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潛蛟這樣一說,自以為軟硬兼全可以打發他了。哪知兇僧一聽這些話,猛一張目射出兩道兇光向高潛蛟周身上下一打量,嗬嗬大笑道:“撿日不如撞日,走千家不如走一家,衝著你這幾句話灑家在這門內募化定了。誰稀罕你這殘羹冷飯!你也做不了主,快去通知你家主人出來,灑家特地到此要同這吳家結個大善緣。什麽叫強龍,什麽叫地頭蛇,俺們出家人一概不懂!如果這門內有地頭蛇的話,灑家倒要看看這條蛇能吃人不能吃人。”說罷一陣冷笑又閉著眼敲起木魚來。原來這兇僧雖然眼光厲害卻看不透高潛蛟,因為高潛蛟兀自穿著一身灰樸樸的工人衣服,雖然長得雄偉卻又天生成一副忠實麵目,兇僧哪裏瞧得出來?但是高潛蛟被這兇僧冷言冷語的搶白了一頓不禁有點氣惱,也是一聲冷笑道:“聽你這口氣有點成心,我倒要問你個明白,你特地上這兒來,究竟要募化的是什麽呢?再說你寶刹在哪裏?法名叫什麽?你對我說得明白,我也可以替你向上麵去迴。死敲那木魚當得什麽呢?”那兇僧突然兇睛一瞪大聲道:“你問我嗎?好,灑家非別人,就是湖南嶽麓寺摩訶僧。千裏迢迢專程到此。也不募化吳家黃的金白的銀,也不募化稀罕的寶物,隻募化吳家後園一口枯井,而且募化的是今天的枯井,到了明天就不稀罕了。現在對你實話實說,你快去通知你家主人便了。”兇僧這樣一說,門外的高潛蛟、門內竊聽的包翩翩、吳娟娟、吳壯猷齊吃了一驚,暗想少室山人所料非虛果然這兇僧道路不對。在場的吳家工人和門外擠著看熱鬧的老老少少卻以為和尚瘋了,天下哪有募化枯井的出家人。台階下幾個鄉農忍不住笑喝道:“你這和尚不是成心搗亂嗎?出家人募化一口枯井有什麽用處,難道你能扛著一口枯井迴湖南去麽?”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一陣,兇僧全然不睬,格外使勁的把木魚敲得震天響。這時高潛蛟已萬分忍耐不住,暗自連用功勁,隻一舉步一伸臂把兇僧衣領提住,下麵左手一托,喝一聲:“出去!”那兇僧始終把高潛蛟當作吳家下人,沒有防備他陡然來了這一手,經高潛蛟一提一托,禁不住整個身子象肉彈般從眾人頭上向門外空地上拋去。看熱鬧的眾人也不防高司務做出這手把戲來,大家詫異喊了一聲啊呀!慌又迴過頭去看那兇僧跌壞沒有。不料兇僧真不含糊,被高司務從門內拋到門外足有好幾丈遠,落下來卻依然好好立在地上。而且一落地地上好象有彈簧似的,颼的又從空場上飛進門內來,笑嘻嘻的立在高司務高潛蛟麵前。


    當時他飛迴來時,眾人一低頭又是一聲:“啊呀!”這聲啊呀卻表示出替高司務擔心的神氣來了。卻見兇僧立在他麵前仔細看了又看,猛的大笑道:“原來你也有點玩藝兒,灑家倒失敬了,衝著你把募化的事先擱在一邊,咱們先請教你幾手。來,來,來,外麵有的是空場。”說罷一哈腰拾起鬥大的鐵木魚,一邁步向門外走去。眾人看他兇煞似的出來,早已波分浪裂的向兩旁閃避,讓他大搖大擺的走下台階立在空場上,放下木魚和那棒槌向門內招手道:“來,來,來,是好漢用不著藏頭露尾。”


    一語未畢,門內一聲嬌喝道:“野禿驢休得稱能,俺來也。”眾人一聽不是高司務的聲音,卻見門內飛出一朵彩霞般的人來,落到空場現出身來,卻是個絲鬢紅顏錦衣繡帶的少女。這一來非但眾人眼花錯亂,連耀武揚威的摩訶僧也愕然不解。原來高潛蛟同摩訶僧問答之間,門內竊聽的包翩翩早已柳眉直豎玉牙咬碎。等到高潛蛟出手一拋摩訶僧依然飛迴,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在門外大吹大擂起來。高潛蛟卻涵養功深依然慢吞吞的不動聲色,但是裏邊這位包小姐萬分忍耐不住,一半是氣傲誌高一半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因此一鼓作氣一聲嬌喊飛了出來。這時門外空場上一個兇煞似的莽頭陀一個嬌小玲瓏的少女,眼看就要龍爭虎鬥起來。但這樣奇事劍灶村可算是開天辟地的第一遭,頓時轟動了全村,唿的一聲老老少少把吳家門口圍成一把栲栳大圈。最奇的眾人兀自不認識吳家有這麽一位小姐,兩隻眼睛都釘在場中兩人身上,嘴上又胡說八道的亂猜一陣。正在這眾人嘁嘁喳喳當口,猛見門內又跳出一人,急急分開眾人擠入場中高聲說道:“包小姐金枝玉葉犯不上同這種人動手,再說割雞焉用牛刀,還是讓高某來打發他。”包翩翩尚未答言,那摩訶僧大笑道:“便是你們兩人齊來何足懼哉?且住,既然明戰交鋒分個高下,且通上你們的姓名來。”高潛蛟笑道:“我是吳家的長工,人家叫我一聲高司務就是我的名字了。至於這位小姐不是此地人,偶然在吳家作客,人家是大家小姐絕沒有向你報名的道理。現在諸事休提,你吃的是十方我吃一家管一家,咱們平日無怨少仇,今天你無理取鬧不由我不出來多事。現在咱們這樣辦,我是鄉下老憨,無非略知一點怯拳棒,當然不是你的敵手,但是不見高下不死心。再說咱們這山鄉僻村難得見著你這樣高人,替你接接招也可以偷幾手高招兒。”摩訶僧用手一指喝道:“你既然出來替你主人擔當,應該有個著落的話,這樣廢話說他則甚?譬如交手以後你輸了怎樣?”高潛蛟大笑道:“這還用說麽,我輸了當然任憑你向吳家募化那口枯井便了。如果你輸了呢?”摩訶僧道:“如果你贏得了我,俺非但不向吳家募化,從此不進劍灶村一步。”高潛蛟高聲喝道:“好,在場的眾位都是見證。”膽小的卻又低聲喊著;“高司務,你要小心啊!”


