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和元溪分別後一路疾行,朝著落霞峰而去,在經過通往山門的石階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蘇遠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過去打招唿。


    “你好啊,秦師兄。”


    秦洛有些疑惑,想了片刻才想起這個打招唿的少年,“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叫蘇遠吧?”


    當時在演武堂秦洛全部心思都放在與風羽的決鬥中,並未在意這個新來的小師弟,而輸給風羽後匆匆離去,所以對蘇遠印象不深也不奇怪。


    “正是,想起師兄當日超然的一劍依然讓人動容。”蘇遠微笑著說道,當日對決的一劍令他心血澎湃,特別是劍招中傾注的感情,一瞬間就直擊他的身體,將他無從防備的衝垮,也讓他對武道有了新的理解,招式不止是力量的具化,也可以注入感情。


    既然招式可以擁有感情,那它會有生命嗎?


    蘇遠不知道,或許在以後他會去探求答案。


    秦洛看出蘇遠語氣真誠,沒有虛情假意的客套和諷刺,心中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些好感,不過想起當日一戰,他麵露苦澀,“不過終究還是敗了。”


    “不過我倒覺得秦師兄並不是因為這一劍而敗,而是因為秦師兄在最後一刻心境有了變化,使得這一劍的劍意也隨之減弱了,如果真正對決,或許秦師兄的勝算更大。”蘇遠迴想當時的情景,從開始的恢弘磅礴,到最後一刻倏然消失的悲傷之情,他能感受到,是用劍之人在一瞬間將所有感情從中收了迴去,“這些隻是蘇遠的信口開合,如果說錯了秦師兄不要介意。”


    秦洛一陣苦笑,對蘇遠的話不置可否。


    但他內心卻是驚駭無比,原本以為沒有人會真正體會到他當時的心境和劍意,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小師弟竟然如此敏銳,那種心境恐怕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他不明白,為何蘇遠小小年紀會有此心境。


    別人都以為是他那一劍劍意不足而落敗,但誰又想過那份感情早已鐫刻在他的心底最深處,由情而生的一劍又怎會因情而敗。但是最後時刻終究還是放棄了,如果受傷落敗的是風羽,她會很傷心吧,就當是最後一次為她好吧。


    “你想學嗎?我教你。”在離開之前,秦洛能遇到一個能感受到他心境的人,他有一種莫名的欣喜。


    蘇遠睜大眼睛,愣愣的點了點頭。


    “或許你現在還無法領悟到這一劍的精髓,不過當你遇到一個願意用生命去保護的人,你才能真正的使用這一劍。”


    秦洛再一次展示了在演武堂的那一劍,他輕輕踏步,霎時間,無盡哀傷洶湧而來,又嘎然而止。


    “招式並不隻是一種形式,重要的是領悟劍意,我把它取名為焚情。”


    焚情,為情而生,與情共滅。


    “不過,希望你永遠都不需要領悟‘焚情’。”秦洛神情蕭索,低聲對蘇遠說道。


    蘇遠感受到秦洛話中的蒼涼。


    “我要走了。”秦洛拾階而下。


    “你要去哪裏?”


    “下山遊曆。”


    “什麽時候迴來啊。”


    “不知道,當有一天我足夠強時,也或許永遠都不會迴來了。”秦洛灑脫道。


    蘇遠愣住,望著那個落寞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遠方。


    蘇遠與秦洛短暫的相遇和告別,就像一陣清風吹過湖麵,風過後湖麵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然而清風蕩起的漣漪已經刻畫在記憶裏,或許有一天他會再度記起。


    蘇遠感到莫名的孤獨。


    山道崎嶇蜿蜒,蘇遠一步一步的朝著落霞峰頂攀登。其實通往峰頂並沒有什麽路,他隻是選擇相對平緩的地方而走,當然他也可以像第一次那樣攀岩而上,但這一次他並不趕時間,他在絞盡腦汁想著措辭,他還怕匆匆上去卻看不到那個希冀的身影。


    當他還在煩惱時,抬頭發現離落霞峰頂已經不遠,他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甚至猶豫要不要上去,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想法,他好像即將麵臨一場生死抉擇,腳步堅定的朝著山頂走去。


    今天的夕陽如此燦爛,她一定也在那裏吧,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慢慢穿過山頂上的亂石,忐忑不安的蘇遠看到了那個青衣少女,心中欣喜,走了過去,少女坐在崖邊,將裙擺和兩條小腿垂在懸崖下輕輕晃動著,好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並未察覺到蘇遠。蘇遠故意踩到一顆石子發出聲響,少女悠悠轉過頭來,欣喜的看著蘇遠。


