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鳳英跳下院中,一陣沙石打進老君殿裏,並且發出掌力,唿唿作響。忽然殿角傳來“桀桀”的怪笑,這幾下子的笑聲,使屋上的文亮和戴文玉都感到有點悚然。


    但是,羅鳳英可不管那些怪笑,她一心在於誘敵,希望看到殿裏到底藏著什麽東西;因此,盡管是殿裏桀笑,而她仍然站在殿外,左一掌,右一掌,打得殿裏鍾鼓齊鳴,神像也被她的劈空掌打得橫飛直闖。


    就在殿裏一片混亂的時候,羅鳳英忽然感覺到自己發出去的掌力倒震迴來,她下意識地知道對方竟然還招,雖然自己不過用上五六成的功力,可是,由於這一震的結果,也可以知道殿裏看不到的怪物,功力並不算弱,立刻向秦平打了一個手勢,要上麵留意,接著大喝一聲,雙掌齊發,身軀也跟著這一陣劈空掌風,飄進殿裏。


    瓦麵上各人想不到羅鳳英竟然這麽大膽,赤手空拳,連到寶劍也不拔出來就衝進殿裏,都同時大吃一驚。


    秦平更不敢坐視,連忙飄身下來準備接應,那知身形剛一落地,就感到背後一陣勁風夾著冰冷的寒風襲到。


    秦平在江湖上,也算是老一輩的俠客了,尤其是一身的輕功更是了得,所以博得“雲中龍”的雅號。這時,感到一陣勁風,知是隱形的高手,從中作怪,立刻往上一跳,避過來勢,在空中來一個“鷂子翻身”,改過一個正麵,雙掌齊施,往那勁風的方麵打去,同時喝道:“朋友出來罷!不要裝神裝鬼了!”


    就在這個時候,殿裏那個羅鳳英也嘻嘻地罵道:“你這個怪東西還會噓氣,看本姑娘可饒你!”


    原來羅鳳英的心機精巧,老早聽說那些怪物會吹氣,所以知道如果用兵刃對敵,必定要吃虧。因此,她一上來就發出劈空掌力,一方麵固然是護著自己,而一方麵也可以打擊敵人。縱然是自己功力不夠,不能在遠處傷害對方,可是,由距離上說,假如對方在五丈外發出掌力,或是吹來的勁氣,到達自己的跟前,那麽自己隻要發出一半的力量,就可以把來勢擋在五尺之外,這種是以近製遠,以逸待勞,以四兩敵千斤的運用。


    最初,各人且知就裏,以為她太過大膽,其實這正是她技巧的地方,獲勝的秘訣。


    羅鳳英進入殿裏打了一陣劈空掌,隨時也注意對方的動靜,這時,又被她看出了有點異樣。


    原來那劈空掌力所及的地方,都打得塵土飛揚,殿上的陳設,甚至老君的塑像,都被她打倒了下去,惟有殿角一麵大皮鼓,卻動也不動地,仍然屹立在架上,而那個鼓架卻用黃幔圍了起來的。


    她雖然看出這種異樣,可是,她並不動聲色,仍然在殿上左三右四地,漫無目的地,打她的劈空掌,就像是平時練習一樣,而身軀卻漸漸地朝著鼓架這方向移過去。等待身形離開那鼓架不到一丈的時候,突然雙掌齊發。


    這一掌,她是用足了功力打了出去,漫說是虛置在地麵上的鼓架,就是一尺大小的樹-也要被她的掌力打斷,所以她這一掌,竟把邢鼓架打得橫倒了下去。


    怪事也就在這時候發生了,當那鼓架往側麵一倒的時候,羅鳳英忽然感到一陣冷風吹到,她急忙再發出掌力,把那陣寒風倒撞迴去,而且她左右掌連環交換,逕自撲向鼓架那邊。


    三四步之後,羅鳳英已到達鼓架的麵前,她取了一個“玉柱迴旋”的腿法,左腿橫裏一掃,把那鼓架連帶架上的皮鼓都掃倒在一邊。這時,鼓架後麵卻跳出一個一分像人,九分像鬼,瘦骨嶙嶙,綠光閃閃的怪物來。


    那怪物一現身形,立刻張開血盆似的大嘴,朝著羅鳳英噓一口冷氣。羅鳳英當時雖然被那怪物嚇了倒縱迴去,可是,這時看到它在吹氣,知道它這口氣非同小可,趙忙雙掌一吐,又把怪物那口氣打退了迴去。


    經過了這麽一接招,羅鳳英知道邢怪物並沒有什麽可怕的地方,立刻節節進迫,嬌叱起來。


    殿外的秦平,屋頂上的文亮和戴文玉聽到羅鳳英在下麵喝罵的口氣,知道她已發現了敵蹤,而且那些敵人並不是傳說上那麽可怕,膽子陡然一壯。


    文亮首先大喝一聲:“該死的東西!”人隨聲至,飄落地麵。但是,戴文玉卻怕那怪物漏網,仍然手持寶劍在屋上警衛著。


    就在這個時候,羅鳳英已迫得那怪物出到院裏,各人一看它那長相,確也怕人,文亮一見立刻就要拔劍而上,羅鳳英忙喊道:“師伯別用劍,隻能用內功毀它。”羅鳳英這一聲喊,內氣一鬆懈,那怪物趁這時機,張口一噴,一股冷氣竟撲到羅鳳英的麵門。


    羅鳳英被它這一口氣噴中,也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那怪物見到已經噴中了對方,立即張開鋼爪,撲奔前來,朝著羅鳳英的頭上抓到。


    這時看起來羅鳳英萬萬無法避免,必定要喪生在怪物鋼爪之下,文亮“啊呀!”一聲,雙掌一錯,發出強烈的掌風往怪物的側麵打來,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各人眼睛一花,卻聽到“繃!”一聲巨響,那怪物竟被羅鳳英打出一丈開外,倒在地上已經不能動了。


    原來羅鳳英自己感到真氣一懈,而且又中了怪物的冷氣,心裏陡然大驚,在這間不容發的時候,她拚命提起全身功力運在雙掌,卻正遇上怪物撲奔前來,這時距離又近,羅鳳英雙掌齊發,疾如雷電,怪物那能夠躲得開?所以被羅鳳英雙掌結結實實地打在它的前胸,心肝五髒都被震碎了。


    羅鳳英這一得手,迴頭一望,卻見秦平和一個較矮的怪物在那邊交手,劈空掌風和怪物的噓氣,鬧得後麵一片混亂,看起來這個怪物的功力似乎比起先前那個要強得多,秦平的劈空掌風竟發不出三尺以外,而且被迫著節節後退。


    羅鳳英一見這種情形,嬌叱一聲,就要過去夾攻。文亮忙道:“師侄且歇一歇!”說畢,飛身一縱,又撲到怪物的身旁,伸掌就打。


    那怪物看到文亮加入戰團,兩腳一撐,抽身倒退一丈多,“桀桀……”一陣怪笑,身形一縱三丈多高,張開雙臂倒圈了下來,居然是武林的家數。


    文亮和秦平見那怪物竟用出鶴形掌法,淩空飛擊,心裏也就明白幾分,四掌同時往空中迎擊,嘴裏喝道:“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那怪物見秦平,文亮不為所動,而且周身都被掌風擊到,連忙縱身上屋。


    各人見那怪物身懸空中,竟能利用右腳往左腳麵一點飛身上瓦,分明是武林裏的“燕子縱雲式”輕功,全部明白過來。


    戴文玉正立在瓦麵上,一見怪物上來,嬌叱一聲,左掌往前推,打出劈空掌力護著自己,同時,右手劍“青龍出洞”身隨劍走,直刺怪物的胸膛。


    那怪物的身手確是不弱,它本來身軀才上屋麵,還沒有站穩腳跟,戴文玉的劈空掌力已到胸前,萬難躲開了可是,它腳尖往瓦麵一蹬,身體順著掌風,倒衝飛越天井,落到對麵的屋麵上去,接著就是一聲長嘯,那嘯聲裏中氣充足,並不像是怪物的嘯聲。


    羅鳳英大怒喝道:“你這個扮鬼害人的東西,請先吃我一掌!”一展身形,撲上瓦麵。


    那怪物見羅鳳英撲了上來,立刻噴出一口冷氣,可是羅鳳英已有經驗,不但毫不害怕,反而雙掌齊發,把吹來的冷氣迫了迴去。這一來,那怪物大感意外,雙爪往腋下一抓,往前一揚,數十點綠星,朝羅鳳英的麵門飛去。


    羅鳳英見了不敢怠慢,身形往上一起,怪物打來的綠星全數從她的腳下飛過去,不少墜落在天井,爆出無數的火光。


    羅鳳英笑道:“從來沒聽過,怪物也會打出暗器來,大概你是特等妖怪吧?”立刻拔出寶劍,施展起““雷霆劍法”一團寒光,攻了過去。


    那怪物看到羅鳳英攻勢淩厲,往後一縱,竟退了七八丈,又站上另一所屋頂,同時,雙爪往前胸一劃,一襲獸皮外套,應手而脫,彎腰下去,從天腿上抽出烏油油的一把軟刀來。


    也許那怪物嫌頭上的麵具太重,不太方便,左手往上一推,把那假麵具推落瓦麵。喝道:“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闖進來!你是那裏來的野雜種,可知道奪命神童追雲雁白鳴初的厲害?”


