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非聽得自己連罵自己胡塗地,苦笑一聲道:“是啊,這道理與既見白骨,便非死於流沙之理,完全一樣,極為明顯,我怎麽隻見於彼,而不見於此呢?……”


    說話之間,繼續前行,目光掃處,又發現了第二具骷髏白骨。


    這第二具骷髏白骨,仍是悠悠蕩蕩地,吊在樹上。


    金福雙眉一軒,向石二及倪非加以提醒地,沉聲說道:“石老弟,阿非,你們小心一些,要隨時加以注意,這片密林之內,一非有奇毒草樹,二非有罕世蛇蟲,而是隱居了心黑手辣的絕代兇人……”


    倪非先是一愕,旋即連連點頭,對金福說道:“阿舅說得對,白骨不會自行上樹,必是人為,而此人既連殺二三十人,委實足見兇狠絕倫,心黑手辣的了!”


    話方至此,“刷”然作響,一條人影自林中撲出。


    石二走在最前麵,方待揮掌應敵,但已看出來人正是“玉麵煞神”金老三,遂趕緊收勢不發。


    金老三玉麵慘白,神情淒慘,仿佛連牙關都咬得緊緊!


    倪非問道:“金朋友怎麽神情不對?你發現你那三名同盟兄弟了麽?”


    金老三雙眼一紅,淚光閃動地,咬牙恨恨答道:“我大哥、二哥、及四弟三人,中了一種極為惡毒的‘五鬼陰風爪’,返魂無術,均已命赴九幽,多謝石大俠仗義來援,此情容待後報,金某告辭了。”話完,抱拳一躬,便電閃身形,穿向密林之外。


    石二“咦”了一聲,目注金老三的背後,皺眉說道:“這金老三怎麽說走便走,不單不想報仇,連對他盟兄弟的身後之事,也不加處理一下。”


    金福冷笑道:“這種人唯利是圖,畏難苟安,我看他走得那等倉卒,甚至於曾起疑心,覺得另有蹊蹺呢?”


    倪非道:“阿舅覺得有什麽蹊蹺?”


    金福搖搖頭道:“詳細情形,要等少時看見其餘‘仙霞四煞’的屍體再說,如今哪裏猜得出來?我隻是憑直接感覺,這金老三的神情,有點不大對勁而已。”


    石二突然把兩道劍眉,聚在一起,凝神默默思索。


    倪非問道:“石兄,你是在想些什麽?”


    石二道:“我仿佛聽我哥哥說過,‘五鬼陰風爪’絕傳已久,想不到金老三適才竟說是其餘‘仙霞三煞’的致死之由,故而揣度一下誰會這種陰毒邪門功夫,也就可以知遑林中隱居的究竟是什麽兇神兇煞?”


    保非道:“奇怪……”


    石二道:“倪兄這奇怪二字,是從何來?”


    倪非道:“隱居之密林之中,會用‘五鬼陰風爪’之人,為何隻殺‘仙霞三煞’,而放過金老三這殘餘的‘仙霞一煞’,不是有點奇怪麽?”


    金福酒癮又發,取出瓶兒,喝了兩口,在一旁接口笑道:“著實奇怪,所以我才覺得金老三神情怪異,有點不大對勁?”


    石二苦笑道:“我們在此空自猜忖,毫無益處,也不知正確與否?且再往前行,找到‘仙霞三煞’屍體,看個究竟,再加硏判!”


    金福、倪非一齊點頭,均自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


    又前進了一二十丈,又發現均是吊在樹上的七八具骷髏白骨。


    石二瞿然道:“我明白了!”


    倪非道:“石兄,你明白何來?”


    石二笑道:“我對這些骷髏白骨,都是統統吊在樹上的奇異情況,有了一種異想天開的奇怪判斷……”


    金福“哦”了一聲,端起酒杯,目注石二,含笑說道:“石老弟請把你這奇異判斷說出,我們硏究硏究!”


    石二道:“我這判斷,是從‘五鬼陰風爪’一語而來……”


    語音至此略頓,轉過臉來,向倪非揚眉說道:“倪兄,你結交過不少武林異人,應該知道欲練‘五鬼陰風爪’,有一樣必需之物,便是新鮮死人屍骨……”


    倪非被石二一語提醒,也恍然有悟地,點頭說道:“石兄說得不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認為樹上懸屍之舉,是供人鍛煉‘五鬼陰風爪’麽?”


    石二頷首道:“小弟正是此意,倪兄可知‘五鬼陰風爪’要練到何種程度,才厲害無比,登峰造極呢?”


    倪非想了一想,揚眉道:“我不曉得所知是否正確?隻聽說要花費七年苦功,並需七七四十九個新鮮死人,才可把這項功力,練到十二成火候!”


