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壯猷聽他說了一大篇暗暗稱奇,想不到他也能說出這樣話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當下連聲答道:“老師的話一點不錯,我一個株守家園的年輕人怎能推測天下之大?想不到我有這樣奇遇能會著這樣奇人,將來全仗師傅提攜的了。”這時高潛蛟被他左一個師傅右一個老師連珠般奉承上來,也隻有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兩人說了半天,園內既然無法進去隻得轉身迴廳。高潛蛟道:“此刻無事,甘師兄等正在調息養神,無庸我們陪他們,你大可到內房休息一下。昨晚一夜沒有睡好,趁此休養休養,我還要布置一下旁的事情哩。”說畢匆匆出廳去了。吳壯猷一夜未睡確也有點支持不住,便依言進內休息去了。他昨夜熬了一夜又講了一夜的話,第二天強提精神勉作主人,又從清早到晌午周旋在甘瘋子、少室山人之間,耳所聞目所見,都是稀奇古怪出生難遇的事。一顆心忽驚忽喜忽憂忽樂再不得閑,可算得出世以來沒有比這天還勞苦還興奮的了。所以不睡則已,一睡下來立時唿唿大睡人事不知。哪知等他一覺醒來霍的坐起張目一看,床前墨黑天日無光,吃了一驚自語道:“咦,奇了!難道我睡了這許多時候,已經入夜不成?”這話方出口,驀地伸過軟棉棉香馥馥的一隻手把他的嘴掩住,一人悄悄說道:“快不要作聲,他們正同賊人交上手哩。”吳壯猷一聽是他妹子娟娟的聲音,又聽見賊人已經到來,嚇得半晌說不出話。許久方悄悄問道:“母親睡了不曾?賊人又在何處?你怎的又在此地?”娟娟聽他說話上句不搭下句顫抖抖的,連床帳都瑟瑟的晃動起來,知道他睡得迷迷糊糊,驟然一聽嚇成這個模樣,忙低低笑慰道:“虧你是個男子漢,我還不怕呢。包姐姐仗著明晃晃的寶劍,天神似的立在咱們屋頂上,怕怎的?母親被我哄得早已安睡,一點也不知道今晚的事,此刻大約正睡得香甜哩。我服侍母親睡了以後,遵著包姐姐吩咐不迴樓去,把內外燈火一齊熄滅,便到此坐著。也不想睡,也不知道賊人來與不來。剛才包姐姐跳下來,在窗外悄悄通知我說是洞庭幫賊人已到,叫我們不要作聲。囑咐完畢,哧的又飛上屋頂去了。”原來吳壯猷睡的所在便是他母親的後房,隻差一層板壁。當下吳壯猷聽得娟娟這樣一說,又悄悄問道:“此刻什麽時候了?”娟娟答道:“大約已四更時分。”兄妹不敢再說話,恐怕驚醒隔壁睡著的母親,隻側耳細聽,初時靜悄悄的聽不出動靜來,猛地遠遠一聲唿叱頓時起了一種(口克)嚓叮噹之聲,卻又漸聽漸遠一時又靜寂了。


    且不提他們兄妹躲在房內暗自擔心。卻說高潛蛟、東方傑、包翩翩三人一到初更時分早已飛身上屋各守汛地靜候賊人到來,甘瘋子、少室山人卻從容不迫依然在大廳上秉燭閑談,直到二更敲過才一口吹熄燭光。甘瘋子帶了守拙劍,少室山人攜了瓊光劍到了後園,卻不在園內憩足,隻吩咐四個包村壯士如此如此,逕自跳出牆外走上土山,撿了兩株最大的鬆樹,各自攜帶寶劍飛身上了樹巔隱身而坐。卻喜一輪寒月照澈山溝,踞高四望一覽無遺。直到四更時分,隱隱聽得村中一陣犬吠,一霎時便見土山腳下幾條黑影一溜煙似的奔近來。一到牆下,現出四個身穿純青夜行衣各帶兵刃的人來,卻看不出其中有道裝僧裝。因為各人頭上都包著黑帕,隻見為首一個一俯身拾起一顆石子哧的擲進牆去,一忽兒四人都飛身上牆。半晌卻沒有跳進牆去,似乎現著遲疑之色。忽有一人發話道:“三位留意,這神鬼陣圖卻瞞不過我,何足為奇?這樣看來,反可證明寶劍決計尚在井內,特地設此鬼陣以為無人敢進,連人也沒留著一個,真真可笑。須知俺也是識貨的,三位隨俺來,此地得手再到前麵同他們會合罷了。”說畢颼颼颼都跳進牆去了。甘瘋子在樹上聽出發話的便是柳摩霄,心裏暗笑,諒你老奸巨猾今天也難逃公道!你自以為識得八陣圖,須知這八陣非同尋常,初看陣形雖同八陣圖一般,那其中以奇門遁甲為主,八門含著八八六十四卦,騰挪顛倒變化萬端。除非你不躍下去,一經躍入陣中,重門迭戶隨魔生障,休想出得陣來!便暗暗同少室山人一打招唿一齊躍下樹,悄悄說道:“他們似分兩路進來,白天探得共有六人,此地進圈的隻有四人,聽他們口吻定有兩人到前而去了。”少室山人笑道:“此地進陣的四人,已在我們掌握之中,先讓他們在陣中左旋右轉繞個昏天黑地再說。甘兄可以到前麵去助他們一臂,免得高潛蛟、東方傑等多費手腳,也免得驚動內房女眷。由我一人在此看守,迴頭再在園內會齊便了。”甘瘋子說一聲好,便飛步下房而去。