    這時摩訶僧卻把腰間一條布條解下,脫下了外麵一領棉衲,露出短衣,隨手把脫下衣服放在地上木魚邊,微一退步兇睛一瞪,單掌當胸現出少林派交手的規矩來。高潛蛟恐怕包翩翩爭先下場慌也把衣襟曳起,卻不吐露內家拳派的招式,隻隨意雙手一拱道聲:“請”。這一個請字方出口,猛聽得霹靂般一聲大吼,摩訶僧一個箭步早已揮動蒲扇般的鐵掌如雨點般斫將進來。高潛蛟看他來勢甚猛掌帶風聲知道不能輕敵,又預知他有鐵布衫的功夫,默運內勁看關定勢隨勢對解,隻一味同他遊鬥井不進攻。轉瞬之間兩人你來我往,已走了一百多招,並未分出勝負來。看的人哪懂得這些功夫,隻看得眼花繚亂口張氣促,個個都替高司務捏一把冷汗。獨有包翩翩立在一旁,冷眼看那兇僧愈戰愈勇,擒拿點斫著著都向要害確也厲害非凡,不禁暗自喊聲慚愧!幸而沒有出頭,萬一稍微疏神失敗在兇僧手上以後如何見人?卻又替高潛蛟著急,雖看得高潛蛟尚能應付,卻是保守的多進攻的少,如何勝得人家?一時卻又不便幫助他,心裏比交手的人還用神,兩隻杏眼直勾勾釘在四條臂膊上。這當口猛見摩訶僧霍的向後一縱丈許遠,他兩臂一振全身骨節格格一陣山響,兩隻出火似的兇睛突出象雞卵般大鬥雞似的釘住高潛蛟,卻一味蓄勢窺機並不逼近身去。高潛蛟明白他是默運內勁預備用毒著兒,想一發製人。又轉念這禿驢功夫不弱,在少林派中定是一等的角兒,如果這樣鬥下去一時不易製勝,非用絕招不能製住他,不覺存了個誘敵法子。故意一聲斷喝大踏步趕將近去,左手一晃他眼神,右掌一吐便是一個單撞掌的招式,向摩訶僧左肩穴推去。摩訶僧大喜,以為這一下便可置他死命,喝聲:“來得好!”雙肩一錯兩臂齊伸想用陰陽手鎖住來掌,下麵便同時抬起腿來向致命所在踢去。哪知高潛蛟一晃一推都是虛招,等他肩頭一動霍的一側身,步法一變便已轉到摩訶僧身後。摩訶僧吃了一驚慌一退步轉身迎敵,哪知高潛蛟邁開流水步法,一個身如風車似的繞著他亂轉。一轉瞬間摩訶僧身不由己的跟著高潛蛟的身子轉了許多圈子,倏忽之間隻覺眼光錯亂,四麵八方都是高潛蛟的身影,摩訶僧大驚!猛然悟出敵人走的是八卦方位使的是內家八卦拳,一轉念間又轉了幾圈。摩訶僧心中一急驀地心中一聲怒吼,兩足一跺淩空直上,半空身子一橫一個飛鷹掠食的招勢猛向高潛蛟當頭撲下,這一下高潛蛟也暗暗吃驚,想不到這禿驢居然急中生智,能夠脫出八卦拳的牢籠,慌一矮身使了一個烏龍掃地用腿平掃過去。摩訶僧真也可以,身正立定,隻足尖一點向後縱出丈許遠。高潛蛟性起,喝一聲禿賊休走!話到掌到,又向摩訶僧斫去,摩訶僧也自怒火十丈鐵臂一揮,兩人又打在一起。這一次兩人都使出全身本領,拚個你死我活。無奈高潛蛟的確不凡,使出內家絕藝,一個身子宛同棉花一般,使出來的掌勁卻又似泰山一般,讓他摩訶僧識得厲害,使盡鐵布衫的功夫也沽不到半點便宜,眼看漸漸氣喘籲籲精疲力盡就要失敗,忽然人圈裏一聲吆喝,嗤的一道白光斜刺裏向高潛蛟身後射去。說時遲那時快,白光離高潛蛟身子還有尺許光景,忽然噹的一聲響白光消失,卻見一支錚光耀眼的鋼鏢插在土內,鏢尾還係著短短的一條白綢子。這時高潛蛟被這聲響一驚早已跳出圈外,卻見包翩翩已飛身跳出圈外搜尋放鏢的人去了,摩訶僧趁此抓起棉衲木魚,指著高潛蛟喝道:“時已不早權讓你多活一刻,晚上再取你狗命。”說罷頭也不迴擠出人叢去了。高潛蛟心裏記掛著包翩翩,又覺兇僧另有黨羽事情叵測,隻好讓摩訶僧借著機會逃去。這時圍住的人們一陣搗亂又紛紛議論起來,也有抓住高潛蛟打聽兇僧路道的,也有問他哪裏學來這手好拳腳。高潛蛟哪有心情理會,三言兩語遣開眾人,撿起地上的那支飛鏢急匆匆來尋包翩翩。卻見吳家一個工人近前來說道:“裏麵那位道爺請你迴去有要事要商量,包小姐也已進內去了。”高潛蛟聽得包翩翩並沒追人放了心便匆匆進門。


