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心完全迷惑了,他睜大了眼睛瞪著這個雙目全瞎的奇人,喃喃地道:“董——無——公?董——無——公?”


    唐君律切齒地道:“小老弟,你年紀小小一定不會知道董公的,這個人像鬼魅一般在武林中造成了一片腥風血雨,許多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被他舉手投足之間便廢去住命,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為什麽要殺那些武林高手,當年……”


    其心的心中猛烈震動,使得他的手腳都顫抖起來,唐君律雖然沒有眼睛,但是卻如沒有睛一般,立刻問道:“你怎麽啦?怕冷麽?是了,方才你出了一身大汗——”


    他說著把身上又破又髒的大袍脫了下來,給其心披上。其心默默地望著唐君徐,他那深埋的情感忽然開始激動起來,這雖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但是卻給其心無比的感動,這些日子的流浪,其心驟然被一個人關切地噓寒問暖,他幼小的心靈中仿佛又迴到了家中。


    那件又髒又破的大衫,被在其心的身上,塵土味中夾著濃濃的汗酸昧,但是其心卻隻覺得無比的芬芬與溫暖……


    唐君橡怎會料到其心的情緒有那麽大的變動,他繼續說道:“當年,董無公如同一個瘋子一般,無故一連毀去好多武林高手,又忽然如同鬼鍵一般消失武林之外,少林寺的第一高增不死和尚秉著悲天憫人之心,留下遺囑隻身到長城頭上尋那董無公決戰,卻是尋不見董無公的影子,說來真令人難以相信,地煞董無公真的就像輕煙一般消失了……”


    其心聽得胸中熱血澎湃,他眼前浮起父親那蒼老文弱的情景,慈祥的笑容,說什麽也不可能與那些血淋淋的事實連在一起。


    他忍不住脫口道:“我不相信——”


    唐君校奇道:“你不相信什麽?”


    其心一凜,連忙改口道:“我、我不相信那……董無公的武功那麽厲害……”


    唐君像長歎了一口氣道:“以我唐某來說,也算得是終生浸淫武學的了,隻是……隻是那地煞的武功,委實如同天神一般,依我看來,少林不死和尚那年幸虧沒有找到董無公,否則——”


    其心道:“否則怎麽?”


    唐君橡道:“否則縱然不死和尚佛門神功蓋世,隻怕仍將死在查無公之劍下!”


    其心覺得再談下去,他一定會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連忙錯開話題道:“這姓莊的老家夥向我下了這絕毒,在他以為我是隻有俯首聽命了,這一下我可要反過來戲弄他一番。”


    唐君像仰天笑道:“南中五毒確是世上罕見奇毒,隻是老天長了眼,剛好讓你碰上我唐瞎子,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其心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他略一思索,已略略猜到唐君橡忽然在這莊院附近出現的原因,他仰首問道:“唐大叔你又迴到這裏來,可是……可是發現了什麽?””


    唐君律雙眉一皺道:“不錯,我發現了我那血海深仇的大仇人,他……他的蹤跡出現在這附近……”


    其心道:“啊——


    唐君像道:“我那仇人一身武功驚世駭俗,他那份兇暴嗜殺若狂的德行更是在武林之中找不出第二個來,武林中英雄豪傑任你名滿天下,卻也不敢把惹此人——”


    其心道:“唐大叔你也懼他幾分麽?”


    唐君律道:“懼他麽?我唐瞎子即使明知必將死在他掌下,也不會畏懼幹地啊!”


    其心道:“那人比唐大叔厲害麽?”


    唐君律默然點了點頭,他歎息道:“我那仇人天生神力,昔年他大鬧武當之時,武當拿教周道長施出武當無敵三快劍方才將他阻於純陽現外,我唐君校的功力豈能與武當掌教相比?”


    其心喃喃道:“那……那……”


    唐君像拍了拍其心的肩膀大笑道:“我雖打他不過,隻是他若碰上了我,隻須一個照麵,唐某必能叫他命喪五步之內!”


    其心親眼見過唐瞎子的暗器絕技,那委實是神乎其神,天下無雙,更加上唐家的毒藥,那絕不是吹牛說大話!


    其心想了一想道:“唐大叔,你的仇人究竟是誰呢?”


    唐君律道:“那就是南海——”


    其心接著道:“——豹人?”


    唐君律驚道:“你怎會知道?”


    其心壓低了嗓子,一字一字地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豹人已經斃命了!”


    唐君律麵上神色大變,他一把抓住其心的肩膀,喝道:“你……你說什麽?你說的是真的麽?”


    其心沉聲道:“我親眼看見的!”


    唐君律雙手猛顫,一雙瞎眼中忽然流下眼淚來,他喃喃地道:“豹人……豹人……我永遠無法親手宰你了,你為什麽死得那麽快?”


    其心把自己所見青飽怪人掌斃南海豹人的經過簡述了一遍,唐君律麵上露出無比凜然的神色,他沉思地說道:“那青袍怪客一個照麵便將南海豹人掌斃了,那豈不成了神仙?世上難道真有這等高手?”


    其心雖然是個有城府的孩子,但是到了這時仍是忍不住了,他大聲問道:“唐大叔你可知道什麽是天劍令……”


    他話尚未說完,猛然背後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唐瞎子,你還沒有死麽?”


    其心大吃一驚,連忙迴頭一看,隻見那個獨臂的蒙麵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十步之外。


    那獨臂人狠狠地瞪著其心,冷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是在裝驢!”


    其心心中暗道完了,自己方才喊唐大叔以及一切對話隻怕都被這人聽去了。


    唐君律卻是文風不動,他依然背對著那獨臂蒙麵人。蒙麵人冷笑道:“唐瞎子,今日是你末日!”


    唐君核依然不動,獨臂人猛然向前一跨步——


    而就在他一步跨出的一刹那,唐君校比旋風還快地轉過身來,他單臂一揮,口中喝道:“躺下!”


    獨臂人一聲悶哼,竟是躲無可躲,應聲倒在地上,其心快步奔上前去,隻見蒙麵人胸腹之間七根金光閃閃的金針成一個北鬥之形打在身上,伸手一摸脈門,竟然已經死去!


    唐君律閉目金針絕技雖是名滿天下,卻也無人敢信竟然厲害到如此地步,這獨臂人一身功力驚人,竟在他一揮手之下,便喪命毒針之下,那實是駭人聽聞的事了!


    唐君像沉聲道:“追魂北鬥!沒想到南海豹人沒有嚐到,倒讓你先嚐了!”


    然而其心此時卻為另一件事驚震住了,那獨臂人在未倒他身死前的一刹那,曾經力圖躲閃過那突然飛至的金針,於是其心看見他用左腳的腳跟釘立地上,右腳與右臂旋空轉了九十度,同時身軀猛向後翻——


    其心幾乎呆癡了,他喃喃地道:“……左腳支地,右腿右臂上旋,身形後仰……怎麽他會這個身法?那……不可能呀……”


    他充滿疑問的心中又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問號。而這時候,管目神隋唐君津走過來道:“小兄弟,我得走了,你可以好好戲耍這可惡的莊主一番了。”


    其心這才道:“唐大叔……我已知道那暗算你的人——”


    唐君律雙眉直豎,沉聲道:“誰?”


