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仇恨真的可以輕易拋棄,人世間又何來的仇恨蒙眼不顧一切?


    桃子她隻是個孩子,卻承受著至深的痛苦和仇恨,而如今又要為了我拋棄那腐蝕著她讓她活著卻一刻都不得安寧的記憶和仇恨,我又何德何能,讓她為我如此犧牲?


    看著因為桃子的話呆滯起來的念悔,桃子眼中刻骨的恨依舊還在,七百年,換做是我我寧願魚死網破,何況桃子的性子絲毫不比我弱,她的想法想必也是如此。


    可是此時她退步了,讓自己不去看念悔,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將自己努力的置身事外,隻是以一個過客的身份去看待這場愛恨情仇。


    這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


    念悔聽著桃子的話猛地抬起頭看著桃子,眼中閃爍的是渴望以及無限的自責。


    “纓纓,你……”說著他自嘲的笑了笑,“好,我告訴你真相,即便說完那些或許你會覺得那隻是我的推脫之詞。”


    聽著念悔的自述,我能夠將起初的還原,不過又是一個幸福的一家三口故事,隻是這一家三口卻多少有些不同的罷了。


    將所有的一切串聯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故事,倒是很像當初我看的白蛇傳的故事。


    七百一十三年前,還不是和尚念悔的年輕人蘇浙才剛剛及冠的年紀,本來是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卻遇到了桃子的母親。


    古時男子成家立業,蘇浙也遵循著這樣的規矩,應著家裏的催促也就早早成家了。


    自然蘇浙娶得是自己一心愛慕的女子,他知道那女子是妖,但是凝塵大陸從來不限定人妖或者人仙等物種通婚,隻是他們的後代備受歧視罷了。


    蘇浙喜歡的女子喚作牡瀅,是一株花妖,他們的遇見很浪漫,才子在盛放的花樹下遇到美麗的佳人,一見傾心也不過如此,蘇浙執意要娶牡瀅,才子佳人本是一段佳話,可是奈何佳人是妖,人與妖的壽命不同,物種不同,在一起要考慮的遠比同類要多。


    凝塵大陸本就是仙妖魔佛人交雜的地方,在沒有得道飛升相應屬界的時候聚集在人間無可厚非,也或者是在人間界得以開靈修煉的更是數不勝數,所以你遇見的那人告訴你他不是人類的時候,人類也不會覺得驚訝。


    蘇浙也沒有驚訝,但是奈何情深,蘇浙不願放棄,表明了自己願意修煉,和牡瀅一同得道成仙。


    天界是個奇怪的地方,因為他限定了天生的仙不可以動情,但是從下麵飛升上來的仙侶他卻不會去管,所以對於俊朗不凡而又執著的蘇浙,牡瀅也不是不動心的,於是她答應了。


    二人成親後相敬如賓,琴瑟和鳴,對於修煉一途更是不曾產生矛盾,也算是一對愛侶了。


    牡瀅是注定要成仙的,而蘇浙的資質也不差,修煉一日千裏,兩人如此下去最後也就成為了一對神仙眷侶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就這樣將他們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牡瀅若隻是一株普通的花妖,那麽與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的得道升仙那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她不是普通的花妖,她是一株療傷聖藥,是人人祈求得到的無價之寶。


    於是曾經的仇人也就尋來了,所謂的仇人,他說,牡瀅當初沒有犧牲自己來救他的愛人,那麽此生便是他的仇人,所以他與牡瀅……不死不休!


    這樣的說法未免可笑,活在人世間,倘若一個人注定要犧牲自己的性命才得以去救另一個人,那麽這個人為什麽不可以選擇不救?無愛無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自己又為什麽一定要犧牲自己的性命去救治那人?


