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頓了一頓繼道:“當下幻雲聽他講畢還未開口,貧尼心中已打好主意,走進中艙在幻雲背後一站代幻雲說道,榮大人要我們幫忙,也未始不可,不過頭一樁去探聽太湖虛實倒還容易,隻是第二樁有點可疑。上麵既知道女飛賊藏匿杭州縉紳家,怎不派杭州縣督撫搜剿,倒派榮大人文官來辦這樁事,而且那縉紳人家怎會容留飛賊呢?榮藩台朝貧尼看了一看,似乎想說卻又遲疑了一迴。幻雲知道他意思慌笑道,大人既然想我們幫忙,我們總要問個明白才好下手。至於我帶來這位,不瞞大人說,名義上雖是主仆其實是我的師傅,我的本領便是這位師傅教的。你這幾樁難題目,非我師傅出馬辦不了。榮藩台一聽慌立起身嗬嗬大笑道:老弟你為何不早說?使兄弟慢待了這位老英雄,快請一同坐下可以暢談。貧尼笑道,話雖如是,究竟主仆還是主仆,大人請安坐,我們不講究這些。榮藩台也是官場中老奸巨猾,這時差不多升官發財全在我們身上,也顧不到體統攸關,過來竟自添設杯箸,便讓貧尼坐在席上。幻雲也因貧尼立著心裏不安,趁勢叫我坐在身旁。這樣一來,貧尼也落得舒服。坐下以後榮藩台才開口道,尊師說的一層意思兄弟當時也曾想到,曾經在內廷走了許多門路,探出一點原委,原來大內丟失兩件寶物當口,在寶庫上飛賊留下一隻白粉畫的燕子。巧不過大內被竊以後不到一月,有一位王中堂是德州人,接到家信,知道家中也鬧過兒次飛賊也留下白燕子記號,並不丟失東西的。凡丟失的都是希世奇珍,獨一無二的寶貝。據德州幾個有名捕快勘出飛賊腳影,說是三寸不到的餘蓮,所以知道是個女飛賊。最後有一家紳士丟失了一副難得的透水綠的翡翠鐲,這迴在牆上卻留著兩句詩:‘蕞爾德州難駐足,且向西湖款款飛’你聽她詩意不是又飛杭州去了嗎?這位王中堂想在皇上麵前討好,便把德州鬧飛賊以及抄下詩句統統奏了一本,而且還上了條陳,說是這女飛賊專竊巨紳人家,隻要杭州縉紳人家留意定可拿到手。他這幾句話,便把我坑在裏麵了,這便是皇上叫兄弟密查飛賊的來因。現在我想了一個計較在此,不過有屈兩位一點,倘蒙兩位俯企,兄弟此後一切福命都是兩位所賜。兩位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兄弟不敢說圖報的話,將來請兩位慢慢看我的心術便了。他這一套話雖然說得動人,焉能動咱們的心?無如貧尼那時別有作用,否則就是他的三品頂戴讓與我們也是不能幫他的。當時貧尼問他究竟是何計較呢?他說:‘上麵隻給一個月期限如何辦得成功?隻有說公事裏的老法門,來一個宕字訣。可是宕也要宕得很竅,皇上的朱諭豈是輕易宕得的。所以我把兩樁事,隻想在一個月內略辦出一點眉目來,便可密奏一下,順便用個請訓法子。這一來就可宕個不少日子,我們也容易著手了。我想密查太湖同踩緝女賊來個雙管齊下,兩位先陪我到杭州,待我接了印請這位老師傅喬裝鄉農到太湖匪巢左右,先不用驚動他們,隻要探出一點匪巢情形使我密奏內可以鋪張便得。一麵請這位老弟擔任查緝飛賊,可是老弟是個青年男子,那女飛賊專門在縉紳女眷內宅中隱匿如何進得身來?因此我想了一條遮天瞞日的妙計,老弟救命救徹,暫時委屈一點喬裝作兄弟的內眷,老弟麵目韶秀,扮起女人來誰也看不出來。除去我帶去的兩個親隨以外誰也不讓他知道。這樣,老弟便可同官紳內眷來往,乘機可以察看有無女飛賊蹤跡了。’他說到此處,我們母女二人幾乎大笑起來。你想幻雲本是女子喬裝男子的,他卻要把真女子喬裝起假女子來,豈不可笑?照說想把幻雲裝成女子再容易沒有,脫下喬裝的衣服就成女子的真麵目。可有一節,榮藩台認定他是真男子,如果真要再喬裝起女子來,下麵一雙金蓮怎樣處置呢?絕不能把天巧地設的一雙小腳顯露出來。