    羅鳳英看那人瘦骨棱棱,活像個猴子,也就喝道:“我不知道你這無名小妖,接招吧!”羅鳳英飛撲過去,“畫龍點睛”一招,劍光直取白鳴初的眉心。


    奪命神童追雲雁見到對方來招迅速,急忙刀峰一起,“沿門托缽”把羅鳳英的劍尖蕩開,那知羅鳳英手腕一翻,劍尖順著刀身滑下,又直指氣海穴點到。白鳴初見她變招迅速,也大吃一驚,不敢怠慢,也就展開苦學鬥成一團,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可是,在羅鳳英和白鳴初交手對招的時候,文亮,秦平,戴文玉等三人,也各自接上一個怪物,在配殿上展開肉搏。


    原來怪物的三個同黨,深藏在地下室裏,大量製煉那害人的冷氣,留一個在殿角巡風警衛著,原以為萬無一失,卻沒有料到製煉的緊要關頭,忽然聽到兩聲鍾響。地下那幾個怪物知道來了外敵,白鳴初是這幾個人的首領,自然也就走上來看看,正遇上秦平要接應羅鳳英,所以也就現身和秦平打了起來。


    豈料這次所來的對手,多是江湖上久已聞名的人物,而且又是在陽光之下作戰,冷氣的毒性也要減少得多,尤其是羅鳳英曾經服用過紫虛上人的靈藥,不十分畏懼寒冷,所以不到十多招,就把一個怪人打死在地。白鳴初不禁大驚,隻得連聲怪嘯,喚出同伴和對方決一死戰。


    在地下室的三個怪人,聽到上麵的首領怪嘯連聲,知道事情緊急,也顧不得將要煉成功的冷氣,立刻吩咐幾個手下照顧那些爐火和機械,各懷兵刃和冷氣筒,穿上那套塗-的獸皮衣,戴上假麵具,出到殿上,飛身上瓦,那知它們一出殿門就被戴文玉發覺,縱上前去一聲不響就是一記劈空掌打了過去。


    當頭那怪人迫得往後一退,後麵那兩個立刻分開左右包圍上來。文亮和秦平見了,也就分開接應,那些怪人最厲害的還是那些冷氣,可是,這迴遇上的對手,個個能運用劈空掌力,反而把它們那冷氣吹得四散,半點也起不了作用,而怪人那套獸皮衣又是牽手縛腳。原來仗以嚇人的東西,反變成障礙自己的累贅,隻得各自把皮衣剝去,現出真身,和文亮諸人拚命。


    文亮諸人一見怪物剝去皮毛衣之後,就再不見它們噴氣,心裏更是明白,少了不少的顧忌,立刻各拔兵刃衝上前去,八個人分成四對兒廝殺,從己初殺到午後還是功力悉敵,不分勝負。


    這時,羅鳳英卻有點焦燥起來,心裏暗道:“照這樣打法,雖然不敗,可是也不勝,到底要打到幾時呢?”立刻對那白鳴初發話道:“這樣打不夠味兒,我們改一種打法如何?”


    白鳴初把刀一收,跳出圈外道:“你說怎麽打?”


    “我們此賽打暗器!”


    白鳴初一聽,心裏暗樂道:“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可是,嘴裏卻淡淡地說:“比暗器也行,可不知你怎樣比法?”


    “我們兩人各站在五丈外,畫了兩個圓圈,誰要被對方迫出圓圈之外,就算誰輸!”


    “輸了又怎樣?”在白鳴初以為羅鳳英一定說:“輸了立刻就走。”那知卻猜錯了。


    羅鳳英笑了一笑,又說:“你輸了就拿命來,乖乖地俯首就戮;我輸了,不服再打!”


    “胡說!你輸了也拿命來!”白鳴初怒著說。


    “一言為定!不準你賴!”羅鳳英吃吃地笑說。


    這時,各人都停下搏鬥,一同走出玄妙觀外的空地上,分做兩邊對峙著,羅鳳英和白鳴初兩人,各在自己所站的位置,畫了一個直徑三尺多大的圓圈,不消片刻,各已準備完畢。


    羅鳳英把白鳴初所圈的地方,看了一眼,笑道:“我們現在要交換一下位置了!”


    白鳴初怔了一怔道:“為什麽?”


    “彼此站往對方的圈裏,才是死而無怨啊!”


    白鳴初無可奈何地答應了,可是到達羅鳳英所畫的圈子一看,卻有點嘀咕;原來她把那圈子晝得很小,剛好能夠容下一雙腳,隻要稍為一動,就要踩出圈子,這時不由得暗罵羅鳳英歹毒,可是,身為首領,又不便示弱,更不能把人家畫就的圈改變,隻好懷著滿腔怒氣踏進圈裏。


    羅鳳英進入圈裏之後,笑道:“姓白的!你如果嫌我畫那圈子不合你用,你也可以把它改一改,省得等一會兒死了還不瞑目!”這幾句話,挖苦之至,真個比打他十記劈空掌還厲害些。


    白鳴初那慘白的臉孔,被羅鳳英挖苦得紅了起來,怒喝道:“野丫頭少說廢話,看打!”右手一揚,一枝梭形的暗器,帶著一道赤色的光芒,射到羅鳳英的胸前。


    羅鳳英雖然初次離師行道,但是往常也聽過師父說,大凡梭形暗器,多半內藏爆炸的東西,這時見到那枝梭形物朝著胸前飛到,立刻上軀往後一仰,暗器竟貼胸飛過,落往後麵二丈多的地方,“轟!”一聲響,把地麵炸成一個二尺來大的小窟窿。


    那白鳴初第一枝暗器,原沒打算能夠命中,所以發出那枝“火雲梭”之後,立即又取出四枝“火雲梭”在手上,眼看著羅鳳英用鐵板橋的功夫躲過他的暗器,立刻把四枝“火雲梭”分向羅鳳英的雙乳,頭麵和小腹下打去,場外各人看了,都不自主地“啊呀!”一聲,認為羅鳳英必然喪命。戴文玉心裏更急,嬌叱一聲,縱身出場。


    就在這個時候,各人眼睛一花,耳邊卻聽到一連串的爆音,響在羅鳳英的身後,而白鳴初這邊也起了一聲且響,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卻從空中倒了下來。


    原來羅鳳英避過了白鳴初第一枝“火雲梭”,身形剛站了起來,又見四點赤光急如驟雨般打到,隻好一提真氣,身形一伸,穿進了四梭的空隙,就勢撈著上麵一枝梭尾,反手向白鳴初所站的地方一丟。


    那白鳴初第二次發出這四枝“火雲梭”認定對方必死無疑,卻料不到對方卻從梭隙中穿了過來,而且還接梭反擊;這時,羅鳳英打出“火雲梭”並不是朝著白鳴初的身上,而是打向白鳴初的腳下,他想接也來不及接,就在這一錯愕之間,“火雲梭”已經落地,“轟!”


