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隻見矮壯漢子臉上泛起了大片烏黑顏色,喉嚨裏“咯!”地響了一聲,兩眼一翻,竟為之一命鳴唿。


    精瘦漢子一驚之下,“啊!”地叫了一聲,可就傻了眼,卻隻見麵前人影一晃,一朵紅雲般地落下一人。


    正是先前的那個居中而立的紅衣禿頂老人。


    “崔亮!沒你的事,給我退下!”


    精瘦漢子應了一聲,臉色怪異地向著禿頂老人道:“八當家的,這件事可是邪門兒——他娘的,這船上……難道……?”


    禿頭老人一聲冷笑說:“沒你的事,給我退到一邊去!”


    話聲一落,這才慢吞吞地轉向船上各人,冷傲地抱著鳥爪子樣的一雙瘦手——


    “這是哪位朋友,好高明的‘暗青子’!”


    黑道語稱暗器為“暗青子”,眼前禿頂老人,打著一口濃重的雲貴口音,聲音既稱沙啞,聽起來尤其難聽。


    “在下烏大宇,這裏有禮,給朋友你作揖了——”


    兩隻瘦手四下裏打揖一周,三角眼裏精芒四射,滿是猙獰。


    “尊駕你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用說這是跟敝幫過不去,故意找碴——”


    嘿嘿冷笑著,烏大宇兩隻眼賊也似地在人群裏搜索著,臉上神色,怒不可遏,嘴裏繼續說著:“這算什麽,有本事暗算人,卻又縮頭藏腦,不敢出來,姓鳥的眼裏揉不進砂子,可是不吃這一套!”


    話聲一頓,轉向手下同伴叱了一聲:“給我搜!!”


    人影猝閃,驀地縱落二人。


    二人身形猝落,手腳齊施,一片碰碰聲響,轉瞬間,已把附近七八個客商摔倒艙板。


    一片唿叫聲裏二匪直趨而前。


    潘棟暗中觀察甚是仔細,先者,即在那名矮壯漢子為暗器所傷的一霎,他已留意到側麵那個灰衣少女的有所異動。雖隻是輕輕舉手之微,亦不免落了痕跡,心裏不由得大是震驚。


    怎麽也沒料到,以對方之嬌嬌弱質,竟然會有如此身手,怪在,眼前情勢發展,已是迫在眉睫,灰衣姑娘既已施暗器傷人,卻又遲遲不與現身,眼看著敵人來近身側,亦是無動於衷。


    莫非要等到對方先行向她出手,才施以報複不可?


    眼看著一幹客商,被兩名直趨搜索的暴徒,一路摔打得東倒西歪,轉眼間已迫近眼前。


    潘棟心裏一急,才自警覺到自己站處較諸灰衣少女為先。換句話說,對方二匪固是非來不可,卻是礙於灰衣少女坐處較自己更為居後,這麽一來,自己勢不得已,便將先她與二匪接觸,勢將要代她出手打個“頭陣”了。


    一念之警,才自覺出了不妙。


    現看著灰衣姑娘隱藏在軟笠帽穗之後的一雙妙目,正自含有微笑地看向自己。


    四目相交,她的笑靨益顯,不啻直示出她的促狹。潘棟心裏一動,才知道一時不察,中了她的圈套,眼前後退無門,隻得被迫出手之一途。


    事機緊迫,已不容稍緩須臾。


    兩名劫匪一路摔打客商,直如入無人之境,潘棟倚艙而立,衣著樸實,更無特殊之處。


    二盜卻是彪形大漢,直似兇神惡煞。


    其中超前的一個黃發大漢尤稱彪悍,精赤著上身,卻罩著個將士用的護胸皮甲,一隻手提著根七節鋼鞭,那一隻空著的左手,見人就抓。


    隻聽他暴喝一聲,一隻蒲扇巨掌,直向著潘棟肩上抓來。


    勢非尋常,若不出手,定必為對方所傷——


    心念方啟,潘棟已不由自主地向左麵閃開。


    看似無奇,其實絕快。


    黃發大漢那般快勢的一掌,竟自落了個空。


    “好小子!”


