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雀見南珩一許久沒有說話, 有些擔憂道:“要不要進去找他?”


    南珩一搖頭:“風險太大, 我們先迴去。”


    巫雀猶豫了一下, 南珩一道:“以他的能力,就算硬闖, 都有一拚之力。”


    遠處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南珩一眯眼道:“此地不宜久留。”


    巫雀點頭, 南珩一帶著他消失在夜色中。


    一片黑暗中, 南府還有盞燈火停留。


    巫雀頓住腳步,說了句‘不好’。


    紙窗上映出的剪影提示他們,有一個人早已恭候多時。


    “現在明白了?”聽見問話,巫雀迴過頭。


    南珩一道:“比起救人, 當務之急是我們自救。”


    簡短的一句話澆滅巫雀心中最後的僥幸,默默同南珩一走到屋門前, 伸手扣動門扉。


    千江月的氣質遊離在黑白之間, 夜晚令他看上去格外性感迷人, 然而巫雀隻看見隱藏在這份完美下的危險, 他小聲道:“徒兒知錯了。”


    千江月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你何時學會的主動認錯?”


    巫雀心道這不是被發現了,要麽按照他的性格,絕對會硬撐到最後一刻。然而他嘴上卻道:“我的內心時常充滿愧疚和煎熬……”


    話還沒說完,就聽千江月發出‘嗬’的一聲冷笑。


    巫雀原本要編出的感人肺腑之言立馬打住, 全盤托出道:“平時這個時候您在就休息了, 現在燈還亮著擺明著是在等我們。”


    而通常情況下, 隻要和萬裏雲扯上關係, 最後就沒有不東窗事發的。


    千江月瞥了南珩一一眼:“你也陪著他胡鬧?”


    南珩一不敢辯解什麽,低頭做默默聆聽教誨的模樣。


    “說說看,今晚又發生了什麽?”


    巫雀眼睛微微睜大……聽這話裏的意思,是還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


    “方才有官兵行經,你們有同時不在府裏。”


    巫雀弱弱掙紮道:“也許隻是結伴出去散個步。”


    千江月冷冷望著他,巫雀用求救的眼神看著南珩一……還是你來說好了。


    南珩一別過頭,裝作沒有看見。


    巫雀一閉眼,飛快說道:“師兄和萬裏雲劫獄,我負責望風,中間不知出了什麽岔子,獄沒劫成,還弄丟了一個人。”


    南珩一在旁做了精準的更正:“是走丟了。”


    巫雀小心翼翼道:“師父,您看還有沒有什麽補救的法子?”


    “補救?”千江月道:“我平日裏教你們的禮義廉恥,看來都是白教了。”


    “我們也是受了教唆。”巫雀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萬裏雲向來行事隨心所欲,不計較手段,真要出了事他有能力全身而退,你們有麽?”


    什麽隨心隨欲,全身而退……巫雀不解,怎麽這句話聽上去感覺像是在讚美對方?


    腦海中不受控製的迴想起那雙靠在一起的鞋,巫雀覺得這完全暴露了情人和徒弟的區別對待,正五花八門想著,南珩一暗暗用手指戳了下他脊梁骨:“眼神暴露了。”


    嚇得巫雀立馬以昂首挺胸,力求做到目空一切。


    此事放在從前,千江月必定是要嚴懲一番,幸也不幸,遇見林尋後他的忍耐限度明顯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他問出重點:“依照你們的能力,如何會驚動官兵?”


    南珩一總算主動開口,詳細解釋了進入地牢後發生的一切。


    “最初我認為是不巧碰上另一夥不明身份目的之人,現在卻是有一個新的推論。”千江月三個徒弟中,以他的心思最為細膩,想法也很大膽:“有沒有可能,那些人一開始就在牢裏?”


    巫雀睜大眼睛看他,一副不是很不明白的樣子。


    南珩一沒有同他解釋,千江月開口道:“你先迴去休息。”


    見南珩一還停留在原地,巫雀怔了下,指了指自己:“是在說我?”


