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將近六十歲,已經一頭白發的男子姓嚴,具體叫什麽名字,很少人知道。裴牧宇小時候也跟他學過兩年防身術,但不知道他叫什麽,隻是所有人都叫他“嚴叔”。


    嚴叔跟著江老已經有四十多年,在江家的地位幾乎可以跟江泊君平起平坐,這麽多年,很多人很多事都變了,唯有他一直是江家最高權利人的左膀右臂,無論是江家外部運營亦或是江家內部權力鬥爭,都離不開這一位嚴叔的暗中坐鎮。所以他的到場,讓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


    裴牧宇一整天都很鬱悶,臉上還帶著江泊君給的傷,經過剛才小小的“運動”,鬆了鬆筋骨,氣也順了,對著嚴叔很平靜地說道:“不想看我繼續在這裏砸場子,就叫外公出來吧。”


    眾人神情一變,這個裴牧宇真的是要瘋了,打人就算了,可居然對江老也是唿來喝去的。


    嚴叔也有很久沒有見到裴牧宇了,或者說很久很久……其實從裴牧宇進入江家,十歲後被江老狠心送到了孤島上,接受慘無人道的訓練,他就再也沒有見過。


    但是再見到他的時候,嚴叔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年輕人,而且這一瞬間他明白了,在失去了曆史連續性的時間裏,這個男人對於江家的影響始終都在,而且他的骨子裏就帶著江家人的桀驁不馴以及冷酷嗜血。


    所謂基因這種東西,他來了,它便蘇醒;他離開,它也不會傾塌。


    嚴叔不愧是江家的左膀右臂,看到裴牧宇那麽大的陣仗,背後還跟這顧陽與楚離,他也隻是停頓了一步,三魂六魄都迴來了,策略和手段也都迴來了。


    他微微偏了偏頭,綻開一抹清淡卻意味深長的笑容,也沒有閑聊“好久不見”的興趣,更沒有以長輩的身份故意壓著裴牧宇。這些對於一個擁有江家血脈的年輕人來說,就是小兒科。


    但是他的話卻也令人震驚,分明暗示了七分殺意:“鬧這麽大動靜,衝冠一怒為紅顏。你可以啊……”


    看來,嚴叔是知道今天江泊君所做的事情。


    而對此人,裴牧宇心中有數,他不隻是教過自己幾年,裴牧宇也曾經親眼看著他解決了一個跟江老意見不合的男子,拔刀不染血,說的就是嚴叔。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很令人敬佩的長輩。


    這種人,他不想惹,也沒有興趣惹,裴牧宇森冷地盯著他:“我要見外公。”


    “這個,辦不到,”嚴叔歎氣,攤了攤手,無論怎麽看都像是個溫和的長輩:“他暫時沒有見你的打算,而且現在江家上下已經由江泊君少爺說的算了。”


    裴牧宇默不作聲地想著什麽。


    “人,你是見不到的,”嚴叔輕盈地走近,說話如柳葉拂麵,明明看起來很慈祥,卻讓人不寒而栗:“你心裏有氣,我也讓你出了。在江家砸場,即便弄死的隻是幾個垃圾,也總歸不大好看。你這麽聰明,見好就收的道理,不會不懂,嗯?”


    裴牧宇依舊是沉默,今晚他鬧得那麽大,全場無一人敢阻攔,背後嚴叔的默許必不可少,某種程度上來講,他確實給了他放寬的底線:“這麽說,江泊君的決定就連你也左右不了。”


    嚴叔身形一讓,讓出一條路,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你覺得我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之前,就會離開嗎?”裴牧宇懂得規矩,也不想為難一個值得敬佩的長輩,但不代表著隨隨便便就可以妥協。


    “牧宇少爺,這裏是江家。”嚴叔笑笑,很善意的又提醒了一遍。


    他這樣喚著自己,裴牧宇竟然有些恍惚,這個名字是江慕瑜,也就是自己的母親取得,江老很少這樣喊他,大多都是叫“小兔崽子”,因為每次喊得時候,都會淚眼婆娑,他大概是思念自己的女兒吧。


    江家上下的人也都不會叫他的名字,因為怕江老生氣,客氣的會叫他“少爺”,大部分人都對他不理不睬,見了也不會叫一聲。


    隻有嚴叔,他一直稱自己是“牧宇少爺”,偶爾喝酒了,就會把“少爺”兩個字去掉,那個時候真的很親切,而隻有他叫自己名字的時候,江老才不會生氣。


    “我也想走,但是今天我走了,明天就會因為有很多人因為我喪命!”裴牧宇聲音很低。


    嚴叔眼神裏也有一絲閃爍,他停頓了很久才說道:“老朽就真的無能為力了,現在一切都是江泊君少爺做主,老爺也不會插手!”


    江老也不會插手?這是什麽意思?


