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沉沉,水霧昏昏,本來幽暗的夜色,今晚更是幽暗十倍。


    蟬聲鳴放,在黑暗聽來,分外響亮,夾雜蛇蟲鼠蟻的絲絲嗚動,聽來悚然驚心。然而花玉香卻不敢亮起半絲火光。


    眼下她和燕微生還在姑蘇城內。長江田定然布下天羅地網,要待擒拿他們。她怎能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燕微生悠悠醒來,發出數聲呻吟。


    花玉香低聲道:“別作聲。此刻我們仍在姑蘇城,事事須得小心。”


    她的語調冷冷的,跟以前溫婉關懷的語氣大相迥異,燕微生自然知曉是為了什麽緣故。


    燕微生發覺上半身仍然不能動彈,啞穴卻已解了。一運真氣,發覺被封穴道已然舒緩不少,說道:“我的穴道,還得等上兩個時辰,方能解開。”


    花玉香道:“我試過替你解穴,然而卻解不開。點穴之人的手法如此厲害,想來定是長江田吧。”


    燕微生點點頭,忽然發覺黑暗之中,花玉香未必看到自己點頭,改口道:“不錯,正是他。”


    花玉香道:“一切事情,待得你的穴道解開再說。我孤身一人,勢難敵得過長江田。”


    燕微生再點了點頭,卻不言語。靜默了一會,方道:“多謝救命之恩。”


    花玉香道:“你我本是一路,同仇敵愾,你父親更是我家的大恩人,救你也屬我分內之事,你何須謝我?”


    燕微生仿佛聽出她語聲帶著些微怨恨之意。黑暗之中,隻聽到她唿吸細細,吐納均勻,一陣內疚之心油然而生,忍不住道:“花姑娘,我對不起你!”


    花玉香淡淡道:“你說對不起,是指悔婚那件事?”


    燕微生低首道:“是。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太對你不起了。”


    花玉香緩緩道:“你燕家對我花家大恩大德,這十二年來,我媽媽天天提在口邊、掛在心上,是以答應你爹的求婚,把我許配給你,我亦不得不依從母親所請。如今你既悔婚,我亦樂得了結這場心事。我多謝你還來不及,倒不必說對不起了。”


    燕微生心中一喜:“原來她對我沒意思,這可太好了,沒有虧負了人家。”說道:“花姑娘,謝謝!”


    花玉香淡淡迴答:“沒有什麽好謝的。你還是專心衝穴吧。”


    燕微生其實暗中衝穴多時,隻是一時尚未能衝開而已。他忍不住問道:“花姑娘,你為何知悉這裏的事,並懂得趕到那裏救我?”


    花玉香道:“七天前,我身在……那個冀北(她說這句話時,有點遲疑忸怩,燕微生一想,方始恍然:‘她匆匆去到河北,這是在商量跟我的婚事。’)接到大俠的密函,說他發現了長江田就是楚霸王的秘密,囑我再來姑蘇,商量大計。”


    燕微生不明道:“大俠人在姑蘇,怎能捎信給你?”


    花玉香道:“我們在姑蘇城內,自有耳目。他與我合作對付霸王門多時,亦早有聯絡的法門。”


    燕微生“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花玉香道:“我專程南下,一踏足姑蘇,便聽到你們父子陰謀狙殺長江田,並殺掉了田散雲的消息。”


    燕微生怒道:“這消息是假的!這是長江田故意泄漏出來,誣捏我們父子的!”


    花玉香道:“我自然不會相信這等謊言。反而,我聽到了消息,猜到了數分端倪,後來多方打聽,終於發現長江田正派人在姑蘇城圍捕你們父子及大俠,於是我便不停在城中尋找,希望尋到你們的下落。”


    燕微生道:“你孤身一人在城中,不怕碰到長江田嗎?”


