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陽光溫柔,潼南城大部分已然開市,擠擠攘攘,唿貨售物,兩人童心未泯,俱各感到新奇,尤其是唐姑娘更迴不暇視,嬌聲燕語地尋問遽明。


    突然,十來匹駿馬極快地奔馳過來,馬上的人騎術甚佳,在這擁擠的人群中穿梭交馳,夾著行人驚唿之聲,輕靈地閃過群眾,片刻之間,揚起滾滾黃塵疾馳而過。


    馬上人一色藍衣裝束,紅帶飄袂,精悍之狀,現諸形色。


    一旁注視的遽明突然“咦”的一聲,一扯唐琪衣襟,急切說道:“唐妹,快追!”


    不等唐琪迴答,一手握著她的纖手,猛一用力,唐琪頓時離地而起。


    路人又是驚唿紛紛,隻見兩條身影,疾端快速地飛躍過擁擠的行人,隨向急馳駿馬之後趕去。


    遽明似乎迫不及待,展開絕頂輕功虛飄幽風,足下一加勁,頓如禦風飛行,陸地行空,眾人驚叫之聲未落,隻見身影一閃,便自不見。


    唐琪被一股大力帶著,足不點地的,人如臨空飛行一般,隻覺強勁風聲“唿唿”擦麵生痛,旁邊林木急速倒退,連眼睛幾乎都睜不開。


    芳心一驚,美目緊閉,任憑身子箭般飛行。


    突然遽明停住身形,唐琪急切之間,收腳不及,驚叫一聲,整個嬌軀撲倒在遽明的懷裏。


    她驚魂初定,微啟櫻唇,正想尋問,驀覺一個柔潤溫暖的手掌正封閃在自己的嘴唇上,耳旁聽遽明輕聲道:“噓!唐妹,快別出聲。”


    隻見遽明臉色慎重之極,芳心疑慮,但卻不能做聲。


    遽明突又匆忙地說道:“唐妹,你且別走,我去會兒,馬上就來。”


    言罷青衫一晃,人已縱上對麵,門前大樹之上。


    輕撥濃枝密葉,徑朝那十來個停身下馬的藍色服裝的漢子瞧去。


    隻見為首的一個麵如黃臘中等身材的漢子,招唿各人,魚貫地走進這間規模宏大的樓房。


    遽明的眼光始終停留在那麵色如黃臘,形如病鬼漢子,背脊上斜插著的一柄蛇鱗五花斑紋劍套的長劍上。


    他形色惘然而又興奮地自語道:“那不是我的金牛寶劍嗎?怎會在這家夥身上?”


    正在疑忖之際,樓房之內突然傳出嘈雜的哄笑聲:“來了,哈哈,來了!”


    “快進來吧!我們恭候大駕多時了!”


    遽明又是一疑,看那停馬之處,隻見十來個草搭馬棚之內,竟擠滿了高矮不一,毛色各異的駿馬,足有五十來匹,不由暗忖:這多的江湖漢子,到這間樓房來作什麽?


    打量這間樓房之後,心中突然一動,暗喜道:“好呀,來得全不費功夫?”


    原來這聳立在四周民房之中,如鶴立雞群的樓房,正中一個四方扁額上,蛇走龍飛地刻著三個大字:“飛閣樓”


    再聽樓房之內,嚎笑哄音不絕於耳,顯然這樓房之內,人數不少,心想道:這個斷魂掌交際真廣,會聚這多江湖之士,不知要搞什麽名掌?是要替老英雄報仇嗎?


    正在暗暗起疑,突然樓房之內笑聲哄音頓止,一個蒼老而洪亮聲音傳出:“各位大駕,不遠千裏而來,使寒舍生輝不少,哈哈,請坐,請坐。”


    頓時桌椅挪動的聲音傳出,談論之聲紛起。


    遽明暗想:大概在開始談論了!


    他身在遠處,聽不真切,正想縱上房頂。突聽房內喧聲大起:“好劍!


    好劍!”


    遽明心中一動,蒼老洪亮的聲音又自響起:“這柄寶劍暫切保管在賢弟身上,老朽決定應充琅琊教主的邀請,加入太魚幫……”


    洪亮的聲音說到此地,一片熱烈的掌聲隨之而起。


    少頃,掌聲稍停,洪亮的話聲才道:“哈哈,此次嫁禍於人之策,委實太高明了,就單拿嶺南二傑那個姓潘的奴才來講,尚以為老夫旋轉老鬼而受傷呢!哈哈,這個功勞該是各位香主的了。老朽即刻安按功酬謝,哈哈,賢弟,那兩個丫頭招了沒有?”


