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心中一凜,道:“九妹,我哪敢忘記。”秦九凝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我們該走啦!”說著,她已轉過身去。


    方洪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不由一聲浩歎,心道:“九妹不但美得清逸,而且也甚是善良,隻為要對付那桑龍姑,竟從小即養成她這冷漠的心性,任何喜怒,皆不能在她心中欣起漣漪。”


    秦九凝已然邁步,方洪道:“九妹,我們這是往何處去?啊呀,九妹請留步。”秦九凝轉過來,方洪忙捧劍上前,道:“九妹,今晚我無意之中,獲得這柄上古奇珍,還忘了告訴你啦!”


    秦九凝麵上忽然現出淡淡一抹微笑,道:“你返舟之時,我早見到了,你拔劍之頃,隻看那暴射的光芒,我也早知是一柄稀世的古器了。”


    那秦九凝實是早已認出來了,隻因她心中無奢望,故爾並不驚喜,自也顯得冷漠。


    方洪即捧劍上前,—道:“九妹,小兄得你指點劍術,一日千裏,無以為報,難得有此奇珍,且以九妹的劍術通神,手中有這利器,必更能奪天地之造化,當今天下,除了師門長輩,實也無人配用此劍,而師門長輩,又皆已達到無劍勝有劍境界,今小兄以此劍獻與九妹,聊報九妹萬一。”


    秦九凝麵上並無絲毫表情,伸手接過劍來,才將劍抽出不到一寸,即見碧光暴射,映得她膚色皆碧,她卻並不將劍拔出,兀自凝視劍柄之上,喃喃地念道:“靈龜,靈龜。”忽聽拍地一聲響,秦九凝已將劍入鞘,但兩眼卻望著那滔滔江水,江流滾滾,皓月清輝之下,有似萬條銀蛇在翻翻滾滾。


    方洪怔怔地望著她,秦九凝忽然自言自語,道:“銀蛇,銀蛇,靈龜,靈龜,是了。”忽然將靈龜寶劍還與方洪,道:“師兄,日前你不是說,要尋兩把短劍麽,不料方才數日,你已得其一,而另一把銀蛇寶刃,亦現了端倪。”


    方洪奇道:“九妹,你在說甚麽?甚麽銀蛇寶刃?”


    秦九凝道:“師兄可知你這靈龜寶劍的出處麽?”方洪心中一動,忖道:“師門的奔雷劍天下無儔,古今寶刃,自然皆知其詳,我怎忘了請教。”忙道:“正要請教九妹。”


    秦九凝道:“奇珍古器,唯有緣者方能得之。我雖不知你這劍從何而得,但你即是有緣人,我怎能受你這劍,且你劍術未臻化境,有此靈龜寶劍,正可補你功力之不足,對我卻無多大益處。你要是定要送我,相傳古時禹王治水,隨身攜有寶劍兩柄,一曰靈龜,一曰銀蛇,那上古洪荒,水中多有精怪,禹王端賴此兩劍鎮怪除妖,後來疏通了九河,傳說禹王將此兩劍,投於兩處泉眼之中。”


    方洪喜道:“這麽說,九妹,這柄靈龜,乃禹王之物了。”


    秦九凝道:“正是禹王之物,就是你入師門之前不久,我曾聆師祖詳道古劍譜,所說的靈龜寶劍,尺寸形狀,一般無二,便那劍上的碧綠光芒,也一望而知,而且你沒見這劍匣之上,青苔斑斑麽?此劍必是新近出自水中無疑。”


    方洪聽得出神,忖思:“不差,我爺爺人稱鏡湖老人,實因他水裏的功夫了得,便我自幼生長泯江之濱,水裏也能伏得兩個時辰,此劍爺爺是自水中得來,必然可信。”


    那秦九凝已在繼續說道:“劍乃靈器,靈龜已然為你所得,那銀蛇劍必將在最近出現。”說著,秦九凝忽地似有所悟,兩眼凝視著那有似萬道銀蛇的水波,瞬也不瞬,半晌,忽道:“采石磯頭,采石磯頭,小住兩日。”她說此話時,分明她兩眼望著師兄手中靈龜劍。