    花玉香淡淡道:“我平常總是戴著麵具,真麵目反而沒有太多人知曉。長江田的爪牙認不得我。”


    燕微生想問花玉香為何長期戴著麵具,然而卻終於沒問出口。


    花玉香道:“對了,我聽說燕伯伯給長江田砍斷了手臂,究竟有沒有這麽迴事?長江田用了什麽詭計來暗算你和燕伯伯?”語氣甚是關切。


    燕微生如實直言,說到長江田以他和柳笑語的婚事為餌,引誘燕淩天南下時,臉上火辣辣的,極是尷尬。幸好黑暗之中,花玉香見不到他的麵色。


    花玉香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日我問起媽媽為何燕伯伯匆匆南下,她支吾其詞——”說到這裏,急忙收口,仿佛知道說錯了話。


    燕微生也不好意思此時說話。二人相對無言,唯聽到對方的唿吸聲,以及蟲聲、蟻聲、蟬聲諸般天籟。


    忽地傳來“咕咕”兩聲,黑暗聽來,分外刺耳。


    花玉香低叱:“誰?”軟鞭無聲無息,握在手中,張目環顧,卻見不到任何敵蹤,突然明白過來,忍不住噗嗤一笑。


    燕微生滿臉通紅。那聲音卻是自他肚中發出。他差不多整天沒有粒米下肚,難免餓得作響。


    花玉香道:“我有饅頭,你吃不吃?”


    燕微生忙道:“不用了,我還挺得住。”肚子又咕咕兩聲,竟似比先前兩聲更響。


    花玉香道:“還說挺得住?你的肚子可不會跟你一起說謊。”忽地明白燕微生推辭的原因,從懷中摸出一個饅頭,說道:“你張大嘴巴。”


    她的語調甚有威嚴,燕微生不由得依言張大嘴巴,花玉香乘勢把饅頭撕下一小塊,塞入他的口中。


    燕微生道:“花姑娘,這……這怎可以……”嘴裏含著饅頭,說話難免含糊不清。


    花玉香道:“吃下去。不吃飽肚子,你的穴道解開後,我們哪有力氣殺出血路?”


    燕微生駁不過她,依言咽下饅頭。


    花玉香默默把饅頭一小塊一小塊撕下來,喂進燕微生的口內,饅頭不大不小,剛好適合咬口。


    燕微生也察覺得到,心道:“花姑娘雖然號稱‘玉麵琴心義膽俠’,性情豪爽俠義,卻也有溫柔的一麵啊!爹爹為我挑了這一門賢淑妻房,本來也是一片苦心,可惜我不領情。”一口一口吃著饅頭,不由得想起柳笑語,百般滋味,盡上心頭。


    花玉香喂了一個,又喂一個,足足喂了六個大饅頭,燕微生才道:“不要再喂了,我再也吃不下了。”


    她道:“你要再吃,也沒有了。所有的饅頭都給吃光了。”


    燕微生道:“對不起!吃光你的饅頭。”


    花玉香道:“饅頭又不是什麽值錢東西,何用客氣。嗯,你幹啃下六個大饅頭,定是口幹了,喝不喝水?”


    燕微生正是渴得要命,喜道:“你有水?”一說出來,又要後悔:“我說口渴,豈不是令花姑娘又再喂我喝水,這該如何得好意思?”


    花玉香解下腰畔水袋子,小心對準燕微生嘴巴,徐徐把水灌下,柔聲道:“小心點喝,可別嗆喉。”


    燕微生才喝了數口,花玉香突然停止,收迴水袋子。燕微生心道:“隻喝幾口,我可不夠啊!”自然沒有說出口來。


    卻見花玉香怔怔的望著前方,忽然說道:“出來吧。你們以為躲在這裏,可以暗算到我嗎?”


    樹林遠處沙沙沙沙,腳步聲響,突然走出八條人影,黯淡月色映照,為首者竟是項莊!