    一聲爆炸開來。


    白鳴初站的地方又近,所以“火雲梭”一爆炸,同時引發他放在百寶囊裏的“火雲梭”,於是,這個練有周身技藝,刀劍不入的奪命神童追雲雁,竟喪生在他自己的惡毒暗器之下。


    白鳴初一死,其餘三個怪黨,嚇得心膽俱碎,一聲大喊,卻翻身朝著密林的方向跑去,文亮諸人那裏肯舍,也各自施展輕功,隨後追趕,電掣風馳,轉眼之間,已離開玄妙觀五六裏,那三個怪黨看到那密林不過距離三四十丈,正在喜歡的時候,忽然一陣勁風當麵襲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滾迴去!”


    三個怪黨身不由主,被那勁風刮得他們倒撞退迴十多丈。還沒有站穩,羅鳳英已到身後,嬌叱一聲,雙掌齊落,又把當中一個打飛往前麵四五丈。林裏喝一聲“滾!”那個怪人又被打退了出來,剩下兩個怪黨看到這種情形,正待往側麵逃避,可是,戴文玉也已趕到,一領劍訣,“秦王鞭石”朝著其中一個長個子就斬,那長個子當然不肯束手待斃,一挺手中軟鋼刀,又交起手來;另一個也和文亮打在一起。


    可是,原先被羅鳳英和林裏高人打的那一個,已經屍橫荒野了。這時,羅鳳英知道林裏麵有高人相助,當那賊人一死,她立刻朝著林裏拱手喊道:“裏麵是那一位老前輩?請出來讓晚輩拜見!”一連喊了幾聲,卻不見有人迴答,料想那暗裏相助的人,不願現身相見,隻得罷了。順手解下怪賊的軟鋼刀,迴到場裏和秦平站在一邊,觀看師伯和師姐與兩個怪賊對招。


    這時,又是幾十招過去了,那兩個妖怪倒是強橫異常,他們明知不易逃出性命,但除了一拚,另無良法,隻好苦苦地支撐著。


    羅鳳英很不耐煩,叫道:“師姐!我來了!”話聲未畢,和戴文玉交手那妖賊,驚詫之間,被戴文玉一招“梅園棲鶴”切去半個腦袋。


    這個妖賊一死,和文亮交手那個妖賊也刀法一緩,被文亮一招“章台走馬”削去他的雙腳,痛死過去。


    羅鳳笑道:“師伯!給他一劍吧!”


    文亮道:“我還要問問他,到底是那一路的妖賊?”


    秦平笑道:“還不是玄冰穀出來的妖賊?”


    “你怎知道?”文亮問上一句。


    “我猜想吧!如果不是玄冰穀的人物,那會搞出冷毒的東西來?”


    文亮道:“還是等他醒過來,問一問才好,看看有無餘黨,也好設法加以剿滅哩!”


    “那麽我們把他提迴去吧,萬一玄妙觀裏還有餘黨,給他跑了更是不值哩!”秦平發表他的意見。


    文亮點點頭道:“你這個醉鬼倒有點計較!”


    戴文玉見說要把妖賊帶迴觀裏,眉頭一皺道:“這塊腰料又沒有腳,怎樣帶法?”


    文亮笑道:“砍一條樹枝來抬他去就是!”


    羅鳳英應了一聲,一連兩縱到達林緣,正待上樹砍枝,忽然聽到一個蒼老聲音道:“娃兒!到這裏來,我問你!”


    羅鳳英微微一愕,忽又想起可能是適才在暗裏相助的那位高人,忙道:“老前輩在什麽地方?”


    “你進林子來吧,我不會害你!”


    羅鳳英更不猶豫,穿林而入,走了約莫有五六十丈,忽然眼前一亮,現出一片空闊的平地來。平地的當中端坐著一位頭戴闊邊鬥笠,身披獸皮-衣,足登芒鞋,慈眉善目的老人,老人的身旁,放著一條扁擔,一柄板斧。


    羅鳳英也福至心靈,一見這個老人,立即倒身下拜道:“老前輩在上,弟子羅鳳英參見!”


    那老人把鬥笠往上一推,右手一擺道:“不必多禮了,坐著好說話!”


    羅鳳英被老人這一擺手,卻覺到一股無比的潛力,把她攙了起來,隻好順勢坐下,拱手問道:“不知老前輩有什麽差遣?”


    老人微笑道:“我那有什麽事,不過看到你的劍法,掌法,都有點像我一個老友的支派,乃問問吧!”


    羅鳳英見老人說認得她的師門武藝,不知道他和師門有什麽淵源,連忙欠身請教道:


    “不知老前輩與弟子恩師可否認識?”


    老人笑道:“你師父是誰?”


    羅鳳英才驚覺到自己還沒有說出師承,粉臉不禁一熱,急忙欠身道:“恩師上明下因,是一位女尼,人稱為雷霆劍的就是。”


    老人“哦”了一聲又問:“慧靈子是你的什麽人?”


    羅鳳英忙欠身答道:“是晚輩的師祖!”


    老人笑道:“這就是了!”接著歎道:“想不到在這裏卻遇上故交的傳人,倒也是一段緣法,我也沒有什麽好的東西給你,惟有……”立刻從袖裏取出一本厚厚的書來,交給羅鳳笑道:“我一生從不收半個門徒,可是,一見到你,倒是有緣,這本書是我畢生研究內功的精髓,你要好好地照著上麵鍛練,將來多替世人誅除禍害吧!”


    羅鳳英再拜受了,又問道:“請老前輩示知法號,待弟子也好稱唿!”


    老人笑道:“我的姓名早已忘記了,因為經常在金華東山斬柴換酒,別人都叫我是玉山樵者,你也叫我玉山樵者吧!”


    羅鳳英慌得拜伏在地,連稱道:“弟子萬罪了!”


    老人忙扶她起來,笑道:“我最不喜歡這些虛文,還是坐著說話好。”


    羅鳳英隻好起來坐著。


    玉山樵者又問:“你在什麽地方,聽了誰說我的名號來?”


    羅鳳笑道:“弟子在瓊崖的時候,聽到雪庵和尚葉老前輩葉希賢說的。”


    玉山樵者眼光一亮,微笑道:“希賢到瓊崖去做什麽?”


    羅鳳英就把雪庵和尚遠走苗疆尋訪建文太子,後來在瓊崖收徒,迴到中原尋訪能人,計劃征剿赤身魔女,統統說了。


    玉山樵者聞了喜道:“希賢倒是有心人,到時候我往瓊崖找你們就是了,現在你的同伴尋來了,我還不打算見他們,你記著這本書隻可以和你的同門研究,可別給外人得去,知道麽?”


    羅鳳英連忙答應了,忽然轉口問道:“弟子有一至友於誌敏是紫虛上人的唯一傳人,能給他看麽?”


    玉山樵者大愕道:“於誌敏年紀多天?”


    “今年才十幾歲,是於兵部於謙的孫子。”


    “哦--給他看?可以!可以!”想了一想又說:“倒不如說給他代為修改吧。好!


    好!”玉山樵者一連幾個好字,順手把身旁的扁擔和板斧一撈,身形一站起已經去得無影無蹤的了。


    羅鳳英聽玉山樵者說她的同伴找來,可是卻沒有聽到什麽跡象,玉山樵者走後一會,才聽到林外戴文王喊道:“師妹!你在那裏?”


    羅鳳英才更加佩服玉山樵者的耳目靈敏,忙答道:“來了!”收好了玉山樵者給她那本“內功訣要”走出林子外。


    戴文玉見羅鳳英兩手空空地走出來,以為她內急解手,笑罵道:“好一個姑娘,有那麽長的便,便了大半天,也不害羞!”


    羅鳳英臉紅紅地分辯:“誰去便來?”


    “那麽你在裏頭做什麽?”


    “遇了仙了哩!”羅鳳英滿麵紅光,盡笑著。想了一想終於把遇見玉山樵者一段經過說出來,並且拿出“內功訣要”給戴文玉過目,兩師姐妹喜得笑逐顏開,連忙斬下一根樹枝,哼哼哈哈地迴到文亮,秦平等人的身旁。


    文亮和秦平雖然覺得羅鳳英去得久了一點,可是,以為人家姑娘有姑娘的事情,現在已經迴來,也就不便探問,立刻把那怪賊捆好,抬著往玄妙觀走去。


    將要進入玄妙觀的時候,文亮又吩咐羅鳳英去叫秦浣霞和信兒一齊來,羅鳳英答應一聲,單獨地走了。


    各人來到老君殿坐下,把擒獲的妖賊解開,文亮又在他的穴道上一陣推摩,把他弄醒了過來。那妖賊一醒,立刻就是一陣大罵,秦平氣衝衝地踢他一腳道:“難道你真要找死?”