我隻好對他說道,這事恐怕不易,他這雙男子腳怎能裝得成小小金蓮呢?不料他主意來得很快,兩手一拍嗬嗬大笑道,這事在你們漢人自是為難,我們旗婦哪一個不是同男子一樣的呢。他這樣一說,事情倒越說越真。幻雲孩子脾氣隻笑得前仰後合,榮藩台摸不著她笑的緣故,以為教他改扮女人並不動氣,十有其九是答應了,也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幻雲忽然想起一事,正色問他道,你叫我改扮成女人模樣跟你到衙門去,算你家什麽人呢?榮藩台大笑道,老弟,我們這事如作戲一樣,何必計較於此?隻要能夠同杭州官紳內眷應酬來往便了。老弟算可憐愚兄暫時屈尊幾天,事情一有眉目就可脫卻女裝,那時愚兄悉聽老弟吩咐,老弟要說東,愚兄絕不敢說一句西。可憐我這幾十年宦海風波飽經憂患,隻要這次老弟你助我一臂,以後早早退休,再下去這副老骨頭要斷送在這裏麵了。天可憐我一生沒有缺過大德,今天遇難呈祥逢著老弟這顆救星,老弟你算積德吧。說罷老淚婆娑的又要跪下去,行起大禮來。我們慌把他止住,看他這樣乞憐不禁也心軟起來。幻雲雖不大樂意,卻知道我另有主意就也勉強答應。於是一路同行,未到杭州暗地又改扮成不旗不漢的女子,這就是我們下山來的一樁笑話,以後情形,諸位大約都已略知我倆的了。”


    老尼講到此處,紅娘子等兀自有點不解。包翩翩第一個性急搶著問道:“你老人家不是說跟榮藩台去捉女賊,一麵又到太湖偵探嗎?怎的不到一個月工夫,幻雲姊姊就在撫台老太太做壽那天跑出來呢?而且藩台到任以後,杭州縉紳人家正鬧著飛賊,等到幻雲姊姊一走人家都疑心到幻雲姊姊。這樣一看皇帝手諭上的女飛賊並沒有發現,無非幻雲姊姊顯點神通罷了。”老尼笑道:“照表麵上看來好象是她一人的手腳,其實張冠李戴,其中還有一個身外之身,說起來頗也奇特有趣。原來榮藩台這次奉命暗地察訪皇宮丟失的兩件寶物,確有其事。這兩件寶物丟失的原因,可以說同那八寶朝珠是一個人做的案子,這人而且是一個小女孩子,是一個江湖上特殊人物。年紀不過十八九歲,性喜獨來獨往,武功不談,就是她一身絕技足可當得神出鬼沒四字。在眾目炯炯之下竊取人家寶物毫不費事,非但被竊的看不出她的來蹤去跡,連此道的老手也自愧不如。有內行的說她這一手功夫,是乾隆時候鼎鼎大名的方九麻子傳下來的。相傳這派功夫叫作插天飛,凡這一派傳下來的人綽號都有一個飛字,所以她的綽號叫做飛燕。因為她所到的地方有白粉畫的燕子,又叫她白飛燕。叫得順口,人家遂以為她姓白名飛燕了。這人也是個奇特之才,貧尼也想會她一會,而且她這次居然在京城皇宮內院取來這兩件寶,她定必另有深意,不過一個年輕女子這樣胡鬧,總不是事,貧尼一片癡心也想勸她一勸。有這兩層心意,所以將計就計借此隱身,在藩台衙門內便是做點手腳,人家也看不出破綻來。我們母女正說得高興,猛聽窗外不遠地方有人嗤的笑了一聲,慌向窗外四麵一瞧,忽見對麵一株高垂楊頂上立著一個全身灰白的東西,仔細看去卻是個瘦小女子。那女子一身夜行衣服實在特別,通體好象貼在肉上一般,偶然一看好象全身精赤似的。那女子立在樹頂一枝軟軟的柳條上,人與柳條隨風蕩漾,虛飄飄的象風化去一般,即此一端,那人的輕身功夫也就可以窺得一二。我們一見那女子便料到是白飛燕了,也一晃身跳出窗外,走到柳樹底下用江湖切口向她一打招唿,她便翩然飛下身來真象四兩棉花一般。我們逼近細細一打量,才見她穿的不是夜行衣,是用整匹月灰銀光貢緞將全身密纏緊裹宛如無縫天衣,頭上也包著同樣緞帕。看她臉上卻同一身服色正正相反,身上白得似雪,臉上卻黑得似墨漆一般。雖然黑得如此,眉目間依然英秀非常,尤其是一對剪水雙瞳在一張小黑臉上灼灼放光,宛如嵌著兩顆水晶明珠,就知與人不同是從小練出來的。