    卻說高潛蛟提著一根檀木齊肩棍,東方傑橫著一柄金背大砍刀站立在大廳屋脊上四麵瞭望,隻等賊人到來。直等到四更時分,聽得遠遠犬吠便覺有異。東方傑先自躍上大門屋頂,伏著身向來路探望。正一探頭,不料背後颼的躍過一人舉刀便砍,東方傑猛覺腦後金刃劈風,便知賊人暗算,忙趁勢在瓦上向下一滾,一個鯉魚打挺又立起身來。還未立定,一柄明晃的戒刀已向下三路砍來。東方傑大怒,喝聲來得好!舞起金背大砍刀奮勇敵住,趁勢細看敵人,隻見他一身夜行裝,青布包頭玄綢裹體,身軀雄壯麵目猙獰。兩人也不答話,一味啞聲兒廝殺起來。可是來人一柄潑風似的戒刀上下翻滾,刀法精奇刀沉力厚越戰越勇,竟有點難以招架。隻得步步向後倒退,在東方傑主意自忖難以力勝,想誘他到廳屋上同高潛蛟並力捉住。不料一進一退戰到廳屋上麵,隻見高潛蛟也正同一個瘦小精悍的賊人打成一片。原來東方傑同人在門樓上交手時,高潛蛟早已看見,正想飛身去幫同交手,還未舉步,瞥見哧的一道黑影從廳側書房棚頂上縱了過來。高潛蛟倒提齊眉棍雙足一點迎上前去,喝聲:“賊子通名,好領死!”那人一聲冷笑道:“小輩何人,難道還不識你家佛爺飛虎頭陀的大名嗎?”高潛蛟哈哈笑道:“原來就是太湖做奸細赴水逃命的賊頭陀,不要走,吃吾一棍。”唿的一聲一個枯樹蟠根勢,一枝棍向敵人腳踝橫掃過去。飛虎頭陀真也厲害,兩足微點向上一縱便輕輕躲過,一扭腰,人象旋風般一轉便從腰間掣出一條蛟筋藤蛇棍來,同時也到了高潛蛟側麵,唿唿一聲怪響,那條藤蛇棍象怪蟒出洞般直奔過來。高潛蛟看他兵器特別不敢怠慢,施展開趙太祖三十六手洪門齊眉棍法,同飛虎頭陀打在一起。但是飛虎頭陀手上的蛟筋藤蛇棍也是棍法出眾毫無破綻,又係硬中帶軟,有時隨手一掣便當作軟鞭使用。高潛蛟雖功夫精深,卻因在屋麵上下步未穩未免略形減色,因此兩條棍你來我往戰了多時,隻打得個半斤八兩難解難分。這時廳上四人打了兩對,早已驚動了內樓上抱劍卓立的包翩翩,遠遠看得東方傑步步後退,隻這著招架,再遮延一會兒定要落敗!自己要保護內眷,恐怕尚有餘黨又不敢輕離樓麵,心裏焦急萬分。正在忍耐不住,忽見前廳左角上驀的起了一道電光,直奔東方傑與敵人之間,還未看清,驀聽得一聲慘叫!兩人中倒了一個,骨碌碌滾下廳簷去了。


    包翩翩大驚,忍不住拔劍一縱飛到廳脊,卻見東方傑高潛蛟夾攻一個披發頭陀,兀自戰不倒他,兩條棍、一柄刀如風馳電掣絞在一處,那道電光卻又不見。正想加入戰團,幫助兩人,猛地一道白光從庭心衝上屋簷。包翩翩急定睛細看才認出甘瘋子,手上橫著那柄守拙劍閃閃光華射出老遠。甘瘋子一現身便喝道:“你們閃開,今天是他們惡貫滿盈之日,待我來送他迴老家去。”飛虎頭陀一見甘瘋子便象耗子見了貓,急思逃遁,無奈被東方傑高潛蛟纏住,急切裏脫不得身。心裏一急,趁著甘瘋子說話眾人分神之際,大吼一聲,使出全身功勁,把一枝蛟筋藤蛇棍用一個撒花蓋頂的招數蕩開了檀木棍斫開了大砍刀,斜刺裏將身一縱便想翻過屋脊逃走。哪知身未立定,甘瘋子爛銀似劍光一揮似蛇信一般向身後刺來。喊聲不好!慌一伏身,隨手把藤蛇棍向後一甩,人隨棍轉,一個玉帶圍腰向甘瘋子攔腰擊去。甘瘋子鼻子哼了一聲,把劍向棍上隻一撩,哧的一聲,半截藤蛇棍直象飛蛇一般不知飛到哪裏去了。這一下,真把飛虎頭陀嚇得魂靈出竅,手上隻捏著三尺不到二尺有餘的一條斷棍急轉身向左一縱,不料忙不擇路,未看清左邊是包翩翩立的處所候個正著。未待他立定,一上步一緊手中寶劍向他上身平刺過去,這一下出其不意萬難閃躲,好個飛虎頭陀,一咬牙仗著全身金鍾罩功夫猛一鼓氣索性挺胸一迎,隻聽得嗤的一聲,那柄劍竟未刺入,卻向旁邊滑了過去,把他上身黑綢密扣小褂劃了一道大口子。