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最熱的一段時候過去,駱新餘給文弘送了厚厚一疊的銀票。文弘在宅子裏設宴請駱新餘吃酒。


    駱新餘隻在花廳掃了幾眼,就知道文弘這金陵王過得日子不錯。別看桌椅花樣有些老了,木材卻是一等一的好。擺件不多,也不起眼,拿起來細看,卻也不是普通玩意!


    他琢磨著,文弘心思還挺深,知道不露福,又不委屈自己。他感歎,文弘也就是有這樣的手段,才能在如此尷尬的處境中過得這般逍遙自在。


    “駱兄可是送多了?”文弘嘴上這麽說,手裏卻毫不含糊地將銀票塞進懷裏。因為銀票太多,胸前鼓出來一大塊。


    駱家家底厚實,駱新餘不在乎文弘猴急的模樣,隻是含笑吃酒。


    “熱的時候過去了,咱們的生意可就沒這麽吃香了。”文弘惋惜道。


    “還能再賣幾日。”駱新餘吃了酒,臉頰微紅,“王爺再想個掙錢的法子,我還跟您幹。”


    “得容我再想想。”


    駱新餘好奇問:“王爺俸祿不少,宮裏也常有賞賜,您應該不缺銀子,怎麽會想起做生意?”


    這句話他憋了很久。雖然文弘在位時,他還是白身,可多多少少聽說過皇帝的性子,知道是個最厭煩事多的人。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會拉著曾經的皇帝一起做買賣。


    且,文弘的身份尷尬,應該越少在人前晃悠越安全。


    為什麽會做買賣?文弘偏著頭想了想。最初自然是為了掙銀子,有了銀子,他在宮裏能過得更愜意些,不必君霖分神特意照拂他。


    後來就是為了君霖了。君霖愁銀子,他就給掙!


    他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能讓喜歡的人過得開懷。


    “我倒是有個買賣。”駱新餘押了口酒,“掙得多,隻是不知道王爺敢不敢做?”


    “反正是你打頭,我有什麽不敢?”


    駱新餘便笑:“咱們可能會得罪人,若是我出了事,自然得讓王爺救一救。”


    文弘微微抽了抽嘴角。拋開他和君霖的親密關係不談,從別人瞧來,一個有從龍之功的臣子,和一個亡國的皇帝,誰能救誰?


    “得罪誰?”文弘問。


    “郭董大。”


    文弘眉頭一跳。


    原來這駱新餘老家在杭州。駱父駱正儒帶著族人迴去後,雖說原先也有宅子和田地,但迴去的人太多,少不了要再買些。就在買一處莊子的時候,跟郭家一門遠親發生了爭執。


    駱正儒堂弟的管家,竟生生被郭家遠親的護院給打死了。


    不想在新朝初定時招惹是非,駱正儒親自寫信,讓駱新餘不許同郭董大發生不快。駱新餘知道郭董大如今得聖上看重,招惹不得,卻無論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


    這才想到文弘。


    “我跟郭董大私下裏怎麽樣都無所謂。”駱新餘道,“就是怕讓聖上知道這事,聖上最不喜臣子不和。”


    兩人交情不錯,駱新餘爽朗道:“不瞞王爺,眼下朝廷裏多得是空位,聖上想提拔誰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我不想惹聖上厭惡,耽誤了自己。”


    “拉著我,郭董大就能不告狀?”文弘暗暗撇嘴,心想駱新餘將這事告訴了他,那君霖肯定要知道了。駱新餘實在倒黴。


    不過,誰說君霖最不喜臣子不和的?君霖那家夥巴不得幾個大世家打起來呢,天天坐龍椅上想挑氣的法子。


    說不定駱家和郭家的事,就是出自君霖之手。


    駱新餘道:“他要是敢捅出去,我就逼他把女兒嫁給你,你們定的親可還未退。”


    “你說的我好像是一泡牛糞,人家女兒嫁過來多委屈似的。”


    駱新餘慌忙起身:“下官冒犯。”


    “無妨。”是實話,郭董大本就看不起他。


    想起這個,文弘也窩火。


    兩人一拍即合,商量如何從郭董大那裏大撈一筆。


    等炎炎夏日一過,秋風很快就能將水稻吹低了頭。此時買入水田,沒成熟的稻苗不值錢,可入手不過幾十日,糧食一熟,就能大賺一筆。


    如今戰爭剛息,家家戶戶都沒什麽存糧,糧價正是高的時候。一畝水田的稻米,就地賣了能有一兩銀子,若是往北販賣,除去路費,一畝糧食能有二兩的進項。


    駱新餘打算從郭董大那裏騙買五百畝水田,不但要白賺糧食的銀子,還要壓低了價格買下水田。


    雖說幾百兩的糧食錢,文弘看不上,可他從年初就惦記著郭董大的地呢。


    “還是老規矩。”文弘道,“麵上是你買的,地卻要歸我。買地的銀子我拿,糧食買了,還是你一成,我九成。”


    “這個自然。”


    文弘不好意思地給駱新餘倒上酒:“讓駱兄拿一成,小弟實在有苦衷。小弟如今處境艱難,少不得要上下打點……”


    “王爺說這話,就是瞧不起我了。”駱新餘站起身道,“過去……也是我對不住你……我要是知道你是這般人物……不說了,我敬你一杯,但願你我二人早日拿下郭董大的肥田。”


    ******


    “他的性子就是急。”君霖吹了口氣,文弘屁顛屁顛地把書掀過一頁。君霖其實挺看重駱新餘,不過駱新餘年輕氣盛,還需要多磨練一段時間,才堪重用。


    文弘靠著君霖肩膀,腳丫子放在君霖支起的膝蓋上,漫不經心問:“郭家和駱家,是你挑的氣?”