腳下也套著一雙白皮小蠻靴,背上斜拴著一個長形包袱,腰中也掛著一個白皮鏢囊。一下地來就笑說道:‘兩位談話我已聽明,據我猜想,江湖上傳說的飛龍師太定是您老人家了。聽兩位口吻,這位姊姊是師太的千金,今天在此幸遇,真是想不到的。’(早年湘魂因為從飛龍島出來,就改名飛龍,江湖上就稱為飛龍師太。)俺答道,白小姐遊戲人間貧尼母女也異常欽佩,這幾天還是為著小姐才到杭州來的。接著貧尼便把榮藩台情形同自己意思說與她聽,白飛燕笑了一笑說道:‘其實我到杭州來,想順便玩一玩西湖再渡錢塘江去拜訪一位老前輩的。既然如此倒要同他們開個玩笑,看他把我怎樣?此刻來到此地,卻因路過鎮北瓜州地方,聽人傳說一個杭州上任去的藩台路過瓜州遇盜搶劫,幸而雇著兩個大本領的保鏢把強盜弄得落花流水。我一聽這個消息便存在心中,打聽藩台今天上任特地連夜趕來,想會一會那兩個大本領的保鏢,萬不料就是兩位在此,其中又藏著這許多轉折倒出我意外了。’貧尼又問她道:‘白小姐想渡錢塘江拜訪人,不知拜訪的是哪一位老前輩?’白飛燕道:‘提起此人真是現在巾幗中獨一無二的奇人,便是人人欽佩的千手觀音。’貧尼聽她說起千手觀音,慌問她為何去拜訪她?白飛燕道:‘我小時就知道這位了不起的人物,一直到現在屢次想投到她老人家的門下,總是沒有機會。一半知道我這一派不大合她老人家的脾氣,不敢冒犯去見她。兩月前碰著洞庭幫內的人,談起千手觀音有兩個得意女弟子外邊稱為雲中雙鳳,非常了得。新近幫著太湖黃九龍把洞庭幫的寨主殺的殺擒的擒,隻一戰殺的洞庭幫不亦樂乎。現在洞庭幫首領柳摩霄正在臥薪嚐膽想報此仇,幾次邀我加入他們幫內,我假作應允,卻偷偷溜出來一心想先會會那雲中雙鳳,然後托雲中雙鳳再引見千手觀音。可是我離開湖南心裏又變了一個主意,特地淵跡京城,從大內借了兩件寶物再折迴南來,想把那兩件寶物作個贄見的禮物,聊表我一片仰慕之忱。半路聽得榮藩台遇盜情形,今天趕到此地正值他接印的日子,不想此刻會遇上兩位,這也是幸遇了。我母女二人聽她說話非常爽直,心地也還光明,便請她上樓坐談。不料她也同我們幻雲一般,年輕好勝的心非常濃厚。她本來打聽榮藩台有兩位了得的鏢師跟著才跳進來,想見個高下。不意碰著我們母女,雖經我們說出所以然了,兀是露著躍躍欲試的神氣,一想卻也不便出口。此刻我們請她上樓,她笑了一笑問道:‘此地有榮藩台的耳目否?’貧尼笑道:‘我們借著喬裝的題目特地同榮藩台說明,在這清靜地方住下,閑人倒是沒有的。’她一聽這話,又笑了一笑指著幻雲道:‘這位姐姐得著您老人家親傳,定是了得,我鬥膽想同這位姐姐玩一趟劍,您老人家可肯賞臉?’哪知她這一出口,正搔著幻雲癢筋。初生之犢不畏虎,不分皂白竟滿嘴應允下來,貧尼想阻止她們已是不及。幻雲竟先解下紫霓劍來,她一看見紫霓劍喝聲好劍!便向自己背後甩下一個長形包裹擱在一塊太湖石上,解開結扣取出一件軍器來,外麵卻裹著黃綾,一解黃綾立時寶光四射奪目耀睛,原來並非劍光,外麵還套著劍鞘呢。貧尼一見劍鞘,便知她從大內寶庫偷來的那柄雌雄劍了。就憑這八寶攢龍的劍鞘已是希世之寶。她右手一按崩簧,錚的一聲奇響,立時滿眼銀光亂閃,好象從劍鞘內飛出兩條玉龍一般。她卻隻取了一柄劍,那一柄依然插在鞘內放在太湖石上,貧尼一看她手上的劍,心裏就犯了怙惙。因為她劍的尺寸光采卻是古代神物,比紫霓劍強得多。倘然她劍術得過高人傳授,配得上這柄神劍,兩人冒冒失失的一比試,幻雲落下風倒不要緊,我這柄紫霓劍就從此毀了。心裏這樣一轉,慌對白飛燕說道:‘小女初學乍練,豈是姑娘對手?彼此又都是自家人,並不是真砍真殺,不如遠遠的對舞一番便了。’白飛燕笑道:‘您老人家方安,無非向這位姊姊討教一點罷了。’說畢霍的一退步,劍交左手,一矮身右手掐著劍訣向眉際一橫,笑嘻嘻的嬌喊一聲請。幻雲嗤的笑了一聲,也自微退一步吐了個門戶,這時貧尼最注意的是白飛燕,一看她露出這樣身法便放了心,隻看她這個比劍姿勢,就知她對於劍術沒有受過真傳,用的是普通劍法。這種劍法不是真的劍術,是用少林單刀法變化出來的。諸位都是高手,毋庸貧尼細說。”