    方洪聽她像在自言自語,忽然記起與南星元分手之時,他所說有言相贈,即是此語,咦!當他說這話時,兩眼確實在望著我手中寶劍。


    秦九凝突然又道:“這就是了,這就是了,南星元、桑龍姑,和那玉簫郎君南宮化,突來中原,豈是無因。”


    秦九凝此言甫落,眼中陡射奇光,道:“師兄,快走,但盼我們能早早趕到采石磯。”


    方洪聞言,心中又是一動,問道:“九妹,你所說玉簫郎君南宮化是誰?可是一個少年書生麽?”今晚方洪本是先聞簫聲,循聲才見到那書生,故爾秦九凝一說,他即想起那書生來,秦九凝道:“我不過在跟蹤桑龍姑的這兩日中,不時聽他們提起此人,實未見過。師兄,若我猜得不錯,靈龜劍出土,必有微兆,說不定那銀蛇劍已在采石磯出現。”


    方洪大喜,道:“當真?”秦九凝道:“那桑龍姑提起玉簫郎君南宮化時,必告誡她那五個兒女,說此去采石磯,最要小心嚴防那南宮化劫奪,以桑龍姑這等女魔,尚且不敢大意,可知他了得,而且中原武林並無此人,可見這人亦是來自海外無疑,今南星元感我相救之恩,以言相贈,又是要我們在采石磯頭小住兩日,你又恰得這靈龜奇珍,是以我才這般猜想。”


    方洪知這位九妹生具異稟,且又靈台空明,她說得這麽堅定,必然不差,不禁大喜道:“好啊,九妹,若那銀蛇寶劍果在采石磯出現,我必取來相贈。”


    兩人即不再言語,立即施展開輕身功夫,往下流頭奔去。


    正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兩日兼程而進,渴飲饑餐,這日過了東梁山,已是當塗城郊,方洪早打聽得明白,采石磯即在前麵大江之濱,此去不過二三十裏地。便道:“九妹,你看天色尚早,我們一路沿江奔來,並未發現南星元的那隻江船,我所說的那少年書生,亦再未發現,可見他們必已早到了,我們在白天趕到,豈不露了痕跡,讓我們早作提防。”


    原來這一路行來,方洪已將那晚所見書生的武功形貌,以及令人發指的所行所為,皆告知了秦九凝,隻是未曾言及他爺贈劍之事,皆因鏡湖老人是她姊妹的殺父仇人,秦九凝雖然尚不知曉,但方洪每一想起,便心如刀割,自然不願提起,那秦九凝生性淡泊,竟也未曾問得一句。


    她聽方洪說到那書生,說險些命喪他飛袖之下,當時即認定是那玉簫郎君南宮化無疑,一看他既稱郎君,年齡自然不大,再者,以方洪的武功,竟會險險命喪飛袖之下,可見了得,故爾認定是他無疑。


    秦九凝當下說道:“師兄說得是,我們也用不著忙在這半日,我在暗探那桑龍姑之時,似乎她像算準了時刻,她們的船尚在後麵,晚半天無妨。”


    那秦九凝因是心中無掛望,也就一片純真,伸手牽著方洪的手,往江邊走去。她人已美極,又與方洪攜手同行,待得一遇到行人,自是都佇足而看,方洪好不忸怩,卻是那秦九凝有如不覺。


    兩人到了當塗近郊,遙見江邊一字兒排開百十隻船,秦九凝還要往稠人之中走去,方洪心道:“九妹不識世俗的禮儀,我們這般攜手同行,豈不驚世駭俗。”忙道:“九妹,我們別往前走啦,你看路北正有一家店房,我們何不歇息半天。”


    這幾日來,兩人為了趕路,實未好好歇息。秦九凝略一沉吟,道:“師兄,與其住店,我們不如就近雇一隻江船,舟中不但也好隱身,亦可借此歇息。”


    方洪心道:“我怎未想及此。”不料就在這工夫,忽然遠遠望見店中走出一個女子,因是一身火紅,故爾遠遠即已瞧得明白。


    方洪一愣,秦九凝忽道:“咦,這不是桑龍姑的女兒南琴麽?她怎會在此,莫非桑龍姑已走在我們前麵了?”