    人世間多得是想要活著的人,牡瀅也如此,他雖然是花妖,可是她想活著這無可厚非,所以當初麵對著求自己犧牲的武宣,牡瀅留下的隻是一個背影。


    然後,武宣的愛人死了,那個隻是普通人,壽終正寢的女子。


    武宣是妖,他與牡瀅一樣,是同類的花妖,同樣擁有的起死迴生的功效,可是他舍不得犧牲自己,於是將所有的一切,將自己愛人的死亡,歸結在了牡瀅的無動於衷。


    時隔三百年,武宣找到了牡瀅,被自己的想法洗腦的武宣見到牡瀅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報仇,殺掉牡瀅,就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愛人,讓她不能與自己之子相守!


    可是武宣打不過牡瀅,不隻因為被魔念入侵修為不得存進,也因為他怨天尤人的自以為是,他失敗了,傷在牡瀅的手下,他怨怒的看著牡瀅丟下一句“你不要再來了,你怨恨的那些與我無關,倘若再來,我便殺了你!”便毫不顧忌他的離開。


    至此,就可以猜到後續了,武宣不擇手段報複,以至於害的桃子一家三口家破人亡的戲碼。


    這要怪誰呢?怪牡瀅自私麽?還是怪因為修為不夠然後被武宣魔障了的蘇浙?還是怪蘇浙體內潛藏著我的魂珠,無意識的激發了魂珠以至於錯手殺死桃子醬牡瀅打的魂飛魄散?


    是的,武宣因為報仇不擇手段,找到了蘇浙,一番詆毀牡瀅之後,看著毫不在意的蘇浙,武宣恨極了,“你若不信現在便和我迴去看看你那娘子,每日這個時辰,你不在家的時候,她都在殘害無辜,是不是事實,你見了就知道了!”


    蘇浙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武宣太過無聊,將蘇浙糾纏的無奈至極,然後他們便一起迴去了看牡瀅究竟在做什麽。


    可是牡瀅不在家,院子裏的花靈告訴蘇浙,牡瀅有事去了城裏,而且家裏還有一些奇怪的人總是來,蘇浙聞言別有深意的看了武宣一眼,“事已至此,武兄莫要再詆毀我家娘子了,今後我家也在不歡迎武兄,我要去找我家娘子了,武兄請自便!”


    一番話說的不客氣,不顧武宣難看的臉色,蘇浙直接去找了牡瀅,武宣看著蘇浙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居住的院子,自己安排的好戲就麽會沒有按照自己的期望上演?


    不甘心的隱藏了蹤跡跟在蘇浙身後,就看到牡瀅臉色蒼白的模樣,蘇浙擔憂的上前詢問。


    牡瀅此時隻來得及看蘇浙一眼便昏了過去,這一下可嚇壞了蘇浙,急忙抱起牡瀅往醫館走去。


    大夫摸著牡瀅的脈像見怪不怪的摸著山羊胡子,片刻後一邊開藥一邊囑咐蘇浙一定要好好照顧牡瀅,要好好養胎,免得出現滑胎的現象。


    至此蘇浙整個人都愣住了。


    半個時辰後牡瀅醒了,得知了這個消息卻沒有蘇浙預料中的喜悅,臉色卻反而更蒼白了。


    兩夫妻相顧無言迴家,誰都沒注意到跟在他們身後的武宣。


    本來添丁這種事是高興事,可是對於蘇浙和牡瀅來說,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此時他們正恰逢修煉的緊要關頭,本想著雙雙飛升後再孕育子嗣,可如今一切都被打破了,這孩子生下來,又要如何?


    教導它修煉然後一同飛升?還是留在人間?