    身子向前一栽,差一點撞向船舷。


    嘴裏大喊著:“在這裏了!”黃發大漢順勢一個疾轉,已把身子“刷!”地掉了過來。


    便在這一霎,另外一個匪人已撲身而上。


    這家夥又黑又高,襯著一頭亂發,猝然撲身而前,簡直像是山魈木客。


    隨著這人的一聲怪叫:“哪裏跑!?”


    話聲甫落,兩隻鐵叉樣的長手,已向潘棟頸項間撲抓過來。


    潘棟自忖已是非出手不可,便自不再留情。


    黑大漢一雙毿毿巨手,眼看著已抓了個結實,其實卻為潘棟分開的兩隻手腕搪住。


    “嘿!!”


    黑大漢用刀一擠,雖是力道千鈞,終不能把潘棟分持的雙手合攏分毫。


    猛可裏,傳自一旁被稱為“八當家的”那個紅衣禿頂老人烏大宇一聲斷喝道:“老九,快退!”


    喝聲未已,潘棟已合掌進身,一式“童子拜天”,隨著他落下的雙掌,兩手合十,隻一下已劈中黑大漢的麵門。


    這一掌力道至猛,須知潘棟“兩極氣功”已具有相當實力,眼前出擊雖非全力,卻也大有可觀。黑大漢一介莽夫,哪裏吃受得住?


    隨著潘棟的出手,黑漢子隻覺著頭頂上一聲鳴雷,宛若青天響了個霹靂,雙眼一翻,便自直直地倒了下來。


    潘棟心裏一驚,才自覺出來自己手法過重,怕是對方這個黑漢子的性命不保。


    人聲混亂裏,隻聽得“八當家的”烏大宇一聲喝叱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話聲一頓,人已騰身而起,空中人影一閃,宛若紅雲一片,當頭直落而下。


    好快的身法!


    卻是在將落未下的一霎,一隻瘦手陡地自上而下,一掌直向著潘棟頭頂上直按而落。


    此番行動,即使沒有灰衣少女的“嫁禍於人”,潘棟也勢將被迫出手,眼前這個八當家的身手果然了得,一經出手即是要命的殺著。無如潘棟心裏有數,卻是傷他不著。


    腳下霍地作勢一個前跨——


    隨著他仰起的頭,右手已猛力推出,“唿——”,不偏不倚,正好迎著了八當家的手掌,“噗!”地接在了一塊。


    整個渡船都為之大大震動。八當家的來的快去的也快,空中身子一個倒翦,夾帶著一陣子衣袂飄風之聲,“噗嚕嚕——”直墜而落,卻為他單腳找著了船舷,滴溜溜打了個轉兒,總算不曾落身江水,當眾出醜。


    盡管如此,八當家的烏大宇當著自己一幹手下,一張老臉也有些掛不住,臊的直發紅。


    非僅如此,一條胳臂竟是齊根發酸,簡直抬動皆難——


    這麽一來可就愈加認定,剛才暗中向自己手下施以“點穴”手法的必是此人無疑。


    “好個小子——你是找死?”


    話聲微頓,身子第二次縱起,宛若白鶴戲空,再一次飄身潘棟眼前。


    其時,黃發大漢以及先時那個叫崔亮的精瘦漢子,也同時自兩麵夾抄而前,一口雪花長刀,一根七節鋼鞭,配合著居中而臨的烏大宇,三個人一經現身,成“品”字形,把潘棟看在了當中。


    “小子,你報個字號吧!”烏大宇眉眼裏透著狠:“今天你走不了啦!”


    “也不打聽打聽!”崔亮接口道:“這長江地頭上,豈是你撒野行兇的地方,小子,你等死吧!”


    自忖著眼前的這個梁子是結上了,潘棟心裏可真是叫不迭的苦。


    方才與禿頂老人“八當家的”過了一掌,這一掌已有八分實力,料不到對方老人竟然實實地接住。且是透過對方掌心傳來的真力,力道萬鈞,斷非尋常,直到現在,一顆心猶自忐忑不已。


    這就不容他再存輕視。敢情是“紅雲幫”裏大有能人,即以眼前這個“八當家的”而論,即有非常身手,萬不可掉以輕心。


    “這話可就錯了!”