    遽明漸漸聽出一絲真象,不由怒發衝冠,心膽欲裂,但他仍強壓胸中沸騰的熱血,繼續再聽下去。


    隻聽那被喚賢弟的,嘿嘿一陣冷笑道:“那妞受不住‘色海焚人’之刑,全都招供了,她說那姓金的小子,在目前‘選婿大會’時技服群雄,在她莊裏住了幾天就不知何處去了,照時間計算起來,那姓金的小子離開花林莊後,就被我略施小計,擲到死譚裏喂王八……不過……”


    喚賢弟的突然壓低嗓子,陰沉地說道:“不過前些日子聽段香主說教主曾和一個自稱姓金的小子鬥過一次,並且還擒住那個姓金小子的朋友,叫什麽河朔雙英的家夥。不知那個與教主拚鬥過的金姓小子是否就是你老的仇人?這事大有疑問,依我看來,大概有人冒著那個金小子的名,到處招搖。


    因為那小子被我點中氣海要穴,又用巨石困綁,擲進死譚之內,就算他小子萬幸不死,武功也全廢了……”


    “您老盡可放心,若那姓金的小子還活在人世間的話,花林莊被毀精光,老鬼慘死,二女被俘,他聞風豈會甘心……這幾天我派出許多探子,守候在花林莊附近,也沒有一個人看見他的行蹤……哈哈哈。”


    被喚賢弟的人,越說越有勁,竟傳出洪亮的笑聲。


    遽明目眶盡裂、俊臉上一陣扭曲,夢囈般地自語道:“哦,花林莊被毀,原來光隻為了查訪我的行蹤……上官莊主,左二哥瞑目吧!遽明要為你們複仇了。還有,還有我夢寢難忘的仇人,如今已尋到了……”


    遽明雙眼中一股光芒暴射,鐵青的臉上浮起了無限的殺機!


    突然,他五指箕張,倏而插下,“噗”的一聲,盡入樹林。


    他長吸了一口真氣,身形暴長,快如閃電,臨空一轉身,撲向樓房之頂。


    驀地一聲少女的清脆的聲音叱道:“惡賊你再走近一步,姑娘就不客氣了!”


    遽明聽出是唐琪的聲音,趁忙撲向樓房之勢,半空中左足一點右足,身子極快地繞了一圈,徑朝聲音傳來處衝了過去。


    隻見唐琪麵前高高矮矮,站著四五個粗獷的漢子,濃眉大眼,色迷迷地瞧著姑娘,獰笑不已。


    唐琪氣得柳眉倒豎,粉麵鐵青,若不是遽明吩咐她不要妄動,她早就大打出手了。


    遽明劍眉一揚,一個掠身,極快地飄至眾人麵前。


    隻聽“劈劈,啪啪”一陣急響。


    四五個粗獷的漢子,個個臉頰被擂得腫起老高。


    這般漢子愣了一陣後,俱各浮上怒色,其中一個罵道:“螞的巴子,哪裏來的小狗……敢……”


    這漢子“敢”字,尚未出日,隻聽遽明輕笑一聲,微微一動,已一掌按在這漢子身上。


    這漢子如被巨錘擊中,慘叫一聲,飛出老遠摔落地上,已然死於非命。


    遽明冷笑著,又跨前一步。


    剩餘的漢子目睹同伴慘死,個個色變,再見遽明逼上前來,各自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連連退步。


    唐琪乍覺遽明神色有異,似乎受到某種極大的刺激,俊臉上呈現出極端的痛苦與憤怒的神色,芳心深處隱隱感覺有異,溫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了過去。


    遽明冰冷地說道:“一起給我站著。”


    此言一出,仿佛含著極大的威力,這般漢子竟被這威力壓服,不約而同地止住腳步。


    此時遽明變得毫無情感,對麵前這些人的生命,視如螞蟻,冷笑地朝唐琪道:“唐妹,他們得罪你,由你去將他們宰掉吧……”


    唐琪芳心一驚,急忖:金哥哥,怎麽變得如此殘忍?