    方洪道:“九妹,你看清是她麽?若果然是她,桑龍姑可不一定會走在我們前頭。”原來方洪在刹那間,忽然心中一動!南琴與那書生情如火熱,難舍難分,可能她並未返舟,乃是獨自一人追蹤那書生來此。


    隻見那紅衣女子離了店房,不奔江邊,而是往南麵山裏行去。


    要知秦九凝功力較方洪深厚,故爾看得較清,她聽方洪話中有話,忙一拉方洪,道:“她在此間現身,不管如何,其中必有緣故,我們快跟。”


    當下兩人隱密著身形,遠遠跟蹤著她。方洪見那店中再無人出來,就更認定自己想的不差,道:“九妹,若我猜得不錯,這南琴隻怕是追蹤那玉簫郎君而來。”當下將那晚所見書生的前後經過,才向秦九凝說出,數日來,方洪幾次三番都想說出,但話到嘴邊,卻又不好啟齒,便是此番說來,亦吞吞吐吐。


    那知秦九凝聽來,卻並無難為情之態,隻怔怔地望著那南琴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她在心中想道:“若是果真如此,那玉簫郎君為何卻不等她,她豈有追不上他的,她為何又孤單單一人?她往南麵山區而去,又是何故?”


    南琴突然在前麵加快了腳步,日光之下,有似一條紅線,兩人亦加快了腳步躡蹤,方洪自然而然施展出南雍所傳的上乘輕功,眨眼間,竟趕到了秦九凝前頭。


    方洪是因一心追蹤南琴,並不覺察,秦九凝卻大奇,竟不再望南琴,而全神貫注在他腳下。


    方洪不知他現下所施展的,乃是紫府迷蹤輕功,不到一盞茶工夫,早已和南琴相距不到五六丈,方洪可不敢再走近了。一看那紅衣女子果是南琴,而且忽然停下步來。


    方洪忙一縮身,隱著身形,隻見南琴在東張西望,麵有焦急之色,忽地飛身躍上樹梢,向四外遠瞅。


    這時方洪追蹤她而來,已入到深山之中,停身之地,是在一個山丘之上,森林密茂,古樹參天。


    隻見南琴瞅望了一陣,已垂頭喪氣的落下地來,自言自語道:“怪啊,他約好此時此地相會,怎不見來。”


    方洪心道:“和她相約的,必是那書生,哼,玉簫郎君,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不覺地已手握著靈龜劍柄,休道那晚他險險命喪玉簫郎君飛袖之下,他對秋娘始亂終棄,更是令他惱怒,現下手中有了靈龜寶劍,他豈再懼他。心想隻要玉簫郎君一現身,定要懲治這惡人。


    那知那南琴落下地來,忽然恨恨地一跺腳,方洪似聽到她銀牙咬得格格作響,眼中更見怨毒之色說道:“好啊,你騙我,準又是被那女子看上了啦!”


    方洪心道:“莫非那玉簫郎君已然知悔,與秋娘重拾舊好了。那南星元與秋娘本在兩人前頭,不然那來第三個女子。”


    方洪心念及此,握著劍柄的手,也就鬆了下來。


    卻聽南琴的銀牙,咬得更響,恨恨地說道:“你啊!玉簫郎君,我可不是秋娘,你要想像對秋娘一般,拋棄了我,哼,我才不饒你呢!”