    迴到客廳,一看廳上甘瘋子少室道長包翩翩吳壯猷正在談論兇僧的事,高潛蛟進去笑道:“小弟無能,竟被他輕易跑掉了。”甘瘋子道:“這事且不提,倒是今晚有點麻煩了。”少室山人接口道:“這兇僧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柳摩霄派遣來的,來的且不止一人,可惜沒有看清楚暗地發鏢的是誰。”包翩翩道:“眼看那賊頭陀不濟了,卻不妨飛出這支鏢來救了他。當時我看高師叔無暇顧及背後,慌隨手發了一彈把鏢打落,接著跳出人圈去找發鏢的人,可恨這些看熱鬧的人象掐了頭的蒼蠅般亂起哄。那賊子趁勢一混亂,便找不著他蹤影。”高潛蛟慌向包翩翩謝道:“原來包小姐暗助一臂,否則真有點難以兼顧,但是那兇僧臨走說了一句晚上再來或者是真的,今晚我們要當心才好。第一不要耽誤我們取劍的事,第二不要使吳宅擔驚。”少室山人笑道:“你不用擔憂,我同你師兄已商量妥當了。而且在摩訶僧走的當口,已暗派包村的幾位壯士暗暗跟蹤去了,不久定有迴報。且看他們來了多少黨羽再細細計較。”高潛蛟唯唯答應著,卻用眼打量吳壯猷,見他麵上雖極力矜持著卻遮不住驚慌的神色。本來一個文弱書生哪經過這種陣仗,在門口看得高潛蛟同摩訶僧龍爭虎鬥已是驚心動魄,一聽晚上尚有兇險的事情,哪得不擔憂受怕,何況內裏有年高的老太太嬌滴滴的妹子呢。高潛蛟看他這樣神色也是捏把汗,一時又想不出萬全之計,不禁也眉頭打結起來。甘瘋子同少室山人看得暗暗好笑,卻說道:“六弟你且把手上鏢拿來我看。”高潛蛟因心中有事,真個把手上捏著的飛鏢都忘記了,一聽甘瘋子問他慌把一支鏢送過去。甘瘋子一看鏢尾一條綢子上寫著天覺兩字,嗬嗬大笑道:“原來他也來了,怪不得不敢露麵呢。”少室山人包翩翩高潛蛟聞聲都一齊湊近去一看,才知道這飛鏢是艾天翮大徒弟天覺僧的。少室山人道:“這樣看來,同流合汙一齊同我們幹上了。也好,來得越多越好,索性一網打盡他們來個總算賬。”


    說猶未畢,兩個包村來的壯士跑得滿頭大汗走進廳來報告道:“我們四人分散開來盯那兇僧的梢,卻見他飛也似的跑到金雞山背後一所山神廟前,早有兩個和尚等著他,其中一個瘦猴似的也同摩訶僧一樣裝束,也是個披發帶箍的頭陀,卻比摩訶僧還要長得兇相。摩訶僧一見他們便大聲嚷道:‘好他娘的晦氣,灑家真不信吳家工人有這樣好功夫,如果沒有天覺師兄給他一鏢真還有點招架不住。’那光頭的大笑道:‘你還信他是工人哩,他這一路身法拳法我從旁看得清楚,明明是內家宗派,不是太湖的賊子是誰?那旁邊立著的少女卻不知是誰?如果沒有她來一彈保管吃著我的鏢,不死也得個透明窟窿!姑且讓他們多活幾刻,一忽兒柳道爺、單將軍們到來再同他們算賬。讓他們再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咱們人多。’那猴兒精似的頭陀也笑說道:‘照今天情形甘瘋子等並不露麵,也許真個已取了寶劍走了,留這一男一女替吳家壯膽便了。迴頭不管他怎樣,先拿這兩個狗男女出氣。’”這人喘籲籲的報告到此處,包翩翩忍不住喝道:“休得胡說!誰教你把罵人的話也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少室山人笑道:“他照樣說給我們聽何必怪他,你且說下去以後還說什麽呢?”那個包村壯士給包翩翩一喝,嚇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想了半天才說道:“以後那個光頭的又說道:‘可惜今天俺師兄尤一鶚沒有來,否則今晚也讓他出口氣稍泄飛龍島之恨!’猴兒精的頭陀問道:‘令師弟聽說從飛龍島迴來就出家做道士入山隱去,可是真的?’光頭的歎口氣道:‘我這位師弟心高氣傲精明強千,一生不曾吃過虧,自從受了那甘瘋子的淩辱便賭氣獨自走得不知去向。有人說他在峨嵋隱身修練,不知是真是假?也許特地去練成絕技雪此大辱,也未可知。’三人說到此處便一齊走進廟內,以後就探不出情形來,便轉身迴來了。可是我們還有兩位兄弟私下計議,從水路迎上去,探一探賊頭陀口中說的人有無到來再來報告。”少室山人道:“這樣很好,你們且去休息休息,今晚要撒網捉大魚哩。”兩人一笑退出。甘瘋子嗬嗬大笑道:“今晚倒好耍了,想不到在此地同他們清算總賬,最奇艾天翮、柳摩霄、單天爵三個魔頭的黨羽都合在一起,而且單天爵自己也來了。他們報說還有一個猴兒似的頭陀,我猜不是別人,定是到太湖做奸細的飛頭陀。隻是摩訶僧三字卻沒有聽到過,這禿驢是湖南人,也是洞庭幫無疑的了。”少室山人笑道:“我早已聽到單天爵這幾年在江寧因為靠山已倒,自己私通鹽梟勒索民財種種劣跡,被一位禦史狠狠的參了一本便倒了下來。幸而仗著錢可通神保全了性命,隻落得革職永不敘用的處分。大約一肚皮的惡氣沒處發泄,也要同我們拚命了。這種人留在世上總是禍根,如果不來則已,來則保管他有來路無去路。”包翩翩、高潛蛟齊聲問道:“聽你兩位口氣好象成竹在胸,已布下了天羅地網似的,何妨說出來讓我們也痛快痛快,讓吳少爺也可以放心。”甘瘋子同少室山人相視一笑隻說:“少停,便對你們說,此刻天機不可泄露。”