    這是個問題,可是孩子已經夠存在於牡瀅的腹中,便不能打掉,否則飛升之時必然要經曆滅頂的雷劫。


    如今,也隻能將孩子生下來,走一步看一步了。


    於是蘇浙和牡瀅也隻能安下心來以孩子為主,暫時停下二人的修煉。


    凝塵大陸不是所有人孕育子嗣都是十個月,比如人與妖的孩子就是看修為強弱來定孕育時間的。


    不知道是不是桃子的天賦過高,足足孕育了五年才生下來,而這五年來武宣卻是再也沒有出現過。


    沒人知道他是放棄了報仇還是另有陰謀。


    桃子生下來的時候便顯得比一般孩子小,而且小很多,就像是不足月的樣子,正日裏也不顯得活潑,昏昏欲睡的樣子,但是整個小孩子卻顯得異常漂亮,想來是集合了父母兩人的所有優點降生的,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靈動。


    這孩子小小的,蘇浙玩笑說這孩子似個嬰兒般長不大,不如換做蘇纓罷,也恰恰和兩人名字裏的諧音,與此桃子的名字便定了下來。


    似乎是先天不足,桃子將近五歲的時候也依舊小小的,就向別家孩子三歲左右的模樣,整個人也不活潑,每日裏除了坐著看父母忙碌就是發呆,再不濟就是歪在榻上睡著,一點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樣調皮搗亂。


    蘇浙和牡瀅都擔心桃子是出了什麽問題,可是不論是身體還是魂魄似乎都沒有什麽問題,唯一的結論,大約就是這是桃子的天性。


    沒奈何之下,兩人也不得不多在意桃子一些,免得趁這兩人不注意桃子出了什麽狀況。


    可是無論蘇浙和牡瀅兩夫妻怎麽防備,桃子還是出事了,三月初三,那天烏雲滾滾,遮天蔽日的像是要將整個天都沉下來一般的壓在頭頂上。


    桃子不見了,牡瀅發現的時候整個人差點昏過去,告知蘇浙後,蘇浙也急了,兩人分頭去找桃子,可是桃子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周圍都尋遍了,可是都沒找到,一天一夜,蘇浙和牡瀅瀕臨瘋狂的邊緣。


    直至此時,兩人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傳音,“想要孩子,就速速來到雲崖!”是武宣,牡瀅和蘇浙兩人紅了眼睛,直接往雲崖而去。


    雲崖,並不是什麽懸崖,而是一處比較顯眼的平原,這裏埋葬著無數的墳塚,是陰寒之地,也有無數的陰魂鬼修喜歡聚集於此。


    夜晚的雲崖沒有光芒,以至於因為距離近先到達的蘇浙在邁步進了雲崖的時候,一瞬間被黑暗埋葬,也在這時候,蘇浙整個人身上氣勢一變,戾氣,殺氣,煞氣,怨氣,都聚集在他的身邊,蘇浙紅著眼睛一步一步往雲崖內走去。


    雲崖的中央,武宣盤膝端坐在虛空看著靜靜躺在他對麵的小小孩童,桃子的天賦實在太高,隻是為了捉住她,武宣就耗費了大半法力。


    而此時,桃子亦端坐在對麵看著武宣,但是不同於平時的慵懶安靜,此時的桃子整個人因為被陰邪的方法控製住,而整個小身體上都漫步著冷厲,桃子就那樣看著武宣,漆黑的眸子竟然漸漸變作了銀白色,毫無感情的閃爍著,讓她對麵的武宣都不自覺的打了個顫。


    似乎覺得太過丟臉,武宣整個人都惱怒起來,憤憤的站起身一把抓過桃子掐著她細嫩的脖頸惡狠狠道:“小東西,我告訴你,你就很快死了,還是被你父親親手殺死的,你和你娘都去魂飛魄散吧!”


    “這世間還有什麽痛苦,比被心愛的人親手殺死還殘忍的?”