    再見眾漢子,冷汗直流,紛紛將可憐的目光投在姑娘的身上,幾乎要跪了下去模樣,適才的兇焰,也不知到哪裏去了。


    姑娘畢竟是女人,心地本軟,見狀不由帶著歉意地搖搖螓首。


    遽明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怒氣,憤然道:“這批東西,侮辱良家婦女,端的可惡,你還猶豫什麽?難道適才你願意給他們欺負?”


    唐琪聞言不由一怔,他從來沒見遽明對她這樣講話,她極為敏感地想到其它方麵,大眼睛頓時一紅,隱約蘊藏著兩顆淚水。


    遽明負手一歎,忽地,神色怪異地徑朝對麵那幢樓房走去。


    唐琪芳心一痛,嬌容上忽然浮起毅然之色,喊道:“金哥哥,我……我……


    我要殺他們!”


    眾漢子正在暗中慶幸,聞突聞此言,一個個神情大變,紛紛伸手人懷暗扣兵刃,準備做困獸之鬥。


    遽明一轉身,微微搖首,說道:“唐妹,算了吧!不要太勉強,世上惡人多得很,這幾個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眾惡漢聞言,如蒙大赦,紛紛拔足就逃,深怕他再改變主意,頃刻間已全奔得元影無蹤。


    遽明劍眉一挑,嘴角帶起殘忍的冷笑,走進樓房前的花園。


    唐琪芳心中驚疑不定,緊緊跟在遽明後麵,穿過庭院,遽明暗哼一聲,推開大門悶聲不響地徑直漫步而進。


    這時,迎麵匆匆走來兩個藍衣漢子,略一抱拳,微微懷疑的臉色問道:“朋友尊姓大名,是否是……”


    遽明強壓怒火,和聲道:“朋友辛苦了,在下杭州‘金槍黃鏢’,因聽‘斷魂掌’老前輩之邀,特與合妹從杭州趕來。”


    遽明說到這裏,迴過頭朝唐琪一使眼色,裝出若無其事之狀。


    唐琪生性聰明絕頂,誰不知他搞什麽鬼,但仍斂襖一禮,淡然一笑。


    兩個藍色漢子,隻感到眼睛一亮,一齊張口結舌地講不出話來,各自從心裏麵發出那麽一句讚歎說道:“天下間有這般美麗的姑娘?”


    隻見她眉似春山,眼如秋水,宛如一朵正待開苞的鮮花,襯托著一個婀娜窈窕的嬌軀,幾乎無一處不是美的。


    兩個漢子行走江湖,見過的美女也不算少,但卻沒有唐琪這般超塵脫俗,是以兩人的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身體,不但忘了說話,也忘了動作,全給她這份絕美容顏給震懾住了。


    唐琪本來看到藍衣漢子那副長相,和愣愣的樣子,正在那裏抿著嘴兒發笑。但,現在卻給他們那種貪婪的、淫邪的眼光,瞧得芳心有點煩火了。


    遽明幾乎忍耐不住,心中有氣,不覺哼出聲來。


    兩位漢子聽見哼人家生氣。這才發覺自己矢態,互相對望一眼,各自臉上一紅,尷尬連聲說道:“請進。”


    遽明也不客氣,邁步走迸,俊目四下打量,隻見樓屋中有如客棧,長長的迴廊之內,書畫聯幅,琳琅滿目,確有名人雅士的味道。


    不久,藍衣的漢子頓住身形,在一處翠簾為門的客廳前高聲道:“稟告老英雄,杭州金槍黃鏢來見!”


    客廳之內吵聲不絕,顯見內裏客人不少,藍衣漢子此言一出,突然隔看翠色房竄的客廳裏,傳來一聲蒼老而又洪亮的聲音。


    “咦……金槍黃鏢是誰?……”


    遽明輕哼一聲,倏然掀起翠簾,隻見偌大的飛閣樓客廳之內,坐滿了形形色色的漢子,其中以身著藍衣的居大多數,精悍兇惡之色,浮於儀表,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的。再看客廳之內,十來張長方大桌,此刻已杯盤狼藉,殘羹滿桌。


    首席上坐著一老一少,老的看起來才不過五旬出頭,卻長得一臉胡須,仿佛多時未刮,特別令人注目。少的也有三旬年紀,白??蒼的一張險,好象長年纏綿病榻,肩膀之後還斜插著一柄蛇皮做鞘的長劍,正是進門之時,遽明曾經見過的那人。眾人卻似沒見到遽明兩人進來,依然唿喝酒令,豪笑喧語不休,首席上這一老一少,卻臉色突變,張大著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遽明滿含仇恨的俊臉上,神態忽青忽白的陰晴不定。