    這時雙鳳等急於聽她下文,隻笑了一笑並不摻言。飛龍師太又說道:“當時貧尼看得白飛燕沒有受過劍術真傳,以為幻雲不致於十分落敗。哪知天下事不可執一而論,你道如何?那時白飛燕嘴裏喝聲請,劍光象閃電似的一閃,人已到了幻雲而前,身法之快實在出奇。幻雲一生未曾經過大敵,起初也看得白飛燕劍術並不高明未免存了輕敵之心,等到覺著人家身法奇怪已踏進門戶來,自然吃了一驚!慌使了一著流水行雲的步法,一扭身劍隨身轉,斜刺裏一個溜步,打算來個鸞鳳換巢。哪知白飛燕並不用劍進攻,隻把一個虛飄飄的身子象鰾膠似的貼在幻雲身後,幻雲使盡身法總是解脫不開,連想同她對一對麵都不能夠。我一看白飛燕這手功夫,是從八卦連環掌脫胎出來的,看她那柄劍依然抱定左手,隻用右掌虛按著幻雲腦後,讓你橫跳豎蹦隻離不開她的掌心,象一塊膏藥貼定似的。這一來,幻雲早已輸到家了。白飛燕雖然好勝卻也有點尺寸,倘然她要進一步的話,她那隻右掌隻要在幻雲腦後一使勁,幻雲便要好看了。可是她有好勝的心,並沒有越禮逞強的心,即此一端貧尼又愛她又欽佩她。那時貧尼一見自已女兒沒有法想,慌喝道,幻雲住手!你不是白家姐姐敵手,得甘拜下風。白飛燕聽餘一喝,一轉身到了前麵,握住幻雲的手笑道:‘妹子哪裏抵得住姐姐的劍法?不過借此同姐姐遊戲一下聊以藏拙罷了。姐姐不要見怪,妹子在此賠禮了。’說罷連連萬福,其實她這幾句倒是實話,幻雲也明白了。這一來,她們兩小姐妹倒一見如故格外親熱了。貧尼本來存心自己也同她玩一下,看她們一親熱倒不好出口了。哪知白飛燕又好勝又頑皮,同我們幻雲活脫無二,忽然一掉臉又向貧尼笑道:‘伯母,現在我們姐妹倆訂了交是自己人了,您老人家可否教訓幾手讓侄女開開眼界呢?’貧尼心裏暗想,這孩子實在淘氣,得隴望蜀,竟想占老身的便宜了,順口答道:‘白姑娘一身的絕藝,老身早已心服口服,也毋庸獻醜了。’白飛燕認以為真,越發要比試一下。貧尼笑道:‘既然這樣姑娘盡管用劍,老身老手陪姑娘玩玩,姑娘手下留神便了。’白飛燕心高氣傲,一聽貧尼空手對敵,慌忙把手上的一柄劍也插入鞘內,對我說道:‘在長者麵前怎敢用兵器放肆?無非請伯母教訓罷了。’說畢兩掌虛合,下麵左膝微屈吐出一個錦雞步。貧尼一看她亮出童子拜觀音的招式,神凝氣閑形若木雞,便知雖不懂劍術,對於拳術功夫已臻上乘一望而知,貧尼向她笑道:‘白姑娘出手吧。’白飛燕笑道:‘侄女不敢,預備接你老人家的招呢。’貧尼一笑,也不露出門兒,隨便走近前去用了一著單撞掌試試她下盤功夫如何。白飛燕的輕身功夫是獨一無二,她一看貧尼右掌到了左肩穴並不躲閃,卻順著我的掌風象一張紙一般飄了開去,貧尼一掌按下宛似按在棉花上而一般。貧尼掌往迴一收的工夫,白飛燕已到了我身後,依然用出同幻雲交手的老花樣來。貧尼明白這是她們一派的獨門功夫,也是她的看家本領,你越閃避得快她越貼得牢,因為她在你背後是以逸待勞,你想轉身是以逆攻順非落敗不可。倘然貧尼未得峨嵋老師傳授以前遇著她也是一樣落敗的,那時我一覺著她又用起老法子,並不疾閃轉身,隻向前一個箭步竄出丈許遠,明知她如影隨形的粘在身後,你若一轉身,她又走在你先頭繞到身後去了。貧尼卻出其不意,在一個箭步竄出去以後,腳方點地倏的又來一個旱地拔蔥,本想在空中一轉身,用一隻鷹隼下擊的招數攻她不備。哪知白飛燕的輕身功夫真真與眾不同,我竄起空中白飛燕一樣離地而起,依然在餘背後。