    桃子並不在意脖子上那雙對於她來說脖子太過大左手,她似乎並不恐懼這樣得情景,也不恐懼這樣的人,“你……會後悔的,為了你的所作所為,你會付出代價。”


    桃子的話語太過漠然,似乎她是一個還無感情的人,似乎她並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曆經滄海桑田變換的老者,用她平靜的語調在闡述一個平庸的事實。


    武宣愣了一瞬惱怒的將桃子扔出去,他不相信,他剛剛一瞬間竟然被一個孩子嚇住了,隨即他臉上掛上冷笑,“你父親來了,接下來我們就看一場,相愛相殺的好戲。”


    桃子跌落在地上,小小的身軀畢竟隻是凡人,這一下便讓她體內的五髒六腑錯位,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可是她卻渾然不覺,隻是漠然著注視武宣。


    這樣的桃子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瓷娃娃,她不在意周身發生了什麽,她不在意其他人在做什麽,甚至更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一刻鍾以後,蘇浙的身影出現在桃子的眼前,他的眼中沒有見到桃子的憐愛和激動,有的隻是赤紅的雙眼帶著刺骨的恨意看著桃子,似乎他的眼中桃子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一般。


    蘇浙看不到武宣,也看不到周圍的陰冷恐怖,因為他此時陷入在了自己的幻想裏麵,幻想裏這是他家的院子,可是卻被人毀壞了,而他的妻子孩子滿身是血的躺在他的身後,他隻來得及看著她們閉眼,卻無能為力救迴她們。


    眼前是武宣充滿惡意的大笑,他憤怒不已,身上滿是血跡,可是他不在乎,他要殺了眼前的人,那個殺害了他妻子孩子的罪魁禍首。


    赤色光芒閃爍,直直衝向了桃子,桃子卻不閃不避,隻是看著蘇浙,輕輕開口:“你要殺我?”


    蘇浙毫無反應,赤色光芒在即將觸碰到桃子的時候,一抹淡青色的光芒閃現攔住了赤色光芒,隨即牡瀅出現在桃子身前,淩厲的視線盯著武宣,“原來是你!”


    武宣卻不甚在意,“怎麽樣?為了今天,我做了十年的準備,原本想五年前趁著你生產殺了你報仇,可惜,你的女兒竟然擁有護著你們的能力,如今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十年,我等了這麽久,設計了這麽久,今天你們就等著死亡吧!”


    似乎是在印證武宣的話,蘇浙毫無理智可言的直接撲過來開始攻擊牡瀅,一招一式就像要與對方同歸於盡一般。


    牡瀅想要躲避,可是蘇浙卻根本就不允許牡瀅閃躲,無奈之下牡瀅隻能一邊試著喚迴蘇浙的神智一邊抵擋著蘇浙的攻擊。


    可是環境內的仇恨然蘇浙毫無理智可言,甚至因為仇恨蘇浙的攻擊力都提升起來,牡瀅修為是比蘇浙高的不止一點點,可是此時硬接蘇浙幾招也不由得開始吐血,身上也因為受傷粉色的衣裙被血染得鮮紅。


    “夫君!夫君你快醒醒!”


    可是並沒有什麽用處,蘇浙揮舞著手中的碧玉笛,那時當初定情時牡瀅送給他的武器。


    牡瀅一邊躲避著蘇浙不要命的攻勢,一邊轉頭看著武宣幸災樂禍的模樣,心知一時半刻隻怕是無法換迴蘇浙的神智了,可是桃子怎麽辦?隻要自己一個不注意桃子可能就此喪命。


    牡瀅焦急之下催促桃子,“纓纓,你快離開這裏,快點……”


    可是桃子卻根本就無動於衷,緩緩站起身擦去唇角的血漬,歪著頭一臉純淨的看著武宣,隨即搖了搖頭轉頭去看蘇浙,似乎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忽然開口道:“阿娘,要我殺掉那個人麽?”說著桃子一手指著武宣。


    牡瀅對著蘇浙越來越強的攻勢本來就漸漸落入下風,此時聞言一個分神直接被蘇浙重傷。


    武宣見此大笑,“牡瀅,此時你已經重傷,隻怕將死,我做做好事,讓你死前安安心!”