    遽明突然仰麵狂笑,聲如金石交鳴,笑聲中充滿無限的憤怒仇怨和悲傷。


    眾人聞震耳笑聲,各自驚唿一聲,目光急搜,終於齊齊停留在遽明的臉上。


    遽明毫不理會,依然狂笑不已,仿佛要將這滿腔的仇恨怨毒從這笑聲之中發泄出來。


    笑聲嗡然,震得四壁搖撼,灰塵粉飛,眾人之中竟有許多漢子禁忍不住,紛紛呈現痛苦之色,一時驚唿之聲大起,各自不約而同地撥出兵刃,悚然站起身來。


    突然有一條身疾飄而起,疾快地攀住竹窗,一個弓反射,又鑽窗而出。


    遽明遽地停住笑聲,一條青影倏而電閃,眾人隻覺眼前青光一晃,人已掠至竹窗之旁。


    一聲慘叫傳來,緊跟著“噗通”一聲,先前那急縱而起的影子已跌落地板上。


    眾人定睛看時,心裏又是一驚,原來那急切意欲縱出窗外飛閣樓的主人——斷魂掌。


    斷魂掌身旁,不知何時已冷然站定一人,正是那適才狂笑不已的俊美少年人。


    眾人又是愕然,各自暗地裏猜疑不定。


    斷魂掌緩慢地爬了起來,一張蒼白臉上變化不定,似恐懼,又似憤怒,臉色已失去了原有的血色。


    遽明星目之中充滿了血絲,發出毫無感情的聲音:“鐵麵客,你該認命了吧!”


    此言一出,斷魂掌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但仍強自裝出鎮靜的神色,說道:“老朽斷魂掌陸……”


    遽明劍眉一挑怒道:“你這個老奸巨滑的東西,括蒼山上,殺我雙親,仇比天高還想狡賴……”


    “還有那花林慶,慘死在你手上的上官老莊主及無辜的莊民,也需由你來填命!”


    斷魂掌故做愕然之色說道:“老朽斷魂掌自問做事,並元錯過,你莫冤枉好人!”


    遽明冷哼一聲說道:“惡賊,你惡貫滿盈,金某與你誓不兩立。來,來,來,叫你知道惡人的後果。”


    遽明這個“金某”二字下出,眾人又全是大驚失色,一起震驚。


    唐琪姑娘俏立門前,這刻業已明白,屋內這些都是惡人,其中還有金哥哥的仇人,芳心一動,立刻摸出銀翼神針暗器,守候門旁。


    果然姑娘立候未久,一個麵色焦黃中等身材的漢子,已鬼鬼崇崇移步過來,竟想奪門而逃。


    姑娘秀眉一揚,叱道:“哪個惡賊想逃走,當心姑娘暗器。”


    言罷纖手一揚,銀翼神針閃閃發出白光。


    這般漢子武功不弱,見識多廣,聞言乍見姑娘手中那支銀色圓筒,心中就是一震,再見到姑娘纖腰之旁的鏢囊上,隱隱刺繡著“唐”字,不由大吃一驚,頓時打消從門而逃之望。


    唐門中人,曆代以暗器揚名天下,更兼毒藥非凡,又有誰敢試其鋒呢!


    遽明星目微斜,心中頓感唐琪的確心明眼細,不愧為大好助手,遂叫道:“唐妹,看緊那個身背長劍的人,且莫讓他逃走。”


    唐琪見遽明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稱唿自己,感到芳心一甜,輕啟朱唇應道:“金哥哥放心……”


    秀目微搜,驀見那麵色焦黃,鬼鬼祟祟的中年漢子,背上正背著一把蛇麟作鞘的長劍,芳心一動,更是注意他的行動。


    遽明怒氣滿胸,灼灼的目光直把斷魂掌逼得透不過氣來,一張布滿胡須的臉孔上,蒼白之色更重。


    突然,斷魂掌被迫無奈,“唿唿”擊出兩掌,推向遽明胸膛之上,來勢之急,掌風之猛,無同倫比!