    吳壯猷也弄得莫名其妙卻又不便多問,包翩翩最心急忍不住說道:“兩位師伯功夫高深自然不懼他們。但是古人說得好‘投鼠忌器’,萬一今天晚上一般亡命之徒成群而來,我們僅僅四人,連帶了四個湊數也隻八人,顧前顧不得後。內裏那位老伯母還有我新交的娟娟妹子是受不住驚嚇的,略有閃差,把那般亡命碎屍萬段也抵不過來。”包翩翩這幾句不客氣的話,正是高潛蛟想說不敢說的。吳壯猷非但不敢說,而且不敢露在麵上的。現在包翩翩和盤托出,兩人好象喝了兩杯透骨沁口的甘露,這一份痛快難於形容,直瞪著眼睛等著甘瘋子少室山人迴答出怎樣的話來。哪知少室山人朝甘瘋子微微一笑道:“如何?偏是他的心急。”說了這句笑向包翩翩道:“你所慮的難道我們想不到麽?你要知道,今晚的局麵是尚智不尚力,無論時間匆促萬萬來不及向太湖調人,就是調得人來,如果在吳府上能槍對槍刀對刀大戰一場,你想想吳府上弄成怎樣結果?連一村的安分鄉農也要嚇得屁滾尿流,以為我們在此造反哩!柳摩霄等一心奪寶劍報前仇,他們當然不顧一切,可是我們豈能胡亂來?所以我們要想個萬全之策,隻有智取不能力敵了。這樣一說,你們就明白了。”包翩翩等一聽這些話,肚裏暗想道:“明白是明白,但是你們究竟用的怎樣一條妙計,依然沒有說出來呀。”他們肚裏這樣叨念卻不便說出來,你看我我看你,依然是個悶葫蘆。這當兒甘瘋子大笑而起,向包翩翩、高潛蛟一招手道:“你們跟我來。”兩人不知何事,跟他到了書房內,甘瘋子便把預定計劃悄悄說了一番,又吩咐他們兩人照預定計劃分頭進行不得有誤,兩人唯唯應著一同又走了出來。吳壯猷一看高潛蛟麵有喜色,尤其是包翩翩活潑潑喜孜孜的轉向屏風向內房去了。高潛蛟走到吳壯猷麵前笑道:“請你萬安,師兄們已定下極妙的計策,用不著動刀執杖驚動府上,此刻因為機密起見不能同你細說,請你原諒我們。”又囑咐他道:“今晚到內房同老太太小姐一房去睡,免得在此擔驚。上上下下的人也早早熄燈睡覺,關嚴門戶不要出來偷看。內房便由包翩翩在屋上巡護,外麵由我查察。其餘都是少室道長、甘師兄和四個包村壯士的事了。現在我要去預備應用的東西,暫時少陪。”說罷出廳去了。