    千江月指了下門的方向。


    巫雀受傷地看向南珩一。


    “先迴去,”南珩一伸手給他順了兩下毛:“這些內容不適合你,起碼要到十四歲之後。”


    “十四歲,”巫雀喃喃重複一遍,不知道想到什麽,耳朵根一下紅了。


    南珩一歎了口氣,招來一個下人,看著他迴屋。


    巫雀走後,南珩一對千江月道:“皇帝估計也留了後招,為了以防萬一,牢裏關押的除了被感染的人,還有其他偽裝成病人的侍衛。”他抿了抿唇,“就是不知萬裏雲現在哪裏,有沒有躲過官兵的搜查?”


    “躲?”千江月發出一聲輕嘲聲:“有人看清你們的長相麽?”


    南珩一搖頭:“都戴著麵具,加上後來的□□,十分混亂。”


    千江月沒有細想便已經看透:“他就在地牢裏,恐怕還是假扮成被關押的犯人。”


    南珩一眼神一變,歎了聲絕妙,“裏麵關押著不少蓬頭垢麵之人,稍加偽裝混在其中的確很難被察覺。”


    關鍵在於最後要怎麽出來,經過這次變故,地牢的守衛肯定會加強,再想劫獄就很困難。


    “他給了你什麽?”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南珩一心頭一緊。


    “能讓你同意這等荒唐事,必然是許了天大的好處。”


    南珩一先是沉默,繼而發問:“師父讓大師兄替您在揚州赴英雄宴,是在幫他造勢,我是否可以認為未來的日子您會不遺餘力幫助大師兄。”


    “冷安沉穩,祖上乃是武將,家中其他子弟多是在沙場征戰。”


    南珩一如何不懂他所說,真有那麽一天要反,內外聯手,要比孤軍奮戰強的多,他出生商賈之家,雖說富可敵國,若是一朝大權在握,這樣的家族從一開始就注定它的性質。裏麵的人會廣結黨羽,盡可能謀奪多一分權利,不利於天下安定。


    其實不單是千江月,係統一開始給林尋推薦的人選也是冷安,然而林尋更喜歡南珩一的性子,大約是兩人在脾性上有不少相似之處。


    “可我還是想搏一搏。”南珩一道:“您問我萬裏雲許了我什麽……”


    他緩緩抬起雙眸,裏麵是化不開的執著:“他跟您不一樣,他許了我一個未來。”


    “……”千江月臉色微微變化一瞬:“未來?”


    南珩一驚覺自己剛才的話中歧義,連忙道:“不是您想的那樣,這個未來不是我和他兩個人的,是所有人的。”


    明亮的燭火忽而一閃一閃。


    南珩一咽了下口水,欲哭無淚。


    在燈光就要被陰風熄滅前,他沉聲道:“是藥方。”


    前段時日萬裏雲在皇都出了好一番風頭,便是有傳言他研究出能醫怪病的藥方。


    千江月目中露出沉思,劫獄是其次,恐怕萬鬼王真正的目的是將這張藥方名正言順送到南珩一手上。


    ……


    夜晚最適合兩類人歡迎,一是哲學家,二為殺人者。黑暗能帶給人沉思,同樣能給人提供偽裝,萬籟俱靜的夜晚,地牢裏卻是燈火通明。


    皇帝收到消息,連夜趕到此處。


    一名男子接過暗衛遞過來的濕巾,將臉上的汙垢擦去。


    “可看清了來人?”


    男子搖頭,“一共是兩個人,武藝高強,好在皇上聖明,為防事情敗露提前讓我等混在這些病患裏。”


    皇帝眼中有慍色:“什麽都沒發現?”


    “對方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劫獄,且實力在我們之上,不得已隻能放出□□將人驚走。”


    皇帝:“加派人手,不能再出紕漏。”


    出了這麽大的岔子,再迴到宮,皇帝無論如何也是難眠。


    一雙玉臂從身後纏了上來:“陛下在想什麽?”


    大手覆在柔荑上,“愛妃覺得,這天下如何?”


    唐氏故作不解道:“天下不都是您的,當然您想如何就如何。”


    皇帝愣了下,大笑摟她入懷,“唯有愛妃最得朕心。”


    “陛下,最近怎麽沒見您召見那位醫師入宮?”


    “你是說萬裏雲?”