    遽明冷然一笑,喝道:“惡賊你敢。”


    雙掌一迎一合帶起陣陣強勁風聲,迎了上去。


    眾人又是一陣呐喊,那般兇惡漢子,一齊朝遽明身子四周圍了起來,竟要眾打群毆。


    遽明與斷魂掌擊出的四股強風猛然相接,發出“嘭”的一聲大響。


    四壁嗡然作響,衣衫折折飄袂中,遽明一個身子毫不困難的邁進一步,象根本就沒遇到阻礙似的。


    斷魂掌心中大驚,修然滑出二步,唿唿再次擊出兩掌。


    這次斷魂掌擊出掌風,並不朝上,反而翩下,襲向敵人腹下腿間,端的狡猾,若然遽明出掌還擊,下身必然受敵,若攻擊敵人時,就要先閃避來勢。


    遽明星目精光電射,忽地長嘯一聲,聲如寒譚龍吟,嘯聲中,身子卻不知怎的,突然虛空平縱起七八尺高,左掌如爪閃電抓下,右掌食、中二指輕彈,一縷銳利的破空之聲,倏然而山。


    斷魂掌心頭猛震,急收二掌,用力將身子急一閃……


    電光石火的刹那,遽明左右兩掌,同時落空。


    饒他斷魂掌閃避得快,避過這淩厲的招式,但衣衫卻被遽明二掌帶起的勁風“嗤”的刮破大片。


    斷魂掌此時嚇利冷汗並流,蒼白的臉上,漲成了紫醬色,如同煮熟了的茄子。


    遽明隨著一聲冷笑,兩掌一圈,就想跟著擊出。


    驀的,身後幾道銳利的風聲響出,遽明腦際一轉,已知怎麽迴事!


    隻見他不慌不忙,等風聲傳至腦後不到尺許這時,突然反臂擊出一掌。


    這一掌威力大得出奇,原來他恨透那後麵悶聲不響偷襲自己的人。


    掌風激烈的唿嘯,客廳之中懷翻酒飛,灰塵飛揚,其中夾雜著慘厲的叫聲。


    遽明冷冷哼道:“哪個再敢上來,這就是榜樣。”


    眾人目睛遽明如此厲害,心中生寒,同時怔在一頭,不敢再動。


    斷魂掌眼角一轉,知道這是千載難運的機會,稍縱即逝,乘著他講話的當兒,猛運真氣,力貫雙臂,暴喝一聲,使出生平之力,推出兩股勁風。


    同時,兩股勁才自發出,斷魂掌一個身子已飛快地掠起丈遠,撲向竹窗。


    遽明一陣長笑,也不作勢,身形撥起丈餘,尾隨追到。


    陡駢指疾點斷魂掌,太衝穴上,緊跟著冷淒淒地說道:“鐵麵客,你打消逃的主意吧!”


    斷魂掌武功本高,立覺背後受敵,但他卻沒料想敵人竟如此之快,驚叫一聲,足下一用勁,再度縱向一旁。


    他動作快極,但眼角瞥處,遽明如影附形,二指又不寓頸項太衝穴二寸之地。


    他再度驚叫,疾展輕功,左騰右挪。


    但是遽明如蛆附骨,不管他如何縱躍,二指如乾,還是時而不離指在他頸頂太衝要穴二寸之地。


    斷魂掌武功雖高,但此刻他卻無施展的餘地,迫得一頓身形,慘然道:“朋友,老朽與你河水不犯井水,毫無恩怨,要殺就殺,何必逼人太甚!”


    遽明冷然道:“鐵麵客!你敢說與我毫無恩仇……哼,括蒼山上殺我父母,仇比天高,你就是化成骨灰,我也認得出來。”


    斷魂掌突然道:“毀你父母者乃是鍾山一靈,與老夫何幹,竟將這事情攪到老朽頭上!”


    遽明劍眉一揚,目視怔立眾人,怒道:“括蒼山殺我父母者,你亦有份,再者毀去花林莊,殘害老英雄,你亦有份,現在你惡貫滿盈,死就在眼前了,還圖狡賴?”


    言罷想起括蒼山慘死的雙親,花林莊的一片斷垣殘壁,禁不住怒火如焚,熱血沸騰,憤然長笑中二指如就,微微一伸,緊接著另外一掌猛推而出。


    斷魂掌驀覺太衝穴一麻,接著一股奇功無比的大力猛然推進來。


    此時想閃已遲,慘唿一聲,一個身子被這股千鈞大力,擊出三四丈起,“嘭”地落在殘羹全酒、杯盤狼藉的桌子上,吐出最後一口紫血,死於非命。


    眾人大吃一驚,心底直冒寒氣,望著怒氣奮發的俊美少年,深怕他將這淩厲的掌印,印在自己的身上。


    偌大的客廳內,擁擠著四五十個兇惡精悍的漢子,卻連一點聲息也沒有,齊齊被遽明這份神奇的武功震住了。


    麵色焦黃的漢子也是充滿了驚恐與懷疑,那平日溫文懦雅和藹可親的金哥哥,為什麽今天突然象瘋癲了一般,兇氣浮麵,殺氣騰騰。她極敏感地暗自疑忖:金哥哥是受到什麽大刺激呢?