    吳壯猷雖然還疑惑不定,但是相信這位老師是靠得住的,而且也明白他們恐怕泄露機密所以堅不說明,也就略寬愁懷得便迴到內房。老太太諸事不知還蒙在鼓中,又問了一句:“聽說門前來了野和尚被高司務趕走了,可是有這事?”吳壯猷一看老太太全然不知,明白妹子娟娟不許下人聲張沒有給母親知道,也就含糊著答應了一句便來尋他妹子。一到娟娟閨房外麵,包小姐正在房內同他妹子談得好不興頭,一見吳壯猷到來兩人起立相迎。娟娟笑著問道:“妹子平日早說過咱們高司務不是平常人,今天果然真人露相了。那一位道長同甘年伯聽說還要了得,便是這位包姐姐也是巾幗英雄,今天真是難得,蒙諸位英雄下降,妹子鬥膽要拜這位姐姐做師傅,卻被包姐姐推卸,答應將來替妹子介紹一位了得的女師傅。此刻我們敘年庚,包姐姐長我一歲,我們已結拜為幹姐妹了。”吳壯猷聽得口上連聲道好肚裏暗暗詫異,她明明知道今晚兇險得緊怎麽一點不驚慌,卻從容不迫的結拜姐妹起來。這時包翩翩笑道:“令妹對我們行徑已略知大概,便是今晚的事她也略知一二,一到上燈當口,兩位同伯母合住一房,早點熄燈閉戶,由愚妹在屋上看守保管沒事。令妹雖是瑣瑣裙釵,眼光見識勝人十倍。將來倘能得一明師傳授武藝,比愚妹定強十倍哩。”吳壯猷謙遜一番退了出來,仍迴到前廳來,卻不見了甘瘋子、少室山人。一問下人們,說是由高司務領著從夾巷同到後園去了。


    原來大廳旁邊有一道夾巷也可以通到,不必經過上房,吳壯猷匆匆趕?膠笤啊h醇園門緊閉,從門縫裏覷著少室山人領著高潛蛟和兩個包村壯士在一株槐樹底下蝒乓豢誑菥,東指西點不知說些什麽,甘瘋子卻遠遠的跳在對麵牆頭上背著身觀看圍外一座土山的樹木0膁危甘瘋子飛身下來向少室山人不知說了什麽話,少室山人向牆外土山腳根密雜雜的竹林抬頭一望連連點頭,便見高潛蛟指揮兩個包村壯士拔出腰刀,跟著甘瘋子一齊跳出牆外去了n庾抽喑粵艘瘓,不知他們拔刀跳出牆去為了何事?再看園內少室山人獨自一人不住的向四麵牆腳打量,一忽兒在井欄周6徊揭徊降娜聘鋈ψ櫻嘴上喃喃自語不知說的什麽s執幽係獎貝傭到西,活似丈量這塊園地似的來迴又走了幾遭,驀地在牆腳邊拾了一枝枯竹竿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劃出各樣線條來6且看他凝神14猓一麵探著步慢慢的走一走,便在地上劃一道痕跡,不多工夫,把滿園土地上劃成曲曲折折若連若斷的花紋,把園外張望的吳壯猷看得莫名其妙t儐蛟澳詰厴係幕ㄎ譜邢敢豢矗似乎遍地畫的痕線有點象似經書內太極九宮之象,再一看卻又花樣繁多愈看愈糊塗起來,究不知少室山人搗的什麽鬼,在地上畫了這些有什麽用意?br />


    此時卻聽牆外竹林內了丁之聲大作,又夾著一陣陣(口克)哧(口克)哧之聲。原來牆外那座土山和山腳的竹林都是吳家的產業,吳壯猷聽得伐竹的聲音,兀自以為家中工人在那兒采竹竿用一時也不在意,隻留神看那少室山人再搗出什麽把戲來,卻見他丟掉了手上竹竿不在地上畫花樣了。隻見他拽起了道袍把長袖向上一挽,騎馬勢蹲在井邊,兩手扶住井口欄圈隻一撼,便見井欄下四麵泥土都拱了起來,再一換手把住井口一手托住井欄,輕輕喝聲,便把約有千斤重的一個石井欄掀了起來擱在一旁。這一來,把吳壯猷嚇得吐出舌頭半晌縮不進去,這樣神力如果不是親眼目擊,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的。吳壯猷一麵驚奇一麵嗬著腰,一麵張眼貼在門縫上越發要觀個究竟。不料夾巷盡頭處一陣腳步聲響,一個工人引著兩個包村壯士奔近前來。這兩個壯士便是分途向水路去偵探消息的,這時想起已探得消息迴來報告了。吳壯猷一看他們到來,隻好直起腰讓他們叩門。一忽兒少室山人咿呀的開門出來,一見吳壯猷向他微笑道:“我們無端驚擾反客為主,實在太顯得不對了,此刻吳兄親眼見著我們這種舉動越發驚疑莫測。其實本應早早告訴足下,無非防著走漏風聲。好在一到晚上吳兄自可明白,隻有諸事請海涵的了。”說罷嗬嗬大笑。吳壯猷一聽心裏突的一跳,暗想聽他口氣明明知道我在門外偷看,我一聲不響他怎會知道的呢?這種人實在神妙不測。我們這種書生真是坐井觀天,不知天下之大。這樣一轉念,正想措詞迴話,卻已見他向兩個壯士問道:“你們探得消息沒有?”隻聽兩壯士答道:“俺們向水路走出村口五六裏路,迎著一隻外江飛沙紅船,船內坐著三個異樣裝束的人,一個是長麵道士,一個是魁梧老和尚,還有一個卻是肥頭肥腦黑胡倒卷衣裳華麗的官紳。另外三個舟子,一張風帆兩支飛櫓,箭也似的順水駛來。俺們一看那船有異,翻身又跟蹤迴到村來,見那隻船在村外,船上三個人一齊躍上岸,也不帶從人也不進村,逕從村到一條山路匆匆走上去了。俺們一打聽本村的人,敢情那條山路直通金雞山頂,想到那破廟裏與那同黨會做一路去了。”少室山人點頭道:“好,你們兩人且進園去,跳出對麵那座矮牆幫他們砍竹。”兩個壯士答應了一聲便奔進園去,後麵立著一個工人正看得莫名奇妙,吳壯猷知趣,慌舉手一揮叫那工人出去,複吩咐道:“外麵有人打聽咱們家裏情形,誰也不準漏一點口風,你快去知會他們。”那工人答應著退出。少室山人笑道:“吳兄天分真高,將來也是我道中人,但是尊紀們可以放心,早已由高潛蛟預先叮囑過了,現在請吳兄同進園去看我們做點把戲如何?”