    其心道:“就是莊人儀!”


    他把自己曾在莊院中發現黃白藍三劍的屍體遺物以及所見所聞告訴了唐君橡,唐君擦麵色陡然變得充滿殺氣,他對著在院的高牆,狠聲道:“莊人儀原來果然是你暗算於我,你先借黃白藍三人傷了我,搶了我的東西,再出手害了三劍,哈哈哈,你的人多,進了院裏老唐鬥你不過,哈哈哈,待我把黃白藍三劍的死因去告訴那紅花雙劍熊黨飛,那時候,可就有你樂的了。”


    其心微微一笑,唐君律拍了拍其心的肩膀道:“我走了。”


    其心迴過頭來,唐君律的身形已在數丈之外,他從濃密的樹枝中輕鬆地穿行而過,好似眼睛一點也不曾壞了一般。


    其心望著地寬闊的背影,微微地道:“這真是一個奇人!”


    他低頭望了望地上那獨臂蒙麵人的屍身,連忙離開這牆角,悄然走迴莊院去了。


    其心像是揀迴了一條命,此時莊主以為他中了南中五毒,每月都要按時服藥,絕不會防範於他,他要離開這危險的莊院,真是易如反掌的了,但是正因為這樣,其心反倒決心不走了。


    他沿著內牆走過去,心中疑雲陣陣,一直走到了一棵大樹下,這才發覺大樹下坐了一個人。


    他吃了一驚,定目一看,隻見樹下坐著一個劍眉虎目的大漢,坐在那兒就如半截鐵塔一般。


    其心正想走開.不料那大漢已經招唿道:“喂,小哥兒,你過來——”


    其心隻得走了過去。大漢凝視著其心,過了好半晌才道:“小哥兒,你在這莊中有多久了?”


    其心道:“半個多月。”


    那大漢道:“那麽小哥兒,你會武麽?”


    其心搖頭道:“不會。”


    那大漢想了一會道:“你是怎麽樣進入這在院來的?”


    真心道:“杜老公瞧我在荒野中流浪得可憐,這才把我收督在莊院之中。”


    大漢咦了一聲,似乎更不能相信的樣子,他壓低了聲音道:“告訴我,你真不會武麽?”


    其心心中怦然而跳,他搖頭道:“我真不會。”


    那大漢雙目中忽然露出無比的怒火,遙望著院南那邊莊主的房屋,咬牙切齒地道:“好個莊人儀,你真是沒有人性的了!”


    其心不禁大感奇怪,便茫然望著那大漢,隻見那大漢冷哼了一聲道:“孩子無辜,你竟也下毒手,他媽的,隻要我馬迴迴三寸氣在,這個仇是非報不可的!”


    其心聽了心裏吃了一驚,他聽說莊中來了西北道上第一條好漢馬迴迴,不料就是眼前這個大漢。


    馬迴迴望著其心,眼睛中流露出哀憫的神色,終於忍不住說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已中了天下劇毒?”


    其心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馬迴迴吃了一驚道:“你知道?你可知你中的是什麽毒?”


    其心道:“南中五毒。”


    馬迴迴見他說得輕鬆,以為必是這孩子年幼,不知天高地厚,想到這裏,不禁益發同情其心,他伸手握住其心的小手道:“孩子,你不知道南中五毒天下無人能解,你年紀還小,你……這一生是……完了!”


    其心見馬迴迴激動得咬牙切齒,心中忽然大受感動,他幾乎想告訴馬迴迴自己已經得救,但是這馬迴迴隻是頭一次相見,如何能把秘密告訴他,一念及此.其心立刻對馬迴迴道:“隻是我中毒已深,再也無法挽救的了。”


    馬迴迴道:“目下這莊院中形勢十分險惡,你還是盡量多留點神——唉,南中五毒……”


    其心默然走開了,他迴到自己的屋外,隨手揀起一柄掃帚,在屋前胡亂掃幾下子。


    這時,屋角人影一晃,小玲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其心隻裝作沒有看見。小玲走到花圃邊上,就停下了腳步,似乎不敢走過來,其心背對著她,正好可以裝作。


    小玲站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道:“喂——”


    其心隻好迴過頭來,小玲麵上失去了笑容,也沒有了平時那股驕縱之氣,她低聲道:“你還好嗎?”


    其心聳了聳肩道:“還好,肚子不痛了。”


    小玲道:“你……你究竟是怎麽中毒的?”


    其心笑道:“怎麽中的有什麽分別,反正是已經中了。”


    小玲證了一怔,想了一會才道:“你……我怎麽那麽不小心呢?我叫你不要吃他們送的東西……”


    其心胸中怒火升了上來,暗道:“哼,還要你來假惺惺的?就是你送來的那壺冰茶中下了毒呀。”


    但是他表麵上卻嘻嘻笑道:“是我不小心,是我不小心。”


    小玲心中暗暗難過,他想轉身就走,但是她心中的話如果不說出來,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難過,她終於鼓足勇氣道:“你知道……你該知道……我一直在護著你的……”


    其心道:“是啊,我真感謝你。”


    小玲見他說得輕鬆,不當一會事兒,她的心中有如刀割,她默默道:“他一定以為是我下的毒了,他要恨我一輩子……”


    其心見她站在那裏不動,便道:“我本是個流浪的野孩子,我的性命真比野狗都不如,便是死了也不打緊,隻是小姐你若再來找我,哪天你爹爹火將起來,隻怕連你也一起下毒了,那可不是好玩的,哈哈。”


    小玲聽得打了一個寒噤,她不知該說什麽,忽然掩著麵,抽泣著跑了。


    其心站起身來,心中忽然有些不忍為,他暗中想道:“莫非是有人偷偷在她的冰水中下了毒,她並不知曉?”


    想到這裏,他不禁有點疚意,但是立刻他又想道:“管他哩,反正這一家人要毒我,我管他誰好誰壞——”


    他想到莊人儀那卑鄙的手段,陰險的笑容,任他是個足智多謀的孩子,但是畢意感到絲絲寒意,他想到在這莊院中的前前後後已經十多個人神秘地送命了,那酷似爹爹的麵具,還有爹爹的名字被那孫大叔刻在桌上……


    於是他長歎了一口氣。莊人儀下了毒以後曾在傲地對他說:“上者鬥智——”


    其心冷冷地對自己說:“哼,上者鬥智,咱們就鬥鬥看吧!”


    xxx


    到了晚上,莊主忽然差遣社老公來把其心叫到南院的樓閣去。


    其心早就抱定決心了,他滿不在子跟著社老公公走到南院,杜老公公就退出去了。


    其心大踏步走將進去,隻見莊人儀嚴肅地坐在一角上。


    其心走了過去,莊人儀道:“董其心,從今日起,你對本莊主絕不可生任何異心,將來包管你有無窮好處——”


    其心不理他,他哼了一聲道:“若是你存了叛逆之心,我隻要一次不給你解藥,你便失去理智,迷失人性,兩個月不給你,你就全身筋絡開始寸斷,到了第三個月上,嘿嘿,便無藥可救啦!”


    其心雖想裝出害怕求饒的模樣,但是他總是做作不出來,於是他索性閉嘴不說話。


    莊人儀仔細打量了其心一番,冷然遭:“我看你一身骨胳極適合於練習上乘武學,從今天起,你就跟本在主學練世上獨一無二的上乘武功——”


    其心連忙作出一個十分感興趣的模樣,莊人儀道:“你跟我來!”