可有一節,她好勝心盛,仗著輕身功夫出人頭地竄起空中比我高了四五尺。她的本意想在落下來時把我頭上一頂帽子摘在手中開個玩笑,好也趁此表示她勝利。哪知她不起這個好奇心我真還一時不易破解,她這一好勝比我竄高了四五尺,我就乘隙而入了。我一聽腦後風聲便知她也竄了上來,而且比我還高,頓時得計,霍的在空中一扭腰,身子象陀螺般一轉雙臂一圈,恰巧她身子從麵前落下來趁勢抱住她柳腰。她格格的笑道:‘生薑到底老的辣,想不到你老人家有這一手,侄女算被你製住了。’我一鬆手笑道:‘我們也不是比拳,差不多同小孩子捉迷藏一般,無非取個笑兒罷了。說起來白姑娘的輕身功夫真是無人比得,將來從這一手功夫裏,再把純正的劍術下一番苦功,怕不是唐朝聶隱娘再世嗎?’不料她一聽這話笑容一斂,突的向貧尼跪下淒然說道:‘侄女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父母早亡兄弟全無,恃著一點薄技在江湖上亂闖。想起年紀一年大似一年,左右一個親人也沒,象水上飄萍一般。別人最不濟還有個師父或者有幾個師兄弟,侄女因為父親教出來的,所以連這些人都沒有。孤鬼似的真真可慘,幸而今天遇著你老人家同這位姐姐,雖是初會,不知怎的心裏好象會著親人一般。現在侄女不揣冒昧想拜在你老人家門下求點教訓,望你老人家可憐這個苦孩子吧。’說罷,跪在地下,眼淚象珠子似的拋下來。幻雲同她也是天生緣分,被她這幾句話早已說得心酸淚落了。貧尼也是惻然,想起自己年輕逃出飛龍島時何嚐不是這樣?那時肚子裏還懷著孕,女孩兒的苦處,有誰能知道呢?比眼前的白飛燕還要淒慘幾倍哩。那時貧尼慌把白飛燕扶起笑說道:‘姑娘不要哭壞了身子,老身一見姑娘也非常愛惜,不過老身從來沒收過徒弟。姑娘的本事已經家學淵源,老身這點能耐實在也不配做姑娘的師傅。何況姑娘已經存心去拜訪千手觀音,倘然能夠如願豈不強勝他人萬倍。至於我們母女既承姑娘不棄,大家一見如故,也不必拘泥名義吧。’白飛燕聽得半晌不作聲,忽然一張小嘴一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立即出口,霍的跳過去拉住幻雲的手,在幻雲耳邊唧唧了幾句。幻雲異常高興,兩人手拉手的走過來,由幻雲開口道:‘白家姐姐誠心誠意的要給你做個義女同女兒做個幹姐妹,以後彼此都有個照應,母親你就應許吧。’貧尼方笑了一笑,白飛燕早已插燭似的拜了下去,兩姐妹也對拜了一陣。論起年紀她還長幻雲兩歲,從此貧尼就收了這個義女了,三人迴到樓上又商量了一陣辦法。就從那天起,三人一到夜靜更深,專門查察杭州幾家為富不仁的官紳,由白飛燕顯點神通搜羅了許多不義之財,在藩庫裏也做了幾票。可是貧尼在榮藩台到任十天以後,借著探訪太湖為名先離開了藩台衙門,同白飛燕隱身別處,到了晚上再跳進花園去會幻雲。後來白飛燕說起雲中雙鳳在太湖,一心想先去會一會,卻想搜來這許多財產也要弄個妥當的存放地方,便叫幻雲暫時在衙門安坐幾天。貧尼同白飛燕到了太湖,一打聽才知雲中雙鳳先腳後步離開太湖了。一時不便進謁,卻在四處遊覽之際無意中發現了這葫蘆穀內的山洞。而且探明穀底有一條秘道直通浙江省境的長興縣,中間隻隔了一道不十分寬的湖麵。由這條秘道到杭州可以省卻百餘裏路,兩人一商量,便借這荒穀古洞作為藏寶之所。貧尼帶著白飛燕把她曆年得到的寶物統統運來,諸事妥貼兩人再迴到杭州。恰巧遇上巡撫的老太太做壽,同幻雲想好一條計策,教幻雲裝作藩台夫人進去拜壽,一進巡撫衙門,白飛燕早已喬裝成丫環模樣躲在巡撫衙門內。趁人不留意時,便混在幻雲身邊,裝作幻雲帶來的貼身丫環,略施手段就把那串八寶朝珠盜到手內,一隱身飛上屋頂先自出來。幻雲也按照預先計劃在半路裏飛出轎子,三人會在一處。