    “不是秋娘,難道當真另有個女子?”方洪對這南琴心中亦是憎恨,倒不是她曾助那玉簫郎君,使他險些送命,而是這南琴狐媚得令他厭惡,而且若非她戀上了玉簫郎君,那秋娘怎會被他遺棄,那方洪那裏知曉,現今和那玉簫郎君在一起的,不但另又是個女子,而且正是他朝思暮想,青梅竹馬的情侶秦寒梅。


    方洪頓又惱怒起來,心道:“好,若然另又是個女子,我先就不饒他。”他不因憎恨這南琴而幸災樂禍,而是這數日之間,已知他害了三個女子,這玉簫郎君若然不除,正不知還有多少好女子,將被他害了清白,碎了芳心。


    忽見南琴又一跺腳,掉頭往東奔去。這一下甚是突然,兩個起落,她的身形已隱沒於林木深處。


    方洪忙站了起來,低聲叫道:“九妹,九妹。”他隻道秦九凝必在近身之處,那知他連叫了兩聲並無人答應。


    方洪一怔:“九妹這是去了何處?”忽地心中一動,心道:“隻怕她已追那南琴去了,這林中甚是密茂,她身法也比我快得多。”


    當下忙向南琴所去之處追了前去。就在他追去的這個工夫,那秦九凝不過方才趕到。


    原來方洪全神貫注在南琴身上,施展開紫府上乘輕功,已將秦九凝丟在後麵而不自覺,南琴雖然在此停留,但也不過兩句話的工夫。


    秦九凝十分驚疑,卻又似有所悟,喃喃地說:“師兄必有奇遇,咦,原來他不隻獲得靈龜寶刃,兩人這是去了何處?”


    方洪躡蹤南琴,往正東而去,秦九凝僅隻前後腳之差,就此錯過。


    她正發愣間,忽見林中閃出一個少年書生來,雖是瀟瀟灑灑,但分明他是方才趕到。


    秦九凝的冷靜,乃是自幼養成,一見人影,便已看得明白,那書生自那樹後轉出。顯然認錯了人,說道:“美人兒,勞你久候了,啊呀,罪過,罪過。”說著,向秦九凝作了一揖。


    “儒生巾,玉抹額,腦後蕭帶雙飄,年紀不過二十三四,麵如冠玉,鼻垂玉柱,隻是,隻是一對星眸斜而不正?是他!是他!準就是玉簫郎君。”


    他作下揖去,秦九凝卻早將他打量了個清楚。“不是他是誰?他那領上,不是插著一支晶瑩的玉簫麽?嗯,他準是認錯人了?是了,南琴向此間奔來作甚,他準是錯認我是南琴了。”


    這人正是玉簫郎君,他在巫峽峰上,得遇秦寒梅,即驚為天人,其實,秦寒梅不一定比南琴更美,但她比南琴更年輕,她那麽純真真,溫柔柔,羞怯怯,卻更有少女的美,迥異於妖冶的南琴,玉簫郎君一見,怎不驚為天人。


    妙啊,他沒費半點工夫,秦寒梅即願隨他走啦,直喜得他心花怒放,那南琴被人水箭噴穴,來不及解救,這時他卻早將她丟到了九霄雲外。眼珠一轉,即領著秦寒梅,繞路下峰,迴到泊在近處的舟上,即刻下放。


    卻不料就在這工夫,秦九凝無意間,解救了那秋娘和南琴,秋娘傷心欲絕,南琴卻發現了玉簫郎君的船,已在下放,竟不向秦九凝謝一聲,就沿著江邊追趕,秦九凝還以為她是奔迴她娘桑龍姑的舟上去了,就此忽略過去,不知她的同胞妹妹,已入了魔掌!


    這是巫峽之夜,那兵書寶劍峽左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故,那南琴本可輕易追上玉簫郎君的,卻因她娘桑龍姑的船,泊在下流頭,她與玉簫郎君的行動,乃是偷偷摸摸,那晚更是悄悄溜出船來的,生怕被她娘發覺,故爾遠遠繞了個大圈子,待得她趕到江邊,玉簫郎君的船,已去得不見了影子。


    那玉簫郎君何等狡猾,得了新人,豈會不怕舊人糾纏,他的船一入中流,立即以氣功催舟,舟如箭駛,更兼江流湍急,當真一日千裏,饒是南琴盡力追趕,也不過今日晨早,方才追上。玉簫郎君早防她不舍追來,時時留心,今晨遠遠瞧見沿岸追來的南琴,即囑舟人停泊隱密之處,他則踏波飛渡登岸,向南琴迎了前去。