    他芳心之中頓生憐惜之感,輕移蓮步,想去安慰安慰他。


    但她又想到,遽明吩咐她守著大門,不要讓這般惡人逃走,不由猶豫不決,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對。


    遽明臉色鐵青望著那慘死的斷魂掌,看他的血從口中一滴滴地流落,心下微感快慰,因為他已經開始為慘死荒山的父母報仇了……


    他俊臉上無形中浮起了殘忍的笑容,這種笑容讓眾人看來,不啻是死神得意的笑容。


    那是恐怖而莫測高深,各人心裏一陣發毛。


    遽明冷然一笑,星目露出陣陣殺機,哼道:“你們這批惡徒,平日為虎作悵,殘殺無辜,死有餘辜。”


    說到這裏,星目在眾人色如死灰的臉上迴視一周,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本少爺今天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此言一出,眾人臉上由絕望之色瞬間而變成憤怒之色,有的竟還怒哼出聲,顯見他們內心憤怒不已。


    這般人首先就被遽明的聲威給震懾住,但這般亡命之徒不過一時恐懼罷了,誰不自惜性命,大家同樣抱著一個念頭,隻要沒自己的事就算了,管他斷魂掌的死活。這般人原元什麽義氣可談,到這個時候,哪裏還會顧及斷魂掌?但是事態出乎意料之外,這少年人竟連他們都不放過,是以各人絕望之下,不由生出反抗之心,不約而同地聯合起來,準備做困獸之鬥。


    唐琪哪裏看不出眾人的心意,芳心關顧遽明,揚起玉掌,嬌叱道:“哪個敢妄動,先叫你試試唐門的暗器滋味兒!”


    “唐門暗器”對眾人的威脅似乎非常大,因為眾人立身之地,皆在屋中,難以閃避,正是暗器施展的好地方。是以眾人聞言,心中各自打了個轉,竟平靜了下來,但是卻更疑神的嚴陣以待,空氣漸漸呈現緊張。


    遽明目搜全室,最後停留在那麵目焦黃一臉病容的漢子身上,冷冷說道:“把你背後的長劍拿過來!”


    中年漢子麵上毫無表情,但兩隻眸子中卻精光燦然,完全不因臉上帶著的病容,而顯得渙散,他發出清亮的口音道:“朋友自稱正派人士,竟欲掠奪在下的寶劍,難道這就是正派俠士的風度麽!嘿嘿。”


    滿目病容的漢子麵目依然死板板的,但聲音之中卻沒有臉色表現那麽的鎮靜。


    遽明微怔,突然想起一事,大喝一聲,極快地縱了起來,徑朝這漢子當頭抓下。


    這漢子武功仿佛不弱,也不知他怎的作勢,倏然滑出一邊,眸露精光,緊注遽明俊臉之上,微帶著冷笑道:“嘿嘿,朋友俗用武功來強奪在下寶劍嗎?哼,在下雖然無能,也不能容朋友如此逼人太甚?”


    遽明星目中顯出異光,便道:“慕花秀土,金某大意,上次中了你的暗算,險些喪命死潭,你以為披著一具皮罩,就能瞞住金某嗎?”


    麵目焦黃的中年漢子,聞言似乎微目一怔,朝門口的唐琪斜瞄一眼,仍然嘿嘿冷笑道:“小子不愧心細眼明,看出你家少爺是慕花秀士,大概你小子不見棺材不流淚,上次的虧還沒吃夠,待少爺成全你小子上西天吧!”