    “我死又怎麽樣?你老子就不想活!”妖賊又罵著。


    文亮反而笑道:“朋友!你想錯了!要死倒是容易,可是,俗話說得好:‘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就是鹿死了,雙角還是朝天豎起呢。難道你要做英雄就不留名字?你不留名字又有誰知道你是英雄呢?”


    這話果然說得那妖賊有點動容,雙目一瞪道:“我寒鋒五子從來不懂死為何物,我叫做喪門吊客宋家邦,言盡於此,要殺要削,任隨尊便了。”


    “你們的武藝是從那裏學來的?”文亮又問。


    “…………”宋家邦並不做聲。


    “你們為什麽要殺死全真派的羽真子和這裏幾十名道侶?”秦平又接著問。


    “…………”宋家邦仍然沒有做聲。


    這時一陣馬蹄聲,來到門外。羅鳳英,秦浣霞和信兒每人牽著兩匹駿馬,走到殿前,順手把馬栓在殿廊下的柱上,走進殿來。


    羅鳳英一看那妖賊的情景,就知道他熬刑不供,也就粉臉含嗔道:“師伯!別和他說那麽多廢話,隻要給他吃點苦頭就行了!”


    妖賊宋家邦聽說要給他吃苦頭,立刻開口大罵:“我操你xx……”


    羅鳳英那能聽得下去?立刻縱步到他的身旁,蓮瓣一起,先點了他的啞穴,再一腳踢中他的軟麻穴,並起二指再點他的神力穴,笑道:“看你還罵人不?”


    文亮看到這位師侄一上來,就下辣手,微微搖頭笑道:“你真像四師妹那一手,一點也不饒人!”


    羅鳳英笑道:“誰叫他會罵人,卻不會招供?”


    戴文玉嗔她一眼道:“誰要你來這一手,難道師伯和秦伯伯不懂得處置他不成?”


    羅鳳笑臉兒又一紅道:“我也知道師伯們會處置他,但是氣憤他罵人,隻好先給他啞了才好!”


    這時點穴法已經生效,那妖賊滿臉痛苦表情,露出乞憐的眼光,額頭上的汗珠滾著下來,周身的肌肉不斷地抽搐著,料想是痛苦萬分,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羅鳳英才又笑罵道:“這迴你可嚐到厲害了,你到底招不招?”


    那妖賊微微地一點頭。


    羅鳳笑道:“要是不招,等一會還要叫你嚐一嚐厲害!”走向前去,在他的百會穴一拍,蓮瓣往他的脊骨一蹬,那妖賊才“呀!”地一聲,喊了起來。


    羅鳳英就站在那妖賊的身旁喝道:“快說!”


    那妖賊爬在地上。翻開一雙白眼,狠狠地瞪她一下。


    羅鳳英冷笑道:“看多一點吧,省得到閻羅王那邊認不得人!”接著又喝道:“你說不說?”裝著又要下辣手。


    那妖賊歎一口氣道:“你們要我說什麽呀?”


    羅鳳英倒真給那妖賊問住了。這時,文亮才微笑道:“你就把剛才問你的,先答覆了罷!你隻要好好地,寶寶在在地說出來,我擔保沒有誰為難你!”


    這時,那妖賊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他們占據玄妙觀的用意。各人由妖賊的口中,知道他們正是從酆都分住此間的分站,利用玄妙觀在深山裏的隱秘,而製造各種毒物,一方麵固然是要和各派爭短長,而主要的卻是幫助曹吉祥攫取帝位,然後把整個大明江山,送到欽察汗那邊去。羅鳳英聽了,更是怒憤填膺,喝道:“留你不得!”正待立下毒手。


    文亮連忙喝道:“且慢!這種廢物難道還怕跑得掉不成?”


    羅鳳英見是師伯喝阻,隻得迴到戴文玉的身旁坐下。屁股還沒有坐穩,忽又拉著秦浣霞道:“我們到後殿去看看!”


    秦浣霞跟她的爹爹說了一聲,正想邀同戴文玉一同到後殿去。戴文玉笑道:“你們自己去吧!我才不知道你要搗什麽鬼哩!”


    “搗鬼?告訴你吧!這狗頭說的話有很多不實在的,我要找出證據來,再跟他算賬!”


    羅鳳英解釋說。


    “你怎麽知道他說的不實在?”


    “我總懷疑他們隻有五人在這個玄妙觀裏?”


    秦平聽到羅鳳英這樣說,心裏也就起了一重疑雲,插嘴說:“羅姑娘說的倒也有理,我們再問問他。”轉過頭來,對那妖賊喝道:“你們的同黨還有多少人在觀裏?”


    朱家邦哭著臉道:“委實是沒有了!”


    秦平看他那付樣子,果然認為是真情,也不再做聲。可是,羅鳳英卻冷笑道:“我看你要在夫子廟前賣三字經,可是要白費力了,我問問你,你們在這座觀裏製造毒氣,那麽工場在什麽地方?”


    “…………”朱家邦並不做聲。


    羅鳳英又冷笑道:“你以為我們找不到不嗎?我立刻找出來給你看!”挽著戴文玉,秦浣霞兩人的手,轉往後麵去。


    三位女俠在老君殿後仔細地搜尋,忽然戴文玉一聲驚唿道:“在這裏了!”


    羅秦兩人急忙攏來一看,原來戴文玉就站在老君殿左角一個窗下,指著那一片牆道:


    “妹妹!你們請看!”


    各人一看,原來那窗下的粉飾,隱隱約約製成一個門形。羅鳳英笑道:“這塊恐怕不是吧!”


    “怎見得?”秦浣霞好奇地問。


    “你不見這裏雖然顯出門形,但是粉飾的地方並沒有剝落的跡象?”羅鳳英答。


    戴文玉想了一想,也啞然失笑道:“我真是終年打雁,反而被雁啄了眼睛了!”


    羅鳳英笑道:“不是你不細心,而是歡喜過度啊!”


    各人笑了一陣,又仔細地尋找了起來,一同走進了一個配殿,戴文玉仔細一看,笑道:


    “這迴總不該錯了吧?”


    羅鳳英也順著師姐指的地方一看,也笑道:“這迴對的成份比較多了,管它是不是,先試試看,但是,破這些機關,我可沒有經驗,還是由你來!”


    戴文玉笑了一笑,走上前去,在那尊托塔天王座像上端詳很久,然後跳上神龕,把那神像往右一轉,就聽到神座吱吱怪響一陣,神像後麵的石壁竟然往左右分開,露出一座門來,門開處,一陣陣冷風,夾著腥臭的味道,衝人作嘔。


    戴文玉連忙取出幾粒丹藥給她兩人,噙在嘴裏,秦浣霞雖然站得遠些,但也頭暈腦漲,這時,丹藥一入嘴裏,立刻一股清香,直上腦門,連聲讚道:“好藥!”


    戴文玉笑道:“這幾粒丹藥還是八年前,我剛出山行道不久,在湖廣的苗區除了一條大蟒,當地的酋長就贈給我這麽一瓶丹藥,它的名字叫做‘避瘴丹’,也是很難得到的東西哩!現在吃了避瘴丹之後,不怕惡臭了,我們就此走進去看看吧!”