    石二道:“不錯,小弟所知恰與倪兄相同,根據這種條件,我們可以推測出隱居林內之人的兩種情況。”


    金福又摸出酒瓶,喝了兩口,麵帶微笑說道:“石老弟,我來猜猜你所推測的情況,第一種是根據屍骨之數,可以知道林中人的‘五鬼陰風爪’,尚未練到爐火純青階段,第二種是由此可知林內人極需害人,以增加練功所用屍骨……”


    石二暗中佩服地,向金福連連點頭,揚眉笑道:“金福阿舅猜得半點不差,這兩點情況,確實可以推測斷定,但我還有一件事兒,卻始終有點想不通,要向金福阿舅請教!”


    金福笑道:“石老弟有何所疑,不妨說出,我們大家加以硏究,怎又如此客套地,用出了‘請教’二字?”


    石二道:“既然這隱居林中,鍛煉為‘五鬼陰風爪”邪功之人,需要新鮮屍骨,害死了‘仙霞三煞’兄弟,何卻單單那‘玉麵煞神’金老三逃出林外,不對他下甚辣手?”


    這幾句話兒,把金福問得兩眼翻白,半晌默然無語。


    倪非笑道:“阿舅,你雖足智多謀,經驗老到,這次也被石兄問得張口結舌,無法加以硏究迴答了吧?”


    金福苦笑道:“我不是不能迴答,並已想出了兩種答案,隻是覺得均不十分成熟,尚在繼續加以推敲而已……”


    石二挑眉道:“金福阿舅想出了那兩種答案?”


    金福道:“第一種是‘不敢’,第二種是‘不在’……”


    倪非不解道:“阿舅,請你把這‘不敢’和‘不在’二者,解釋得詳細一點。”


    金福笑道:“關於‘不敢’方麵,較為簡單,可能‘玉麵煞神’金老三占了與我們同來的便宜,使林中那位惡煞兇神,心存忌憚,不敢出麵……”


    倪非搖頭笑道:“不對,不對,阿舅隻是位名醫,不算江湖人,我倪非的‘小孟嚐’三字,可能也不出京師,哪裏會比惡名久著的‘仙霞四煞’,來得可怕呢?”


    金福指著石二笑道:“我們雖不見經傳,但‘石頭大兄’四字,卻威震八方,足令宵小懾服!”


    石二搖頭道:“也不對,慢說我隻是冒牌貨色,便算當真成了‘石頭大兄’的身外化身,但與林中人素昧生平,他也無從認識。”


    金福含笑道:“正因如此,我才覺得我這種構思,不太成熟!”


    倪非道:“那第二種‘不在’的推想,又是怎樣立論……”


    金福接口道:“所謂‘不在’,就是那位兇神惡煞,如今不在林中,而不再林中的原因,又可分為兩點,一是離林外出,二是此人每日出有定時,此刻尚未到時間,故蟄伏不動!”


    石二聞言,略一思忖後,向金福揚眉說道:“按照武林習慣,凡屬鍛煉這種邪惡功力之人,必需慎選環境,在功行未滿前,決不輕易離開,以保持高度機密,到是金福阿舅所作此人每日均定時出現,餘皆蟄伏之說,似乎較合情理……”


    倪非道:“那我們怎麽辦呢?是乘著對方蟄伏之際,滿林捜索?還是靜靜等他出現,彼此放手一鬥?”


    石二道:“滿林搜索,又有何用?如今事實已明,再捜下去,也不過多發現幾具吊在樹上的骷髏白骨而已。”


    倪非皺眉道:“照石兄之意,是想等那兇神惡煞自動出現了,但……”


    石二向他注目問道:“倪兄怎不把話講完?如此吞吞吐吐,卻是為了何故?”


    倪非笑道:“我深知石兄自從遇見那‘鐵砧山番’的新任祭司之後,便奇遇頻頻,內力大進,但卻不知究竟進步到什麽程度?”


    石二笑道:“倪兄此問,叫小弟怎麽迴答?”


    倪非目光四掃,指著在前方一株大樹,向石二笑道:“石兄且用倪‘裂石神掌’,打這大樹一下,看看能印掌留痕,有多深淺?”


    石二笑道:“有多深淺,談何容易?我尚不知道能不能於一掌猛擊之後,在樹上留下少少淡薄痕跡呢?”


    話完,靜氣凝神,聚足功力,向那株樹身徑尺的大樹,以一式“神龍擺尾”,翻掌擊出。


    石二此舉,半是出於倪非慫恿,半是自覺近日來體內氣機活潑,真力彌漫,偶然行功暗試,連“督、任二脈”,和“生死玄關”,均已不知何時突被打通,也委實想找個機會試試是否能施展哥哥曾經傳授,但練而未成的“裂石神掌”,成為“石頭大兄”的身外化身!


    金福與倪非二人,因看出林內以人屍鍛煉“五鬼陰風爪”的邪惡人物,極為厲害,不知石二能否應付,自均凝神注目,觀看他功力到了何種程度?


    石二生恐功力不夠,不是淩空吐勁,而是以手掌凝力,實胚胚的擊向樹幹!


    但擊中樹身之後,隻聽得“哢喳”一聲,並未在樹上留下什麽深淺掌痕!


    這並不是顯示石二的掌力不夠!


    而是表示他的掌力太強!