    裴牧宇頓了很久,許久之後,就不再掙紮,盯了嚴叔一眼,字字警告:“如果你們想要毀了裴家,我可以雙手奉上,但如果要傷害我身邊的人,我必然加倍奉還。”


    說完,他舉步就走。


    擦肩而過的瞬間,嚴叔忽然壓低了聲音,告訴了他一句詭異的傳話:“看來牧宇少爺還沒有真正的長大,自己的敵人自己去殺,自己的女人自己去守,一殺一守需要的是什麽,嗯?這麽簡單的事,當年老爺就教過你,難道還要再教你一遍嗎?”


    裴牧宇身形一震——力量是這個世上唯一可靠的存在,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亂世一代大將織田信長的人生信條,也是江老教給裴牧宇的第一句話。裴牧宇的身世就注定了,江老不可能喜歡他,更不可能會全心全意地照顧他。


    盡管每次看到他,江老都會想起江慕瑜,他對女兒還是心存愧疚,或許當初再委婉一點,女兒就不會狠心離開,他還有享受天倫之樂的可能,但是裴牧宇跟他的父親——裴清泠長的更是相似,這就注定了,江老麵前的就是他的仇人。


    裴牧宇有時候不明白,為什麽江老會將自己接迴來,看著無父無母的他流落街頭,自生自滅難道不是一件更暢快的事情嗎?


    後時候他也能夠猜到,暴怒時候的江老,會將他看成那個狠了一輩子的人,將他打的體無完膚,有好幾次都差點活不下來。


    可是裴牧宇的情緒始終在搖擺,他不敢說江老就是個惡人,因為江老到底是把自己養大了。他從來不肯叫裴老“爺爺”,可是對於江老,他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叫“外公”。


    養育之恩大過天,這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吧,至於養成什麽樣子……江老從來沒有兒子,外孫還是仇人的孩子,所以他就隻有一個想法,仇恨的樣子是什麽,他就想讓裴牧宇的本質就被教成了什麽樣子。


    沉穩而不失辣手,埋伏而不失的精準,懂得卑鄙,還會伺機,一個成年男性該有的樣子,就是江老對他最大的期待。


    這樣簡單的要求,裴牧宇做到了,他終於能獨當一麵的時候,卻當了逃兵……或許這也是江老不願意再見自己的原因吧。


    裴牧宇深吸一口氣,記住了,明白了,腳步一旋,留下一個驚人的過場之後便率性離開了。


    嚴叔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清了清嗓音,拍了拍手示意音樂繼續,宴會繼續。


    他的心裏也有很多秘密啊,這把年紀了,無論做什麽都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隻能希望裴牧宇不要讓他失望。


    良久,嚴叔使了個眼色,讓人把地上的奄奄一息拉了下去,派了個醫生過去負責,是死是活就不用報告他了,反正他也沒興趣聽,估計江家現在的最高權力人更希望聽到他被裴牧宇打死的消息吧,借刀殺人,世界上最高級的招數……


    當一切鮮花與音樂重新撒滿整個江家庭院的時候,眾人不得不震驚於這位嚴叔無形中強大的坐鎮能力,也難怪江家雖然在商場上默默無聞,卻始終擁有著巨大的潛力。


    一切辦妥,嚴叔退出音樂會的現場。


    不同於宴會主場的喧囂,江家的二樓就像是另一個世界,隔斷聲音,安靜地連唿吸聲都聽得清起伏。長長的走廊幽幽燃著複古式的壁燈,昏黃的光線猶如一道缺口,一切漩渦與殺機都允許再次被打開。


    嚴叔拉開門,一股熱氣襲來,一個巨大的溫泉出現,江泊君坐在溫泉邊上,品著紅酒,嘴角的微笑始終沒有散去,這樣的結局,他很滿意。


    江泊君沒有說話,嚴叔低頭,外邊他可以風光,但在主人麵前,他始終恭恭敬敬,這是他能夠留在江家那麽長時間的一個重要原因:“如您所料,牧宇少爺來了,應該就是為了您說的那個顧熹子吧。”


    江泊君轉過身,看著嚴叔,得意地說道:“不知道你對我安排地這場是滿意嗎?”


    “老朽隻是負責執行你的命令……”嚴叔很是謙虛。


    “哈哈哈,嚴叔,別這麽說,你的能力我很清楚,到時候我一定需要你的幫助啊。”


    “隻要您還是江家的主人,一聲命令就可以了。”


    “這個牧宇啊……”江泊君輕笑:“我現在都這個樣子了還那麽固執,真是可愛~下次出手,我一定會注意輕重,畢竟他真的廢了,就不好玩了。”


    “是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對了,那個廢柴,不要救了,直接給我埋了。”江泊君輕描淡寫地下了命令。


    裴牧宇開車離開,顧陽跟楚離卻都還氣憤不已,這算什麽,這樣子就結束了嗎?


    “見不到江老,誰知道那個瘋子下一步,會幹什麽事情!這下子我們都不用閉眼了!”顧陽惱怒的說道。


    “外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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