    唐氏眼中飛快掠過一絲怨毒,自從手下人查出來市場上大部分蠟燭的銷售收入都流入萬裏雲的口袋,她便真正記恨上了。


    一個無權無勢的小醫師,居然三番四次破壞她的計劃,這樣的禍患,必須要除。


    唐氏:“臣妾總覺得這人不是很守規矩,能做出大庭廣眾下求婚一事,想必從前也是猖狂慣了。”


    皇帝其實並不喜萬裏雲,也曾動過殺心,但怪病一事目前能依靠的隻有他能依靠,“留著他還有用。”


    唐氏如何看不出他想法,吹著耳邊風道:“臣妾對金針渡藥也有所耳聞,不過終不是長久之道,此法推廣不了。”


    “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


    “誰說沒有,”唐氏道:“天下會治病的人多了,又不止他一個,臣妾就有一人選。”


    “哦?”皇帝感興趣道:“愛妃說說看。”


    “此人名喚伏然。”


    皇帝皺眉:“朕有耳聞,但早有傳言伏然並不是人類,而是偽裝成人的夜鬼,借著看病之名實則毒害於人。”


    “您怎麽也相信這些市井傳言,”唐氏溫柔的笑著:“依臣妾看,不過是有人覺得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才幹,才放出流言誣陷。”


    “據傳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醫術高深莫測,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皇帝還是有些猶豫。


    唐氏適時道:“不妨想想,萬一伏然有辦法,怪病得到醫治,百姓必將對您感恩戴德。”


    的確,得到民心,就算有圖謀不軌之人,也難破壞國家的根基,皇帝被她遊說:“就依愛妃所言,明日朕就派人去請伏然入宮。”


    “伏然?”房簷上趴著的人將琉璃瓦放迴原位,翻了個身,攤開手躺著,正對著特別亮的月亮。


    林尋用行動證明南珩一的擔心完全是多餘,地牢非但困不住他,反而是來去自如。


    ……


    三個人各坐在一邊,桌上的精美佳肴就快擺不下。


    巫雀擔心千江月秋後算賬,不時會觀察一下後者的臉色,剛塞了口菜花進嘴裏,罪魁禍首就背著手,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巫雀快速咽下去,震驚地看著林尋:“你當真不會錯過任何一個飯點。”


    林尋站在他麵前,巫雀識趣地讓開千江月對麵的座位,換到南珩一旁邊坐。


    千江月沒有多說什麽,南珩一直言道:“我以為你會在地牢裏迎接一個愉快的清晨。”


    林尋:“除了皇帝的眼線,其他患病的人狀況已經得到緩解。”


    “你治的?”巫雀問。


    林尋點頭。


    巫雀:“那他們為何不抓住機會逃出來。”


    “我暗示了下留在裏麵裝病掌握皇帝的意圖會更好。”


    南珩一優雅地夾起一塊豆腐,入口即化後道:“我看是想讓這些人變成你的眼線才對,有了這次的遭遇,他們想必會對皇室恨之入骨,豈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林尋笑道:“知而不言會更討人喜歡。”


    說著目光還有意無意輕佻地掠過千江月。


    巫雀連連搖頭,簡直沒眼看。


    “昨夜,我去了趟皇宮。”


    千江月緩緩道:“你的夜晚可是豐富多彩。”


    林尋擺手,也就是劫獄順便偷偷溜進去宮中一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說到正事,他的神情要正經許多,連側顏都因為認真倍加迷人。


    “皇帝有意請伏然入宮。”


    “伏然?”巫雀用手帕擦擦嘴道:“這人我聽說過,說他的醫術乃是天上地下第一人。”


    這迴他是難得的聰明:“看來皇帝是真的不待見你。”


    估計伏然一進宮,萬裏雲就會被拿來當下酒菜。


    南珩一搖頭:“皇帝這次是真的昏了頭腦。”


    急功近利乃是兵家大忌。


    巫雀:“都說伏然真身夜鬼,哪怕僅僅有一分的可能,這樣的人也是用不得。”


    病人對醫者很少防備,稍有不慎,就會置天下的百姓處於危險的境地。


    林尋:“他有沒有問題,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千江月停下用食,抬眼看他:“你又想做什麽?”