    因為一掌揮處,“哢喳”聲起,一株堅固異常的樹徑盈尺老鬆,竟被石二擊得生生斷作兩截!


    倪非忍不住高興,眉飛色舞地,撫掌狂笑說道:“恭喜石兄,恭喜石兄,但也更佩服石大哥對你的苦心成全,從此,你可以當真作他的‘身外化身’了!”


    金福在一陣讚歎後,指著斷折樹身,向倪非問道:“阿非,這種鬆樹,木質既堅且韌,能把徑尺樹幹,一掌斷裂,委實太以驚人,那林內兇邪,縱把‘五鬼陰風爪’,練到爐火也不足為慮了吧?”


    倪非正待答話,石二已在一旁,連搖雙手道:“不行,不行,‘五鬼陰風爪’是極厲害的邪門左道功力,慢說等他練得爐火純青,就是目前火候,我也不一定應付得來呢!”


    倪非笑道:“石兄莫謙辭了,看了你這種表現,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地,細搜密林,為左近山地居民,除一大害……”


    三人正待舉步,繼續向前捜索,突然全都一怔?


    因為有一絲甚為低弱,但仍依稀可聞的人語語聲,傳入他們耳內。


    這人語極為簡單,隻是“石……頭……大……兄……”四字。


    三人一怔之下,辨出這低弱唿聲,是來自右側方數丈之外。


    石二皺眉道:“金老三已走,在這荒山野林之中,是誰在唿喚‘石頭大兄’?”


    倪非笑道:“管他是誰?石兄既已成為‘石頭大兄’的身外化身,便不該怕事,我們且循聲而往,過去看看。”


    石二自然點頭,三人遂不往前行,改向右側方行去。


    走了三四丈遠,發現一株需有二人才能合抱的半枯奇巨古樹。


    低弱人語又作,這次可以分明聽出是從這巨木腹中發出,緩緩說道:“不要往前走了,我就在這株二人合抱的半枯大樹之中……”


    石二、倪非、金福三人聞言,方一止步,梅腹中人語又作,低低說道:“石兄請凝足掌力,猛擊這大樹離地一丈左右之處,此樹已枯死大半,不難一擊立斷,倪、金二位,卻請退得遠點,因樹中充滿屍毒,防其滋散傷人,等樹斷毒散之後,再奉煩金福阿舅施展神醫妙技,療袪我所中奇毒!”


    這番話兒,使三人聽得心中萬分驚詫,好不駭然!


    因為樹中人不單知道他們人數,並還知道姓名來曆,以及金福深明醫道,精擅歧黃妙技!


    倪非首先怪叫道:“奇怪,樹中是誰?……”


    石二道:“不管是誰,救人要緊,金福阿舅與倪兄請退得遠點,最好是退出兩丈以外,並暫時掩住口鼻,以防不測!”


    倪非道:“石兄,你自己也要小心,莫忘了樹中滿是屍毒……”


    石二笑道:“倪兄忘了金福阿舅說我至少在十年以內,會百毒不侵了麽?”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一麵暗自提聚如今已頗有信心的“裂石神掌”,一麵向金福、倪非叫道:“金福阿舅與倪兄速退,救人事急,我要下手了……”


    金福深知“屍毒”厲害,不敢怠慢地,與倪非退到了兩丈以外。


    石二因功力早聚,等看見金福與倪非退到安全地帶後,便一掌突發,向那株巨樹擊去!


    果然,那樹身看去巨大,卻因業已枯死大半,比先前那株徑尺鬆樹,易於脆折多多!


    掌力一到,樹身立折,不單一丈以上,全部折斷,連下半部也被震得從中裂了開來!


    樹身一裂,奇景頓現!


    樹中,不是一人,而是坐著兩人。


    除了兩個活人以外,還有九具死人骷髏,每具骷髏的天靈蓋上,都有五個窟窿,顯然被人以五指猛力抓出!


    兩個活人中,一個是生人,另一個竟是熟人!


    生人是個骨瘦如柴,狀若骷髏的青袍道裝老人,滿頭白發,但怪的是頷下一撮山羊胡須,卻半根不白,全是黑色!


    熟人則更出意料,竟是剪除“黑心諸葛”刁子平時,曾幫了大忙的賈玉明!


    石二大吃一驚,失聲叫道:“是小兄弟……”


    邊自說話,邊自急步向前。


    賈玉明神色憔悴,仿佛連言語都已困難地,勉竭餘力,急急叫道:“石二哥不要過來,我……我全身都……都是屍毒……”


    大樹一裂之後,有股濃濃臭氣,四散溢出,經石二拂袖連揮,也飛散去。


    賈玉明說到“……全身都……都是屍毒……”之際,人已不支,突告頹然暈倒!


    石二救人心切,哪顧自己安危?一閃而過,從樹腹中抱起賈玉明,便縱出丈許之外!


    一來他無法兼顧,二來又看出那白發黑須的青袍道裝老人,神色兇惡,多半就是隱居林中,鍛煉“五鬼陰風爪”的惡魔,故而暫時不加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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