    “你來了。”流楓月翎的聲音如同百雀羚般婉轉輕脆,好像知道蘇遠會來,一直等在這裏。


    “哦,我正好路過就上來看看。”蘇遠一時羞赫,想好的措辭反而說不出口,隨口找了個其爛無比的借口。


    少女輕輕的笑了一下,不過並未拆穿。


    小尾巴從流楓月翎的懷中爬上肩膀,看到蘇遠,嘴裏輕輕的叫了一聲,蘇遠不知道它說什麽,猜測大概是打招唿吧。當時與姬源的衝突中他一度處於絕境,沒能看顧好小尾巴,隻記得迷糊中他拚命攔下姬源讓它逃跑,這幾天還一直在擔心,現在它看上去毫發無傷,蘇遠也就放心了。


    “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流楓月翎注意到蘇遠的衣服有點破損,還有幾處血跡。


    蘇遠順著流楓月翎的目光才發現自己的竇態,經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身上還穿著破舊不堪的衣服,來得太匆忙,自己倒是沒注意,“發生了一點事情,不過已經沒有大礙。”


    少女用疑惑的目光將蘇遠上下打量了一番,倒也沒在再追問什麽。


    “坐這邊來吧,你傻站著幹嘛。”少女指著旁邊的位置笑著說道。


    蘇遠學著流楓月翎將腳垂在懸崖坐下,偷偷大量著少女精致可愛的側臉,隻見她嘴角含著笑意,一雙秋水明眸望向遠處的天空,霞光映照在她身上,她的衣服將霞光折射出一個淡淡的金色輪廓,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過了許久蘇遠才收迴目光,好在少女好像渾然不覺,不過兩人一時無話,氣氛安靜的有點尷尬。


    蘇遠剛想打破窘境時,流楓月翎輕撫著懷中的小尾巴說道:“謝謝你。”


    “沒關係,小尾巴沒事就好。”蘇遠以為她說的是小尾巴。


    “我是指謝謝你在大選比賽時手下留情,不然我早就輸了。”


    “反正我們都成為親傳弟子了,再說那些都過去了,不過我倒是聽說你已經是五長老的親傳弟子了,為什麽還要參加大選比賽。”蘇遠疑惑的問道。


    “那些隻是傳言而已,一年前我母親將我送到青陽院希望師尊收我為徒,但師尊說我天資略有不足,收我為徒是對其他弟子的不公平,後來我母親哀求,倒是答應讓我留在她身邊一年,但要我在選拔大賽證明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所以那一年我就拚命的修煉。我不喜歡我的家,我母親也希望我能拜師尊為師,我不想讓她失望,所以才會在和你比賽時……那樣。”少女想不到合適的措辭,臉色有些潮紅。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是皇族吧,我聽說擁有黃金龍族的血脈天賦都很強啊。”


    唐川和蘇遠說過黃金龍族血脈的強大天賦,而五長老竟說她的天資不足,蘇遠很是奇怪。


    “我體內的血脈很稀薄。”流楓月翎神情有些黯然,“不過也沒關係,我也沒想過要成為很厲害的人。”


    小尾巴從流楓月翎的懷中鑽出來,輕輕的跳到蘇遠肩膀上,使勁的用腦袋摩挲著蘇遠的臉,一副撒嬌的樣子,惹得流楓月翎一陣嬌笑。蘇遠被它的憨態弄的有些發癢,雙手將它捧在身前,小尾巴立刻手舞足蹈表示抗議。一陣和少女身上一樣的清香傳過來,小尾巴身上暖唿唿的,蘇遠突然想,小尾巴剛被少女抱在懷中,這是不是少女身上的體溫,蘇遠不禁為自己的想法臉色微紅,此時夕陽餘暉灑在天邊,大片的火燒雲在天空燃燒,火紅的霞光映照在臉上,正好將蘇遠的臉色遮蓋住。


    “原來小尾巴是女孩子啊。”蘇遠好像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脫口而出。


    小尾巴好像聽懂了蘇遠的話,停下動作,愣了片刻,突然從蘇遠手中掙脫,一溜煙鑽進流楓月翎懷中,再也不肯出來。


    流楓月翎臉色紅潤,抿著嘴扭頭眺望天邊的火燒雲,天空中的雲朵不斷變換著形狀,層層疊疊的雲彩顏色各異,組成一個絢麗無比的天空,今日的天空格外燦爛,少女好像忘記了剛才的小插曲,眉飛眼笑的陶醉其中。


    蘇遠望向天空,在變幻的雲彩中他看到少女正對著他笑意盈盈。


    時光仿佛凝固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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