    吳壯猷巴不得有這一聲,兩人相將入園,卻已見高潛蛟、甘瘋子同幾個壯士扛著一大捆青竹竿一個個跳進牆來。甘瘋子一個人便肩兩大捆,怕不有七八支長竹竿。竹梢上竹枝竹葉都已削得精光。甘瘋子放下肩上竹竿,細看地上劃的紋路連連點頭,笑向少室山人道:“這玩意兒除去我們大師兄就要算你了。我雖粗知半解,其中正奇生克之理總有點弄不上來。今天用著這玩意兒,妙在一半是虛一半是實,讓他鬼靈精的柳摩霄也逃不出俺們掌握。此刻據那後來的兩人報告,照形狀推測,長臉的是柳牛鼻子僧裝的是醉菩提了,那官紳裝束的人恐怕就是革職的單天爵。”少室山人道:“我也是這樣猜想,他們既到勢在必行,我們早點預備好,免得臨時慌促。”說罷,在地上一捆的青竹竿抽出一支來,用手量定了尺寸向高潛蛟低低說了一番話,便同甘瘋子、吳壯猷一齊走出園來,隻留高潛蛟和四個壯士在園內不知做什麽把戲出來。三人迴到廳上,吳壯猷重又洗盞烹泉分敬香茶。正這樣談著,猛然吳家一個工人匆匆引進一個英武大漢背著一個包袱,一身急裝滿臉泥土,一見少室山人甘瘋子倒了便拜。甘瘋子急問道:“咦,你怎樣來的?怎又知道我們在此呢?”那人拜罷起來,恭聲答道:“侄徒奉九龍師叔的命特地先到包村,問明此處地點便即趕來。”說罷從懷內掏出一封信來,送與甘瘋子。少室山人便指給吳壯猷道:“這是敝徒東方傑,才從太湖來。”兩人慌互相見禮,寒暄一番。


    一麵甘瘋子便把信箋取出來同少室山人並肩觀看,原來黃九龍信內寫著如果寶劍到手,急速邀集本派人馬一齊迴太湖商量要事。因為最近接到大師兄錢東平從兩廣來的密劄,寫明兩廣各路英雄已召集了十幾萬人馬,不時興師義舉向北發動,從兩廣到長江一路水旱英雄都密謀響應。所有計劃都是錢東平運籌帷幄,所以通知太湖人馬早為預備,兩廣人馬一到長江便可崛起等話。甘瘋子同少室山人看畢相視點頭,卻把手上的信一團,丟入口中消滅痕跡了,卻向東方傑笑道:“你來得正好,今晚這裏還有一幕把戲,此事一了明日我們便一齊迴湖便了。”東方傑慌問何事,少室山人略述所以,東方傑喜不自勝笑道:“徒弟長久沒有發利市了,想不到今天誤打誤撞,到了此地又遇著這般惡魔。今番擒住他們捆到湖堡,正可預備著作祭旗的牲禮。”他這樣一說少室山人慌視之以目,東方傑會意便不敢作聲了。這時吳壯猷坐在一邊聽著他們的話看著他們的舉動,真應了一句俗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在這時已到正午,裏邊吳娟娟指揮廚娘整治好一桌精致酒筵送出廳來,另外弄了幾樣可口小菜,自已陪包翩翩杯酒談心。


    吳壯猷在廳上,一見酒饌到來,忙指揮工人們在廳上調桌抹椅肅客入席,一麵叫人到後園請高師傅入席。不一時高潛蛟進廳來,扛著一個烏油油四尺多長的一個扁長匣子放在地下,先和東方傑寒暄幾句,後向甘瘋子少室山人笑道:“小弟已遵命布置妥貼,在井底掘了四尺多深便發現了一個鐵匣子,卻是精鐵打就,四麵毫無開閉之處。也不知當年怎樣鑄就的,其中想是那話兒了。”少室山人、甘瘋子都離席下來蹲在地上,用指在匣邊扣了幾下,錚錚然發出一種金石之音,其聲清越餘音悠遠許久方止。甘瘋子向吳壯猷道:“這就叫‘匣劍作龍吟’了。”吳壯猷這才知道匣內就是寶劍,忙也俯身細看,隻見那匣子在井底埋了這許多年一點沒有水鏽痕跡,依然烏油油的耀目爭光。少室山人道:“這個匣子也非凡鐵所鑄,定是百煉精鋼。”吳壯猷道:“這樣天衣無縫的鐵匣如果擊破撬開,未免可惜。”甘瘋子笑道:“這是當年百拙上人的巧思,八劍鑄成之後定是看爐內尚有餘鐵,特地鑄成此匣留給後人。盡把這匣子再入爐熔化,也可鑄成一柄上上的刀劍哩,就是把它撬破也沒有關係的。現在事不宜遲,我們先設法取出寶劍來大家賞鑒賞鑒。這一席酒便可作為慶賀寶劍的喜酒,正合古人說的‘看劍引杯長’的那句話了。”