    羅秦兩人也一致同意了,由戴文玉當先領路,一縷劍光,破關而入,各人也從後跟進。


    原來這是一條甬道,彎彎曲曲,越走越低,並且祟暗異常,陰風陣陣,吹得各人毛骨悚然。


    戴文玉用寶劍開路,急急衝前的時候,忽然看到兩點線星,迎麵飛到。這時,甬道裏剛能容納兩人並肩而進,已經無處可避,急喊“啊呀!”一聲,伏下身軀,迎麵的綠星已飛往後麵。


    羅鳳英隨在戴文玉後麵不到五尺遠,忽見師姐身形一矮,知道有變,兩點綠星已撲麵而到,百忙中一蹲下去。同時,寶劍往上一舉,卻感到寶劍一震,而且一段一段的東西,冷冰冰地順著手臂滑了下來,嚇得她驚喊一聲,幾乎暈倒地上。


    秦浣霞跟在羅鳳英的後麵,聽到她一聲驚唿,嬌軀搖搖欲墜,急忙縱步向前,把她一攙,輕輕道:“姐姐你見了什麽?”就在這個時候,浣霞也感到腳背一涼,也就一聲驚唿,往上一跳,拖著羅鳳英喝道:“衝進去!”


    戴羅兩人才又如夢初醒,一往前衝。不消片刻,眼前一亮,已到達甬道的盡頭,看到一間很大的地下室,布置得倒也精致,堂中點著兩盞大油燈,照得密室通亮,室裏滿是大的,小的,長的,短的毒蛇在蜿蜒著,各人才想起剛才兩點綠星,原是毒蛇的眼睛,迴憶起在甬道裏驚慌的景象,無不啞然失笑。


    羅鳳英更恨道:“都是你這些壞東西,助紂為惡,打死你!”左掌發出劈空掌,把十幾條大蛇當場打死,戴文玉也依樣做作起來,沒有多久,已把室裏的毒蛇,打死滿地。


    戴文玉,羅鳳英和秦浣霞,小心翼翼地跨過蛇屍,進入室裏。


    三姐妹在室裏搜了又搜,羅鳳英將要搜到一張大床的後麵,“唿--”一聲,噴出一股腥臭的氣息來。羅鳳英一伸左掌,隔著帳子打去,隻見帳子影裏,赫然是一條很大的毒蛇,顯然地已被劈空掌力擊死了。


    戴文玉揭開帳後,一陣亂劍斬去,把那大蛇斬成幾十段,在百忙當中,又看出牆上嵌有一個指甲大小的銅鈕。戴文玉更不猶豫,用劍尖朝那銅鈕輕輕一按,忽然密室的石壁又現出一個門來,門內又是一間大的廣廳,卻有幾人圍著一個大火爐在忙碌著,火爐上的鐵鍋,正在冒著輕煙。


    戴文玉嬌喝一聲,當先衝入,那幾個燒火的賊黨,忽然見到一個妙齡女子提著寶劍衝到,急忙撈起火鉗,火鏟,就想加以抵抗,戴文玉那容他們動手,旋風似地繞著那些笨賊一轉每一個都被點上穴道,不能動彈。


    羅鳳英走往前去,把那大鐵鍋一掀,裏麵的毒藥,全部打翻。


    三女俠把那些賊徒捆好雙手,解開了穴道,押著他們迴到老君殿,文亮略為審問,知道這班妖賊,個個罪大惡極,立刻都把他們廢了,戴文玉更取出化骨散來,把他們的屍體化去。羅鳳英也把奪來的兩把軟鋼刀,分給浣霞和信兒兩人。處置完畢,文亮忽然想起一樁事,笑對著秦平道:“老弟台,我們今天倒為地方除去一大害,但是這裏已經沒有人煙,要設法召集那些道侶迴來才好,否則,再被妖魔占住,又要貽害人類哩!”


    秦平笑道:“誰說不是!這一帶地方,我較熟悉些,那一位姑娘跟我出去宣傳一番?”


    羅鳳英立刻接口道:“晚輩願去!”


    戴文玉,秦浣霞也說“願去!”


    秦平笑道:“用不了那麽多人!你們就在這裏陪著文師伯,再則弄點酒菜,等我迴來吧!”招唿羅鳳英騎上墨龍駒,自己上了赤騮駒,馳往觀外。


    秦平帶著羅鳳英走後,文亮也帶著戴文玉,秦浣霞和信兒,在觀裏到處搜尋,居然又被他們在地下密室裏尋出五六壇好酒,幾十斤鹿哺,油、鹽、醬、醋、米之類倒也不少,一一都搬上老君殿來,戴文玉還搬到兩箱金塊,笑道:“師伯:這兩箱阿堵物,少說也有四五千兩,除了-濟附近受難的貧民之外,此去酆都,也不必再賣船了!”


    文亮笑道:“黃金散盡還複來,我們哪用得這麽多?師侄在江湖行走,難道還不懂得懷璧傷生的道理麽?”


    戴文玉笑道:“晚輩不過是想多帶一點沿途-濟,布施均勻罷了,如果說到旅囊方麵,隨時隨地,都有不義之財可奪,無主之財可取,貪墨之財可借,真正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呢!”


    文亮被她說得嗬嗬大笑,各人就在這歡笑的情景中,喂馬的喂馬,洗米的洗米,燒火的燒火,忙著當晚的一餐。到了傍晚的時分,才看到秦平和羅鳳英騎馬緩緩而來,後後唿唿喝喝跟來百多個壯漢和道侶,戴文玉看到羅鳳英那付神情,不由得暗笑。


    羅鳳英騎馬到達老君殿前,戴文玉望著她笑道:“卑職迎接木蘭將軍!”


    羅鳳英笑道:“可要累死我了!”滾鞍下馬,接著說:“和這些妖賊打幾個時辰,倒不覺得累,惟有唇焦舌爛說服那些無知的人,才是要命的哩!”


    秦平也對文亮笑道:“和他們說殺死了妖賊,說了半天還是不信,最後還是用劍脅著他們來的,可見,武力也有和平的用途,過一會,他們信了,就再也不用武力了!”


    各人閑談幾句,群眾的先頭已經到達觀前,文亮拿出五套獸皮衣和麵具出來,對他們解釋一番,霎時歡聲動地,曆久不歇。


    文亮又取出那些金塊,用劍切開,每人分領一小塊,又招迴幾個道侶,暫時維持玄妙觀的場麵;那些道侶都分別散去,各就職司,附近的村民,因為乘夜迴去不便,也都在觀裏燒起熊熊大火,拿出密室裏的酒菜歡天喜地吃著,喝著,一直鬧到天亮,才各自散去,向各方麵宣揚去了。


    第二天,文亮叫那迴來的道侶,組織基金保管會,把那些黃金交給他們保管,然後又馳上長途,朝著酆都的方向進發。


    文亮等一行六眾,從大巴山折向南行,這一天來到梁山鎮,聽說到達酆都還有二百裏左右,如果以墨龍駒,赤騮駒,踏月駒,那種快馬的腳程計算,一天之間倒可以來迴好幾次,但是,其中有幾匹隻能算是健馬,而且天色將暮,縱使能夠趕到酆都,也辦不了什麽事,橫豎也忙不在這一天的擔擱,所以選擇一所清淨的客棧,住了下來。


    店伴看到他們,個個騎著駿馬,身佩寶劍,知道是江湖人物,也在旁邊搭訕道:“客官們可要到酆都去看熱鬧?”


    文亮笑道:“酆都有什麽熱鬧好看?”


    那店伴也笑道:“客官是新從外地到來,難怪不知道,說起來酆都最近發生這件大事,已經轟動遠近了,簡單一句話就是打擂台,而打擂台的背景,卻隱藏著無限的辛酸。”


    各人一聽店伴說酆都有人打擂台,興趣全來了,可是,後來又聽說擂台的背景,隱藏著辛酸,也不禁大愕,文亮急忙問道:“有什麽辛酸的事?”


    “這話說來很長哩!”


    “邢麽你就坐下來說吧!”秦平指著一個位置,叫那店伴坐下。


    那店伴告了個罪,就坐在秦平的旁邊,清一清嗓子才說:“酆都本來是一個世上樂園,因為它前臨江水,後枕高山,又不對著正路,所以自古以來,不論那一朝代,它都受不到紛擾,地方雖然窮一點,可是,當地人省吃儉用,倒也出了幾個財主……”


    “財主也有天小之分哩,不知道你說的是大財主?還是小財主?”羅鳳英惱那店伴,盡說些無關的話,特意插進一句話氣他。


    那店伴愕了一愕道:“我們這裏小地方,那有大財主?充其量也不過是三萬五萬兩銀子的罷!”