    項莊道:“花姑娘好耳目,我們剛剛來到,已給你發覺了。”


    花玉香淡淡道:“項莊先生是霸王門的第一殺手,自然得小心提防些兒。閣下身後的想必是鼎鼎大名的七色殺手吧。雇請他們此行殺掉我倆,用不用得著三萬兩銀子?”


    燕微生心下吃驚:“他們是何時來到的?怎麽我竟爾不知?比起花姑娘來,我隻能算是亮眼瞎子,任人家走來宰割,也是懵然不知。”


    燕微生見七人衣飾樸素,毫不起眼,一人發端捎了一朵大紅花,一人腰際掛了一條黃腰帶,一人背後掛了一張藍披風,一人穿了一雙綠鞋子,一人圍了一肩紫緞巾,一人全身皆黑,連臉也用黑布蒙住,最後一人頭發、眉毛、皮膚俱是白色,年紀卻偏偏最輕,模樣甚是駭人。


    他也聽過這“七色殺手”的大名:“據說他們為錢殺人,六親不認,心狠無倫。那位沈紅衣在十九歲時,即曾為了六兩銀子,手刃自己的親生父母,真是禽獸不如。唔……他們定是剛剛到達姑蘇,或者是剛剛受雇殺我的,否則先前他們和長江田、項莊攜手夾攻於我,我早已不在人世了。”這七人的來曆,卻是王青黎告訴他的。這十天來,他和王青黎日夕相對,王青黎遂將與霸王門素有勾結的邪派高手的身份、來曆、特征、武功,向他一一述說得清清楚楚。


    他這一番猜想,隻對了一半。七色殺手的大本營,正是在姑蘇城內。隻是長江田太過托大,以為自己與項莊聯手,燕微生手到拿來,又何須雇請外人幫忙?隻是目下自己受了傷,方才不得不爾,出錢聘請殺手,對付燕微生二人。


    頭上有紅花的中年婦人沈紅衣道:“三萬麵銀子請得我們七個人同時出動,豈不是太便宜了一點?花玉香,你可未免太把我們瞧扁了。”


    花玉香道:“小女子不敢瞧扁七位閣下,隻是瞧扁自己的身價而已。閣下隻不過說小女子的身價尚不止於三萬麵銀子,真令小女子受寵若驚,愧不敢當。”


    沈紅衣道:“花姑娘大客氣了。單憑‘玉麵琴心義膽俠’七個字,已值得五萬麵銀子有餘。再加上這位在銅雀莊一戰定威名的燕公子,再多收三萬兩銀子,也不嫌多吧!”


    花玉香歎氣道:“姑蘇城一年歲入,隻怕也不到八萬兩銀子,七位一個晚上就能賺到了,還說不多?”


    沈紅衣道:“不多,不多,這是刀頭舔血的血汗錢,萬一咱們身手不及,反給花姑娘殺了,可一個子兒也拿不到。再說,三年不發市,發市當三年……”


    項莊道:“沈紅衣,請你快點下手。這小夥子的穴道再封不了多久,給他衝開穴道,可便多花功夫了。”


    沈紅衣對花玉香道:“花姑娘說話這樣有趣,小婦人本想跟你多談幾句,隻可惜老板有令,想讓你多活一刻半刻也不成了。唉!受人錢財,身不由己,真是可憐之至。”叨叨嘮嘮,打開背上包袱,竟然放滿各種兵刃:刀、劍、三鐵棍、短前、流星鏟……一共是十一種。


    她喃喃道:“用什麽兵刃殺你才好呢?用刀,不!太重了;用劍,這把劍是新鑄的,用起來不太順手,用短槍,槍法我可不太在行……”


    沈紅衣口中說話,身旁五人無聲無息的出手,同時通向花玉香的全身!