    其心眼看他走到西麵的房中,莊人儀拉著其心,對著牆上一張畫,畫上畫著~個白發白髯的老人,仙風道骨,倒像是神仙人物。


    莊人義對其心道:“董其心,這是本在主所學功夫的神師,你快快跪下磕頭。”


    其心幾乎要冷哼一聲,他暗道:“這老兒算得了什麽,我幹什麽要看他?”


    但是他一翻眼,發覺莊人僅正瞪著他,他心中一轉,忍不住又望了牆上那圖畫一眼,他心中改想道:“唉,形勢所迫,隻好拜他一拜了,看你這白發老兒年紀大,相貌也長得好看,我便拜你一拜罷了。”


    他跪在地上拜了幾拜,莊人儀麵上露出得色,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對其心道:“你坐下,先聽我講解——”


    於是其心坐下,莊人儀開始向他講述上乘內功的基本原理,其心坐在那裏,心中疑雲重重,哪裏聽進了一個字,隻是他裝得規規矩矩的模樣。


    莊人儀愈講愈覺得意,隻見其心一句點一次頭,像是全然領悟的樣子。


    匆匆兩個時後過去了,莊人儀一口氣講了兩個時辰,也覺有些倦了。他說到一個段落,把書本合了起來。


    他一看其心,仍然呆坐在那裏,他還以為其心是沉醉在方才他所說的之中了,他不禁微微一笑不去打擾其心。


    其心忽然覺得耳邊沒有聲音了,不禁驚覺地站起身。莊人儀哈哈笑道:“你覺得如何?”


    其心道:“我覺得很是有趣……”


    莊人儀道:“明日此時你再到這裏來。”


    其心唯唯諾諾,跟著莊人儀走出屋來,莊人儀向左一轉,走上樓閣,其心緩緩走迴睡房去。


    其心暗暗冷笑道:“誰高興聽你胡說人道。”


    他靜靜躺在床上,在如潮的思慮中,漸漸步入夢鄉。


    “天劍令”已經發現了三柄,但是卻突然沉寂了下去,莊院中平靜地過了三天,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時,莊人儀露出了猙獰的麵目,他在莊院中日夜趕工地建造機關陷院,布置堡壘,大動工程,似乎是在努力防敵,而趕工的工人就是全部的在丁與新加入的武林豪客。


    好一批武林豪客全是威霸一方的好漢,一向隻是哈喝指使別人,哪曾被人指使過,這時被幾個莊中的老人厲聲吆喝著命令做苦工,個個都是怒火膺胸,但是卻是不敢反抗,隻因每人都中了莊中的獨門毒藥。


    東角上,一個大力鷹爪功的名手“金爪王”胡景被逼著在五個時辰之內,要把一棵深埋在地下的千年古樹的樹根挖將出來,胡景揮著大鐵鏟當真是如織布穿梭一般,一大鏟一大鏟的泥石被他揮得滿天飛舞,但是那棵樹根委實太大,他一邊鏟了三個時辰,鐵鏟弄折了五柄,隻不過挖了三分之一。


    隻見他汗如雨下,索性把手中剩下的半截鐵鏟往地上一丟,蹲下身去,雙掌十指一伸,便如兩把鋼爪一般招入土中。


    他以掌連抓,立刻刨出一個大坑來,隻見他汗從額上直滴下來,縱然他有一身武功,卻也到底不是鐵打的,十指的指甲縫中都流出血來。


    別的武林豪客雖然怒火膺胸,可是為了苟全性命,沒有一人敢說一名話,那胡景眼見還有一半沒有完成,不禁長歎一聲,坐在地上休息。


    他方才坐下,唿地一聲,立刻便是一鞭抽了過來,啪地一聲抽在他的背上,他一翻身,隻見一個莊中的老在丁手執著一根長鞭怒目瞪著他。


    胡景緩緩抬起頭來,狠狠瞪著那執鞭的人道:“張麻子,兔死狐悲,你何必替莊人儀欺侮我胡景?”


    那張麻子一抖鞭又要抽將下來,隻聽得“啪”他一聲,那根皮鞭忽然被人淩空扯成兩段,張麻子如斷線風箏一般直跌出六七步——


    隻見一個鐵塔般的大漢站在胡景麵前,指著張麻子罵道:“他媽的張麻子你是什麽東西?想當年你餓倒在沙漠裏險些喂了野狼的時候,我馬迴迴救了你的狗命,你他媽的踏到莊人儀這裏來混了一混,便這麽威風了麽?”


    張麻子不敢作聲,這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來自馬迴迴的身後:“馬迴迴,你不要命了麽?”


    馬迴迴扭轉頭來,隻見身後站著那天山鐵氏的弟子,他冷笑一聲,嗤鼻道:“鐵淩官,你待要怎地?”


    鐵淩官笑道:“我倒不要怎地,隻怕你馬迴迴要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了!”


    那“金爪王”胡景目中如同噴出火焰來,他一字一字地道:“反正咱們活不成了,姓鐵的,你不要在這裏狂,老子成名露臉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


    這“反正咱們活不成了”八個字如同一聲巨雷震起,原來為性命不敢反抗的武林豪俠齊聲怒吼起來:“打——他媽的!”


    這時,在人儀出現在眾人之前,他冷冷地道:“打?你們要打誰?哪一個不要命的就出來!”


    他這一聲大喝,眾人立刻冷靜下來,各自想到自己所中的毒藥的殘酷厲害,都不禁冷顫顫地打了個寒噤,沒有人說一句話。


    莊人儀是個大條雄,他一句話震住了眾人,但他知道再退下去必然出事,是以他隻冷冷地道:“你們今日休息去吧。”


    說罷便走開了。


    眾人全是武林中獨霸一方的人物,做夢也不曾想到會到這裏變成了死囚般的苦力,莊人儀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兩個人來把馬迴迴請到後院的大廳去了。


    後院的大廳中,馬迴迴跟著那兩個莊漢滿不在乎地走將進去,他才一進門,忽然肋下一麻,全身便不能動彈。


    原來那門後躲著一個人,出手暗算了馬迴迴,幾個大漢立刻把馬迴迴手腳縛緊,吊了起來。


    馬迴迴心中明白,但是四肢被捆,他知道即將受到畢生最大的侮辱了,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此時隻有認命了,在暗中咬牙切齒地道:“馬迴迴三寸氣在,定叫你莊人儀屍肉不留!”


    xxx


    翌晨,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廳之中,馬迴迴被牢牢地捆在大柱子上。


    莊人儀對大家道:“我知道你們每個人心中都恨我入骨,不錯,各位腹中的毒全是老夫下的,你們候也好,怒也好,反正得乖乖地聽老夫的話,誰要逞英雄,嘿——這就是榜樣!”


    他手指著馬迴迴,馬迴迴抬起頭來,怒罵道:“姓莊的,你能整治得了馬迴迴你隻管下毒手吧,我勸你還是幹脆殺了我吧,如果留了我老馬一條命,我非把你宰了不可!”