照貧尼意見想帶著她們迴到葫蘆穀,白飛燕卻一心一意要去拜謁千手觀音,幻雲也要陪她一道去。貧尼拗他們不過先自迴到葫蘆穀。不料昨天她們兩人忽然又迴來了,一打聽,才知他們兩人都改扮了男子渡過錢塘江,在迎賓老店內出了包小姐李代桃僵的冤事。她們兩人一見包為了她們的事受了委屈,就想法子去救包小姐。還未下手,第二天包小姐自己已脫身出來。她們兩人知道這樁事起因在迎賓老店的店東來錦帆身上,兩人恨他不過,在第二天晚上飛進店內想把來老頭子懲誡一番。不料來老頭正在同鼎鼎大名的甘瘋子還有一男兩女在一桌上喝酒。兩人伏在屋上不敢冒昧下手等了一會兒萬不料包小姐也到了,沉住氣留神一聽,才知其中包含著許多曲折。最欣幸的從桌麵上諸人口中聽出兩位女子就是早已渴想的雲中雙鳳,那男的也是太湖有名人物王元超。白飛燕這一喜非同小可,同幻雲格外留神細細偷聽,聽得一清二楚才離開客店。又知道席麵上的人迴太湖的消息,兩人一商量暫先迴轉太湖,等候雲中雙鳳到來會過麵再定行止。又想到包小姐身上雖然脫身出來,官麵上事情還是不了。於是又定了一個主意,兩人分頭去辦。幻雲寫了幾張紙條,兩張交給白飛燕分給縣衙,還有兩張由幻雲當夜迴到杭州,飛進藩台及巡撫兩衙門內寄柬留刀,把這般臭官僚給鎮住。然後急急趕迴葫蘆穀來等候諸位到來,再正式求見。不料諸位倒先光降草廬,真也算天緣巧合了。”


    飛龍師太這樣把先後情形統統說明,紅娘子、包翩翩、雙鳳、癡虎兒等才徹底明了。舜華又問道:“愚姐妹年輕技薄,承蒙白小姐謬采虛聲實在慚愧之至。但是現在怎的不見白小姐呢?”飛龍師太笑了一笑說:“貧尼托她辦理一樁要事不久就迴。貧尼同小女本應該立即跟諸位到貴堡,因為這樁事尚未辦妥隻好稍待。今晚貧尼也要出外一趟,去幫白飛燕辦理那事,大約一天便可。後天決計率領她們趨堡候教便了。”說畢又掉頭向癡虎兒笑道:“老身同尊大人雖未謀麵,卻是嫡派同門,論年紀論入門先後,尊大人是我師兄。迴去時煩先致意,後天再同尊大人麵談一切好了。”癡虎兒不慣謙讓,隻張著嘴連喊:“好,好。”逗得幻雲、翩翩又格格的笑出聲來。紅娘子等知道飛龍師太母女另有要事,坐得工夫也不少了,就一齊立起身來告辭堅訂後天之約。飛龍師太也不堅留,送出洞來,諸人退出草廬卻不見包翩翩出來。半晌,才見幻雲挽著翩翩的手笑著出來。翩翩向諸人笑道:“幻雲姐因為她令堂今晚遠出,留她一人在此看守,想留妹子在此陪她一夜可以談談解悶。妹子已經應允,請諸位姊姊先迴步吧。迴去在甘師伯、黃堡主麵前替妹子迴稟一聲,後天妹子準邀她們三位到堡便了。”


    紅娘子等答應一聲便飛身下崖,複沿舊路迴轉堡來。走出葫蘆穀外日影已是過午,彼此一路談著飛龍師太母女的事,不知不覺已走出許多路,距堡後約摸不過幾裏遠了,忽見對麵一座山崗上有個人象箭也似的飛下山來。眨眨眼那人已經竄出崗間樹林迎上前來,雙鳳早已看清是王元超,兩姊妹情不自禁的相視一笑。就在這一笑間,王元超已走到前麵,眼光向雙鳳姊妹一溜,卻對紅娘子說道:“諸位大清早就來遊山,教我們四處亂找。後來滕老丈一找癡虎兒也沒有了蹤影,卻見堡後那座柵欄門大開,才知道癡虎兒跟著諸位從堡後進山去了,說不定還是癡虎兒的主意哩。”紅娘子先不答言朝王元超麵上一看,又向雙鳳臉上一掃微微笑道:“承你老遠的迎出來,實在太不過意了。但是呂家兩位妹子究竟不是小孩子,不見得便會丟失的,再說我還替你當心保護著呢。”