    說著就見蘇浙直接對著桃子出手,碧玉笛直接被他拋出來,眨眼間碧玉笛就穿過桃子的胸口,隨著血液噴湧而出落在遠處,伴隨著牡瀅尖利的哀嚎,桃子低著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血洞,隨即緩緩抬頭看著蘇浙。


    牡瀅見此已經徹底陷入崩潰當中,大吼一聲直接轉身便去攻擊武宣,可是蘇浙已經轉身再次攻擊牡瀅,手上竟然帶了金色光芒,竟帶著幾分佛家的法力。


    仙力佛法子蠱對於妖魔就有克製作用,何況此時即便蘇浙的力量中佛法不是很強,但是對於重傷之下的牡瀅也是避無可避。


    看著這樣的蘇浙,母嬰眼中閃過絕望,隨即冷冷一笑,“武宣,我自覺不曾對不起你,今日之事,即便我身死,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著牡瀅跪在地上不顧蘇浙的來勢洶洶,隻是閉目快速扣著手印,巨大的本體虛影在身後顯現,一字一頓吐出詛咒的誓言:“今我以我血起誓,今生與武宣結下同命契,他生我生,他死我亡,生死同命,天地為證!”


    與此同時巨大的虛影在同樣在武宣身後浮現,就在武宣臉色大變的時候兩個巨大的虛影連接在一起,閃過規則的約束,無解!


    而就在此時,蘇浙的攻擊已經到來,赤金色的光芒砸在牡瀅的頭頂,牡瀅嘴裏不斷溢出大口大口的血,她卻並不理會,隻是看著蘇浙,半晌轉頭看著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胸口的血洞的桃子,淡淡道:“纓纓,活下去!”


    說著牡瀅身體碎裂,伴隨著碎裂淡青色的內丹飄到桃子身側就要融入桃子的血肉內。


    武宣哀嚎的聲音一時間想起,身影寸寸碎裂,黃色內丹飄出,咋眼間也飄向桃子,卻在幾個唿吸間,隨著母嬰的內丹一起碎掉了。


    桃子是被碎裂聲音喚醒的,她茫然的看著僅剩下的自己和蘇浙,眼睛依舊是淡淡的銀白色,“死了?”


    隨著這句話落,桃子的身體一下子摔倒在地,地上忽然漫出黑色的觸手襲上桃子的魂魄,拉拉扯扯間桃子已經往地上陷下幾寸。


    桃子終於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眼睛瞬間化作漆黑的看著蘇浙,“是你……殺了我,害死了阿娘!”


    蘇浙卻渾然不知,正在這時一聲佛號響起,隨著一道金光破開黑色的鬼氣陰煞,不知何處來的老和尚看著眼前的一幕閉上眼睛,緊接著一道道金色的佛光柔和的打入蘇浙的體內。


    蘇浙茫然了一瞬,恢複意識,可是眼前的除了一片煙塵和一具孩童屍體,隻剩下一片淒涼。


    桃子看著那和尚,冷笑一聲:“蘇浙!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與你再無父女情義,此後見你,我會殺了你為阿娘報仇!”


    蘇浙此時才看到已經半個身子陷入地下的桃子,之前的一幕幕在腦海裏閃過,蘇浙頹然的跪在了地上,聞言趕緊朝著老和尚爬了幾步滿臉淚痕祈求:“大師,大師求你救救我女兒……”


    老和尚無奈的歎息搖頭:“她已入魔,無法可解,阿彌陀佛!”


    隻是兩句話,桃子已經徹底陷入地底消失不見了。


    老和尚看著蘇浙已經瀕臨崩潰,又喧了聲佛號道:“施主,你此生與佛有緣,該是了結三千殺孽,以殺入佛,成就屠魔尊者之位!”


    蘇浙喃喃,“以殺入佛?嗬嗬,以殺入佛?你是說我必須要殺了我的妻女才能入佛?那這樣的成就我不要!”蘇浙惡狠狠的抓著老和尚的衣襟,“我不成佛你有又我何?我若是成妖呢?”


    老和尚搖頭,“施主,殺害你妻女的是妖,不是你,你自當殺盡天下妖魔成就佛法無邊!”