    莊人儀一揮手,隻見兩個大漢各執長鞭,~起猛向馬迴迴抽去,隻聽得僻啪兩聲,馬迴迴臉上已是兩道血痕。


    馬迴迴哼都沒有哼一聲,隻聽得僻啪之聲不絕於耳,馬迴迴的衣衫漸漸被抽碎,露出他結實的肌肉,立刻肌肉上全是橫橫直直的鞭印,鮮血沿著血溝流了下來。


    馬迴迴卻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哼一聲,一雙眼睛睜得如一對明燈一般,狠狠地瞪著莊人儀。


    眾人叢中隻是、一片急促的唿吸之聲,每個人都是怒火中燒,卻是沒有一人出頭——


    啪,啪,馬迴迴已成了血人,莊人儀麵色一絲不變,那兩個大漢仍然用力抽下去,那“金爪王”胡景忍無可忍,慕地大喝一聲:“住手——”


    他身形如流星一般飛撲過去,要想把馬迴迴身上的繩索扯斷,他才奔出五步,莊人儀猛一揮手,大廳四角上百種暗器齊發,“金爪王”胡景慘唿一聲,身上中了十多件暗器,倒在地上!


    莊人儀厲聲道:“再打!”


    那兩個大漢方才舉起鞭來,倒在地上的“金爪王”胡景忽然整個身子如同一支飛箭一般直射而起,雙掌猛伸,“噗”地一聲,那兩個執鞭大漢背上被胡景齊齊抓了進去,大力鷹爪功的功夫是何等剛猛,這一下又是胡景臨死蓄勁所發,乃是他一生功力所聚,那兩個大漢慘吼一聲,立時倒斃!


    “金爪王”胡景也從空中橫跌下來,死在地上。


    莊人儀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冷冷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猛然發現廳門外有一雙閃爍著的眼睛,他心中一轉,計上心來,沉聲向門口喝道:“董其心,你進來!”


    門外偷看的正是其心,他隻好快步走了進來,莊人儀道:“你把地上的皮鞭拾起來。”


    其心上前去從那慘死的大漢手中抽出了那根皮鞭,在人儀道:“你與我用力抽打——”


    其心搖搖頭道:“不行。”


    他答得那麽幹脆,倒叫莊人儀吃了一驚,他的臉色猛可一沉,冷冷道:“董其心,你說什麽?”


    其心道:“我說不行。”


    莊人儀厲聲道:“你聽著,我命令你,立刻用力抽!”


    其心知道緊要關頭到了,他真有些後悔方才站在門口偷看,如果不讓莊人儀瞧見,這麻煩便不會有了——


    他知道,這是最後關頭了,他此刻頭腦中冷靜極了,他在冷靜地考慮要不要再裝下去——


    於是他執著長鞭,緩緩向馬迴迴走去,那隻是拖時間罷了。


    全場的人都在注視著他,他一步步走到馬迴迴的麵前,抬起頭來,隻見馬迴迴滿麵都是血水,雙眼望著其心,射出寬恕的光芒——一


    其心望了望那鮮血,那眼光,他無法多想下去,於是他把鞭子往地上一丟,冷靜地道:“不行,我不打。”


    在人儀哈哈笑道:“董其心,你不要命了麽?”


    其心道:“要。”


    眾人心中都想笑,但沒有人笑得出來,在人儀反倒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其心道:“董其心,你知道我不想殺你,可是若是我不給你解藥,你該知道南中五毒發作時的痛苦!”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幾十隻睛都牢牢注視著這個孩子,他們想不透莊人儀怎會用天下最厲害的毒藥害這個孩子?


    其心望著莊人儀道:“你也該知道,我是從不打人的!”


    莊人儀火上心頭,他沉聲道:“那麽你是違抗我的命令了?”


    其心想都沒想便答道:“看來是了。”


    他在心底裏懇切地對著自己說:“即是我的毒還沒有解,我也一定會這麽迴答他啊!”


    “看來是了”這四字好比四個春雷驟落,廳中每一個武林豪客都慚愧地低下了頭,這是每個人心中想說的,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其心隻是個孩子,他們卻是成名武林的大人物!


    莊人儀料不到會發展到這麽一個結果,他的胡須抖動,青筋暴了出來,這時候——


    杜老公走了過來,他對莊人儀作了一揖道:“莊主,董其心這小子年幼無知,莊主犯不著同他生氣……”


    莊人儀道:“杜兄,此事……”


    杜老公道:“待老奴來抽打,待老奴來抽打——”


    他說著便把地上的皮鞭拾起來,其心猛一轉身,忽然瞥見大廳屋角上堆著一大堆碎泥,他在碎泥堆中發現好幾個尚未完全打碎的泥麵具,他的心不禁猛然一震,那個關連著父親的秘密如鬼影一般飄過他的心田,他暗暗道:“這是探聽秘密的唯一線索,我與莊人儀鬧翻了,那我辛辛苦苦在這院裏混了這許久,豈不前功盡棄了?”


    杜公公拿著那根皮鞭,唿地一聲向馬迴迴打去,“啪”,清脆地一聲,仿佛打在其心的心上,其心全身重重一震——


    啪,又是一聲,其心忽然克製不住自己了,他大步向杜老公走過去,經過莊人儀麵前時,莊人儀忽然怒聲喝道:“站住!”


    其心才一駐足,“啪”地一聲,他感到麵頰上一陣火辣,竟被莊人儀打了一記耳光,這一霎那間,其心的老謀深算和冷靜自持完全消失了,他全身的熱血都忽然痛到頭腦上,於是他停下身來,抬起雙眼望向莊人儀。


    莊人儀突然發現這個孩子的眼中射出令人心醫的光芒,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重震了一下,但是他冷哼了一聲再次舉掌打下


    其心暗暗對自己說:“罷了,罷了。”


    他一伸手,不歪不斜地抓住了莊人儀的手臂,在人儀一記耳光竟沒有打到——


    莊人儀出手是何等快捷,竟然被其心舉手便抓個正著,每個人的心中都是大大震驚,莊人儀咦了一聲,唿地一掌向其心當胸拍來——


    其心長吸一口氣,橫裏一扭,左掌向外輕拍而出,隻聽得轟然一聲暴震,震得偌大的廳堂屋梁簌然,仿佛要倒塌一般,所有的人都駭得想要奪門而出,屋梁上的陳年灰塵彌漫著整個大廳,眾人驚叫聲中,莊人儀仰天倒下,其心如一隻狸貓一般閃出了大廳。


    接著,眾人發現莊人儀已經倒斃在地上!


    站在門邊上的兩個漢子飛身出門,廳外一片恬靜,其心小小的身形已在二十丈外!


    橫行江湖的武林神秘人物,竟被十多歲的董其心一掌斃命了。


    眾人足足呆了半盞茶時間,這才轟然驚叫起來,有人上前把血人般的馬迴迴救了下來。


    馬迴迴真如鐵鑄的身體一般,手腳上的繩索一鬆,他翻身站了起來,一把抱住地上“金爪王”胡景的屍體,流下兩行英雄之淚來。


    眾人每個人都像是從極度的壓迫之下得到舒暢,鬧了好半天,才有人想到:“莊人儀死了,咱們的解藥怎麽辦?”