    這幾句俏皮話把雙鳳臊得抬不起頭來,王元超知道紅娘子這嘴說也說她不過,隻好采取不抵抗主義,訕訕的笑道:“姑奶奶又說笑話了!小弟並不是關心諸位丟失,實在因為我師母駕臨堡來,她老人家一到便問呂家兩位妹子,我們一時答不出所以然來,隻好推說踏勘葫蘆穀去了。所以我急急溜到堡後,一路探望著迎上前來。”舜華、瑤華一聽千手觀音已經到來,慌拔步就走。紅娘子也不敢再開玩笑,大家施展陸地飛騰之術,一男三女就象騰雲般趕迴去。這一來又苦了癡虎兒,把他一個人丟在後麵。他越急越走不快,身子又生得短而闊,一路上山下崗好象滾著一個肉蛋一般,一抬頭紅娘子等早已蹤影全無,其實她們早已到堡了。


    在半路飛行時紅娘子已把遇著飛龍師太母女的事向王元超大概一說,一進後堡一問湖勇們,知道黃九龍、甘瘋子、滕鞏、東方兄弟、雙啞等都在前廳陪著千手觀音談話。各人慌把自己身上的土撣了一撣整了一整衣冠解下了兵刃鏢囊,由王元超領著轉到前廳。一進廳門,早見上麵居中一把虎皮交椅上巍然坐著神如秋水清軼梅花的千手觀音。隻見她穿著一身粗布毛藍衣服,如果不看麵上隻看一身裝束活象一個鄉村窮婆,誰知道是絕無僅有的奇人呢。一見雙鳳等一群人踏進廳門,微一抬頭,一對老而不涸的秀目神光遠注,便覺朗似秋月湛若春波,卻於一股溫和鳳光中略帶嚴肅之氣。紅娘子初見千手觀音就覺此人與眾不同,想不到偌大年紀還保持著這樣清姿秀骨,本擬立即上前拜見,一想應該讓雙鳳先去叩謁。恰好舜華、瑤華已緊趨幾步盈盈下拜,千手觀音微一抬手,姐妹倆雙雙起立分侍左右。隻聽千手觀音朗然說道:“你們到百佛寺去的一節我已知道,此刻從葫蘆穀勘視迴來,你們看得怎樣呢?”舜華垂手稟道:“那地已經甘、黃兩師兄詳細察看過確實合宜,此刻同範老伯的姑奶奶偶然從堡後閑遊到葫蘆穀,卻不意碰著幾位奇人。”此語一出,座上黃九龍、甘瘋子等都詫異起來,暗想外人怎會進去?忙問呂師妹如何會在那穀裏見著外人呢?千手觀音也笑說道:“這樣他們才稱為奇人了。”舜華笑道:“那位奇人同咱們很有淵源,此事說來很長,容我慢慢細稟。此刻範老伯的姑奶奶一同進來,快請進來讓姑奶奶先進見了再說。”邊說邊立起身來。紅娘子嫋嫋婷婷走近前來,花枝招展的拜了下去。千手觀音忙起立伸手扶住笑道:“姑奶奶不敢當,快請坐下細談。”千手觀音一起立,大家都也立了起來,範高頭向千手觀音笑道:“你怎同孩子們謙遜起來,以後諸事要請你多多照拂呢。”千手觀音笑道:“範老英雄有這位孝順的姑奶奶在身邊,也足堪慰娛晚景了。”紅娘子行過禮,一退步立在範高頭椅後。千手觀音笑道:“大家不要因我來了拘束起來,一齊坐下可以談話,連舜華、瑤華也坐下免得姑奶奶不安。”千手觀音問滕鞏道:“令郎與敝廬癡虎很有一點淵源,聽說也在此地,怎的不見呢?”王元超慌起立代答道:“滕老丈的世兄一同到葫蘆穀去的,此刻大約也快迴來了。”話猶未畢,癡虎兒已騰的跳進廳來,氣喘籲籲的向紅娘子等一指大喊道:“你們故意開玩笑,仗著本領飛也似的跑迴來,累得我跑出一身臭汗。”原來王元超告訴她們千手觀音駕臨癡虎兒在後麵沒有聽到,故而疑心她們同他開玩笑。這時滕鞏坐在上麵,看得自己兒子一進廳大唿大嚷忙喝道:“虎兒休得無禮!老前輩在此快來叩見。”癡虎兒睜著兩隻怪眼向上麵翻了兩翻,隻見當中危坐著一個清秀異常的鄉下婆子,他也沒有留神平日人家的談論兀自不知道上麵坐的是誰。幸而黃九龍過去同他低低說了幾句,他才一吐舌頭忙不迭三腳兩步走上前去,爬在地上老母雞啄米似的叩了一陣響頭,嘴裏叨念道:“我的仙爺爺,你老人家今天才到快想死我了。”這一陣傻話,把一廳的人幾乎笑得肚痛。千手觀音卻非常愛他,一伸手把他扶起,周身端詳了一迴向滕鞏笑道:“令郎得天獨厚,宛如一塊無瑕美玉,隻要武功沒有走錯路將來不可限量的。”滕鞏聽她誇獎自己兒子,心裏這份快活也就不用提哩,忙接口道:“小兒愚蠢異常,倘蒙你老人家不惜教誨,真是他的天大幸運了。”千手觀音略一謙遜,就掉頭向舜華道:“你不是說葫蘆穀逢著奇人,究竟是誰呢?”舜華就肅然立起身,把飛龍師太母女同白飛燕的事自始自終細細報告一番。