    “妹妹別打岔!”戴文玉把羅鳳英的袖子一拉。


    那店伴接著又說:“可是,近兩年來除了原士道那一家之外,其他各家的財主都倒透了黴……”


    “難道是有人勒索?”秦平也有點忍不住了。


    店伴又笑道:“客官說的對了,不過勒索那些財主的,並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麽?”文亮也驚愕地問。


    “是什麽就不知道了!聽說是神。”


    “神都會勒索人,真是天下奇聞了!”羅鳳英嘰哩咕嚕著。


    “那些神怎樣勒索呢?”文亮問。


    “最初是指定各戶的財主出錢,後來又要那些財主戶捐田分地給窮人……”


    “這樣那些窮人不是很感激了?”秦平問。


    “如果真是這樣倒也好了,但是那個神又指定加些分到田地的窮人捐錢捐米……”


    “捐給誰?”秦平又問。


    “統統丟掉在陰風洞裏!”


    “哦--”各人都同時喊出聲來。


    店伴又接著說:“這樣還好哩!最近兩個月來,因為哪些財主已經破產了,神又指示要捐獻孩子,而且要的是十五歲以下的孩子。惟有一件怪事,就隻有原士道那一家並不需捐獻這些東西,因此,惹起另一個叫做衛千裏的懷疑,他聯合了幾個財主硬指是原士道搗的鬼。


    原士道和衛千裏都是武林人物,雙方就打了起來,從一開始要小孩子的時候就打起,打了幾次都互有傷亡,不分勝負,所以了搭起擂台,雙方約定好手到來作最後一次決戰,如果那一方敗了,就要把孩子送入陰風洞裏去。”


    “那麽,通知捐獻的人,是不是原士道呢?”文亮抱著非管不可的心情追問著。


    “是每次在在城隍廟裏扶乳決定的!”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硬說是原家搗鬼呢?”秦平還有點疑惑。


    “裏麵的詳情,小的並不知道,隻聽說那些乳子是原家請的。”


    “什麽時候是擂台的正日?”羅鳳英插嘴問一問。


    “這次擂台賽期一共是五天,從昨天就開始了,還有三天哩!客官們要去看,恐怕隻能看到最後一天了!”


    店伴離去之後,文亮笑對戴文玉、羅鳳英兩人道:“這迴真個有熱鬧看了,而且於小俠必然還留在酆都,真是幸運哩!”不過,原士道這個狗頭,為什麽用這個絕戶計,毀別人的生命財產,真也使人想不通哩!


    戴文玉笑道:“原士道也許另有大的企圖吧!”


    秦平道:“戴姑娘說得很對,如果他僅是想獨霸一方,絕不需要用這麽複雜的手段。”


    羅鳳笑道:“我猜他必定是陰風洞的主腦人物!”


    “姐姐,你猜錯了!”秦浣霞搶著說。


    羅鳳英盯她一眼道:“你怎知道我猜錯了?”


    “如果原士道是主腦人物,試想陰風洞的綠光一閃的事,就知其人武功高強,衛千裏最多不過是稍懂武藝的土財主,那有能力抵抗?”秦浣霞這一分析,各人都暗暗地點頭。


    羅鳳英一想,心裏也暗暗承認秦浣霞說得對,可是天性好強,又辯道:“主腦人物並不一定要懂得武功啊!臂如說當今的皇帝並不懂得武藝,可是,我們都承認他是主腦人物!”


    文亮見她兩人這麽一辯,各有各的理由,隻好笑道:“你們兩個都說得對,不過,到底他是屬於那一類型,隻有把他抓來問問,才知道哩!”


    文亮的話剛一說完,彷佛聽到牆外一聲冷笑,羅鳳英身形一站,已穿上瓦頂,各人也跟著上去。這時不過是初更未到的時分,三丈之內還可以認清人影,但是,各人搜尋了一會,卻不見半個人影,隻好廢然而迴。


    羅鳳笑道:“晚輩分明聽到一聲冷笑,怎麽上到瓦頂又看不到人,不知道是敵?是友?


    今夜可要小心哩!”


    文亮道:“那一聲冷笑,分明是人的笑聲,單憑他這一下的動作,也可斷定他是敵……”文亮說話的聲音本來很低,可是,“人”字還末出口,又聽到牆外一聲冷笑;而且這次笑的聲音很大,連到信兒和秦浣霞都聽得很清楚,各人從對方的音調聽出是一種輕視的樣子。


    羅鳳英又第一個上屋,仍然找不到人影,而且那笑的方向是一塊百來丈的平地,絕無法躲藏起來的道理,心裏暗驚對方身法的迅速,隻好迴院子和各人說了。


    戴文玉見兩次都找不到對方,眉頭皺皺,想出一個計策,讓各人一麵談笑,她卻用酒在棹麵寫出一個計策。各人一看,全都點頭同意。


    秦平又道:“想不到在這小小梁山鎮,卻有這樣的高手,料想必定是過路的吧?”


    文亮笑道:“管他過路不過路,我們還不是過路的?”


    “如果我們有時間,真要把他搜出來!”


    “可不是嗎?憑我們這幾個人,還怕找不到他……”


    牆外又是陰惻惻地一聲冷笑,可是,羅鳳英已在牆上嬌叱道:“我看你還跑到那裏去!”身形一幌,也就跳下牆去。


    戴文玉恐怕羅鳳英有失,急忙飛身出去,已見羅鳳英的身形在十丈開外,戴文玉也展起輕功,追了下去,但是,羅鳳英身法本來就比戴文玉高了幾分,這時起步在前,戴文玉那能夠追得上,漸漸連羅鳳英的身形也看不到了。


    戴文玉又追了一陣,卻見羅鳳英垂頭喪氣地,走了迴來,她一見到戴文玉,就搖搖頭道:“追不上了,我們迴去吧,別再出什麽亂子才好!”兩人並著肩兒,施展輕功趕迴到半路,又見到秦平氣喘籲籲地笑道:“你們兩個腳程真快,我老了,不中用了,趕你們都趕不上哩!”


    戴羅兩人客氣了一番,緩緩地迴到客棧。卻見文亮手裏拿著一張便箋,坐在椅上沉思,浣霞和信兒出分別站立在文亮的背後。文亮一見她們迴來,笑了一笑,把手裏的便箋遞給秦平和戴羅兩人道:“真是怪事,你們看這個。”


    戴文玉和羅鳳英圍上去一看,原來便箋寫著:“酆都之穀,我為魚肉,勿攫其鋒,可截其腹。”等十六個字,上麵三句還容易解答,而最後一句,卻不知指的是山腹還是人腹,也是想不通。這張便箋上除了十六個字之外,左下角卻畫了一個酒壇蓋子,料必是那人的隱號。


    羅鳳英是第一次踏上江湖,當然不知道是誰,可是戴文玉,秦平和文亮都足經常在江湖上來往的人物,見多識廣,一時也想不起是誰來,唯一可以安心的是,來人並無敵意而已。


    秦平想了一會,笑問文亮道:“這張紙箋怎樣到你手裏的?”


    文亮苦笑道:“就是你們快要迴來的時候,從牆頭飄了進來,我接到手裏看了一會,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你們也就迴來了。”


    “可能就是那怪老人寫的!”羅鳳英接著說。


    “那來的怪老人?你追的是一位老人?”秦平有點詫異地問。


    羅鳳笑道:“晚輩適才一上牆頭,就看到一個矮小的老人迴頭就跑,晚輩才追了上去,最初和他相距也不過是十丈左右,漸漸地,距離越拉越遠,到達那山坡下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人了,隻好迴頭。”


    秦平道:“你看出他帶有什麽兵刃沒有?”


    “兵器好像是沒有,可是看出他背上有一個很大的葫蘆……”


    秦平把棹子一拍道:“是他!”


    戴文玉也歡唿道:“是他!”


    文亮怔了一下,笑道:“我也想起一個人來了,咱們先不要說,用紙寫了起來對照瞧瞧,是不是同一個人?”