    這一句喊出,眾人立刻涼了下來,立刻又有一個人叫道:“快去找杜良笠,快找杜老地——”


    他們一湧而出,隻見杜老公正在五文之外,眾人喝道:“杜老地,你不要走——”


    杜老公停下身來,他緩緩轉過身,眾人上前圍住他,齊齊要解藥。


    杜老公冷冷望了眾人一眼,道:“跟我來!”


    眾人跟著他走到西院,杜老公走到一間大銅鎖鎖住的密室前,啟鎖開門,屋內密密麻麻全放著各種藥物,杜老公道:“每種藥上都注明了名稱用途,你們自己找吧——”


    眾人如大旱忽獲甘霖,一湧而入,杜老公冷然望著他們全進入了密室,忽然悄悄悄退了出來,


    沒有一個人發覺。


    他快步直衝上飛雲閣,才一進門,隻見莊主夫人自刎死在地上,小玲哭得昏倒床邊。


    社老公看得呆住了,他喟然長歎一聲,喃喃道:“上違天意,下違人道,莊主你是太過分了啊,隻可憐了夫人……唉……”


    他一把將小玲抱起,一掌推開了竹窗,居高臨下望下去,那邊仍然亂成一團,他迴首望了死在地上的莊主夫人一眼,歎道:“是我杜良笠不該帶那董其心入莊來……是我不該……”


    他猛一縱身,猶如一隻大鳥一般,抱著小玲直飛而起,霎時消失了蹤跡。


    朝日初升,霞光四射。


    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山勢連綿甚遠,一片青翠,緊伴著山麓,境蜒躺著官道,路旁林木森森,在旭日之中好像披上了一層金粉。


    這一帶行人並不繁多,加以是清晨,好久也不曾經過一人,官道上冷冷清清,就算是有趕急路的,馬過塵揚,立刻又是一片寂靜。


    這時官道上慢慢走來一個人,那人走得很慢,似乎心中沉吟不決,走走停停,走到山下,停下身來垂手而立。


    晨光下看得清楚,這人一身道士打扮,白發蒼蒼,紅紅的麵孔,加上頷下銀絲般的長髯,簡直是仙風道骨,好不莊重。


    這道士站了一會,兩道白眉皺得幾乎連在一起,暮然仰天一歎,喟然自語道:“劍氣蕭然三千裏,唉,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攀然遠方出現一條人影,道士微一思索,心想還是藏下身形比較好,於是移動走步,走入官道一邊樹蔭之中。


    那條人影走得好快,一刹時已來到眼前,道士問眼看時,隻見那人身形瘦小,原來是一個孩子。


    那孩子忽地停下身來,似乎有什麽事情不能決定,默默思索著。


    道士看清這孩子麵目,心中不由一驚,默默忖道:“原來是董其心,他怎麽到這兒來?”


    那孩子正是一掌擊斃神秘的莊人儀,匆匆逃出在院的董其心,他站在官道中想了一會兒,喃喃地自語道:“我失去了唯一的線索,唉,這些日子的一切苦心完全成為泡影。”


    他想了一下,又自語道:“父親的事,一時隻好作罷,一年的時間又未到,隻好還在江湖中流浪了。”


    他年齡雖小,但城府甚深,雖曆經大變,心神仍然不亂,他又思索一會,猛然想起一事,正無事,不如去尋他問問——”


    他默默思索尋找齊家大公子的方法,卻始終毫無頭緒,不由煩惱地道:唉,齊家公子分明與那“天劍”有密切關係,而我冥冥中似乎又覺得“天劍”與父親之間,多少也有些關連!唉!那年父親中秋之夜,酒醉後曾一再哺唿“天劍”“地煞”,事後我去詢問,卻又為他老人家嚴詞所拒,父親呀,你分明身懷絕世秘密,為什麽連我也不肯相告?


    林中隱伏的道士,似乎微微聽出頭緒,他聽到其心所說“天劍”“地煞”,心中不由大震,暗暗忖道:“-難道孩子也知道這秘密,那麽我不如出去見他一麵——”


    不過他立刻又忖道:“不成,這事關及全武林,所涉及均為武林中罕見高手,還是保密的好!”


    他想著想著,董其心身形忽然一動,兩個起落,便消失在官道盡頭。


    他感歎一會,若有所思,默然自語:“地煞一生行跡飄忽,武林中於夫所指,就是我周石靈先些年頭,也認為他惡性重大,唉!老道這次破關,決心探身這空前大秘密,所接觸的人物,可能較地煞尤有過之,老道能否生還武當實無定數——”


    他想了一下,不再自語。倘若這時有人在一旁聽見這老道的話,包管沒人相信武林至尊的武當掌門周石靈道長竟會說出這番話來。


    周道人仰天歎了口氣,一方麵感歎武林中風雨不平,一方麵對自己的處境感到沉重,竟呆呆站在官道旁,好一會才勉強按抑住激動的心情,緩緩移動腳步順著官道而行。


    周石靈道長走了一會,忽然又停下身來,臉上神色甚是沉重,口中喃喃道:“老道自忖身負如此大任,力有不逮,想那年昆侖飛夭如來與老道一齊受思於地煞,老道此去相商,他必不會推辭,隻是,老道陷他同入危境,似乎有背俠道——”


    他心中所思,均由口中喃喃說出,那年他和飛天如來相搏後,終於雙方說開,化敵為友,聽他自語,分明他此次下武當乃是為地煞而行。


    周石靈道人又沉思片刻,喃喃道:“但他煞一生冤受人責,此事有關整個武林,以老道與飛天如來或有可為,此事不可多延,老道隻好權變大義……”


    他話聲猛可更然而止,身形比旋風還快,刷地轉過身來,他經驗豐富,身形在旋轉之際,同時向後掠開半丈,隻見身後一個白發白髯的老人,像鬼一般,端端立在距已不及五女之處。


    周石靈心中猛震,他暗吸一口其氣,望著這陌生的怪客道:“貧道武當周石靈,敢問施主——”


    他話聲未完,那老人冷冷插口道:“久仰久仰。”


    周石靈微微一怔,又道:“施主有何指教?”


    那老人雙目中神光閃閃,目不轉睛注視著周石靈,好一會才道:“周道長,你識得地煞董無公?”


    周石靈心中大震,心知自己方才自語全為此人所聽,此人跟在自己身後,自己一無所覺,心中不由微微發寒。


    周石靈沉吟一會道:“地煞與貧道有一麵之緣!”


    那老人哼了一聲.周石靈心怒氣上衝,他到底是出家人,隻一笑置之。


    那老人突然又問道,“周道長身為武當之長,此次下山而行,難道僅為地煞一人之事?”


    周石靈大袍抽一拂,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冷冷答道:“施主免問了!”


    老人突然仰天一笑道:“可惜!可惜!”


    他以為周石靈會追問下去,哪知周石靈麵寒如水,理也不理他。


    那老人微微一頓又道:“隻可惜那地煞昔年救你老道一番苦心?”


    周道長沉聲道:“施主之言貧道不解,施主免說!”


    老人卻接口又道:“地煞那年救你,今日可救你不得!”


    他說得好不輕鬆,周石靈心中卻一震,他保持麵上的神色,拂袖道:“地煞今日救貧道不得,貧道還是感恩於他,貧道以為施主胡言亂語,請便吧!”