這一來包翩翩大吃一驚!非但震得玉手微痛,而且劍鋒滑過一邊,一個留足不住身子向前一傾,幾乎同他撞個滿懷。兇惡的頭陀還想逞強,乘包翩翩向前一傾之際舉起斷棍當頭蓋下。這一下卻也險到萬分,如果被他撈著一下立刻就會玉殞香消。說時遲那時快,高潛蛟一枝棍、東方傑一柄刀早已同時並舉向左右裏攻進來。飛虎頭陀怎敢怠慢,急急掣迴斷棍左架右攔支吾應戰。此時包翩翩安定驚魂,也奮力把他圍住,恨不得一劍結果這個惡頭陀。這時飛虎頭陀手上隻剩了半支斷棍有本領也沒處使用,兩隻眼又防著甘瘋子,哪裏還敢戀戰。再一看同來的摩訶僧蹤影全無,先時一聲慘叫料定是著了道兒兇多吉少!想到這兒心膽俱裂,留神四處卻喜甘瘋子不知何處去了,暗念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無奈前後左右三件兵器裹得風雨不透,身上被劍刺、刀擊、棍打,不知挨了多少下,上身下身的衣眼已撕成一條條的隨風飛舞。如果不是金鍾罩功夫早已變為肉泥,雖然如是也難持久,功勁一泄便要難逃公道!隻急得他怒吼連連汗如雨下,象瘋狗一般卻隻脫不了身。高潛蛟一麵交手一麵留神他汗流浹體氣喘如牛,便知他精疲力盡,金鍾罩的功夫已破去了大半。便暗自運動把棍法變化,乘包翩翩、東方傑攻他上盤之際,猛的把棍一收一吐棍棍蹈虛襲隙,點向要害所在。飛虎頭陀略一疏神,高潛蛟隻個怪蟒吐信向他襠下一挑喝聲著!一聽他牛也似的怪吼一聲,一個身子隨著棍頭撩向半空,卜躂一聲跌在庭心,便不動彈了。三人一齊跳下去,隻見廳下階前還有一個死屍仰天躺在血泊中,胸口一個小窟窿兀自汩汩的流出血水來。高潛蛟把他頭上包巾去掉仔細一看說道:“這人便是白天的摩訶僧。”東方傑道:“這頭陀武藝不亞於飛虎頭陀,沒有甘師伯出其不意的賞他一劍,真還敵不住他。”包翩翩道:“甘師伯遊戲三昧,忽然而來忽然而去,此刻又不知何處去了。”高潛蛟道:“當然到後園去了。他看我們戰了許久,沒有發現第三個賊黨,定然都困在八陣圖內了,我們且到後園去看個究竟。”


    東方傑、包翩翩稱是。高潛蛟仔細又看了一看飛虎頭陀的死屍,見他四腳八叉的躺著,連後腦都跌出腦漿來了。於是把兩具屍首一起迭在牆角陰處,然後三人一齊上屋飛身到後園來。三人不敢造次,一到後園牆頭且不現身,隱著身子伏在相連的屋角上往下細瞧,都暗暗稱奇起來。原來此時天上一輪寒月照澈全園,隻見園內滿地竹竿森森矗立同白天一般,卻不見一個人影。非但賊人不見,連少室山人、甘瘋子以及四個包村壯士都蹤影全無,三人看得奇怪,情不自禁的一齊跳入園內,信步走入竹竿門內。意思之間想穿過陣圖跳上那邊牆頭,再看看牆外土山上有無人影。萬不料三人步入陣圖跨過幾重門戶以後,隻覺滿眼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三人一陣瞎摸隻覺門戶越走越多。明知是竹竿插成的陣勢,東南西北也不過幾丈方圓,無奈越走越糊塗,兩手亂摸竟摸不著一支竹竿,好象走入一片荒野一般。最奇起初三人雖不能近身,互相問答還聽得出聲音,到後來高潛蛟一連問了幾聲,竟不見東方傑、包翩翩迴答。獨自瞎子一般亂摸不禁心慌起來,自己懊悔不迭!明知這陣圖奧妙無窮,怎的忘記所以自己撞了進來。而且三個人一齊撞入其中,明天被人知道豈不笑死?真是作法自斃了。越急越沒有法想,兩隻腿不停的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昏昏沉沉的不知經過多少時候,猛聽得耳邊一陣大笑,被人拉住一隻手腳不點地的跑了幾步,又聽得耳邊喝聲站住!眼前陡然光亮一閃,便見少室山人站在自己麵前。少室山人背後立著包翩翩、東方傑,四麵一看,自己已立在陣圖外麵,許多青竹竿依然清清楚楚的直立著幾乎同做夢一般。少室山人同包翩翩、東方傑你看我我看你都大笑起來,自己也禁不住啞然失笑。包翩翩金蓮一頓道:“我今天算嚐著這八陣圖滋味了,我們貿然進去總以為自己人不要緊,哪知這玩意兒不認人。”包翩翩這樣一說,少室山人跺足大笑不止。