    少室山人笑了一笑,從腰間摸出一件東西來,眾人看時,卻是六寸長亮晶晶白森森的一柄匕首,非金非石不知什麽東西鑄成的。少室山人舉著那柄匕首,笑著對眾人道:“我這柄匕首不是誇口,比那匣中寶劍還寶貴哩。不論精鋼寶玉,切斫如腐。最奇的如果把它浸在清潔的山泉內,過了一晝夜卻又軟化如棉,可以隨意捏成各種物件,原是唐猊犀麟一類異獸的角做成的,還是二十年前在昆侖山上得的,今天正用著它來開這匣子了。”眾人稱奇不止,少室山人便拿著匕首在匣子一頭上劃了幾劃。說也奇怪,那匣子一經匕首畫上,便如紙糊一般在一頭上裁下一塊正方形的鐵板來,這塊鐵板一裁下便見匣中水銀似一道寒光,閃閃的射將出來,獨有吳壯猷還覺著一股冷氣中體欲噤。高潛蛟把匣子那邊一掀,便似兩泓秋水般流將出來。少室山人和甘瘋子每人一柄拿在手中,卻俯身再向匣內一望,口中咦的一聲道:“隻有兩劍,八劍尚缺其一,又向何處物色呢?”少室山人笑道:“不必多慮,八柄已來了七柄。劍是靈物同氣相感,不怕那柄不來。”說罷把兩柄劍並放在席上。眾人細看時,隻見兩柄劍長短參差都沒有劍鞘配著。一柄脊高鍔細,自鐓至鋒通體純鋼鑄就拙樸無華,不過二尺多長,近鐓處鐫著“守拙”兩字。一把通體二尺八寸長,平脊闊鋒光可鑒發,劍鐓鏤就極細花紋,隱隱篆著“瓊光”兩字。甘瘋子笑道:“你們且評一評兩劍高下。”高潛蛟道:“同一冶煉鑄就,同是一人所製,如何分得出優劣來?”少室山人笑道:“這倒不然,譬如一龍九子子子不同。一個胞內的弟兄尚且性質各別,何況一爐冶出的寶劍?依我看,這兩柄劍斬金截鐵果然同一犀利,但是在我們手上運展起來長不如短,“瓊光”不如“守拙”。“瓊光劍”鋒芒外露剛多柔少,“守拙劍”英華內潛爐火純青。諸位不信,隻要留神兩劍散發出來的光華便各自不同。“瓊光”略微帶一點閃藍之光,“守拙”卻同爛銀一般毫無雜色,即此可以辨別爐中功候。”說罷又把兩劍遠遠分開,指著“守拙”劍說道:“你們仔細看,一經分開,兩劍的光采便分明不同了。”甘瘋子拍手大笑道:“道兄高明所見甚是,但是今晚我們兩人倒是試試看,借重這兩劍哩。”少室山人笑道:“我細看這兩柄劍尚未飲過人血,也沒有經人施展過,便同新出爐的一般。照理新出爐的劍要飽飲人血的,我卻希望今晚不要流血才好。”眾人笑了一陣依然把兩柄劍在席前,大家就座暢飲起來。飲至半酣,包翩翩在內室聞得寶劍出土,慌三腳兩步跑到前廳來。瞥見東方傑在座略一詢問,便把兩柄劍捧住細細鑒賞一番。卻聽甘瘋子道:“今天一過申刻,諸位都照預定計劃各司其事。”又一指東方傑道:“加上你幫助他們兩人作個遊擊巡迴的職務,園內的事你們不用顧慮,由我們兩人指揮包村四勇行事便了。”叮囑畢,高潛蛟包翩翩東方傑唯唯答應。


    大家吃完了飯,正預備各自休息休息養養精神,晚上好對付單天爵、柳摩霄那般人。忽聽大門外麵一陣喧嘩,吳家工人引進兩個白發農夫來向吳壯猷和眾人唱個禮喏顫抖抖的說道:“啟稟少爺得知,金雞山山神廟內來了一般不三不四的人,其中也有紳士也有道士也有帶發的頭陀也有光頭的和尚,都是兇眉兇目的人物。據那紳士說,是來遊山帶看地穴風水的,他們帶著行廚就在山神廟內高飲起來。一忽兒一個猴子似的頭陀帶著一個外路船上人進村子打聽得此地沒有酒買,便挨家瞎闖要強買一壇好陳酒和幾隻肥雞。村裏人看他們不三不四,便沒有好氣應付他,有幾個還知道上半天給高司務打走的惡頭陀也是一幫人,越發不睬他們。那頭陀討了沒趣,咬著牙惡狠狠的迴山神廟去了。因此村子裏幾個年長的私自商議了一下,教俺倆來通知少爺一聲,如果那般人真不是好路道,在俺村子裏逗留著做出一點歹事來,便請少爺命高司務留神一點。萬一有事俺們鳴鑼為號,全村壯丁齊心出來幫著高司務捆住他們,送向縣裏去。也教他們知道,俺們劍灶村不是好欺侮的。”說罷垂著手,靜等吳壯猷迴話。這時廳上席散人未散,高潛蛟正在吳壯猷身旁,便接過來朗聲說道:“難得諸位鄉親齊心,如果那廝門真個做出手腳來,隻聽俺們這裏一有舉動,諸位也不用真個上陣打仗,隻要齊聲呐喊著助一助膽氣便好了。倘然那廝們沒有事,諸位也不要去惹他們,免得生出是非來。”吳壯猷也說道:“這樣最好,兩位老鄉長且吃杯水酒,坐坐去。”那兩老者慌拱手作揖的告辭而去。