    林尋沒有同他開玩笑:“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如果在醫術上真有很深的造詣,便是個機會。”


    千江月:“你想控製住伏然,讓他聽從你的指揮埋伏在皇帝身邊?”


    林尋有些茫然道:“他既然擅長醫術,說不定會對你幫助。”


    千江月微怔。


    巫雀一拍桌子,“我怎麽就沒想到,那天師父你差點嚇死我們,不如就去找這個神醫看看,成不成另說。”


    千江月看著林尋悠然自得吃著飯,瞳孔顏色變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為何這人總能做到事事為他著想?


    伏然人並不在皇都,自從早些人有人說他說鬼族,並將幾宗懸案聯係在他身上,伏然便退隱住在一座小島上。


    為了先朝廷的人一步到達,林尋他們當天便出海。


    海上一片霧蒙蒙的,行駛了大半天的時光,才透過薄霧,看到遠處的一座小島。海水的藍色仿佛隨著海浪拍打給島蒙了層顏色,透過日光看去,居然給人一種深藍的錯覺。


    巫雀是第一次出海,在船頭就沒離開過,額前的碎發全部被撩起,迎著海風一副頗為享受的樣子。


    “小心吹黑了。”林尋提醒他。


    “黑點才好。”想到和萬裏雲重逢時,對方身邊那一個比一個肌膚賽雪的小白臉,他就一陣冒虛汗。


    像是看穿他在想什麽,林尋狀似遺憾道:“可惜時間緊急,沒時間將我的美人們全都捎上。”


    “倒是委屈你了。”海風吹來不鹹不淡的一道聲音。


    千江月從船艙裏走出來,林尋聰明地選擇不迴頭看他的表情。


    “一會兒上了島,我們分開行動。”林尋瞬間繞到正事上去。


    巫雀:“你想和師父一塊行動就明說。”


    “他的意思是指要在暗處觀察。”南珩一靠在船身上道:“如果這伏然真的是夜鬼,裝的了一時,總不能時刻都做到不露餡。”


    巫雀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法子:“我也想一起。”


    “一個人就夠了。”千江月沒有給他機會。


    說到觀察,沒有人比萬裏雲更合適,一個鬼族想要瞞過萬鬼王,根本就不存在這種可能。


    巫雀不知道這其中的深意,心中默默道了句偏心。


    “快到了。”林尋眼一眯,跟隻貓咪似的靈巧地跳出船直接上岸,轉眼間人就不見了。


    巫雀詫異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迴應他的隻有身後澎湃的大海。


    小島的實際麵積並不小,島上有山還有人工開辟出的湖泊,巫雀玩心重,走在最前麵,東張西望的時候,被南珩一一把拽了迴來,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見南珩一抽出劍,朝自己身邊砍去。伴隨清脆的響聲,他才看清腳邊是一根斷掉的藤蔓,雖然莖稈被斬斷,竟然還在蠕動,看上去就跟蛇一樣。


    巫雀忍不住道,“什麽東西?”


    南珩一:“應該是某種植物變異。”


    巫雀嫌棄走到千江月身邊,不再到處亂竄:“能培養出這麽惡心的東西,這伏然必定不是個好人。”


    三人在島上走了好久,終於瞧見一處草屋,有類似杯盞碎掉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南珩一臉色一變,最先走上去,一把推開門,地上有幾滴血跡,一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正蹲著撿瓷杯碎片。正常人看到陌生人闖進屋第一反應該是驚慌失措,年輕人卻是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


    南珩一:“公子就不怕我們是劫匪?”


    “每年因為各種原因上來這島的人很多,我能安穩活到現在可不是靠著喊救命。”


    南珩一望著他手上的血:“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年輕人站起身,將碎片扔到外麵去:“不小心打破杯子劃傷手而已。”爾後看向還站在門外邊的千江月:“大名鼎鼎的落燈觀主,幸會。”


    千江月:“伏然?”


    年輕人點頭:“正是在下,千觀主裏麵請。”


    換了套新的杯盞,茶香四溢,不同於平常的茶葉香,裏麵還帶著些淡淡的苦柑橘的味道。


    巫雀抿抿嘴,有苦有甜,味道還挺不錯。


    “這是藥茶,”伏然道:“喜歡的話可以帶些迴去。”


    巫雀漫不經心點頭,目光不時掃過屋外,從樹上到石頭縫,一個地方都沒錯過,卻沒有發現任何林尋的蹤影,內心嘟囔……也不知那家夥跑到哪裏去了。


    伏然一手拿著杯子,一手遮著嘴唇,以很怪異的姿勢喝完茶後道:“不知幾位來所謂何事?”