    慕花秀士說完話,突然左手往麵部一抹,立刻掀起一張人皮麵具,露出一個俊美的臉龐。


    在場眾人,除了十來個藍衣裝束的太魚教徒外,其餘的都不由各自一驚,他們從來就沒有看過慕花秀士的真麵目,慕花秀士雖然名聲極響,但是眾人所見到的往往不同,今朝本是老人,明朝就是少年。慕花秀士精於化裝,是以眾人根本就沒看過他廬山真麵目。此刻大家始才恍然,原來聞名已久的慕花秀士竟是個弱冠年紀的俊美少年。


    唐琪亦是一驚,大眼睛在慕花秀士俊臉上轉了一周,暗自將他與遽明比較一番,隻覺慕花秀士雖甚俊美,但兩隻眸子卻露出邪惡之色,與遽明那豐秀絕倫比較之下,頓時如墾比月,黯然失色。小姑娘芳心一驕傲,嬌靨上不由浮起得意的笑容。


    慕花秀士外厲內荏,雖口出狂言,神色之間,卻掩不住心底的畏懼。


    遽明麵色一沉,喝道:“慕花秀士,你這個卑劣的小人,還不快把莊珍姑娘、上官兩姊妹的行蹤說出來,尚可饒你不死,否則……”


    慕花秀士冷笑答道:“否則怎樣?小子你還不配問本少爺呢!”


    言罷反手一抽,隻見霞光四射,一柄稀世的室劍已自出鞘。


    慕花秀士微彈一泓秋水似的劍身,發出龍吟般的響聲,他神情得意非常,舞起寶劍,立刻紅光暴露,劍圈點點,映得客廳內四壁生輝,煞是悅目。


    原來這柄寶劍,正是遽明得自括蒼山石洞內南風真人遺留的金牛寶劍。


    遽明見狀,一股怒火擁入心懷,大喝道:“慕花秀士還我寶劍來!”


    話還沒有說完,一個箭步,竄至慕花秀士身前,出掌就奪。


    慕花秀士猝不及防,險些讓他將劍奪去,大怒之下,不退反進,倏然一劍,帶起絲絲勁風,劈將過去。


    神物利器,畢竟不凡,遽明隻覺寒氣冷膚,隻得收迴掌勢,閃開兩步。


    “啊!”


    一旁觀望的唐琪芳心關注,不由驚出聲音來。


    慕花秀士心花怒放,把握機會“刷刷刷”一連三劍,舞起團團紅光,攻向遽明上、中、下三盤,招招不離要害之處。


    遽明心存顧慮,一時之間,竟被迫得手慌腳亂,連連倒退。


    眾人不禁嘩然,適才的一份畏懼已消逝殆盡,紛紛哄然大叫:“慕花秀士真有一手,快將這小子宰了。”


    慕花秀士聞言,驕然一笑,仗著神兵利器,左刺右劈,前削後砍,快如黃金之雨,舞起鬥大劍花,緊裹著遽明身子。


    唐琪焦急之容,更為沉重,嬌叱一聲,一個纖巧的身子,小鳥般地竄了過來。


    此刻眾人臉上喜容,雖見姑娘已離開了大門,但卻沒有一個想奪門逃出。


    遽明慌亂之中,俊目一閃,業已發現唐琪躍了過來,心地一驚,身子不由緩了緩,“嘶”的一聲,一件青衫衣緣,已被金牛寶劍劃破一個三寸來長的口子,立刻慕花秀士驕笑更濃,眾人更是哄然,讚不絕口。


    驚駭之下,遽明猛然叫道:“唐妹不可造次,快退!”


    唐琪身方落地,驀覺遽明匆忙中推來一股大力,抵擋不得,她一個身軀被這股大力送出丈餘遠近,才自收得住腳。


    芳心一急,又想躍了過去。


    突然旁側傳來一聲獰笑,隻見兩個醜陋的漢子,張著貪婪、邪惡的眼睛,緩緩地走了過來。


    姑娘本能的運掌護身,黛眉一揚,粉麵氣得煞白。


    兩個醜陋的漢子色迷迷地瞧著唐琪,上下打量一遍,才用輕薄的口氣道:“喲!美人兒,幹嗎那麽急呀!來,來,來,隨著咱們哥兒迴去,保管你一輩子也吃用不盡!”


    唐琪柳眉倒豎,鳳限圓睜,嬌叱一聲說道:“惡賊,討死!”


    纖手一揚,兩點寒星電射而去。兩人與姑娘相距本近,並且唐門中人的暗器手法獨特出奇,猝不及防,侍發覺時為時已晚,慘叫一聲,雙雙跌倒在地上,兩隻眼子內汨汨流出鮮血。眾人驀聽慘厲叫聲,心神一震,紛紛猛的迴過頭來,隻見唐琪粉麵煞白地站在一旁,地下躺著兩個漢子,兩眼已瞎,汨汨流出鮮血。


    眾人見多識廣,哪能不知怎迴事,呐喊一聲,十來個兇惡漢子立刻包圍攏來,其中竟有人叫道:“這小妞暗器端的厲害,竟將‘魯門兩鬼’眼睛打瞎了,咱們快把她捉住!”