    “哈哈哈……”蘇浙陷入癲狂,“好一個害我妻女的是妖,那我便殺盡天下妖魔為她們報仇!”


    “於是你就這樣當了和尚七百年?殺了無數的無辜妖魔?”楚茵然皺眉問著,隻覺得這樣的念悔,或許根本就是入了魔道。


    而聽著桃子的經曆,那麽說之前不知道為什麽桃子沒什麽感情?不是在身死後才醒悟就是在遇到了楚茵然後才學會的!


    可是這樣說來,桃子要是在之後才醒悟的話那麽便更是折磨了,因為不懂錯失了與父母共享天倫的五年,而又因為自己的不懂眼睜睜看著父母相愛相殺,便更加被無窮無盡的仇恨腐蝕。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得到,也不是從未得到,而是得到過後在失去,再加上得到時因為自己不懂,而在失去時醒悟,那樣的壞兩個更加焚心噬骨,讓人備受折磨。


    而桃子,她就陷入在這樣的痛苦裏麵,沒有救贖,也無法自拔。


    大約,她遇見楚茵然時,那樣明媚活潑的楚茵然就像是一束強烈的陽光照射進她的世界,帶給她的是無盡的希望和光明,這也是桃子在意楚茵然的原因吧。


    這樣的桃子讓人心疼,沒人知道她為什麽當初還是蘇纓的時候會不懂人倫,就那樣孤寂著,或許是他早已經迷失了自己,而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


    我搖搖頭,對於這樣的想法覺得可笑,桃子那時候隻是個孩子,又怎麽會如此呢?


    “是。”念悔迴應著楚茵然的問話,“這些年,纓纓……她過得好麽?”


    楚茵然冷哼一聲,“即便她活在幽冥穀,但她依舊活得很好。”這種就是一個父親對於女兒的關心和疼愛,楚茵然軟了心,“幽冥穀並非外界傳言那般,在裏麵生活,很好,這麽多年來,桃子她幸福快樂著,像個真正的孩子那樣,除了玩伴少一點,她擁有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


    念悔點頭,“那就好,如今……殺了我,以後她就不會被痛苦和仇恨困擾了,隻要殺了我,纓纓,你動手吧,這是我欠你的。”


    說著念悔閉上了眼睛,桃子聞言抬起頭看著念悔的樣子,冷笑一聲,“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我和你私下說,你願意麽?”


    念悔聞言睜開眼,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好!”


    楚茵然皺眉,“桃子你……”


    桃子用哭的紅彤彤的臉蹭著楚茵然的肩膀,“娘親,我想自己解決這件事情,好不好?”


    楚茵然沉思片刻緩緩點頭:“好吧,不過你一定不要衝動,倘若真的要動手,那麽我來。”


    桃子點點頭,乖巧極了,“好,娘親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擔心的。”


    楚茵然將桃子放在地上,兩人找了個房間設置了結界交談去了。


    想來她們二人說的也是私下裏的一些問題,隻是還設了結界這一點倒是讓我有些猶疑,可是看著眼前金幣的房間門,這種私人事情,我還是不要幹涉比較好。


    桃子出來是在半個時辰後,沒人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什麽,隻是她臉色泛著蒼白,疲累的任由淩止抱起來,道:“娘親,我累了,我要迴去休息了。”


    楚茵然點點頭,看樣子桃子似乎沒什麽事了,便又仔細安慰了她一番讓淩止抱著她迴去了,隨後念悔也出來了,眼圈有些腫,但卻很正常,在楚茵然麵前喧了聲佛號道:“楚施主,這些年多謝你了,小僧無以為報,一切能幫助楚施主的,小僧都會盡力而為。”


    聽著這句話我心裏狠狠一動,這是什麽意思?桃子真的用不報仇說服了念悔?


    楚茵然也皺眉看著念悔,“桃子用什麽交換了?”