    南琴一見玉簫郎君,又是愛,又是恨,那知她數千裏老遠的追來,卻經不起玉簫郎君的一陣溫存,三言兩語,約定此時此刻,在當塗縣南麵山中相會。


    正如秦九凝所探得的!桑龍姑除了在寒潭另有目的,她與南星元,玉簫郎君,皆有所為而來,南琴自是深知,說:“好啊,我饒了你這一遭兒。”這南琴年輕輕,狐媚倒像得了桑龍姑的真傳,玉簫郎君這才追趕他的船去了,兩人分手,南琴這才在那店中歇息了半日。


    且說那玉簫郎君作了一揖,是他趕迴舟上,船駛采石磯,安頓了秦寒梅,方才趕來。他可不敢像對秋娘般,棄南琴如敝屣,皆因他不敢結怨於桑龍姑,故爾不得不前來相會,他趕來得慌慌忙忙,隻見人影,便作下揖去,不料他一抬頭,登時驚得一愣,道:“你你……”


    秦九凝早知他便是玉簫郎君,心下大奇:“他認識我?”


    玉簫郎君眼珠兒轉了兩轉,忽然得意地一笑,道:“嫦娥姊姊,啊啊,寒梅妹妹,我隻道你不解情意,原來你嫉妒啦,妙啊!妙啊!”


    一聲寒梅妹妹入耳,秦九凝登時明白了多半:“方洪最初一見,錯認她是那個名叫寒梅的,從未見過麵的妹子,南星元在巫峽之夜,又再度錯認,分明是那從未見過麵的妹子,在峰上救了他。就是那個從未來見過麵的妹子,與這個萬惡的衣冠之魔?”


    秦九凝永遠那麽冷靜,靈台空明,故爾這玉簫郎君一言,她前後一參詳,登時明白了多半,是她,她那未曾見過麵的妹妹,現今已在魔手!


    這玉簫郎君要有個猙獰的外貌,他武功再高,也不可怕,而他是這麽文秀,瀟瀟灑灑,風度翩翩,話聲甜,笑得迷人,即便她心如止水,無情無愛,不也覺得他不討厭麽?要是別一個少女見到了他,啊啊,多可怕!


    那玉簫郎君又笑了,笑得秦九凝寧靜的心,也為之一動,隻聽他又說道:“妙啊!妙啊!原來你非不解情,是羞得說不出口,今朝我可明白你的心了。”又笑,又笑啦,秦九凝從他眼中,見到了異樣的眼波,撩得她也微覺慌亂。那秋娘、南琴,怎不會被他這甜言、迷笑、異樣的眼波擒獲,而她那寒梅妹妹,與他已相處了數日……


    他又說了,說:“年輕的姑娘,都是這般,半推半就,又喜又羞,小妹子,你換過了件衫兒,可美得更飄逸了,隻是,你今朝麵孔怎麽這樣冷,對我笑啊!我最喜歡你那羞澀澀地笑,你放心,今後,我心裏隻有你啦,啊啊,我明白了,是怨我這幾日冷淡了你麽?怪我不明白你的心。”


    秦九凝當真聽他的話,笑了,是她心中一鬆!這麽說,她那從未見過麵的妹妹,尚未著他的道兒。她定了主意:將錯就錯,為了那寒梅妹妹,為了他們那采石磯的圖謀。


    玉簫郎君忽然一晃身,已將她的手握著,秦九凝暗暗心驚,難怪桑龍姑提到這玉簫郎君,也忌憚三分,果然了得,她雖不防,但他這身手,實也太快了。


    秦九凝半點也不掙紮,任由他握著她的柔荑,隻見玉簫郎君流目顧盼,說:“我們該迴去啦,這幾日來為了趕路,為了我要以內功催舟,冷漠了你,今後……哈哈……”


    他壓抑著笑聲,秦九凝心中明白!他是怕被南琴撞見。


    玉簫郎君已又說道:“走啊,我們快迴采石磯。”秦九凝心想:“原來他已到了采石磯,我那妹妹必也在采石磯,師兄躡蹤南琴,自也去了采石磯。”


    她始終都沒言語,她是怕玉簫郎君認出她的真麵目來,她和妹妹相似十分,難道聲調也像麽?