    “嗯,我不會出手對付郭家,讓他們這些世家自己鬥,我隻等著清點戰利品便可。”


    果然。文弘戳了戳君霖的肚子,裏麵肯定是滿滿的黑水。


    外麵的天色還亮著。文弘已經伸脖子看了好幾次,實在不耐了,抱怨:“非得等到晚上,白日宣.淫又怎麽了?”


    好容易君霖白日無事,他都把人拉上床了,君霖卻死板地很,非要等到夜色四合了,才肯脫衣。


    “不可。”君霖又吹口氣,文弘鼓著臉巴巴地給書掀頁。


    “掙的錢呢?”君霖問。


    文弘喜滋滋從床下的暗格裏掏出一大疊銀票,當著君霖的麵點了幾張出來,“這是我應得的二成銀子。”


    又從君霖的銀票中抽了幾張,“這三千兩要去買水田。”


    “五百畝水田,對郭董大來說,不算什麽。”君霖捏捏眉心。他派人調查郭家,越查越心驚。郭家平常一個莊子,不過種些鮮果,養幾樣家畜罷了,每年送到郭家的銀子,竟是一箱箱地抬進去。


    還有一處甚為可疑,郭董大的水田和莊子,從來上交的都是金銀。倒是商鋪,還會兌了銀票。郭家府邸到底藏了多少金銀,郭董大藏那麽多金銀又是要做什麽,這都快成了君霖的心病了。


    文弘扳著手指道:“不管是富商還是官員,一有錢就喜歡買地,買了幾十畝地,才又心思去打理一間鋪子。田地莊子雖然掙不了什麽,卻是根本。你瞧瞧,哪個大世家不是攢了上萬畝的田,上百個莊子,而鋪子家家都有,可再多也沒過百的。”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憑什麽他們都成了大地主,你還在發愁銀子?”


    文弘又勸:“而且咱們得多買地,還得擴大國庫的糧倉,這樣再有個天災*,也不必著急了。”


    君霖心思細致更勝文弘,聞言坐起,皺眉細細思索。


    “糧倉確實要擴大,不但要將金陵城的糧倉擴大,在各地我都要置個糧倉,一來若有災禍,各地也好就地開倉放糧,盡早救治災民,二來,我手中的糧食多了,便能控製糧價,不能再讓百姓吃不起糧食。”


    “各地官衙沒有糧倉?”文弘詫異。


    “有,可那是明麵上的,牽扯太多。我要在各地置暗倉。不隻糧食我要控製市價,最好我能掌控全國的買賣。”


    文弘嘴巴都合不上了,他不就看上了郭董大的幾百畝肥田麽,至於讓君霖連全國商業會會長的位置都惦記上了?


    “自古農是安國之根本,商是亂國之根源。”君霖道,“我更喜百姓都踏踏實實種田,出息之人可讀書,沒事做什麽買賣,四處添亂。可如今大世家、官員、富商圈占田地,若不開放買賣一流,怕百姓更無活路。”


    “堵不如疏,既然扼殺不了,我就試著讓商人做買賣往正道上走,莫被錢糊了眼,害了百姓。”


    文弘啪啪鼓掌。


    “咱就買五百畝水田,天下那麽大,咱不著急。”


    “……”


    君霖臉微紅,伸手將文弘手中的銀票全奪了,冷哼一聲:“你也沒有什麽用銀子的地方,不如我先幫你保管。”


    “不敢勞您大駕,您又要處理朝政,又要打仗,又要管理天下買賣,可不敢拿這些小銀子耽誤您的功夫。”


    “想朕割了你的舌頭?”


    文弘挑高一邊的眉毛:“那我這個啞巴就去杭州,每年靠著水田,也有幾百兩進項,做一吃喝不愁的富商也不錯。”


    “天黑了。”


    “嗯?”文弘還在想,他最初不也動過做富商的念頭。


    “我……”可否趁機多買幾畝地。


    文弘才出口一個單音,身上一涼,低頭發現衣裳已經被君霖給扒開了。


    “晚膳沒吃呢。”文弘揉揉肚子,“餓了。”


    “哦。”君霖難掩失望,到底還是給文弘係好了衣服。文弘拚命憋著笑,攬住君霖脖子,趴在君霖肩窩笑的全身哆嗦。


    “我怎麽會喜歡你?一頓不吃又餓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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