    剩下的第六人,卻是一身白蝕病的全一白,他年紀最輕,武功卻最高,使的是一柄梢子棍,像毒蛇,喂然直奪燕微生的咽喉。


    花玉香口中跟沈紅衣說話,目光卻一直不離所有人等,迴身一鞭,圈住全一白的梢子根。左手抽出匕首,在五般兵刃前各點了一點。


    燕微生本來飛起一腿,擋住全一白的梢子棍,卻踢了個空,高聲叫道:“花姑娘,多謝你為我解圍。”


    項莊陰惻惻道:“你們是未婚夫婦,果然恩深義重。不過這些情話,還是留在黃泉再說吧。”依樣葫蘆,也是一劍刺向燕微生的咽喉,然而這一劍勢道之快之勁,豈是全一白所能及?霸王門第一殺手之名,果非幸致!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他一見花玉香出鞭出刀,招式精妙,然而相比燕微生上來,畢竟還是遜了兩籌,剛才那一鞭五刀,已是她十成功夫之所係。心腹之患倒是燕微生,一旦衝開穴道,那便棘手得多。項莊權衡輕重,決意先殺燕微生,花玉香便不足為患了。再說,燕微生曾經刀傷過他,這一刀之仇,也是非報不可的!


    全一白剛才那一棍,燕微生尚可以腳阻擋,然而項莊這一劍淩厲十倍,劍氣籠罩全身,卻如何能擋?隻有閉目待死的分兒。


    花玉香瞥見燕微生遇險,心神一震,想也不想,揮鞭而出,鞭直如劍,直指項莊的咽喉,揚手擲出匕首,項莊如不撤招避開這兩枚兵刃,非得被洞穿兩個大窟窿不可。


    至於來到麵前的攻擊,花玉香卻是無暇擋閃的。那本來是七個人、七種兵刃的,然而一個人來得格外快,兵刃已到了花玉香的麵門,卻是沈紅衣。她使的不是刀、不是劍、也不是短槍、短戟,而是一隻惡鬼似的瘦爪!


    項莊早料到花玉香有此一著,刺燕微生那一劍蘊含了兩套變招,一見花玉香來招救援,立刻變招,一記鳳點頭,閃開匕首,長劍一絞,把花玉香的軟鞭絞成無數小截。


    軟鞭本是軟物,難以削斷,然而花玉香以內力,使軟物頓時變硬,可刺人於死。然而軟鞭變成“硬”物,始終硬不過精銅鑄成的利劍,兼且項莊的內力本來就高於花玉香,遂以劍破鞭,一劍將之絞斷。


    這時,沈紅衣的那一雙鬼爪,沾著了花玉香的麵門。


    花玉香隻覺臉上一涼,突聽到一聲暴喝,身子被一股內力卷起,直至半空。


    她人在半空,心神不亂,正待翻個筋鬥,安然下地,誰知一人已然飛撲上來,橫抱著她,說道:“花姑娘,你沒事吧?”


    花玉香,看,這人卻是燕微生!


    燕微生雖然一直運功衝穴,然而長江田的點穴手法天下無雙,最少還得一個時辰,方能衝開。然而他見到花玉香遇險,心頭大急,竟爾急出體內的潛力來,久衝不得的穴道竟爾迎刃而解,及時使出“引”字訣內力,將花玉香引上半空,避開了沈紅衣這記殺爪。


    花玉香隻覺臉上有點涼的,問道:“我的臉已給她毀了?”


    燕微生道:“不是,她隻毀了你的麵具——”突地呆了下來,愕然道:“花姑娘,原來你……這般美!”