    千江月:“尋醫問藥。”


    伏然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讓千江月伸手把脈。


    巫雀道:“我們都還沒說是給誰看病呢。”


    “要是連誰有病都看不出來,我這醫就算是白學了。”


    千江月將袖子輕輕朝上卷了卷,露出一截皓腕。


    伏然兩指搭在他的脈搏上:“觀主果然有膽識,就不怕在下有歹心,順勢毀了你的筋脈。”


    千江月淡淡道:“你可以試試。”


    兩人間的對話進行的很平和,巫雀卻是沒來由有些緊張,南珩一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背,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伏然移開手指:“很麻煩。”


    巫雀插話道:“那便是有辦法了?”


    伏然點頭。


    巫雀連忙道:“需要什麽藥材,我們先去找。”


    “談不上是病,”伏然道:“是血脈問題,從另外一方麵來看,也是天賦。”


    千江月雖然沒有說話,目中卻似結上一層冰霜。


    伏然沒有再多說,“你們可以小住上一段時日,我還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恐怕不能如公子所願,”南珩一道:“再過幾日,公子應該會被宮中的人‘請’走。”


    伏然搖頭:“這島上可不止住了我一個人,別小看那些花花草草,它們可是能要人命的。”


    巫雀不以為然:“除了根變異的藤條,沒見到什麽厲害的。”


    伏然看著千江月道:“那是有人先一步將大部分危險掐斷在萌芽期。”


    巫雀立馬用崇拜的眼神看自家師父。


    伏然起身將掛在牆上的竹簍取下,“我還要出去采草藥,諸位自便。”


    他一出門,巫雀就走來走去,什麽東西都要仔細研究一番,南珩一看不過去,勸阻道:“要是真有什麽,也不會放到明麵上來給你看見。”


    巫雀:“越想越覺得還是應該讓我躲在暗處觀察,就憑萬裏雲的方向感,說不定等他找到這裏已經是過年的時候。”


    “估計是要讓你失望了。”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巫雀大驚:“你居然在?”


    像是一陣風,轉眼間林尋就坐在桌子旁,自顧自倒了杯茶,慢慢品味著:“茶是好茶,可惜人未必是好人。”


    巫雀:“你發現了什麽?”


    林尋放下茶杯,視線朝千江月看去:“發現一個美人。”


    刀光掠過,一縷青絲落地。


    林尋從房梁上跳下來,道了聲‘好險。’


    不過眉眼間卻是沒有看出任何驚慌的情緒。


    巫雀罵了聲活該,南珩一將他拉到一旁,對林尋道:“你覺得這伏然如何?”


    林尋懶洋洋道:“有些古怪,還需點時間觀察。”


    巫雀:“可他說能夠治師父的病。”


    林尋瞥了眼千江月:“我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醫治你的藥。”


    “……”


    屋子裏好像被冷空氣入侵,溫度低了不止一度。


    “既然都說這伏然什麽都懂,你們不如從其他方麵觀察,”林尋添了些熱茶暖手。


    巫雀和南珩一點頭,後者道:“我覺得你還是留在暗處觀察比較好。”


    估計再相處下去,師父拔刀殺人都是分分鍾的事情。


    林尋難得沒有同他唱反調,大概是肚子餓了,隨便從房間裏抓了把草藥塞進嘴裏,人就消失不見。


    巫雀瞠目結舌:“他不怕把自己毒死?”


    南珩一:“有些人的眼中,隻分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估計除了人,他什麽都吃,”巫雀沒好氣道,看到千江月,突然想到什麽,“不,現在連人也吃。”


    話音剛落,被刀鞘打了出去。


    南珩一背過身,門規抄了千八百遍,這孩子怎麽就是不長記性呢?