東方傑哭喪著臉道:“我才倒黴呢,三人失散以後,我滿眼都是白茫茫的似雲似霧的東西,苦的是腳底下又一腳高一腳低,好象在棉花上走路一般。心裏一迷糊好象一腳踏入陷坑整個兒掉了下去,又象萬丈深似的更起不來了。後來似乎有人在臂上輕輕一提,提上陷坑走了幾步,便見著我師傅了。現在我明白定是跌入那口枯井了。”包翩翩道:“咦,這又奇了。我在陣內又同你不一樣,起初你們兩人說話我還聽見,後來聲音漸遠,似乎隔開了好幾丈。心裏一急大聲唿喚你們皆不理我,我又驚又恨!不管三七二十一向上一縱,以為這塊園地,白天早已看清楚,不難從上而跳越陣外。這一跳,自以為跳得很高很遠定然在陣外,哪知一落到地上,非但滿眼漆黑不辨東西,而且滿耳風濤澎湃之聲好象一個身子飄浮海洋當中,這一下真嚇得我寸步難移。幸而不多辰光有人暗中遞過了一枝細竹竿,象瞎子弄明杖似的把我引出陣外,頓時天地晴朗,才知師傅來引我出陣的。我兀自頭腦昏昏,一忽兒師傅又把師兄和師叔先後引出來了。”說罷各人大笑,高潛蛟也把自己情形一說,問少室山人道:“怎麽三人在陣中所遇又不一樣?”少室山人笑道:“現在無暇談這些事,時候不早你們快跟我來。”說罷當先領路,又把他們三人引入陣中。


    說也奇怪,這一次有少室山人領導,一入陣中毫無異樣,隻幾轉便上了那邊牆根,少室山人又領他們躍出圍牆向山上走去。一到山頂鬆林內,隻見地上寒鴉浮水般捆著四個人,旁邊堆著幾件兵刃,由四個包村壯士圍守著。甘瘋子卻在不遠一塊磨盤大石上盤膝而坐,一見少室山人領三人到來,指著高潛蛟等笑道:“那飛虎頭陀經我削斷了蛟筋藤蛇棍,我知你們三人定能製得住他,這件功勞讓了你們,所以我脫身迴到後麵來了,此刻那兇頭陀想已涅槃了。”高潛蛟一說所以,又問地上捆著的想是柳摩霄、單天爵等不知有漏網的沒有?甘瘋子指著少室山人大笑道:“到了漁翁手上還有漏網的嗎?今天真可算得一網打盡了。我從前廳別了你們迴到此地,便同他們上牆頭,象看戲般看著柳摩霄等象掐頭蒼蠅似的在裏麵亂闖,橫一迸豎一跳耍狗熊似的耍了一陣。醉菩提、天覺僧首先跌入井內,不知我們在枯井下早已埋伏著四個包村壯勇,預備好堅固的繩束好掉下去便捆個結實。隻有柳摩霄、單天爵兀自在陣內瞎撞,由少室道長跳下去,容容易易的在兩人身上撿著不致命的穴道一拍一點便也躺下,人事不知了。這才喚出井中壯勇,捆上了柳摩霄、單天爵,又把井中捆著的兩人也提了上來也給他們點了穴道,一齊運出牆外提到山上。你們不看地上捆著的人都象死了一樣嗎?都給他們點了昏暈穴,到了明天此刻才能醒轉哩。現在我同少室道長已商量妥當,柳摩霄等不是有一隻飛沙外江船泊在江口嗎?我同道長和東方傑帶著四個包村壯勇連夜把四人運迴太湖去,免得天明以後吳家合村中的人看得駭異。你同包侄女暫留吳家,再待後命。”說畢便吩咐四個包村壯士趕到吳家廳前把兩具屍首搬來,在此掘坑埋葬滅了痕跡。一麵又命高潛蛟、東方傑跳進牆去把園內擺陣的竹竿連夜拆去,索性弄得神鬼莫測不留一點痕跡。少室山人笑道:“果然這樣巧妙,但是拆掉擺陣的竹竿還得我自己去才好。你且在此稍候,待我事畢一同上船不遲。”甘瘋子點頭應允,便指揮四個包村壯勇去訖,少室山人也領著高潛蛟急跳進內去。待了一忽兒,諸事辦畢。甘瘋子、少室山人、東方傑帶著守拙、瓊光兩柄寶劍,督著四個壯勇分扛著四個俘虜,便下山尋著江口那隻飛沙外江船跳了上去。船上幾個舟子經東方傑輕輕幾句話,便嚇得屁滾尿流奉承不迭。高潛蛟、包翩翩送到江岸,少室山人吩咐道:“你們兩人對吳宅主人善為致意,說我們不便久留的緣故,隻好不別而去。我一到太湖是否再迴包村,定然有信通知你們。”