    他雖強抑怒火,但口中所言卻十分犀利,果然那老人麵色一變道:“武林中以武當為尊,隻是在老夫眼中,區區閣下,不過一介凡夫耳!”


    周石靈怎麽也想不通這老人來路如何,分明是有意為難自己,顯然是為那地煞之事。


    周石靈心知這老人必然身懷奇功,但他到底是一門之長,對方既說出這等活來,他大聲一笑道:“施主言重了!貧道請教施主——”


    他心中雖想問明對方的來意,不願打這種糊塗悶仗,但顏麵相關,始終說不出口。


    那老人似乎偏要他如此,仰天一笑道:“好說!好說!”


    他身隨話動,左右忽然各飛一掌,啪啪兩聲,官道兩側兩株大樹轟然而倒。


    周石靈長笑一聲。他觸動豪氣,笑聲中中氣充沛,凝聚久久不散,他雙掌也是一分而合,兩股自外向內的古怪力遭驟起,數丈之外兩株大樹“咋嚷”而倒,倒的方向卻是倒向路中,和那老人所擊折的兩株大樹,傾倒的方向恰巧相反。


    這一手內力好不巧妙,那老人似乎一怔,攀然大笑道:“道長不愧武林中流抵柱。”


    周石靈聲如古鍾,宏聲道:“並非是貧道心怯,敢問施主無故挑釁,可是為了那地煞董無公?”


    老人頷首笑道:“不錯!道長你心中有數!”


    周石靈麵上陡起寒霜,沉聲道:“貧道不瞞施主,這次破關下山正為那地煞一洗惡名,此事秘密無比,施主既然方才已聽貧道說出,難道施主與此事有關?”


    他話說出口,雙目緊緊注視那老人的表情,隻要那老人一點頭,他立刻準備痛下殺手,然後奔逃。隻因對方若承認與此事有關,則此人身份已自大明,周石靈心中有數,難是他的敵手。


    那老人沉吟一會,冷然遭:“這個老道你管不著!”


    周石靈愣然吐出真氣,心中忖道:“此人神秘已極,身懷絕世功力,他口口聲聲提及地煞董無公,卻又不肯承認與此事有關,我當今之計,唯有突然出手相試,立即遠逃,唉,非是周石靈食生怕死,是因身負重任。”


    周石靈口中大吼一聲:“接貧道一招!”


    他話未落,左拳一揚,右掌直伸而出,遙擊那老人胸腹。


    那老人萬萬料不到堂堂武當掌門道人竟會突擊出招,一怔之下,匆促出掌相迎。


    周石靈麵上青氣大增,口中輕輕吐氣開聲,右掌掌心一吐,武當獨步武林的“青蓮”內家掌力綿綿發出。


    老人匆促間內力未能提純,而周石靈乃是蓄勢全力以赴,一觸之下,強弱立分,老人悶哼一聲,一連倒退五步之多!


    周石靈麵上青氣立斂,換上的是一副驚駭無比的神色,他不敢相信對方在自己絕對優勢之下,僅僅馬步浮動,內氣絲毫不散,他心中電轉!——


    “此人功力駭人,待我乘他先機已失下,全力攻他三劍,想來脫身不難——”


    他思念之中,隻因那“青蓮”內力後繼勁道甚長,那老人勉強提的真氣,一直到此時再發出和“青蓮”內力餘勁一觸而散!


    周石靈麵上嚴肅已極,右手閃電一翻,隻聽得“叮”一聲,青光繞體而生,大名鼎鼎的武當掌教,已亮出長劍。


    那老人內力方吐,周石靈宏聲道:“施主留神,貧道得罪了!”


    他身隨劍走,青鋒長劍振腕一抖,平空挽了一個劍花,直等那漫天劍花一散,一點而出。


    霎時間嘶聲大作,一縷寒光筆直點向那老人眉心。


    這一點之式,單純已極,絲毫沒有變招,直點而出,但周石靈內力純厚已極,劍身劃過長空,一片刺耳勁風之聲!


    那老人不料周石靈連下毒招,他功力高卓天下,一眼便知對方這單純的一點,卻是劍學中最難,最上乘的招式。


    周石靈這一劍是武當鎮山三神劍之首:“鬼箭飛磷”,可貴之處正是這一點之勢,雖是一根長劍,氣勢卻如子軍萬馬。


    那神秘老人臨危不亂,口中大吼道:“老道人好毒辣的道家心法!”


    隻見他雙足不動,身形卻平平倒掠半丈之多。周石靈吼一聲,右手鐵腕陡止,猛可向後一挫。


    一縷古怪劍風陡然而生,那老人隻覺對方這一劍收迴好怪,產生一種吸引之力,將自己向後掠出的身形一窒落了下來。


    周石靈麵上作色,長劍倒轉,竟然斜斜一挑而出,這一挑之式好不緩慢,好像是劍尖之上挑負著一塊幹斤巨石一般。


    武當三神劍連環發出,昔年張三豐真人曾家語天下無人在三劍之中,能發出一分攻勢。


    那老人自是知道三劍的厲害,勉強按抑住火氣,凝神以待。


    霎時但見漫天劍光森森而作,那老人雙掌密封,身形不斷倒退而行,周石靈振腕劈出第三劍,那老人硬生生已被逼退八九丈之遙。


    周石靈一門之長,終生浸淫武當絕學,這三劍一出,確是一氣嗬成,劍氣如虹,他等最後一劍內力發出八分,陡然挫腕而收,反身一縱,身形已在五丈以外,口中聲道:“施主請恕貧道


    他見這老人在武當三神劍中退守自如,又四口聲聲提及地煞,心中早無戰誌,是以突出三劍,反身飛奔而去。


    以他的腳程,加上原先已逼退那老人至八九立之處,而又先提步縱走,那老人功力再高,追趕也必然來不及。


    哪知那老人身形方定,見周石靈竟不戰而去.口中大吼一聲道:“停住!”


    他身形陡然之間,衝天而起,簡直有如一道長煙。


    周石靈此時背對那老人,是以看不見那老人的身法,否則他必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等功夫。


    那老人身形騰空而起,猛跨數步,身形竟在淩空掠出七八丈,姿態之美,速度之快,竟然已追得和周石靈首尾相銜。


    老人長吸一口其氣,探掌一吐,內力悉發而出。


    周石靈駭然隻覺勁風壓體,百忙中左掌倒繁而出,兩股內力一觸,兩人一齊落地。


    周石靈不能相信世間有這等腳程之人,他腦中靈光一閃,隻見那老人麵無表情,筆直站在身前不及半丈處。


    周石靈雖是一門之長,涵養甚深,但此時再也忍耐不住,大吼道:“你——你——天座三星?”


    老人麵色一寒道:“道長猜得不錯!”


    “天座三星”“天座三星”這武林中僅隻傳聞的三個神秘人物,竟然出現武林。


    周石靈強力抑住自己的緊張道:“天座三星在三十年前一規武林,武林人僅知有此三人,卻不知是何人物,今日貧道親睹雄采,方知武林人言之不虛——”


    老人冷冷一笑道:“道長好說了,武當一派,有道長這等人物,確足以領導武林!”


    周石靈似乎觸動豪氣,大笑道:“敢問施主大名?”