    島上的夜晚要涼上不少,月亮自海中央升起,小島更適合用來觀望星星。


    伏然觀察完星象,笨手笨腳從屋頂上爬下來,給人的感覺像是根本就不會武功。


    巫雀想到白日裏萬裏雲說的話,不動聲色道:“聽說你還會推演人的命格?”


    “略知一二。”伏然想了想:“我也僅能算出一些瑣事罷了。”


    巫雀:“那你幫我師父算算。”


    伏然看著清冷如霜的男子,掐指一算,很快就道:“紅鸞星動。”


    千江月蹙眉,巫雀則是打了個冷顫。


    “千觀主看來是遇到命定之人,有他相伴,相信觀主會逢兇化吉。”伏然:“爐子上溫著藥,觀主要是信任在下,可用此藥調理身體。”


    伏然的身體似乎很容易困倦,沒過多久,就進去屋子休息。很晚的時候,千江月去取藥,裏麵還有一人,正拿著個小碗。


    “你在做什麽?”


    林尋抬起頭:“幫你試試看裏麵有沒有毒。”


    千江月唇瓣動了動,還未開口時,林尋已經學著他的語氣說了句‘無聊’。


    “千金難買的藥材,”盛了碗藥遞給他:“看來是費了番功夫。”


    千江月沒有接過藥,林尋將碗放在一邊,要拔劍的時候,有人已經先他一步,撿起地上的枯枝將奇襲而來的一條花蛇扔了出去。


    兩人耳力俱是極佳,花蛇被丟出去後,還能聽見隱隱的嘶嘶聲,林尋微笑道:“看來這牆後是個蛇窩。”


    千江月卻是將目光完全放在他身上:“你受傷了?”


    憑借萬鬼王的功夫,剛剛出手的動作不該慢於他。


    “上島的時候碰上了些難纏的東西,”林尋忽然靠他很近:“剛才伏然說的話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千江月以為他有會說些沒羞沒臊的話,誰料林尋卻是塞了個小紙條到他手中,打開看上麵是一組生辰八字。


    “既然伏然那麽會算命,不如你讓他幫我也算算。”


    千江月:“你信命?”


    林尋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出門去:“消遣罷了。”


    整座小島在明處活動的一共隻有四個人,巫雀和南珩一都在留意伏然的一舉一動,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任何一絲不妥都看不出來。


    唯一算得上奇怪的,是伏然一天會給千江月診很多次脈。


    臨近中午,他已經第三次再給千江月診脈,這次千江月沒有伸出手,而是在桌上放了個東西,伏然拿起來,“觀主這是何意?”


    “一個朋友,”千江月淡聲道:“想要你看看他的命格。”


    “孤星曜日,命犯煞。”


    原本正捧著書看的南珩一抬起頭:“先生說笑,星星和日光哪能聯係的起來。”


    伏然鎮定自若,“大千世界,總有些奇怪的命格。”


    他對千江月道:“你這位朋友,近日會有一次劫難。”


    千江月:“還是看明白再說。”


    像是沒有察覺出他話中的冷意,伏然堅持道:“能不能度過去,要看他的造化。”


    巫雀在角落踮起腳看了下,不是自己的生辰,也不是兩位師兄的,低聲衝南珩一道:“這是誰的生辰八字?”


    南珩一挑眉:“那還用問?”


    話雖如此,心裏也有些緊張,都用上造化一詞,可見他口中的劫難很有可能危機性命。


    伏然的生活很規律,給千江月診完脈,就是出去采草藥,下午迴來繼續問脈,然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不知道做什麽奇怪的研究。


    這樣的作息好也不好。南珩一他們很難有充足的時間去觀察伏然,但同樣的,便於他們和林尋聯絡,隻不過林尋很少主動現身見他們,多半時間他是單方麵在千江月身邊神出鬼沒。


    此刻千江月一個人待在藥爐當中,林尋來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沾了濃厚的藥味,想來已經在這裏站了一段時間。


    他揚了下眉,“你該不會在等我?”


    千江月冷冷道:“不要做無聊的揣測和妄斷。”


    林尋忽然伸出修長的食指在他眉心一點,當然被避了過去,“怎麽這麽嚴肅?”


    千江月:“你這幾日在島上做什麽?”