    當下彼此略一叮囑便揚帆而去。高潛蛟、包翩翩兩人又迴到土山上,把地上堆著敵人留下的幾件兵刃一齊撿起,迴身縱進吳宅。在前廳台階下細細查勘一番,卻喜地上血跡已被包村壯勇打掃幹淨,隻有兩截藤蛇斷棍、一柄戒刀還丟在地上。高潛蛟順手也把兩件兵器撿起放在廳角。這時大功告成,天也漸漸發曉,往時吳家的工人們這時也要起來做活,這天卻內外闃靜無聲,你道為何?原來高潛蛟等奔前奔後鬧了一夜,雖則仗了八陣圖把六個魔頭毫不費事的拿住,可是前廳同飛虎頭陀摩訶僧一陣劇戰豈無動靜?在高潛蛟等雖不敢大聲吆喝,而飛虎頭陀、摩訶僧殺得興起時免不了大聲疾唿。尤其摩訶僧中劍時一聲慘叫以及飛虎頭陀被高潛蛟一棍撩起半空,從半空又跌落廳下時也夠震天動地的了,何況在屋上棍來刀往(口克)哧叮噹之聲響個不絕呢。吳家工人們在白天察言觀聲也有點懷著鬼胎,一到晚上經高潛蛟一一吩咐叫他們不要出來走動,越發提心吊膽。到了真個交手時節,各人躲在房內聽得這種可怕聲音膽戰心驚,一夜何曾閉目?到了天色發曉外邊沒有動靜,還自不敢出來。便是吳壯猷兄妹也是越聽越怕,隻有前而那位老太太倒睡得香甜甜適,天剛透亮,她老人家起身得早,卻已咳了幾聲慢慢預備起床。這時包翩翩已到後房向吳壯猷兄妹悄悄說知一夜情形,現在風平浪靜沒有事了。吳壯猷聽得母親已睡醒欲起,慌忙出房通知下人們起來侍侯,自己便到前廳同高潛蛟相見。高潛蛟同他略說大概,把打死兩個頭陀的事隱瞞不提,已嚇得他變貌變色,聽得甘瘋子等去得這般快,卻出意料之外,恐怕高潛蛟也要別去便再三叮囑不要遠去。內裏娟娟也把包翩翩死命留住,兩人便權在吳家盤桓,靜候太湖之命,趁此也把武術入手功夫教給吳壯猷兄妹,按下這邊不提。


    且說甘瘋子、少室山人、東方傑一行人等押著四個俘虜,不日到了太湖。黃九龍等接進堡中,知道寶劍已得而且生擒柳摩霄等,皆大歡喜。先把柳摩霄等嚴密監禁起來,然後盛設慶功酒筵,替少室山人、甘瘋子等洗塵。範高頭、紅娘子、滕鞏、東方傑、東方豪、癡虎兒以及東關雙啞等都一齊在座,開懷暢次。席間黃九龍談起大師兄錢東平已輔佐兩廣英雄洪秀全、石達開等督率著十幾萬人馬,已把廣東廣西幾處要地占據,把清廷人馬殺得落花流水,聲勢大振,不日分道北上。招討滿虜的檄文已馳布中外,清廷弄得手忙腳亂,各處山寨也都紛紛響應。這幾天大師兄差幾批心腹人到來,叫我們預備妥當到時揭竿而起,所以請少室道長二師兄迴堡來大家商量個步驟,作好準備。甘瘋子首先開言道:“我們師父師母兩位老人家雖然深隱高蹈,可是臨別時候一番話大家總還記得,非但替我們定了進取之策,還替我們留下了退步。他老人家這樣深謀遠慮,當然眼光遠到。便是這次我們大師兄來信雖則叫我們預為布置,卻叫我們暗暗進行,須等到他們軍馬到了長江時才可發動,即此一端,便可見大師兄謹慎從事的主意。因為兵革一動如火燎原有進無退,非要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不可,稍有蹉跎便成騎虎難下之勢。因此現在我們先以慶賀八劍為名,聚集芙蓉島飛龍島靈岩寺等心腹同盟暗暗集議一下,定個妥當預備辦法,把軍火餉糧以及招添人馬等等辦法都一一想妥。然後散會分頭進行,將來到兩廣義師直達江浙之際,隻要此地總寨一發號令,立時可聚集起來編成一支勁旅,響應他們了。”甘瘋子侃侃“談眾人無不稱是,少室道長笑道:“甘兄主意果然不錯,不過八劍隻有其七,還有一柄尚無下落,要說慶賀八劍似乎美中不足。”滕鞏道:“這也不難,我們無非借此名義遮掩外人耳目罷了,何妨選一柄別的寶劍充數呢?”紅娘子忽然笑吟吟的說道:“事有湊巧,前幾天我接到芙蓉島雲中雙鳳來信,說是新近得到一柄寶劍端的名貴非凡,劍名“綠萼”,卻沒有說出得劍緣由。何妨就用這柄劍湊成八劍,管他是誰鑄的呢。”少室山人笑道:“也許便是百拙上人所鑄八劍之一也未可知。那就差人知會他們,在聚會前早幾天到來好了。”


    當日便差幹練頭目分頭到飛龍島、芙蓉島等處通知聚會日期,並請王元超夫妻速帶“綠萼”劍先期來堡商量要事。不料差去的頭目剛出門,第二天早晨王元超和雲中雙鳳徑自到來,另外還跟著一個白麵黑須的道士,黃九龍等都不認識,隻有滕鞏、甘瘋子、東方豪三人看得有點麵熟卻一時記不起來。經王元超介紹,才知這道士不是別人,原是艾天翮關門徒弟衢州尤一鶚,眾人一聽是他未免有點愕然。此時尤一鶚麵上留著幾綹長須一身青布道袍,同在江寧相見時截然不同,故而難以認了。尤一鶚看得眾人疑惑,明白從前彼此水火,一旦相見一堂自然難免詫異,不等王元超解釋,連連向眾人稽首道:“貧道已是方外之人,從前種種已如隔世,此番拜謁諸位英雄係奉錢軍師之命而來,從兩廣海道到此便道過象山港外,先行拜謁王居士說明底蘊,再請王居士一同晉謁,免得諸位誤會。