千手觀音等她講畢,微笑道:“原來就是湘魂,想不到她能夠走入正途,照你所說她們母女三人很有親近咱們的意思。不過白飛燕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子這樣胡鬧,終非正道!如果想依附我們派下應先革麵洗心,去掉鼠竊行為才好。”舜華等隻有唯唯答應著,甘瘋子卻開口道:“師母的訓示果然詞正義嚴,倘然她們已知昨非今是,我們也與人為善可以不究既往。”千手觀音道:“人才難得自然應該這樣,不過使她們知道從此就我範圍罷了。”黃九龍也說道:“現在人才濟濟日見興旺,葫蘆穀應該早點布置起來。師母要不要去踏勘一番?”千手觀音道:“這事讓你們師父來主持就是了。倒是海上一般人我已命他們幾個首領造具花名、餉械、船隻、清冊以及幾處水寨島寨山寨的地圖,統統預備完全隨身帶來交與你們重新安排一下,這樁事一弄清楚就沒有我的事了。至於我住了許多年的雲居山,是近海的一座深幽秀偉的高山,經我布置以後很可作為一個海口寨基,將來不妨派幾個人駐在那邊,可以管理海上群雄遙通聲氣。天下不久大亂,所以你們師父替你們安排一個可進可退的基業。現在支撐住這點根基,你們師父同你大師兄到來,大家再計劃一下然後逐步做去,不愁不成大業。即使退一步說,我等誌同道合在此自耕自讀,做個海外扶餘桃源隱窟,也未始不可呢。”千手觀音說畢,眾人唯唯稱是。轉瞬過了兩天,紅娘子、雙鳳正盼著飛龍師太母女到來,忽見王元超跑進房來笑道:“你們盼的人兒來了,師母師兄們已迎出去了,你們快去吧。”雙鳳、紅娘子等大喜,慌忙掠一掠雲鬢整一整衣角,趕到前廳。隻見廳前廣坪中男男女女圍著一大堆的人,包翩翩已拜見了千手觀音,給飛龍師太、幻雲、白飛燕一一介紹。卻見飛龍師太依然灰樸樸的僧裝,肩上扛著一枝黝黑光亮的禪杖,杖頭拴著一個大氈包。幻雲披著一件玄色羽緞風氅,襯著俏生生的桃腮眼笑容臉益顯得風流絕世,手上也提著一大一小兩個氈包。幻雲身後緊跟著一個裝束特別的黑臉女子,比幻雲還要瘦小一點,一副鵝蛋臉好象貼著黑金似的,從黑中生出光來,兩條長眉斜飛入鬢,一雙鳳目精光奪目。雖然皮膚漆黑,卻掩不住她珊珊秀骨奕奕英姿,頭上包著一塊杏黃生絹,把頂上烏雲通通遮住,餘絹垂在腦後打了一個燕尾結,另外齊眉勒著一條大紅絲絛,當麵絲絛中間壓著一顆光芒四射的大珠子,身上披著猩紅哆囉呢的風氅,露出裏麵短襟窄袖緊身銀灰夜行衣,下麵套著一雙鹿皮小蠻靴,兩手都提著一個氈包。包翩翩一見紅娘子、雙鳳出來,忙又拉著白飛燕替紅娘子等引見。她們正想敘談,忽見飛龍師太一迴頭向紅娘子等含笑點頭道:“我們初到貴堡,諸位英雄還未見麵,迴頭再同姑娘們細談吧。”說罷,紅娘子、雙鳳忙近前替她們各人手上的氈包禪杖代拿過來。飛龍師太首先搶步到千手觀音麵前,合掌叫聲:“師傅,你可憐的弟子想不到還能同師傅見麵。”說畢一臉淒惶,含著兩泡痛淚就在草地上跪了下去。幻雲、白飛燕看見自己母親跪下,忙也在後麵一齊跪下來。千手觀音驀麵聽她叫了一聲師傅又這樣慘慘地跪在地下,想起從前百笏岩的事來,本來也是筠娘的詭計,湘魂也是上她們的當,以後還因此受了終身之辱,想起前情也覺可憐。忙伸手把她攙起笑說道:“前塵如夢還提他什麽?濁者自濁清者自清。你總算有根底有夙慧,能夠跳出火坑。現在苦盡甘來,此後步步都是光明坦步。昨天我聽她們說起你的事非常欣幸,以後彼此都是一家人。大家心同道合,不必稍存客氣。堡中幾個年輕的姑娘,都仰仗你輔導她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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