    林尋有些奇怪他為什麽突然對自己的日常感興趣,迴答的很是敷衍:“隨處轉轉。”


    走到爐子旁邊,往正在熬製的藥中灑了一些粉末。


    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藥粉,千江月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林尋報出一連串藥名,都是十分稀罕的,“這些對你能起很大的作用。”


    說著用勺子稍稍攪拌一下:“我發現了一處很有意思的地方,明後兩日估計是趕不及和你們見麵。”


    等藥熬的差不多,他依舊自己先喝了半碗。


    “我和你去。”


    林尋差點被藥嗆住:“你說什麽?”


    千江月:“這島無趣的很,就當是打發時間。”


    林尋:“……可是我一個人活動方便些。”


    千江月重新拿出一個碗,慢悠悠舀著藥,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


    島上到處都是毒蛇猛獸,從中央地段幾座山峰直接橫穿而過,將小島一分為二。


    山勢險峻,臨近傍晚的時候還能聽見狼嚎聲,山之高剛好能讓它充當一個燈塔的作用,林尋上到山頂,盤腿坐在十分光滑的石麵上。


    海麵隱約能看到一個十分小的黑點,林尋道:“看樣子,最多再過一天,朝廷派出的人就會到達。”


    千江月:“你要來的地方就是這裏?”


    林尋迴過頭:“我準備在此小住兩日。”


    除了風景,千江月看不出什麽特殊的地方,林尋坦然道:“就是想來看看星星。”


    巫雀最害怕千江月不說話,林尋卻是覺得他這樣很有意思,尤其是現在,聽到他的迴答後,一副完全不想搭理的樣子。


    跳下石頭,劍出鞘,巨大的石塊直接被挑上天,林尋虛空劃了幾道,石塊表麵磨出火光,突然炸開,四分五裂後紅光照亮一小片天際,墜下的時候仿佛無數星辰落下。


    林尋站在山的邊緣,背後是浩瀚星空,一挑眉道:“是不是特別好看?”


    千江月竟不知他問的是人還是夜空。


    一夜過去,遠處的黑點放大,船舶靠岸,走下十幾人。


    正躺在樹枝上休息的林尋睜開眼,一側頭,青絲散落:“麻煩就要來了。”看著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上島,補充道:“要不要去會會?”


    千江月:“你就不能安分些?”


    林尋飄到他麵前:“說起來,從昨天你就有些奇怪,不待見我,還陪著我亂逛,一定是圖謀不軌。”


    千江月無視這張突然湊近的俊臉,“隨他們自生自滅。”


    林尋打了個嗬欠:“你說的算。”


    目送千江月下山,他自己則是從另外一邊更陡峭的近路飄下去。


    ……


    千江月迴到草屋的時候,伏然沒有出去,在院子裏整理藥草,見他進來,洗幹淨雙手,直接站著就給他診脈,之後才背著竹簍出門。


    巫雀從屋子中出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雷打不動給人把脈的。”


    千江月徑直走入屋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今日島上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伏然出門後,根本沒有絲毫采藥之意,順手將竹簍扔在一邊,人朝著海邊走去。


    他用手在臉上一揭,斯文的麵容不見,轉而是一張過分精致的臉龐。


    係統:宿主何必費心偽裝成一個沒有什麽用處的人?


    林尋:“把脈時能順理成章地摸摸手,多好。”


    係統:……宿主又何必詛咒自己?


    “你是指的劫難之事,”林尋淡定道:“他昨晚還緊張到陪了我一夜。”


    要不哪裏來的機會數星星看月亮。


    話說當日先一步到島上,在千江月他們之前找到伏然,當時林尋就有些樂了,這哪裏是什麽醫藥天才,分明是在鬼族中都臭名昭著的伏夕水,此人修煉的法門十分狠毒,專取嬰兒和少女之血。別看外表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實則已經年近六十。


    林尋和他交手的時候還受了些傷,至今沒有完全複原,伏夕水死後,他忽然就生出冒名頂替的想法,一來必要時候便於和皇室周旋,最重要的是能夠名正言順的摸手送藥,想來就十分吸引人。


    “朝廷的人倒可以利用一番,如果我和他們交手的時候受傷,還能博得美人親手敷藥的機會。”林尋自顧自點頭:“一定要傷到胸口。”


    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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