現在請諸位先看一看錢軍師的信劄,便知道了。”說罷,貼身取出一封信來交與甘瘋子。甘瘋子和眾人細細一看,隻見信劄內寫著尤一鶚種種情形。原來尤一鶚在峨眉山出了家幾年,便雲遊四海到了廣西,適值洪秀全興兵起義。尤一鶚雄心勃發便也加入,恰好撥在錢東平帳下聽候調遣。錢東平看他武功不錯才可大用頗為信任,兩人說得投機。尤一鶚把以往身世一字不瞞的說了出來,並且立時悔悟,從前誤入漩渦同太湖生了嫌隙,請求錢東平替他代向甘瘋子釋嫌修好。錢東平看他確實一片誠心,便也應允。尤一鶚高興異常,從行囊中取出一柄寶劍來獻與錢東平,說是在峨眉山所得,劍名“綠萼”,係斬蛟辟邪的寶物。錢東平仔細一賞鑒卻認得是百拙上人八劍之一,知道太湖正在力求八劍聚會便也收下。隔了幾天洪家兵馬發動,錢東平身為軍師自然忝與帷幄為軍中主要分子。所有各省響應埋伏的各路英雄都列名冊,由軍師設策指揮,偶然在名冊中看到湖南洞庭湖首領柳摩霄、江寧單天爵都列在其中。仔細一想柳摩霄雖然同太湖仇視,可是義師北上首取湖南,洞庭幫一隊人馬正可作為內應。私鬥事小舉義事大,應該設法使洞庭幫同太湖和解才好。便想了個主意同主帥洪秀全一商量,由洪秀全填了幾個密劄,自己也備了一封詳函,暗地叫尤一鶚帶了“綠萼”劍由海道先到芙蓉島見了王元超說明此事,再由王元超陪赴太湖,解釋宿怨同心征討滿虜。王元超一聽是大師兄手諭,連忙一同前來,連雲中雙鳳也跟著到太湖了,這便是信劄內容,並且叫甘瘋子等好好招待等話。當下甘瘋子黃九龍等把信看畢,不覺麵麵相看心裏躊躇起來。因為新近柳摩霄等在劍灶村自投羅網,已經留在湖堡這一檔事錢東平不知所以,大師兄雖是一番好意以舉義為重,但是柳摩霄等受盡折辱未必甘休!如果按照信內所說放他們出來,萬一他們私仇不解依然怨深似海,豈不放虎容易縛虎難嗎?甘瘋子、黃九龍一番為難情形,王元超初到也是不知底蘊,尤一鶚越發憫然,還是少室山人開言道:“尤道長初到,還不知此地近事,便是我們元超兄也尚不知哩。”接著便把劍灶村一夜的趣劇都說了出來。尤一鶚聽得吃了一驚,暗想陸地神仙門下果然名不虛傳竟有這樣人才,難怪洞庭幫屢次受辱了。當下挺身而起,笑嘻嘻的說道:“既然柳摩霄、單天爵諸公都在此地,而且貧道的師兄天覺僧也在其中,這事隻有貧道一力擔當,且用三寸不爛之舌到監禁所在向他們把公私利害透徹解釋了。好歹要把從前彼此怨結解開言歸於好,大家同仇敵愾以舉義為重,隻不知諸位英雄信得及貧道否?”黃九龍正色說道:“本來我們毫無成見,都因柳道長、單天爵一再無理取鬧,隻好與他們周旋一二。現倘蒙尤兄從中調解,他們真個能夠冰釋前嫌我們無不樂從,何況大師兄手諭在此,尤兄又遠涉南洋專程來此。”甘瘋子破袖一甩濃眉一揚,大聲說道:“我輩落落丈夫,一言既出絕無反悔!不然柳單等已在我們掌握之中,何必再廢口舌呢。隻望尤道兄善言調處好了。”尤一鶚察顏觀色,看得黃九龍、甘瘋子出言磊落舉動光明,也自暗暗欽佩,不免讚揚幾句,便欲請黃九龍派人陪赴監禁所在去見柳摩霄等。黃九龍又道:“尤道兄遠來不易,且請薄飲幾杯權當接風,飲後再去會麵不遲。好在柳單諸位雖然被我們監禁起來,我們抱著寧人負我我不負人的宗旨,一日三餐依然好好供應他們,毫無痛苦,尤道長一見就知。”說罷舉手一揮,早已設起一席盛宴請尤一鶚首座。尤一鶚抵死不肯,說是現在錢軍師帳下早晚承錢軍師指教不啻師生,諸位同錢軍師既是兄弟便是貧道長輩焉敢僭越。甘瘋子嗬嗬笑道:“尤道兄雖則虛衷謙抑,但你奉俺大師兄的命令而來又擔著極大責任,我們敬你便是敬俺們大師兄一般。何況道兄遠道初來,豈有不分主客之理。不要再謙,快請坐下吧。”經甘瘋子這樣一說理由充足,尤一鶚沒法再遜隻好告罪坐下。席間談些義軍發難情形和湖堡近事,王元超又把綠萼劍抽出來大家鑒賞一番。經少室山人鑒定,確是百拙上人所鑄,在新得的守拙、瓊光伯仲之間,想不到最後一柄寶劍從幾千裏外歸來,彼此談談說說開懷暢飲。