    天座三星在武林中傳聞甚少,沒有人知道“三星”是什麽人,幾十年來,武林之中僅有“天劍”“地煞”兩人可與之並名而提,有些武林人曾懷疑“天劍”“地煞”是否就是天座三星之中人物!


    那老人仰天一笑道:“老夫溫萬裏。”


    周石靈默默記下這個名字,他知道今日麵對天座三星之一,勝望的確全無。


    溫萬裏大笑一聲道:“老道士你一再奇襲,為的便是要一走了之?”


    周石靈正色答道:“天座三星武林人聞之色變,貧道不足爭鋒,確實存有追逃之念。”


    溫萬裏不料對方坦白承認,冷笑道:“非是老夫有意為難,隻是老道士你方才拳劍並施,也未免太過舒適?”


    周石靈輕輕一舉右手中尚未插迴的長劍,微微哼聲說道:“武林人推靖地煞與天座三星有密切關係,今日貧道方知端的不差——”


    他故意一頓話頭,溫萬裏冷笑無語。


    周石靈又道:“貧道適才已說過,此次下山為的是地煞董無公之事,施生既為天座三星之一,又無故相攔,貧道以為此事已與貧道心中所料無誤!”


    他此時心神已定,是以侃侃而言,溫萬裏心中似乎一驚,勉強一笑道:“老夫沒有無故相攔,是老道上無禮動招在先。”


    他似乎想探知周石靈語風,周石靈明知他用心,但仍繼續道:“如此看來,貧道所聞不虛——”


    溫萬裏勉強的笑容逐漸消失,沉聲問道:“你所聞為何?”


    周石靈沉默不語。


    溫萬裏麵色一寒道:“溫某敬告道長,道長既自投身此事,溫某人今日不能放過道長!”


    周石靈雙眉一軒,淡淡說道:“施主激動如此,倒出乎貧道意料之外!”


    溫萬裏一怔說道:“你說什麽?”


    周石靈道:“地煞董無公無惡不作,濫殺無辜,武林人之公敵,施主以為如何?”


    溫萬裏不明白他突出此語用意何在,稍一怔才迴答道:“此言不虛。”


    周石靈麵上神光一閃,大聲道:“貧道以為不然!”


    溫萬裏雙目中虎虎生光,他低聲道:“此即是道長所聞之事產


    周石靈點點頭道:“正是!”


    溫萬裏仰天一笑道:“老夫和你白費口舌這番時刻,你反複如此一說,老夫請問此事從何聽得?”


    周石靈冷冷答道:“貧道此語之意,乃認為武林之中,有另一絕代高手,冒地煞之名濫行屠殺。”


    溫萬裏哈哈大笑道:“老道士以為誰能冒充地煞?”


    周石靈正色道:“舉目武林,具此功力者,僅僅四人而已!”


    溫萬裏似乎一怔道:“四人?四人?你說哪四人?”


    周石靈沉聲道:“天座三星功力自是舉世稱絕,此外還有天劍一人!”


    溫萬裏猛可哈哈大笑道:“天劍!天劍!好個天劍!”


    周石靈不知溫萬裏這是什麽意思,他腦中靈光一掠,暗暗忖道:“難道天劍與天座三星有何關連?”


    溫萬裏抑下笑聲,又問周石靈道:“如此,道長便以為是咱們天座三星,冒充地煞童無公橫行武林?”


    周石靈雙目一轉,突然反問道:“敢問天座三星是哪三位人物?”


    溫萬裏一怔,脫口天魁,天禽、天——”


    他陡然驚覺,嘎然止日,大聲道:“老道土,你要知道這個幹什麽?”


    周石靈避而不答,心中卻默忖道:“天魁,天禽,莫非第三位便是天劍?”


    溫萬裏見他不答又造:“道士,方才你說有人冒充地煞?”


    周石靈“嗬”一聲,接口說道:“貧道忘記迴答施主,貧道此時心中確實懷疑那冒充者是天座三星人物。”


    溫萬裏雙目中兇光突現,沉聲問道:“你懷疑是三星冒那地熱,倒是有理可推,隻是,你如何斷定是有人冒充,此事豈可但憑道聽途說——”


    周石靈頷下白髯簌簌而動,他注視著溫萬裏好一會,緩緩說道:“貧道得知——”


    他知道這個一經說出,兩人之間立刻生死難容,是以他猛可一頓,長吸一口直氣才道:“貧道得知於藍文候藍施主。”


    溫萬裏仰天笑道:“那道人你打算如何?”


    周石靈心中隻覺熱血上湧,他不再有暇去考慮後果,朗聲答道:“但憑施主吩咐。”


    霎時間,溫萬裏雙掌平分而出,周石靈手中長劍隻覺一力道牽曳而來,掌心一熱,幾乎脫手而飛,心中一驚,大吼一聲道:“看劍!”


    他長劍倒轉,勉強在敵人掌風之中遞出,溫萬裏左手一場,右手卻原式不變,一迎而上!


    周石靈真不敢相信對方竟敢以徒手迎擊長劍,百忙中左掌也是一推而出,長劍貴足真力劈下。


    “拍”一聲,兩人單掌相觸,周石靈隻覺對方內力強猛絕倫,不由麵目為之失色。


    說時遲,那時快,周石靈右手長劍陡覺猛震,他來不及再轉第二個念頭,數十年的經驗使他想都不想使右手一鬆。


    ‘唿”一聲,周石靈隻覺掌中一輕,長劍脫手而飛.他右掌變拳一擊而出,兩股力道觸而相分.周石靈跟踉蹌蹌倒退三步。


    堂堂武當掌教,竟在第一個照麵便被對方逼飛長劍!


    周石靈呆了一呆,溫萬裏也是一怔,他哈哈一吉長笑說道:“你能逃出這一招就算不差!”


    周石靈這時沒有心思去顧及勝負名聲,方才的一股豪氣,此時已消失不見,隻因對方功力太過出奇了。


    溫萬裏再度舉起雙掌,周石靈心中知道結局是如何,但以他的聲名,對方已指名索戰,雖敗死也絕不能示弱逃開,況且溫萬裏的輕功身法,更為離奇,是以隨著溫萬裏的漢掌,用百靈提足真氣準備孤注一擲。


    就在這危急萬分的時刻,溫萬裏緩緩吐出了真氣,用石靈緊張處耳目失聰,直等到溫萬裏身形向右轉過,地才看見一個人影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站立在官道的樹蔭之下。


    溫萬裏目光向天冷冷道:“這個人是道上你的朋友麽?”


    周石靈搖搖頭,正想否認,忽然他瞥見了那人的麵目——


    他脫口急唿道:“童施主,是你——”


    溫萬裏駭然一瞥,心中猛然一沉,他心念電轉,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人走前兩步,一副儒上打扮,周石靈卻清清楚楚認得,正是當年以禦劍之術救了他一命的地煞董無公!


    董無公似乎是路過此處,也似乎早就目睹一切,沒有人能從他的白皙臉色中瞧出絲毫跡象。


    他緩緩走到當場,他走得越慢,越有一種神秘的感覺,他一直走到溫萬裏身前不足五步之處,嚇得溫萬裏寬後退了一步。


    董無公停止足步對周石靈點點頭道:“周道長別來無恙?”