    花玉香的白玉麵具給沈紅衣抓成碎裂,露出大半個瞼容來。隻見她麵如美玉,五官精致得巧奪天工,容貌之美,與沈素心簡直各擅勝長,難分千秋。燕微生向來想象她貌似無鹽,不堪入目,誰料竟然統統料錯,難怪他為之大愕。


    燕微生一出此言,即時心知孟浪:“此刻大敵當前,還對花姑娘說這番風言風語,真是不該。”


    他放下花玉香,拔出單刀,說道:“花姑娘,眼前八人,俱是高手,你我隻有拚死慘戰,方有一線生機,逃出這裏。”


    項莊喝道:“你還妄想活著離開?上!”八人同時出手。


    花玉香估量形勢:“這項莊劍法極高,隻會在我之上,跟微生相比,也隻是略遜一籌而已。七色殺手武功雖不及我,七人加起上來,卻絕非我所能敵。如今之計,唯有如此。”高聲叫道:“燕公子,你擋住這八人,不讓他們走過來。”


    燕微生應道:“好!”抖擻精神,展開燕家刀法,砍、劈、撩、攔、拔、分、舞,眼到刀到,招如疾風,竟然以一擋八,一時不落下風,攔住眾人,不令踏前半步。


    項莊嘿嘿笑道:“小子,你的女人想撤下你,留下你一人送死,自己倒先走掉啦。”


    燕微生聽見此話,反而精神一振,叫道:“花姑娘,你隻管走,走得越遠越好,不必管我。我自有方法逃脫。”


    項莊道:“小子,你倒真有情有義得很。”連抹三劍,這一招毫無名堂,卻是他苦思多日,專門對付燕家刀法的一招劍法。


    燕微生早就存了拚命的決心,招招隻攻不守,一刀下插項莊的小腹。


    這一招古怪莫名,項莊陰險中招,駭然大退,驚道:“這是什麽刀法?”


    這一刀和燕家刀法的刀意大為迥異,項莊一時不留神,差點著了道兒。


    燕微生得意道:“這是專門對付你的刀法!”心道:“可惜,可惜!”


    這一招刀法,卻是由王青黎的拳法演變而成,是燕淩天、王青黎兩大高手在水池之下,苦創而成,一共隻得七招。然而這七招刀法究竟新創,威力反而比不上曆百年來千錘百鏈的燕家刀法,然而夾雜在燕家刀法中驟然使將出來,刀意為之一變,卻能使敵人,尤其是長江田和項莊等熟知燕家刀法的人,猝不及防,吃上大虧。


    燕淩天和王青黎明知難以在短短時間,令燕微生武功大增,又或者創出一套比燕家刀法更高明的刀法來。他們均曾與長江田和項莊交手,熟知二人武功,苦心孤詣,所思所想,教給燕微生的新招,俱是取巧法門,隻須長江田或項莊一時不察,便會著了道兒。


    燕微生逼開項莊,本不及追擊,六般兵刃加一隻鬼爪又已殺到,隻得連出十四刀,逼退七人,項莊的劍又再遞到。


    暗月荒山,天色幽黑,九人但憑淡月昏星睹視過招。忽然光芒驟起,卻是從燕微生身後傳來。


    燕微生看不見身後情況,卻聽到熊熊的燃燒聲音。


    項莊冷笑道:“你看女人多麽忘恩負義,你在這邊廂為她拚命,她非但逃去不顧,還縱火絕你後路,方便自己逃生,這種女人,真是世間少有啊!”


    燕微生不怒反喜,忖道:“花姑娘真聰明,想到了縱火逃生之計,絕了他們的追擊的去路。這樣一來,她逃脫的機會便大大增加了。”


    想到這裏,精神一振,連出數刀。然而五人合力,畢竟比他強得太多,適才隻因為他一鼓作氣,一時間占了點上風;三十招下來,燕微生反成下風,但仍奮力迎敵,不讓敵人稍越雷池半步。


    晚間風大,有助火勢,花玉香點燃了多處火頭,不消多久,火光照得附近如同白晝,眾人隻覺熱力逼人,尤勝火墟,個個均給燙得滿頭大汗,揮汗出招。然而火勢越燒越盛,竟然蓋過了兵刃碰擊之聲。


    項莊叫道:“各位兄弟姊妹,咱們加緊下手,快點幹掉這小子,否則五萬麵銀子便逃掉了。”


    話未說完,“戳”的一聲,燕微生的胸口被神傘藍魔的閻羅傘插了一記,幸好傷得不深,沒有插進骨頭之內。


    燕微生心想:“隻須我多支撐一招,花姑娘便逃多一步,多一分生機。燕微生,你可要挺下去啊!”