    玉簫郎君沒放開她的手,她也任由他握著,當下兩人穿林渡漳,往東北奔去!秦九凝心道:“隻要我反腕擒拿,立可將他脈門扣住,那時他武功再高,也無法施展。”


    要知她無情無愛,自幼生長幽穀,與世隔絕,也就無男女之別,玉簫郎君將她的手握住,是以並不想收迴。


    不過一頓飯工夫,兩人已行了二三十裏,忽聞濤聲盈耳,秦九凝抬頭一看,隻見前麵一高崗阻路,是以但聞波濤,不見江河,秦九凝心中一動:莫非已到了采石磯?暗暗勁貫右臂!


    那知她一路留心,卻見這玉簫郎君一路行去,不再言語,且時時小心,像怕被人撞見。


    秦九凝在這一陣工夫,亦是全神貫注,要在腳程上和他一較,倒要瞧瞧桑龍姑也對他忌憚三分的玉簫郎?,究竟如何了得,但一路行來,她10此亢諒浜螅始終和他12綞行?br />


    兩人到了那高崗腳下,秦九凝怕他認出自己不是寒梅妹妹,故爾不出聲詢問,隻聽江濤之聲越來越響,顯然崗那麵便是大江,那采石磯是在江邊,顯然就快到了地頭,心道:“此人萬惡,而且若我猜得不錯,南星元之言,真個是與銀蛇劍有關,隻要我探出了些端倪……”


    她才想到先下手為強,兩人才上得高崗的一半,玉簫郎君突然止步,向麵前一指,道:“就是此處了,你沒瞧這山泉忒怪麽?”


    秦九凝隨他手指處一看,隻見麵前崖壁之上,距離兩人所站之處,約有三丈高下,有一股山泉流出,自崖壁之上掛下,形成了個小小的瀑布,想是被山泉衝激之故,腳下已成了個不足兩丈寬的小潭,潭水甚是澄澈,卻奇怪不能見底。


    那山泉當真忒怪,這山崗不高,又是個石崗,這泉水何來!咦!秦九凝忽然一怔!


    原來不隻那山泉流出甚怪,而且自三丈高掛下,卻水花不濺,蜿蜒下注,有似一條銀蛇。


    那玉簫郎君好生得意,哈哈笑道:“這稀世奇珍,早晚即可到手,哈哈,古器美人,一朝得到,那時迴我海島逍遙,妙哉!妙哉。”


    秦九凝的手被他握得更緊,她卻有如不覺,原來她雖無貪念,此刻心中也不由一喜,果不出她所料,他所說稀世奇珍,自是指的銀蛇寶刃無疑。


    不料就在這瞬間,忽聽風聲颯颯,崗上有如星丸飛瀉般,落下一人!


    那人腳未落地,已一聲驚唿,道:“九妹,你你……”


    秦九凝早見是方洪,已連向他使眼色,但方洪陡見她竟與玉簫郎君攜著手,親昵並肩而立,早已怒得說不出話來,那還能發現她的眼色!


    玉簫郎君驀地裏一見,似也大出意外,但已哈哈一笑,道:“臭小子,你的膽倒也不小!”唿地一掌拍出!


    方洪說不出的難過,九妹,九妹難道也著了他的道兒,也一掌推出,接了他這一掌,方洪怎及他掌勁雄厚盛猛,登時倒退了一步!


    玉簫郎君哪把方洪看在眼裏,左手兀自握著秦九凝,瀟瀟灑灑,道:“臭小子,你敢跟蹤我,哈哈,膽子倒真不小啊。”


    秦九凝心道:“隻要我一番腕,便可扣住他的脈門,但他把我那妹妹藏在何處?而且,此間圖謀,我還未得知詳情。”


    她又連使眼色,但方洪已是怒火三千丈,心道:“當真天下女子見到了他,就會被他迷住麽?連自幼摒除了七情六欲的九妹,也著了他的道兒!”