    等到席散以後,尤一鶚掏出幾封密劄,由黃九龍親自陪到監禁柳單所在卻不進去,由尤一鶚一人緩步走入。抬頭一看,隻見監牢外麵是山石迭成的一所石窟裏麵點著一盞琉璃燈,邁步走進窟內卻是一步步向下的石級,拾級而下又是一條隧道,四麵也是山石壘成。隔十幾步便有兩個魁悟大漢挺矛對立,一種陰森之象連尤一鶚這種人都有點不寒而栗起來,知道湖堡的房子都是依山建築,這座監牢是利用山洞築起來的。走盡了這條百餘步的隧道,才見當路豎著手臂粗的鐵柵,當中鎖著一具大鐵鎖,柵外有四個大漢也執長矛守著,柵內黑暗暗的卻看不見什麽。尤一鶚暗暗點頭,心想這樣堅固牢獄本領再大十倍也逃不了,無怪柳摩霄等束手無策了。正這樣想著,柵外四個大漢似乎已得到堡主命令,不待尤一鶚開口便拿起鑰匙開了大鎖開了柵門,讓尤一鶚進去。尤一鶚一進柵內,一看依然是一條短短的地道,卻有一丈多寬,兩麵竟是天然的石壁上麵支著木板。向前一看明亮非常,露出一重門來卻關得嚴嚴的,這條地道內並無看守的人。尤一鶚走到門口一看,這座門外並不加鎖,輕輕一推便推進去了。不料這一推,卻出乎意料之外,隻見裏麵很大的一間屋子光華燦爛鋪設整齊,一排設著好幾個床鋪,有四個人或坐或臥很悠閑的住著。一見尤一鶚一齊跳起來,八隻眼珠一齊釘在尤一鶚麵上,一種驚奇憂喜兼有的神氣都滿布麵上,又象迷路的小孩忽然碰著親爹娘一般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原來柳摩霄、單天爵、醉菩提、天覺僧四人自從在八陣圖內迷迷糊糊被擒又加上點了穴道,被甘瘋子等捆到湖堡推進這座地牢,把他們一個個解開繩束放在床上,又給他們在房內桌上預備好許多飲食以及起居動用的東西,然後一重重關閉出來派人守在柵外。等到他們張開眼來,各人都好好的睡在床上,而且都睡在一間屋內。這間屋內雖在地道的深處,四麵石壁上都有通空氣的小孔,卻嵌著幾盞油燈光線還非常充足,驟然一看好象四麵壁上掛著一顆顆極大的夜明珠。因為這種油燈嵌在壁內,外麵一層卻用圓圓的一層琉璃罩住,宛似一顆明珠。柳摩霄等驟然醒來景象大異疑惑是在夢裏,你看我我看你誰也猜不透這是什麽緣故?也不知怎的四人都會在此地床上睡覺,隻記得在劍灶村跳下吳家圍牆就迷糊得人事不知了。柳摩霄把前後情形一琢磨不禁大驚失色!明知上了人家大當兇多吉少,卻又奇怪四人手腳都無繩束捆綁,慌忙在屋內四麵打量一下。四壁都是天生岩壁,竟似深山裏的古洞石屋一般,一間窄窄的一重生鐵門也不知有多厚,任你拳捶腳踢休想動得分毫!四人昏昏沉沉的還以為吳家有這樣的地窟哩。大家商量了一陣竟無脫逃之法,而且各人又覺饑餓異常,一眼看見桌上堆著吃喝的東西,顧不得有毒無毒狼吞虎咽的吃了再說。大家吃飽了肚皮又鑽隙尋縫的想丁一陣法子,實在無法可展,隻好死心塌地的坐下來慢慢設法。最難受的是不見天日,分不出是白天還是晚上,隻石壁上幾盞琉璃燈晝夜不絕的亮著。每日那扇鐵門中間露出一個小方洞有人送進飲食來,想問送飲食人幾句話象啞子般睬也不睬。這樣把柳摩霄等四人昏天黑地的困了幾天,直到尤一鶚進去好象天上掉下寶貝似的,大家圍住尤一鶚問他怎的也進來了?是不是也上了他們的當被他們捉住了?尤一鶚一麵搖頭一麵打量四周,不住點頭,知道黃九龍說的沒有虧待他們確是真話。論理委實柳、單等自討苦吃,便把自己來意和外麵情形詳細說與他們聽,又把公私利害婉轉懇切的說了一番,然後取出洪秀全密劄交與柳摩霄、單天爵。尤一鶚苦口婆心的說了一陣,他們才明白竟被他們捉到太湖來了。這時柳摩霄聽了尤一鶚的勸說,自己一想,這幾天性命都在人家掌握之中,如果黃九龍要下毒手早已沒有命在。看這幾天飲食不斷一點沒有淩辱舉動,可見黃九龍等存心不為己甚。而且洞庭幫同兩廣義軍有密切關係,黃九龍的大師兄錢東平又掌握義師大權,將來自己都要聽他調遣,如何再能同他們結下怨仇?但是自己在湖南也是一個魁尖人物,受了這種折辱將來如何見人?這兩重心理交戰許久竟委決不下。單天爵又是一般思想,不管如何辦法,隻要暫時能夠逃出他們掌握將來終有複仇的機會撞在自己手上。醉菩提、天覺僧兩人完全以柳、單意旨為進退,講不到有一定主見。當下尤一鶚看柳摩霄等低頭思量,一時迴答不出話來,早已把四人心理洞如觀火,料得柳摩霄尚有幾分豪俠之氣,隻有單天爵在官場混了多年其心叵測,便是柳摩霄同太湖成仇也是他暗地挑撥出來的。