    念悔搖頭,楚茵然歎口氣,“罷了罷了,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


    這句話她是對我說的,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卻覺得奇怪,桃子不可能僅僅因為楚茵然一句“你凝阿姨要他有用。”就鬆口的,畢竟這句話說得是我不是楚茵然,我對於桃子的影響力我還是知道的,所以這件事情很奇怪。


    就那樣放棄不是太奇怪了麽?


    想著我就無意識的飄去了桃子的房間,房間裏淩止正在照顧桃子睡下,隨後淩止便繞道屏風另一麵的外間去了。


    桃子躺在床上卻沒有誰,隻是烏黑的眼睛盯著床頂,一眨不眨的看著,似乎在想什麽。


    我便靠在窗戶邊暗自懊惱自己,怎麽就來了這裏,想著就想離開,桃子這時候突然開口了:“原來真的可以這麽執著麽?你有沒有覺得累過?”


    我一下子怔住,這句話……


    緩緩轉身看著床上的桃子,她已經轉過腦袋,此時正看著我的方向,我不由自主的往她近前飄了飄,“你……”


    她忽然就笑了,“我忘記了,才發現,執著的所謂仇恨根本就是南柯一夢,至此才能真的看到我想看到的,你還沒迴答我,你累不累?”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或許該說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小小的孩子,卻如此的詭異莫測。


    她見我許久不迴答歎息一聲,“我該怎麽稱唿你?母親?這麽久,滄海桑田,我已經迷失了自己,忘記了一切,就這樣飄蕩在人世間,沒有意義的遊蕩,我不想再繼續了,幸好,就快要結束了,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你也肯定累了。”


    說著她轉過身背對著我,不多時就唿吸均勻的睡著了,我冷冷的看著她,心裏有些躁動的情緒說不出來,讓我的心情都跟著煩躁起來,不想理會,可那些糾結的紛亂讓我無法不去管理。


    懊惱的飄出桃子的房間,就看到楚茵然站在遠處看著我,輕輕地飄過去,“桃子……你了解她麽?”


    “什麽?”楚茵然怪異的看著我,“為什麽這麽問?七百年,怎麽會不了解?”


    “我說的是她的以前。”我皺眉,仔細的把心裏的疑惑斟酌出來,“就是說不止這一世,比如她的前世……嗯,或者說是她曾經的經曆,你都知道麽?”


    楚茵然奇怪的看著我,一身瀟灑的往前走去,“管那些做什麽?投胎轉世了,前世的知不知道又如何?反正她不會記得。”


    “不會記得?”我覺得這句話很奇怪,“怎麽會記得,或許……”


    楚茵然停下來,奇怪的看著我,“那你記得你的前世麽?”


    “我……當然不記的!”我反駁她,“這怎麽一樣,你說的這個和我說的沒關係。”


    她繼續往前走,匆匆而行,“怎麽沒關係?她不記得,你也不記得,你和她也沒關係,但你不也問我了?無聊的東西你少去在意,還是多想想接下來的事情吧,阮姨他們要迴幽冥穀了,處理完念悔小狐狸他們的事情我們也要啟程了,到時候……”


    對於楚茵然的未盡之言,我疑惑,“到時候怎麽樣?難道你有危險?”


    她搖頭,沒在言語,我覺得她也怪怪的,可是再一想,也對,離開了,那麽妖魔界也都退兵了,我們和楓柳燚也就再無交集了。


    想著楓柳燚,不由得又想到了夜燚那個名字,腦海裏浮現一身白衣的男子背影,左手忽然就開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那疼像是小蟲在細細的咬,一口一口直從指尖一路咬到心口,密密麻麻的止不住的疼,恨不得立即拿刀將那痛初割下去。


    我深唿吸一口氣,竭力壓製住那股疼痛,為什麽?隻是想到夜燚就痛,上次是,這次也是!


    那個我在夢裏見過無數次,每次入夢都夢到的,讓我之年如此之深的男子,他究竟做了什麽?讓我對他如此執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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