    潘棟湛湛目神,瞬也不瞬地直向當前八當家的盯著,臉上神態尤其鎮定——


    “你們攔路打劫在先,反說我撒野行兇,未免強詞奪理,在下無名小卒,名字不說也罷,足下既稱八當家的,料是一方之尊,眼下尚請網開一麵,帶著你的手下即速退開,在下也就不為己甚,否則,哼哼……可就怪不得我手下無情,多有開罪。”


    烏大宇霍地向後退開一步,怒叱道:“上!!”


    原來他自忖獨力無能取勝潘棟,乃自想到了聯手出擊之一圖。眼下即在他腳下後退的一霎,黃發大漢與崔亮兩般兵刃,驀地雙雙自兩側齊攻而出,其勢之快,間不容緩。


    黃發大漢的“七節鋼鞭”居左麵,崔亮的雪花長刀在右,兩個人身子竟是同樣的快,身形甫現,已臨近前。


    “哧!”一片刀風。雪花刀直劈左肋。


    同時間,黃發大漢連人帶鞭,挾帶著淩人的巨大風力,飛鷹搏兔般,已攻向潘棟右側。


    兩個人像是事先約定好了似的,聯手而出,其勢雷霆萬鈞。


    潘棟一口長劍,原是插置行囊,就在身後肩上。這一霎情勢絕險,他竟然不及出劍——隨著他飛轉的身勢,“噗!”的一腳,正正踢中在崔亮的右腕之上。


    這一腳力道疾猛。


    崔亮掌中竟是把持不住,“哧!”地直飛而出,足足飛射出六七丈遠近,落向江心。


    卻在此同時,潘棟左掌突現,一式“雲龍探爪”,抓住了黃發大漢的鞭身。


    雷霆萬鈞,冰雪一片。


    正中的“八當家的”烏大宇眼看著兩個手下紛紛受製,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眼下形勢,堪稱絕險!


    ——隨著潘棟左手的向後一收,黃發大漢身子由不住驀地向前一栽。


    潘棟手上功力十足,對方竟難當這一扯之力,“吭!”了一聲,七節鋼鞭已到了對方手上,非但如此,那一隻握鞭的右手,競自皮開肉綻,鮮血怒溢。


    便在這一霎,禿頂老人烏大宇已直身切入。先時與潘棟的一番過手,已領教了對方實力,不敢再硬接硬架,這一霎乘虛而入,全在巧快。


    “你給我躺下吧!?”


    嘴裏話音方吐,一雙瘦手簡直像是兩把匕首,隨著他前進的身子,直認著潘棟兩肋上紮來。


    這一手出勢奇快。


    即使潘棟之機警,亦不免心頭一震。卻是,他的一隻腳,驀地自老頭兒胯下翻起,用“巧踢天燈”一式。點踢對方海底要害。


    這般出手,堪稱弄險。


    烏老頭兒若存心硬不撤招,自己胯下可就非受傷不可,明擺著兩敗俱傷的場麵。


    老頭兒雖是一萬個不幹,也不能不往後退。


    雙手霍地向後一個疾撤,緊跟著身形的一個巧翻“唿!”地一個倒仰,翻起來丈把來高。


    偏偏潘棟一式得手,就是放他不過,掌中七節鞭“唏哩!”抖了個筆直。軟兵刃一樣可以當長劍來用,隨著他的一個進身之勢。“一劍穿日”刺向當空,仍然是取向對方下盤海底。


    烏大宇“嘿!”了一聲,原已在空中的身子,再一次一個巧翻,宛若戲空飛蝙,“唿!”地又騰起了三尺高下,翩若飛鷹,向著左翼船舷飄身直下。


    渡船上眾多乘客,眼看著來人如此身手,俱不禁驚得叫了起來。


    說來這個烏大宇的一身輕功著實不差,眼前空中拔翻,顯然全仗內氣之運轉,更屬不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潘郎憔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逸並收藏潘郎憔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