這樣各人沉寂一迴,尤一鶚正想再開導幾句,驀地柳摩霄一跺腳毅然說道:“義軍北指,專待我們洞庭幫助他們一臂之力,時機緊迫我也不能以私廢公。現在既然錢軍師出頭了事,又蒙尤兄跋涉萬裏來替我們和解,我也不能一味固執,可是這就叫我出去是不行的,我情願死在他們手上。”尤一鶚早已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說下去慌搶著說道:“既然兩家解釋開夙怨自然相待以禮,彼此都是光明俠義的英雄,當然對於柳兄等有一番相當的禮貌。此刻小弟來此,無非先來充個調人罷了。”尤一鶚這樣一說,柳摩霄才無話可說,卻向單天爵問道:“單兄意下如何?”單天爵似乎露著極勉強的口氣冷笑道:“全憑柳兄作主好了。”柳摩霄聽他的口吻,昂頭若有所思,猛地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朗聲說道:“大義當前豈能顧全小節?尤兄你迴複他們,我柳摩霄問心無愧,絕不記念前仇,其餘俺就不能作主了。”這話一出忽然門外有人嗬嗬大笑道:“好一個問心無愧!柳道長果然名不虛傳,英雄氣概,佩服!佩服!”房內眾人一愕之間,便見兩人邁步進房,向柳摩霄兜頭一揖哈哈笑道:“這幾天冒犯道長特來請罪,便請眾位出去好暢談一切。”眾人急看時,卻是甘瘋子同黃九龍。這一來非但柳摩霄愕然不知如何是好,便是尤一鶚也覺出於意外,不禁格外佩服起來。


    當下柳摩霄隻有趁此收帆說了謝罪的話,尤一鶚趁此從中調和,便覺和平之氣充塞主客之間。由黃九龍甘瘋子領路,便請柳摩霄等四人先到別室沐浴,然後同到廳上與少室山人等相見,而且立時擺設盛宴殷殷相待。從此洞庭幫與太湖幫總算暫釋前嫌,互相和好了。當天柳摩霄等接了義師密劄,別了黃九龍等迴洞庭湖布置一切去了。尤一鶚的責任已了,事情緊急也告別迴去向錢東平複命。這裏甘瘋子、黃九龍等到了各處分寨聚會這一天,把百拙上人八柄劍高拱在議事廳上,那八劍就是:倚天、貫日、奔雷、太甲、守拙、瓊光、綠萼、紫霓。廳內外都滿布一桌桌的酒宴,大家開懷暢飲共慶八劍聚會之喜。這時在劍灶村吳家的高潛蛟、包翩翩當然也迴到太湖參與盛會。到了晚上,黃九龍卻把幾位重要首領集在密室商量響應義師的計劃,商量妥當以後,某人主辦軍火,某人主辦餉糧,也一一分派停當,第二天便各個領命而散。隔了幾天,黃九龍派了兩個頭目把“倚天”、“貫日”兩柄寶劍裝在一個精致厘子,到洞庭湖送與柳摩霄。這一下柳摩霄喜出望外,格外敬畏黃九龍的氣度,慌也派了兩個分寨寨主督率著嘍卒挑著許多貴重禮品同洞庭土產到太湖報禮。兩邊信使往還,比前又親熱了幾分。後來洪秀全義軍乘著破竹之勢到了長江,柳摩霄率領了洞庭湖一支水軍著實出力不少。黃九龍這邊率領著養精蓄銳的一支人馬,在錢東平麾下也建了不少奇功。


    至於洪秀全到了定都金陵之後,卻誌驕意盈部下軍紀蕩然,百姓便不象初舉義旗時的信服了。又加上內部自己殘殺起來,錢東平一看難成大業,真被自己師傅料著,便暗地在軍師府同甘瘋子、黃九龍等商量一番,向洪秀全上了一個“興王十策”。這十策句句金玉,宛如礪山帶河的先決條件。無奈洪秀全被群小包圍成了一個高拱的傀儡,雖有擎天玉柱的錢東平也弄得意懶心灰前功盡棄。興王十策畢竟一策也沒有見諸實行,錢東平重新詳參河洛數理,知道滿人氣運未終犯不著玉石俱焚,暗暗地把太湖一支百戰百勝千蕩千決的勁旅調到遠處給資遣散,自己同一般師兄弟飄然遠隱去得不知蹤跡。有人說是陸地神仙親下莽歇崖把他們帶到雲南去了,從此軍中便不見這般豪俠之士,在下這部《虎嘯龍吟》到此也無事可寫,就此宣告結束。


    <strong>(全書完,感謝黃鷹武俠q群7649715 缺月梧桐提供文本</strong><strong>)</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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