她看的那個白額巴蛇萬世仇,正待飛身出場,卻是信兒跑過來笑道:“羅姑姑,你要招唿戴姑姑,這場讓給我吧!”


    也不待羅鳳英答話,兩臂一揚,旋風陡起,擁著小身子又飛上台去。


    萬世仇見旋風颯颯,一個蓬頭童已到了台上,認得又是打傷震天雷的那個小孩子,立刻大喝一聲:“小鬼嫌命長了,又來找死麽?”


    信兒笑嘻嘻道:“小爺和你有萬世仇,卻要抓條蛇兒耍耍。”


    萬世仇見信兒把他的名號拆開來取笑,須眉一展,右手往腰裏一探,抽出一條長約四尺的奇形短鞭來,漫看他這條鞭長僅四尺,卻是兩頭都帶有三寸多長的暗舌,而且一端藏有毒汁,一端藏有毒針,如果功力不敵人家的時候,就一手執定中段,一按暗鈕,毒汁就射向對方的頭麵,毒針就射向對方的身上。萬世仇幾十年也就仗這一條“毒龍鞭”而成名,差不多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都知道他這條鞭的歹毒。


    文亮在西棚裏一看萬世仇亮出兵刃,也知道厲害,急忙喝道:“信兒小心,鞭上有毒!”


    信兒先應了一句:“知道了!”


    又對著萬世仇嘻嘻笑道:“聽說你這鞭上還會放毒,就先放出來吧,省得過一會來不及了!”


    說完也不進招,就站在萬世仇的麵前,昂著小腦袋,打量著萬世仇,一臉蔑視的表情。


    萬世仇被信兒惹得他心頭火起,也不顧什麽道義不道義,大喝一聲,手中鞭“迅雷轟頂”當頭打下。


    信兒在起先已連勝了兩人,那把這條白額巴蛇放在心上,等到鞭梢將到頭上,小身子立刻往下一坐,搶入萬世仇的洪門,就要進招。那知萬世仇的“青龍鞭法”確是非凡,而且因為鞭身很短,使用起來更是靈活,他一見信兒欺身一招,心裏暗叫:“你找死!”


    右手一抖,鞭梢倒卷了迴來。“瀾江撒網”攔在信兒的前麵。如果信兒不是收招的快,那麽,雙手都要被他打斷。


    信兒吃了這一下子小虧,再也不敢輕視,立刻施展起“旋風舞絮”的身法,繞著白額巴蛇亂轉。說到這種“旋風舞絮”的身法,確是不同凡響,施展起來隻見塵沙滾滾夾著一條小身影在轉,而這條小身影也變成了一堵矮牆把白領巴蛇圍在中心,本來和“鵠-奪蝮”是同源的身法,因為信兒是在夢中學藝,所以沒有練成劈空掌力,以致不能盡量發出它的功力,由他這樣也把這條老巴蛇圍困起來,一時也衝不出去。


    白額巴蛇雖然不懂得信兒用的是什麽功夫,但是當信兒空手奪下史丹的長劍,摔倒震天雷徐嚴穀的時候,已經賞識了這種身法,這時,看到信兒又施展起這種身法,倒也識得厲害,立刻鞭梢一轉,握緊了中段,兩端就像兩個毒蛇頭,伸伸縮縮,盡朝著信兒的身影,迫得信兒進不了招。漸漸,信兒的身法越來越快,白領已蛇的鞭法也越來越緊,兩棚的英雄和台下的觀眾,除了少數的幾名高手之外,都隻看到兩團影子在台上打轉,分不是誰是信兒,誰是巴蛇。


    文亮和秦平看得緊張起來,都走出西棚到了台前,東棚裏的黑玄壇宋東明、翻江犀宋一波也都走出棚外,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就要變作群毆的時候,文亮似乎聽到身旁有一個蒼老的口音道:“那小孩不致落敗,你緊張什麽?”


    聲音清晰異常,可是,迴頭一看,那有什麽老人,其餘的觀眾個個都凝神望著台上,文亮知是高人指點,心裏也稍覺安慰,轉眼之間,台上又是百幾十招過去了,雙方仍然是無法進招,直打得驚魂落魄,台前的觀眾不用說也是個個盼望信兒得勝。


    忽然看到外圍的圈子驟然一緊,一個灰白的影子被拋落台下,文亮和秦平緊張過度竟“哎呀!”喊出聲來,但是,卻聽到台上“吃吃!”在嘻笑。


    文亮急忙定睛一看,原來是信兒滿頭大汗,仍然屹立在台上,手裏還拿著白額巴蛇的毒龍鞭,這時,觀眾已經一陣歡唿,但是文亮卻喜得一聲也響不出來,反而是流下幾滴惶然的清淚。


    就在這個時候,東棚一聲大喝,飛上一個像鐵塔般的老人,剛一到台上,立刻運劍如風,往信兒當頭就劈,信兒連忙一閃身軀,避過一招,正待發話,秦平已經怒不及待,雙腳微微一頓,飛身上台,一挺手中劍攔在信兒的前麵,朝著宋東明喝道:“你們以老欺少還不夠,又想用車輪戰麽?”


    朱東明大怒道:“你是什麽東西,敢橫來架梁?”


    秦平冷冷地笑道:“你瞎了眼不認識我,可是,我卻認得你是在玄武廟守門的那隻畜生!”


    這話說完,台前又是一陣-笑。


    宋東明那能再聽下去,左臂往後一分,右肩一側,劍走偏鋒,攔腰削到。秦平看見敵招已發,立刻一沉右腕,劍尖斜斜往上,“撥霧看天”化開了來勢,同時劍鋒順著對方的劍身往前一削。


    宋東明見對方用此奇門險招,知道如果不急把寶劍收迴,勢必被削斷手腕,可是,此時自己的劍已被人家黏緊,要想收迴已是不易,隻得雙腳往前一挺,使一個“金鯉穿波”的身法,全身抽退。


    秦平沒有防到他會來這樣一著,身軀被迫得往前一頓,幌了兩幌,幾乎失招,心裏暗罵一句:“狡賊!”


    宋東明看到秦平身形幌了一幌,急忙穩下自己的身形,上體往前一探,右手劍“乳燕尋巢”直點秦平丹田。秦平這時身形未定,一見寒霜耀目,敵劍已到,隻好把手中劍往台板上一點,使出一個“倒卷珠簾”的身法,把身形翻上空中,輕輕巧巧地落到宋東明的身後,趁勢一提寶劍,“抽刀斷水”反由下向上劃切宋東明的前胸。


    這一招乃是秦平的救命絕招之一,不用則已,一用了出來,對方非死必傷,尤其是這時的黑玄壇宋東明距離又近,更是萬無幸理,可是,就在秦平快要得手的瞬間,東棚裏飛出兩枝“流雲梭”,不偏不倚正射在秦平的劍身,“-!-!”兩聲,秦平的寶劍竟被擊偏了一尺多,震得手腕發麻,幾乎連劍也拿不穩。


    宋東明檢迴了性命,更不打話,“迴風掃葉”一劍又朝著身後撇出,秦平的身形剛剛落迴台上,尚未站穩,隻得一點腳尖,退後丈餘躲過這一招。


    這時,激怒了台前觀戰的文亮,大喝一聲,飛身上台,朝著東棚喝道:“朋友!有膽就出台來罷,躲在裏麵暗算人家,是什麽好漢?”


    話聲未畢,東棚裏一聲長嘯,夾著一條身形飛到,同時一陣勁風,竟把秦平、文亮,雙雙推落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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