    羅鳳英忙笑著跑去張羅文房四寶,文亮,秦平和戴文玉各自寫好,拿到棹上一對照,都相視而笑了起來。羅鳳英上前一看,秦平和戴文玉寫的都是“酒中仙”三個字,而文亮寫的卻是“酒中仙郭良”五個字,也就春風滿麵,笑了起來。


    文亮笑道:“既然我們三人所猜的都相同,料必是他無疑了。想不到已超過百齡,行為還是那麽古怪。”


    羅鳳英笑道:“郭老前輩是怎樣的人物?是不是很會喝酒?”


    文亮笑道:“這個怪老頭算起來連我都要叫他做師伯,他豈止會喝酒?簡直是把他泡在酒缸裏也不會醉,我在師門學藝的時候,他已經名重武林,黑道人物聞名喪膽,三十多年來已聽不到他的名字,卻料不到在此地遇上,不過此人行為怪異,聽說對於扶掖後進,倒不遺餘力哩!”


    當晚,羅鳳英拿出玉山樵者給他那本“內功訣要”,和戴文玉共同閱讀,兩人就在房裏練習起來,羅鳳英原是練過“引氣歸元”的功夫,倒不覺怎麽;惟是戴文玉練了起來,周身骨節酣暢,舒適異常,直到血氣運行了一周天,才把書本收入懷裏,安然就寢。


    羅鳳英在甜夢裏,似乎被一種輕微的異聲,把她驚醒,急忙靜靜一聽,果然在遠處有人喝罵著:“你這個不成材的東西,我要不看在你師父的麵上,立刻就把你毀去,看你到十王殿去告我!”忽然那聲音距離很遠,但也一個字,一個字,都清清晰晰鑽進耳膜。


    羅鳳英不禁大吃一驚,趕快推醒戴文玉,束好寶劍,帶好暗器,輕輕地拔開窗門,在室裏靜靜的候著,準備外麵一動手,立刻就上去幫助。


    這時,又聽到一個中年人的口聲道:“既然是老前輩來淌這渾水,晚輩也是無法,隻好就此退去,可是酆都的事最好請你別管,否則,恐怕討不了好哩!”


    另一個蒼老的口聲喝道:“我就管下來又怎的?你以為捧出鬆林老怪的名字,就能嚇倒人不成?你再不快滾,我可要不客氣了!”


    “好!好!到酆都再見!”


    羅鳳英和戴文玉兩人聽了一陣,再也聽不到人聲,知道人已經都走了,才閂迴窗子,迴到床上,看到秦浣霞仍在另一床鋪上,沉沉入睡,不由得暗笑。


    戴文玉皺皺眉道:“我們今夜怎睡得那麽死?”


    羅鳳英笑道:“白天太累,晚上太喜,如果沒有那老人攔住對方,也許真個死了呢!”


    “可不知道那老人是誰?”


    “到了酆都總有機會相見吧!你沒聽見那賊子還約他在酆都相見?”


    “這種叫做死約會,真個是相約往酆都了!”


    看起來,雙方都有不少的能手吧,還有什麽鬆林老怪也出來了,師姐你可認得?”


    “名字倒聽說過,他是黑道裏一名高手,聽說隱居三十多年了,原是妖婦唐賽兒的部將,武藝非常了得,為什麽也在這時出現,真個是神仙也要應劫不成?”


    “這種狐鬼之類那配得上說神仙,充其量也不過妖魔遭劫罷!”


    戴文玉和羅鳳英兩人就這樣說到天亮,喚醒了秦浣霞同到廣場去練習了一迴功夫。當她們再迴店裏的時候,秦平,文亮和信兒都已起來了。


    文亮一見她們三人從外麵迴來,笑道:“你們昨晚上沒有睡?”


    戴文玉笑道:“睡倒是睡了,還差一點送命哩!”


    秦平大詫道:“發生了什麽事?”


    戴文玉邊笑邊說,把夜裏聽到的話告知二老,文亮不禁大驚道:“鬆林老怪劉大正也裝出現,可真不好應付呢!”


    羅鳳英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惡人自有惡人磨,怕他做甚?”


    文亮動容道:“你真是初生之犢兒不怕虎,須知鬆林老怪是當今黑道裏坐著第四五把交椅的人物,我們這些人全上去也不是他的對手。”


    “酒中仙和玉山樵者怎麽樣?”羅鳳英又笑著問。


    文亮笑道:“酒中仙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要是玉山樵者……”沉吟了一會才接著說:


    “玉山樵者可能也隻能和他扯個平手吧?但是玉山樵者已經歸隱多年,誰知道他是否還在世上?”


    羅鳳英“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文亮笑罵道:“你這小牛賭犢有什麽好笑,難道我說的不對?”


    羅鳳英笑道:“我沒說師伯不對啊!不過,玉山樵者還活若在世上哩!”


    “你聽誰說的!”


    羅鳳英莊容答道:“晚輩曾見過他來!”接著又把在玄妙觀外遇見玉山樵者的事說了。


    文亮笑罵道:“看不出你這小犢倒能把話憋了那麽幾天,必定是玉山老前輩吩咐你什麽來了。”


    羅鳳英點點頭,算是承認了,文亮老走江湖知道顧忌,也不再問,各人匆匆吃了一點早粥,跨上駿馬,直往酆都奔去。


    中午的時分,各人到達酆都,緩轡進城,羅鳳英就要去看打擂台,文亮笑道:“就是你這個姑娘性急,你忙什麽?現在還是先找客棧住下再說,等一會兒沒店住的時候才冤哩!”


    羅鳳英粉臉一紅,低看頭跟著各人找客棧,那知一連找了好幾家,都是客滿,費了多少唇舌,並且出了重價,好容易找到一家大客棧騰出兩間小房來。各人安置完畢,佩上寶劍兵刃,掛了暗器,到街上吃了兩碗麵食,就往城外的擂台走去。


    各人出得城門,已見一裏開外的廣場上,黑黝黝圍著人堆,廣場的中央搭有三個很大的席棚,當中那個席棚更是高大。各人近前一看,原來中央那席棚計分為兩層,約莫有八丈來廣闊,上層的板足足有四五寸厚,端的堅固異常,上麵已經站著一個漢子在那邊發話。


    羅鳳英還要向裏麵擠,戴文玉見了,連忙把她往後麵一拉,輕輕道:“師妹!今天不是最後一天,忙什麽,到了最後一天我們來早一點,還怕搶不到好座位不成?”


    羅鳳英點點頭,和各人在圈外站著。過些時西邊那席棚裏,走出一位中年的漢子來到台下,雙腳一跺,飛身上台,各人估計那擂台最少也有兩丈五六尺高,那漢子一躍而上,可見輕功不弱。


    那位漢子上台之後,朝著台上的漢子一拱手,也不知道說幾句什麽,就聽到原來在台上那漢子大喝道:“少說廢話!”一招“黑虎偷心”朝著後來那漢子的胸前打去。


    後上台那漢子使了一個“樵夫問路”,把來勢架開,喝道:“孫必全你休得強橫,難道我葉道清還會怕你?我勸你趕快迴去,不過是不願自我殘殺罷了!”


    孫必全喝道:“今日各為其主,誰也不能怪誰,手底下見真章吧!”說完又是一招“橫劈金剛”化拳為掌,朝著葉道清的頭脖就劈。


    文亮皺一皺眉,對秦平各人道:“這兩個五行門的弟子,為何分別打起來,看來五行門又要分裂成為兩派了!”


    秦平道:“誰說不是,五行門分裂已經是幾年的事了,聽說還是因為門下一叫做周成通的投入赤身教而起哩!”


    各人邊說邊看,台上已經過了四五十招,孫必全仍然是技差一籌,被葉道清一個“盤龍腿”掃落台下。


    此後雙方連換了十幾個上台,都是互有勝敗,到了申刻一過,東邊席棚撐出一麵黃旗,宣布結束當天的打鬥。羅鳳英隻好悻悻地隨著各人迴轉客棧,氣憤憤地說:“要都是這些膿包,在台上胡鬧,真是不看也罷!”


    戴文玉笑道:“難道我們僅是來看打擂不成?”