    這裏大家又談了一陣劍灶村風俗淳樸猶有古人守望相助之義,如果有人組織一個團練公所,也不亞於包村哩。大家談了一陣便各自散去。包翩翩迴內宅,甘瘋子、少室山人、東方傑迴到書房盤膝打坐調息養神。隻吳壯猷滿腹狐疑,一心記掛著後園的把戲,趁此甘瘋子等不在跟前,死命拉著高潛蛟,左一個師傅右一個師傅,非要引他到後園去看個明白才安心。高潛蛟被他弄得沒法,隻得同他到後園來。一進園門,便見四個包村壯士在門口蹲的蹲坐的坐,各人腰間掛著綠鯊皮的刀鞘,插著刃薄背寬的樸刀,一見高潛蛟都笑嘻嘻的站起來。高潛蛟道:“諸位辛苦,用過午飯沒有!”眾人齊應道:“已吃過了。”這時吳壯猷兩隻眼珠早已骨碌碌的向園中察看,隻見遍地插著二三尺的青竹竿,竿端一律斜削成槍鋒似的銳利,滿園一望森森然刀山一般,竟一步也難插足。從竹竿縫內進去,望那口井依然好好的安上石井欄,看不出掏掘過的樣子,再一細看,卻見槍林似的竹竿內,東南西北四方都有幾十支較長的竹竿對列著便象一重重門戶似的,其餘也沒有異樣的地方了。吳壯猷拉著高潛蛟悄悄問道:“有這樣銳利的竹竿遍地插著,如果有人想從牆外跳進來,足未著地早已肚裂腸穿死在竹槍尖上了。”高潛蛟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有能耐的人,真是刀山也一樣可以跳下來行所無事。這是少室道長高深獨得之秘,不要說我是個一竅不通的人,便是學問深博武藝驚人的高手,對於這種巧侔造化的神技也是難測高深的。我聽過俺師兄們研究此道叫做遁甲八陣圖,漢朝諸葛武侯在四川瞿塘急湍奔流的中間留下幾堆石子,一直到現在兀自屹立中流不受奔流衝蕩。據說一到風雨晦暝的當口,那幾堆石子間風雲蓊起雷電交轟,真有千軍萬馬之勢。便是風清日朗的日子早晚也有煙雲出沒倏忽變幻之奇,這就是武侯遺留的八陣圖,人人所知道的。但是據俺師傅陸地神仙說來,當年諸葛武侯的八陣圖還沒有學完全哩。”吳壯猷聽得出神,慌問道:“難道這園內插著的竹竿,也就是八陣圖嗎?”高潛蛟笑道:“怎麽不是?你看看這許多青竹竿毫不為奇,倘然把你擺在裏邊,包你左旋右轉弄得頭昏腦脹轉一年也出不來。我也不知其中有何奧妙,隻聽他們說過,其中主門有八,一重門占著一個字,叫做休、生、傷、杜、景、死、驚、開,這八個字每一個字都有極妙的作用和變化。擺陣圖的人必定要預先齋戒沐浴,按四時、化五行、合三才、布九宮,算得停停當當,還要參用六丁遁甲算定生克奇門,然後方能下手設陣。”吳壯猷不信道:“照師傅這樣說,不是倉卒之間所能擺設。何以少室道長在倏忽之間,便畫下地線圖樣,叫師傅立時設立起來呢?”高潛蛟大笑道:“我的少爺,你還在鼓裏呢。不瞞你說,我在府上兩年,光在這園內守候劍氣也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哩。便是少室道長也時常從包村到此,來的時候都在深更半夜跳進園來同俺相會,把這塊園地的四至八道丈量得清清楚楚。那時用意並不在對付洞庭幫上麵,全因為開掘寶劍也須布置一下,寶劍通靈,每與地氣吸引,可以在地中自在遊行,古人延陵劍合就是這個道理。到了這幾天恰巧洞庭幫到來,少室道長一舉兩用,重新更改一下,擺下這一座奇門顛倒八陣圖。你我不懂得其中巧妙當然看不出所以然來,一到晚上賊人到來,自然有鬼神不測之機天地造化之巧。”吳壯猷疑信參半笑著說道:“這種虛無縹緲的道術古人雖然也有記載,我們儒家總當他是異端邪說不足為訓的。”高潛蛟不禁麵色一整道:“你是下帷苦讀足不出戶的書生,也難怪你不信,便是我初聽師兄們說到神乎其神的當口俺也一百二十個不信。後來聽到他們入情入理的細細譬解和幾次親眼目擊,才知天地之大,絕不是你們坐井觀天能夠測度的。有一次四師兄對我說,這種學問同僧道及江湖術士專講迎神役鬼拘魂攝物的一種左道邪門完全不同,全從一冊易經上推演出來的,其中以精氣神為主,運化到天地陰陽生克變化之中,然後發生出無窮妙用來。因為這種學問非盡人可學,自古到今傳人無幾,我們看不透其中奧妙,自然當作異端邪說了。孔老夫子也說過“假我數年以學易”,如果那冊易經沒有天地造化之理,陰陽開闔之奇,何致連孔老夫子都看得這樣鄭重呢?我一肚皮草包,又是笨嘴笨舌說不出一個大道理來,你是學有根底的人,將來有機會定可以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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