    要不,怎生當了他的麵,當他揮出了手,她還和他兀自手握著手,這般親昵!方洪氣得發昏,急又撲去,淩厲地連攻兩掌!


    玉簫郎君右袖輕描淡寫的一兜一拂,兜指起狂風,方洪立即又被反震得連連後退!


    秦九凝一聲:“流雲飛袖,你是……”她為了怕被玉簫郎君認出她來,一直不曾說話,話出口,這才驚覺,而且,從他的流雲飛袖出手,已認出了這玉簫郎君的來厲,實是心驚!


    玉簫郎君好不得意,道:“美人兒,你也認得流雲飛袖,妙啊,我們可是門當戶對啦,便你不說,我也知你出自武林名門。”


    他盈盈而笑,笑得當真迷人,方洪可連膽都氣破,那晚,那晚在巫山之中,他對那狐媚的南琴,不也是美人兒叫不絕口?九妹怎會任他輕薄!


    方洪連退了兩步,琅琅一聲龍吟,已將靈龜寶劍拔出!隻見烈日之下,碧光湧寒濤!


    玉簫郎君啊了一聲,顯然他一見方洪的寶刃出手,大吃一驚!但瞬已複了他瀟灑之態,左手輕輕一帶,說:“美人兒,你且後退,妙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該當我玉簫郎君雙劍合璧!”


    秦九凝若然趁勢一翻腕,必能將他脈門扣住,但方洪劍一出手,她心中忽然一動:“師兄正可借他一試寶劍威力。”


    要知秦九凝知道這玉簫郎君來曆,雖然心驚,但奔雷劍曠世無儔,當今天下,實無敵,便她一人,亦不懼他,何況師兄在此,又有寶刃在手。


    秦九凝脫出手來,仍是那麽冷漠,往旁邊一站,方洪劍在手,氣如虹,怒喝聲中,碧光暴射,奔雷似從天降!今日他要不誅此惡魔,怎消他心頭之恨!


    那知他劍才掄,陡然一股勁風拂到!玉簫郎君身法好快,飛袖已然拂向脈門!


    方洪劍招未展,玉簫郎君已搶了機先,但現下的方洪豈是先前可比,腳下三爻,身形瞬息已然六變!


    秦九凝驚而後喜,念道:“江海凝光,既柔且剛!”方洪寶刃再振,但玉簫郎君左袖又已拂到,狂飆陡卷,方洪一陣窒息,忙不迭腳下九轉,若非紫府絕學,休道劍招施展不開,隻怕早已傷在他這兩招流雲飛袖之下。


    就在這刹那間,秦九凝話聲入耳,方洪暗叫了聲慚愧,他實是臨敵經驗不夠,若然九九歸元,守定江海凝光,豈容他搶了機先,寶刃再振,奔而蘊凝!


    要知玉簫郎君那晚在巫峽之濱,一時輕敵,幾乎被方洪的奔雷劍困住,知他神劍無儔,故爾今日出手,著著搶了機先,為要不容他劍招施展開來,兩招得手,目光盯在方洪劍上,更見貪婪,哈哈一笑,道:“臭小子,趁早放下寶劍,郎君我今日饒你不死!”


    話未出口,飛袖早已攻出,且是交相拂掃!倍見威淩!方洪陡然一聲長嘯,劍化一劍擎天,凝而奔絕!劍招一出,不但奔雷驟發,且變化萬千,隆隆聲中,但見劍氣騰空,匹練如虹!


    玉簫郎君飛袖立見呆滯,滑步挪移,兩袖兜卷拂掃,眨眼又已連攻數招!方洪瞬間的優勢,立又喪失!


    這玉簫郎君武學實是精湛,方洪寶刃在手,奔雷劍招又已施展開來,竟仍勝他不得。方洪大怒,心想道:“靈龜奇珍,倒勝不得你兩隻布袖!”劍威人更豪,嘯聲甫起,劍施龍騰六合,但見劍影如潮,陣雷聲聲,碧光電射,早又將玉簫郎君圈住!


    秦九凝看得亦是心驚,先前她也幾乎看輕了這玉簫郎君,難怪桑龍姑提起他來,也是忌憚他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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