    羅鳳英被師姐這一提醒,也不禁啞然失笑。


    第二天文亮等人匆匆吃了早飯,又趕往打擂台的地方,滿以為可以找到好的位置,那知他們早,人家更早,視線良好的近距離,都已經被人家占了去,隻好在對正擂台的人叢後麵站著。


    好容易等到中午的時分,才聽到人群裏起了一陣嘈聲,“來了,來了!”千萬個脖子,伸得長長地望著場外,一批衣著仆素而整潔的隊伍,魚貫地進入西棚。


    文亮等人縱目一看,西棚這一班人,個個臉上一團正氣,但是怒目橫睜,似乎蘊含著莫大的悲憤。


    再過了一會,耳邊一陣鸞鈴響處,衝來二三十匹健馬,人肥馬壯,衣著鮮明,大模大樣地到達東棚滾鞍下馬,另由棚側跑出一批衣著襤褸的人,把馬牽到棚後去,信兒年紀雖小,可也小口一睜,罵一句:“好大的臭架子!”


    羅鳳英望著他笑道:“小弟弟也討厭他們麽?”


    文信兒正待答話。戴文玉一撞羅鳳英道:“師妹!東棚這批人物裏麵,倒有幾個難纏的高手哩!坐在右首第三位那個叫做白額巴蛇萬世仇,第四位叫做黑玄壇宋東明,左首起第五位叫做翻江犀宋一波,第九位那矮老頭叫做……”


    秦平在旁邊聽了,笑道:“那矮老頭就是江湖上聞名的十二兇之一,叫做青臉佛梁半侯啊!”


    文亮也笑道:“今天雙方來的人物,我倒認識不少,而且個個的技藝都不弱,有一番好看了!”


    各人指指點點,各把所認識的人說出來一湊,倒認了十分之六七,這時,台上又已交起手來。


    羅鳳英看開頭交手那幾個,藝業雖然不見怎樣,但也打得十分劇烈,險象環生,就在第七對兩敗俱傷的瞬間,東棚裏一聲大喝,那矮老頭已飛身到達台上,跟著右腿微微一起,已把西棚那位青年打手,踢到台下,羅鳳英看得心頭火起,把鸞帶一束,正待衝進場內,又聽到西棚一聲長嘯,一條人影速如奔馬,穿空而過,他那腳尖剛一沾到台沿,腰肢一揚,又飄起三丈多高,在空中來一個“鷂子翻身”輕輕巧巧地落到擂台的中心。戴文玉一看才上擂台那人,微微噫了一聲道:“怎麽他也來了!”


    文亮也微笑道:“這孩子的功夫倒也很俊了,唉!已經是十多年不見了哩!”


    羅鳳英一看台上那人,不過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卻生得魁武非凡,笑問道:“那人是誰,剛才都沒看到他?”


    戴文玉道:“他是大師伯的弟子,我們的二師哥,飛雲燕吳徵信,大概是剛剛來到的吧?”


    羅鳳英笑道:“看他那身法,的確也像一隻燕子。”


    戴文玉笑道:“那及得上師妹的輕巧美妙!”


    羅鳳英粉臉一紅道:“師姐怎麽和我客氣起來?”


    文亮聽她倆在問答,卻望著戴文玉微微一笑。


    這時,台上的飛雲燕吳徵信已經和青麵佛梁半侯交起手來。文亮各人便不多說,一心觀看台上的打鬥,名家交手,到底與眾不同,眨眨眼就是幾十招。


    羅鳳英看到半途,忽然拉一拉戴文玉道:“師姐!二師兄就要落敗了!”


    戴文玉剛說了一個“不……”就見青麵佛已搶進了飛芸燕的洪門,雙掌一吐“推窗望月”按到了飛雲燕的胸前。飛雲燕身軀往後一倒,雙腿往上一盤“鴛鴦戲水”,飛踢青麵佛的小腹,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飛雲燕被打飛出台外,青麵佛也雙手捧著小腹,踉蹌地步下台去。


    戴文玉看到飛雲燕受傷,“啊呀!”一聲,雙腳一蹬,竟如離弦的箭般,踏在觀眾的頭上,飛奔了過去。羅鳳英也隨後追去,那些觀眾隻覺得頭上接連兩壓,急忙抬頭一看,已見兩個女子的身形從他們的頭上過去,這才知道原來人家借用他們的頭顱來做墊腳石,不由得連唿倒黴不已。


    這時,雙方受傷的人已經被抬進了席棚,而東棚那邊也掛出了黃旗,表明當天的擂台結束,觀眾也漸漸地散去。


    卻說西棚這邊把飛雲燕抬進棚裏,還沒有安置妥當,就見兩名女子踏在觀眾的頭上,電掣風馳撲奔棚來,棚裏的人不知道來人是敵是友,急忙列陣相迎,這時,戴文玉救人情急,那有時間理這筆閑賬,剛喊出一聲“師兄”,身形一幌,就衝進棚裏。


    羅鳳英隨後進得棚來,看到戴文玉跪在飛雲燕的身邊,熒熒欲淚,再一看躺在長椅上的飛雲燕牙關緊咬,氣若遊絲,血色青得沒有半點血色,知道他受傷很重,忙道:“師姐!我看來有救,快點拿水來!”


    戴文玉怔了一怔,望了羅鳳英一眼,也就一躍而起,對席棚的人拱拱手道:“請那一位英雄拿一點開水來?”


    其中一位四十多歲的壯漢應了一聲,揭開桌上的壺子一看,順手取了一壺,把水倒進碗裏,雙手捧給戴文玉。戴文玉接過了那溫開水,交給羅鳳英。


    這時羅鳳英已縱從囊裏取出一個小磁瓶,倒出六粒芝麻大小的丹樂,接過了開水,倒去一大半,然後把丹藥化入水裏,一陣濃鬱的香氣從碗裏透了出來,接著把藥水送給戴文玉道:“師姐!你灌給二師兄吃了下去吧!”


    就在戴文玉臉紅紅地,逡巡未接那藥碗的時候,文亮,秦平,也帶著信兒和浣霞來到,棚裏各英雄一看到文亮,泰平,立刻有四五個圍上來,嗬嗬大笑道:“幸會!幸會!”


    文亮百忙中說一句客套話,立刻接著道:“待老朽先救這位師侄,再和各位細談!”轉過頭去對戴文玉道:“這些是什麽藥?”


    “是紫虛上人的八寶除毒治傷丹!”羅鳳英搶著答。


    文亮“哦--”了一聲,接過藥碗,用左手托著飛雲燕的下額,輕輕地一扳,就把他的嘴扳開來,然後把藥灌了進去,才把下巴托上去,這樣開闔幾次,已把那藥水度人飛去燕的肚子。過了半晌,就聽到飛出燕肚裏咕嚕地響了一陣,陡然一陣痙攣,哇出一堆瘀血來。


    戴文玉初時也驟然一驚,及至看到飛雲燕臉上漸漸現出血色,才把心頭上一塊重石放了下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羅鳳英卻撫媚地望著她笑了一笑。


    這時,文亮才對那幾個素識的朋友寒喧起來,趁機向各人引見秦平,戴文玉,羅鳳英等人。西棚裏的英雄知道來的這幾個人竟是十幾年前,綠林聞名喪膽的一線天文亮,雲中龍秦平,和最近幾年來名滿中原漢水一帶的芙蓉女俠戴文玉;至於羅鳳英年紀輕輕,醜然還沒有闖出什麽名號,看起來技業似乎比她的師姐還要高些,西棚各英雄驟然獲到這幾個高手到來,怎不大喜過望,忙叫幾個莊漢把飛雲燕連帶椅子抬起,恭請文亮等六人一同往衛家莊走去。


    到達衛家莊後,主人過江龍衛千裏先把事件的前因,對文亮等人重述一遍,賓主盡歡,議定了明天應戰的計劃。


    戴文玉,羅鳳英和文亮看到飛雲燕已經清醒過來,不過元氣大傷,仍需要休息幾天,叮囑了幾句,然後辭別了衛家莊上各位英雄,轉迴城裏。


    當文亮一行六人迴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因為看打擂台的人多,所以仍然熱鬧異常,但是,羅鳳英把房門打開一看,赫然在房裏屹立著一個背影,嚇得她尖叫一聲,右掌一伸,一記劈空掌朝那身影打去。


    要知道羅鳳英這一掌之力,足夠打死一頭猛虎,可是那人渾如未覺,陡然轉過身來,打個照麵,喜得羅鳳英把她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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