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千江月的生活習慣,月光還沒消失的時候便會起床, 相應的, 他睡得也很早, 平日裏不喜葷食,除了看書修煉打鬼族, 沒其他的愛好。


    在林尋看來, 就是標準的老年人生活方式。


    可如今千江月還躺在床上, 暫時沒有起身的意思,他用手覆住眼睛,以為黑暗能讓自己稍微舒適一些,然而光源被阻擋一刻, 竟有些分不清真實和虛幻,萬裏雲遮住他雙目的一幕在腦海中浮現。


    ‘吱呀’一聲, 門開的聲音打斷千江月的思緒。


    他第一反應是巫雀,不過很快,一種類似柑橘的香甜充斥屋子,光是輕輕嗅著都能讓人心境平和。


    見千江月還未起身, 林尋鬆了口氣,走向床邊的時候快速將地上的一雙鞋踢到腳底下,後若無其事撩開紗幔。


    “有沒有好一些?”


    褪去平日裏的玩世不恭, 林尋話中的關切聽得千江月內心升起些暖意。


    “說起來, 這算是你第二次病倒在我麵前。”林尋將一個小瓶扔到他麵前:“百漿花的種子, 對抵禦心魔的作用很大。”


    百漿花多長在懸崖外側的山壁上, 花朵隻有拇指大小, 想要找到很難,花瓣能止血,花莖可祛濕,可謂渾身是寶。當然,最珍貴的當屬花心,戴在身上能讓人心境通明,神誌清爽。


    千江月合攏掌心,“多謝。”


    “舉手之勞,”林尋:“我去讓人送熱水來。”


    千江月蹙眉:“要熱水做什麽?”


    “泡花茶喝,”林尋道:“花瓣在采摘過程中直接被風吹走了,好在還剩下種子,一會兒拿來衝水喝。”


    百漿花的種子可謂是有價無市,竟有人想著用來衝水,這已經不是區區暴殄天物所能形容。


    “這種東西,戴在身上就好。”


    林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這人好生無趣。”


    戴在身上哪有兩個人對坐飲茶來的痛快。


    千江月懶得同他解釋,起身隨手理了下衣襟。


    “我看巫雀他們還沒吃早飯,”林尋喝著壺中隔夜的涼茶,“應該是在等你。”


    千江月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慢慢收拾,我先去前廳。”林尋活動了下肩膀,走了出去。


    後背外衫有幾處劃破卻不自知,想來即便對他來說,得到這可種子也十分不易,若是林尋要銀子交換千江月還會坦然很多,偏偏將東西留下後,說了幾句話就離開,和他平日裏的作風大相徑庭。


    待林尋身影消失在拐角,千江月收迴目光,將幾分別樣的情緒壓抑在心底。


    ……


    桌麵上幾乎全是素菜,卻仍然稱得上是豐盛。各種顏色的菜搭配在一起,配上湯羹,很容易引得人食欲大動。


    巫雀下巴抵在筷子上,身子一晃一晃的,感覺整個人失去了光彩,當看到林尋時,眼中唯一的一點光亮瞬間破滅。


    林尋以為他是餓了,又不好先動筷子,坐下來道:“你師父在洗漱,很快就會過來。”


    巫雀張著嘴,慢慢把頭調轉到另外一邊,眼中就差翻滾出幾朵淚花。


    林尋看他的樣子,忽然猜出什麽,臉上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低聲道:“你看到了對不對?”


    眼前出現床帳外擺放的兩雙鞋,巫雀捂住心髒……自己的師父,多少未出閣姑娘的夢中情人,就這麽被拱了。


    另外一邊坐著冷安和南珩一,冷安昨晚的傷勢還沒有痊愈,嘴唇少有血色,南珩一端端正正坐著,儼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


    二人同樣用一種難以言喻地眼神看他,想也知道巫雀肯定是第一時間將自己看到的事情知會給他們兩個,然後師兄弟腦補了同樣一副畫麵。


    千江月來的時候桌子上就是這麽一副幹瞪眼怪異的情景,讓他想不注意到都難。瞥了眼離自己最近的南珩一,意思是讓他來說究竟發生了什麽。


    南珩一自問還想活到八十歲,昧著良心說:“早餐有些清湯寡水,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旁聽的巫雀都想代千江月有皺下眉頭,這麽蹩腳的理由也能拿來用。


    吃個早飯,千江月並不想計較太多其他事情,坐在林尋身邊的那一刻,巫雀快速用餘光看他一下,被發現後又慌忙低頭扒著白米飯吃。


    這個時候,在場所有人的表情林尋竟是最好懂的,他望著滿滿一桌子菜,略微有些遺憾道:“缺份餃子,應該慶祝下這難得的團圓。”


    巫雀抬頭,認真道:“其實餃子也有送別的意思,因為它會在鍋裏滾啊滾。”他咽了下口水,試探道:“不如我親手給你包一份?”


    最好吃完了能圓潤地滾走。


    林尋微笑著謝絕他的‘好意’,順便對南珩一道:“對了,你才來皇都,飯後我帶你去街上逛逛。”


    南珩一覺得一陣陰冷的風掃過,悄悄望了眼千江月,後者神情如常,隻是偶爾抬眸瞧他一眼,這一眼讓南珩一如墜冰窖。


    他手指顫抖地指了指林尋……我做了什麽,你要這樣害我?