    周石靈做夢也想不到這一次生命之險,竟又是由董無公的出現轉危為安,他隻覺董無公清酒的姿態,那沉靜的態度。在這一瞬間,似乎是一件至美至好的圖片在自己雙目中跳動著。


    他興奮得微微打結,微微說道:“托福!托福!董施主一別以來,美風如昔,黃道實感欣慰。”


    董無公似乎一震,微微笑道:“道長名滿天下,董某不敢當——這位老先生,和道長有什麽爭執麽?”


    周石靈咳了一聲道:“為的正是童施主你——”


    董無公蕩然“啊”了一聲,說道:“那麽董某來得巧。”


    溫萬裏迷惑地皺皺雙眉,他到此時,尚猜不透地煞童無公的來臨是故意或是湊巧。


    周石靈望了望自己跌落在地上的長劍沉聲對童無公道:“董施主可知道藍文俊藍施主?”


    董無公的身形猛然一震,他大聲追問道:“藍文候?道長有話請說——”


    溫萬裏心念電閃,他知道隻要周石靈下一句說出,地煞便要與自己生死不容。


    周石靈雙目一沉道:“藍施主,他——他——”


    溫萬裏長吸一口真氣,全身骨節一響,童無公雖是背向著他,但這骨路之聲一入耳中,心中登時大驚,他默默忖道:“這老人貌不驚人,內力竟達‘碎骨”地步,聽他全力提氣,難道他想對我出手?”


    他是聰明絕頂的人,立刻猜到事情大概,他略有著急地向周石靈作了一個眼色,口中朗朗道:“難道道長與這老先生為藍文候之事而爭?其中又關董某本人?董某敢問道長,這位老先生,是武林中哪位隱逸俠土?”


    周石靈完全不能了解董無公這一個眼色的意義,他略一沉吟方道:“這位是溫施主,溫萬裏施主,乃是天座三星之——”


    董無公忍不住身形慢慢轉過來,仔細看了看溫萬裏,他心中雖驚疑萬分,但口中卻淡淡問道:“久仰。敢問溫先生,藍文候與溫先生有何關連?”


    溫萬裏雙目神光四射,心中忖道:“這地煞深藏不露,莫測其深,他神風禦劍之術,加上周石靈老道土,今日我是穩站下風,等那周道土說出藍文候的事情,說不定董無公以死相拚,我能否生還,都成問題,加之此事尚未成熟,董無公這方,絕不可扯破顏麵,說來我最好找機會一走了之,隻是便宜那周石靈白攻我一掌三劍,罷了罷了,咱們來日方長,走著瞧吧!”


    他心念電轉,口中答道:“周石靈老道士知道,你問他便是!”


    董無公看了看溫萬裏神色,不解地“哦”了一聲,緩緩側過身來道:“周道長請快說吧肝”


    “唿”一聲,溫萬裏身形陡起,迅捷有如青煙,霎時已在三十丈以外!


    周道長神色一變,董無公嘿然一笑道:“好險!”


    周石靈脫目驚道:“董施主,你……”


    董無公微笑道:“咱們先快離開此地——”


    周石靈征了一怔,拾起地上長劍,大踏步走了過去,董無公跟在身後,邊走邊道:“道長此刻心中必然疑雲重重了!”


    周石靈歎了一口道:“地煞一生行動有如天際神龍,貧道不能領悟。”


    童無公微笑道:“道長過獎了,董某適才早在林中,一切都已看在目中,道長為董某之事,不惜以命相搏,董某心中好生感激——”


    周石靈連忙道:“不敢。”


    董無公又道:“道長即已知藍文峰之事,董某生平蒙受奇冤內情,道長必已知悉?”


    周石靈頷首道:“正是如此,以貧道愚見,天座三星——”


    童無公一笑插口道:“是何人冒董某之名,董榮心中早已知悉——”


    周石靈驚道:“是誰?”


    董無公的臉上掠過一個痛苦的表情,他岔開話題說道:“道長神劍能逼退天座三星,武當絕藝果然非同小可。”


    周石靈長歎道:“罷了,罷了,貧道這一點微末功夫,豈能入董施主法家神眼!”


    董無公仰天一歎道:“道長以為董某功夫高強麽?”


    周石靈想都不想接口道:“禦劍飛行,天下不作第二人想!”


    董無公歎道:“董某這身功夫已被人廢去了!如今僅是互介凡夫而已!”


    周石靈駭然失聲,急問道:“董施主此話怎講?”


    董無公似乎甚是激動,他微微吸口氣,平靜內心,微微一笑道:“方才董某在林中,親見那溫萬裏絕技擊飛道長手中長劍,道長身處危境,董某自思功力雖廢,但應該我武功全廢之事並未傳出武林,是以冒險一行,放作輕鬆,那溫萬裏本已提起碎石子大功,準備一拚,董某趕忙發話阻止道長說出那事的關鍵,否則溫萬裏一急之下,一擊出手,董某毫無防守之力,真是危險!”


    周石靈驚得一身冷汗,董無公卻微笑道:“道長此行已為溫萬裏所知,此後必然困難重重,董某一生受人所冤,此事董某心中有數,非外人之力所能解決。”


    周石靈接口道:“貧道此行,僅希望能洗刷施主令名於天下,董施主私人事項,與此行並無關係。”


    董無公沉吟道:“溫萬裏的功夫道長是親見了——”


    周石靈點道道:“董施主一直藏身林中,貧道將之逼退八九支之遙,他一躍竟能追及貧道,這等輕身功夫,還較他的內家修為,更為神奇。”


    董無公頷首道:“假若董某不走眼,此人必是三星之中,號稱天禽的第一位。”


    周石靈陡然而悟:“定然不差!他那神奇的輕身工夫,可能便是昔年神州三絕藝之——”


    董無公笑而不語,周石靈忍不住又道:“百餘年前,神州三絕藝失傳武林,貧道隻仿佛聽先師所說,其中有一樣是‘天禽身法”,溫萬裏號稱天禽必不差了,隻是其它兩樣,不但失傳多年,而且連絕藝名稱,也都失去了不為人知——”


    童無公微微笑道:“這個董某倒是略知一二。”


    周石靈“哦”了一聲,忍不住問道:“童施主可否見告,以博貧道見識?”


    董無公沉吟了一會才道:“其它兩種絕藝一種也是輕身功夫,但卻必須有至高的內力修為,這種功夫威力較‘天禽”尤有過之,隻因此種功夫一經使出,任你絕頂高手,至多能——能與之兩敗俱傷而已!”


    周石靈點首道:“貧道才藝不足領悟其中奧妙,隻是這種功夫的名稱是何?”


    童無公的麵色逐漸嚴肅起來,心中淚濫著從未有過的激動,他緩緩說道:“這種神功喚著‘暗香掠影”。”


    周石靈哦了一聲。又接口問道:“貧道請教第三種絕藝!”


    董無公默然不發一言,好一會才淡淡道:“這是一項純為內力修為的功夫,一共有三招奇學,喚作‘震天三式”!”


    周石靈心中一震,他喃喃念道:“震天三式,震天三式——”


    董無公心中也是一震,開口問道:“道長知道這種功夫?”


    周石靈緩緩搖首,他走了數步,猛然腦中靈光一閃,他脫口唿道:“是了!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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