    四麵八方,圍滿兇惡的漢子,各自瞪著邪惡的眼睛,緩緩蠢動。


    遽明展出絕頂的輕功虛飄幽風,身子疾如飄風,穿雜在漫天的劍光幻影之中,雖出掌往往半途迫收迴,但卻沒有適才那般的狼狽不堪了。


    俊目偷空兒一斜,發現唐琪局勢危急,心中一震,驀的霞光又到,急促之中,遽明突然憶想南風真人手裏的四十九式坐功中的“和尚敲鍾”之姿,心中大動,來不及思慮,猛吸一口真氣,力貫左臂,仿效起“和尚敲鍾”姿態,不退反進,陡伸左掌,彈出一指。


    “當”的虎嘯龍吟大響,金牛寶劍倏然抵不住這股力道,向外一斜,頓時驀花秀士空門大露。


    遽明大喜,立時進身,唿唿劈現兩掌……


    慕花艉士大驚失色,努力往旁一閃,縱出丈餘遠外。


    遽明把握良機急叫道:“唐妹休驚,愚兄到了!”


    眾人聞言懼各吃了一驚,紛紛駐足張望,深怕遽明突然掠來襲擊。


    危急緊張的氣氛裏,唐琪芳心一甜,秋心如神,報以深情一瞥,嫣然笑道:“金哥哥!你自己要當心,妹妹這裏不妨事。”


    言罷小姑娘突覺自己叫得太親熱,尤其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姑娘嫩薄的臉皮,禁不住紅飛兩頰。


    遽明一怔,原來他瞧見唐琪不知為何,一張嬌臉竟突然發紅,有如熟透的蘋果,鮮豔欲滴。


    慕花秀士吃了小虧,羞怒攻心,暴喝一聲,舞起霞光閃閃的金牛寶劍,又飛撲過來。


    待遽明發覺想閃身之時,為時已晚,隻黨內道強烈的劍風雷電奔來,威力不同凡響,比起上次更見淩厲。


    遽明雖暗佩他武功不凡,出類拔革,但卻厭惡他為人陰險毒辣,早生必除之心。


    他俊目不時迴顧唐琪那旁,隻見那十來個藍衣裝束的漢子,獰笑連連,眸中兇惡,邪淫之光隱現,仿佛數十隻老虎。


    心中雖急,奈何慕花秀士武功卓絕,劍法詭異,且仗著前古利器金牛寶劍,往往迫使遽明半途收招,威力大減,遽明功力雖高,此刻竟無脫身之法。


    刹那間,二十招又過,遽明漸漸打出真火,目光微飄,???的一聲龍吟虎嘯。


    眾人齊齊一怔,動作頓停,慕花秀士也猛地收劍遲開一邊,目光疑然地緊注遽明的臉上,猜不透他在弄些什麽玄虛。遽明悶哼一聲,仰天長吸一口真氣,聚集胸腹之間,緩緩在體內流動,最後歸納於丹田之內。


    原來,此刻他業已在運起絕傳已久的奇門玄技金剛罡氣。本來遽明並不願輕易施展這威力絕大的金剛罡氣,但此刻的處境畢竟不同,遽明在急怒之下再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須臾間金剛罡氣,業已運足,遽明隻覺得體內真氣流動,四肢之內滿布著一股股潛在的力道。


    於是遽明發出發最後的警告,冷然道:“慕花秀士你把莊珍、上官姊妹擄到哪裏去了,快據實告來。還有,把那金牛寶劍原是在下之物,亦應該還我,隻要這兩項你肯答應。那麽從前之事,我就放過一旁,不再過問……否則,哼。”遽明知道,這般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給他點厲害看看是行不通的。


    他哼聲響起,左掌陡揚,一股萬鈞狂飆,唿嘯而出,徑朝那青石砌成的牆壁擊去。


    金剛罡氣畢竟奇大無比,雖然離這牆壁三丈,遙擊而出,但也絲毫不減其威力。隻見“轟”的一聲,碎石翻飛,那等堅厚強硬的石壁,頓如遇著萬鈞巨錘擊中,粉碎的散落地上,響起“格格”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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