    然而他受傷之後,招式窒了一窒,眾人出手更重了幾分,燕微生左支右絀,眼看再捱不了幾招。


    突聽得花玉香的聲音在身後揚聲道:“燕公子,跳進火裏,快!”


    燕微生一怔,立刻想到:“花姑娘可不會騙我。便是為她輸了而死掉,也是值得;活生生燒死,總好過被這群惡賊殺死!”


    更不遲疑,縱身一個轉身,往後躍去。


    說也奇怪,火焰本已燒得比兩個人還要高,然而燕微生躍入之時,火勢卻突然縮小下來。饒是如此,燕微生還是給燒得一身火。


    花玉香叫道:“燕公子,滾地!”


    燕微生會意,立時往地麵滾去,同時一陣勁風吹來,帶著無數沙粒,身上的火焰立時熄掉。


    原本花玉香以衣服包住泥土,壓熄部分火焰,待燕微生衝過之後,立刻拉開衣服,揮臂力拂,撥熄燕微生身上火焰。


    花玉香為燕微生救火後,手法不停,一掌往燕微生躍入的方位擊去。那方位本來的火縮小了,給掌風一推,登時又蓬勃起來,同時聽到了一聲慘唿。


    原本全一白見到燕微生躍入火場,他殺敵素不顧身,心道:“你既能過得去,我也能夠!”緊隨著燕微生,也躍入火中。


    他身體著火,立時往地上滾去。花玉香豈容他滾熄火焰?亮出匕首,連續向他刺了三招。這把匕首,適才給項莊打落,她又拾了迴來。


    全一白也算了得,揮起梢子棍,擋過三刺,然而烈火焚身,燒得皮膚吱吱作響,忍不住殺豬般痛爆起來,手腳頓了一頓。


    花玉香見有破綻,反倒遲疑了一陣:匕首甚短,全一白全身卻幾成一個火球,這一刺雖可製全一白於死命,然而豈不波及自己的手臂?似乎還是由他燒死,較為上算。


    她連忙收招,卻見刀光一閃,全一白已給燕微生劈成兩截。


    燕微生道:“你剛才為何收招?那家夥隻須向你一撲一摟,你便也跟他看齊,變成一個火人了。到時你跟他扭成一團,難分難解,我縱是有心相救,也救你不得。”


    花玉香一想,透出了一口涼氣,說道:“燕公子,謝謝你。”


    燕微生道:“你救了我這麽多次,我才救了你一次,連利息錢還不夠,還用說謝?”


    花玉香道:“不,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燕微生一想確是如此,忽地發覺花玉香身上隻穿著一個肚兜,玲瓏浮凸,盡在眼前,不敢多看,連忙轉過頭去。


    花玉香卻是落落大方,穿迴剛才包著泥土的衣服,說道:“燕公子,你可以迴轉頭了。”


    燕微生呐呐問道:“花姑娘,你的衣服……”


    花玉香道:“剛才為了多燃火頭,撕成一條條,燒草去了。”


    燕微生心下感激:“花姑娘是黃花閨女,竟然如此犧牲來救我,我該何以為報?”脫下外衣裳,技在花玉香的身上,說道:“花姑娘,穿上它吧。”


    花玉香穿上衣服,說道:“火勢蔓延甚快,卻必然快不過項莊等人的輕功,他們定然在兩旁包抄,繞過來進攻我們。而且,火勢迅速,我們須得在它合圍成圈之前,逃出火場,否則作繭自縛,放火阻人反倒給火燒死,徒惹人笑。”


    燕微生點頭道:“正是如此。”


    二人展開輕功,同時疾奔,火光照得他們滿臉通紅,仿如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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