    林尋優雅地用餐,仿佛不知道自己是一切的導火索。


    說是逛街,實則去了郊外泛舟湖上,沒有擺渡人,兩人將船劃到湖中央,就任它在水中飄蕩。


    南珩一打量了眼周圍:“確實是個好地方。”


    在這裏,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偷聽到他們的談話。


    他調整了下姿勢,半個身子靠在舟邊,“特意將地點選在這裏,看來是些不怎麽能見光的事。”


    “舊事重提,”林尋慢悠悠道:“有關劫獄的事,你認為今天晚上如何?”


    昨天見麵時林尋隻是有意向,南珩一私以為等他定下來至少還要幾日,何況自己也說過要有兩天時間考慮。


    “為什麽突然這麽急?”


    林尋隻是微笑,卻並沒有解答之意。


    南珩一沉默後道:“我要先聽聽你具體的計劃。”


    “蒙麵,闖進去,離開。”


    “……”南珩一眼皮一跳:“沒了?”


    林尋點頭:“劫獄不都是這個流程,重點是把臉蒙上,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是誰。”


    說的言辭鑿鑿,南珩一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林尋換了個話題讓氣氛緩和一下:“說來千江月險些走火入魔,你們竟能忍住不去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樣的情況很久之前有過一次,”南珩一道:“該我們知道的,師父自然會說,不該我們知道的,問了也無用。”


    林尋表麵在傾聽,心裏卻在思忖怎樣做能萬無一失。


    昨夜他意外看到有官兵押送貨物出城,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聞到淡淡的鹹味,想來皇帝已經發現了暗格失竊一事,正在利用鹽轉移剩下的靈石,這就意味著他要合理地安排劫獄和劫貨之間的時間。


    南珩一看不出他滿腦子打劫的想法,迴歸正題:“今晚就動手太過魯莽,一旦其中有人發病,都會成為阻礙。”


    一個白色紙團丟過來,南珩一接住後打開,紙張已經皺皺巴巴,上麵的字十分清秀,一眼望過去都是些草藥的名字。


    “這是什麽?”


    “能夠緩解怪病的藥方。”


    南珩一手指不自覺攥緊紙邊:“此話當真?”


    林尋淡淡道:“我跟皇帝說的是必須配合針灸之法才能治療,其實哪怕是磨成粉,讓香味散在空中唿吸到人體內效果一樣。”


    他站起身立在舟頭:“依靠南氏一族的力量,假以時日,想要獲得徹底的醫治之法並不難,前提是你願不願意。”


    南珩一皺眉:“什麽意思?”


    林尋迴過頭:“我將藥方送給你,隻要你想,它就能幫你控製住一支極其可怕的力量。”


    南珩一其實心裏很清楚,如果藥方真有作用,他可以加以利用將無數染病的人收為己用。但這樣一來,便是有違道義,說是趁火打劫都不為過。


    風吹來林尋的聲音,像是惡魔在他耳邊誘惑:“南家富可敵國的財富,一旦有了力量做支撐,你猜猜自己究竟會走到哪一步?”


    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少有,南珩一立馬沉聲道:“平白無故將藥方給我,你又是在圖什麽?”


    林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佛曰,不可說。”


    沒有人不渴慕權利,哪怕不觀望未來,南珩一也無法拒絕唾手可得的藥方。他的眸光不停變化,最終道:“劫獄之事我可以配合你,前提是巫雀隻負責接應,不能參與進來。”


    林尋:“我懂。”


    南珩一同樣點頭,自己小師弟腦子有時候並不是太好使。


    ……


    月光很亮,幾乎看不到什麽星星。


    三個人戴著麵具,小心翼翼地在別館外躲藏著。


    巫雀從南珩一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心裏有些發虛道:“要不我們換個月黑風高的日子再作案?”


    林尋自動忽視他的意見,直接交代道:“一會兒你找個地方在外麵守著,有什麽情況提早通知我們。”


    說完,和南珩一對視一眼,兩個黑影同時消失在原地。


    巫雀一個人在原地對拜月神,祈禱這件事千萬不要被師父發現。


    正當他雙手合十時,平地一聲驚雷,震得他有些身形不穩,別館裏都被這驚人的動靜吵醒,好在大家第一反應是害怕,沒幾個出來查看情況。


    沒過多久,南珩一有些狼狽地翻牆出來,巫雀瞪大眼睛:“你們在做什麽,鬧出這麽大動靜?”


    “不是我們,”南珩一道:“還有另一夥兒人。”


    他環顧一圈,“萬裏雲呢?”


    巫雀:“你們剛剛不是還在一起?”


    南珩一搖頭:“有人丟了煙霧彈,我出來的時候沒有見到他。”


    兩人等一會兒,還是不見有人出來,南珩一神情逐漸凝重,依照剛剛的動靜,過不久官兵就要到了,萬裏雲再不出來情況就有些不妙。


    “他在別館有住的地方,有可能直接躲進了住處。”


    “等等,”巫雀道:“你確定以他的方向感,撤離的時候是往外麵,而不是朝地牢裏邊跑?”


    南珩一神情一僵,坦白說,他完全確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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