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他是上司,自己什麽事都得有他支持才能做,聲音放得比蚊子還低:“dar……那個,ling,我們先說正事行麽?”


    自己的牙根都被酸倒了一片……


    陸中澤“嗯”了一聲,又低下頭去寫東西。


    安溪把自己這邊遇到的情況大致說了,等著陸中澤給她個明確的指示。


    陸中澤像沒聽見一樣,隻管低頭寫自己的東西,過了大概五分鍾,他才放下手裏的簽字筆,把那張寫滿字的紙拿在手裏,卻不遞給安溪看,用一種叫人無法抗拒的眼神,凝視過來:“要怎麽辦,我給你寫了個方案,但是我不確定,你到底想不想看。”


    安溪心裏忽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當然想看,不然專門來找他幹嘛。


    陸中澤又露出那種該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極了饞嘴的黃鼠狼,看著一隻小雞雛:“想看,就讓我感受到你的誠意。”


    安溪在心裏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眼睛盯著地麵開了口:“darling,讓我看看行麽?”


    陸中澤長腿一伸,整個人就站起來了:“這位女士,我來給你演示一下,你剛才是什麽樣子的啊。”他走到窗邊上,兩隻手不停地揉搓衣角,眼睛盯著地麵,身子快要扭成十八街的油炸軟麻花,學著安溪的樣子,把那句話又說了一遍,隻動嘴沒出聲音。


    這顯然誇張得太多了,動作出現在陸中澤身上,特別違和,讓安溪直接漲紅了臉,又有點繃不住地想笑,她壓下自己要笑出來的衝動,努力辯解:“我剛才出聲音了。”


    “出聲音了麽?”陸中澤明知故問,“你那聲音是不是也太小了,我得戴個助聽器才聽得見。要不是我每年都按時檢查身體,我還以為自己耳聾失聰了。”


    陸中澤靠近一步,低下頭來,因為個子太高了,影子快要把安溪整個人都籠罩住了:“用我給你示範一下正確的方式麽?”


    安溪趕緊搖頭:“不用了,我會。”


    陸中澤朝她一勾手指:“會是吧,會就做給我看看,讓我看見你的執行力。”


    安溪隻能豁出去了,唐曉雯和許欣妍的形象,在她腦海裏天人交戰,覺得自己既學不來唐曉雯的勾魂波浪音,也學不來許欣妍的上流名媛範,把一隻手搭在陸中澤胳膊上,想要盯著他的眼睛說話,又不太好意思直視他,開口時嗓音柔軟沙啞:“親愛的陸中澤同誌,把那張紙給我看看,好不好?拜托你了……”


    她看見陸中澤原本帶著戲謔表情的臉,明顯地一僵,心裏還想著莫非這一迴他還不滿意,接著就看見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好像是嬌羞的表情。


    安溪眨眼,她肯定是看錯了,沒來得及細想,陸中澤已經把那張紙遞過來了。


    “安溪同學,你剛才的表現,很乖。”陸中澤再開口的時候,竟然嗓音也沙啞了。


    迴到自己的辦公室,安溪看著那張紙出神,從第一行開始,就已經是關於這件事的應對方案了。原來他一早就猜到安溪會來說這件事。


    有很多從前想不通的細節,現在忽然豁然開朗了,比如一定要把唐曉雯調走,媒體關係組的問題,才有機會暴露出來。她現在要做的,是抓住唐曉雯切切實實的證據,不能是新的,隻能是從前的,然後再考慮後麵的事。


    安溪把那張紙塞進碎紙機,明明是他禁不住許欣妍的糖衣炮彈在先,怎麽今天就變成了被批判的人是她呢?


    品牌論壇的時間臨近,安溪需要陪同厲德福先走,像陸中澤這樣高職級的人,照例是要等到開幕當天才去的。


    程一飛特意要求跟安溪坐同一班飛機,說自己的英文水平不行,不想在異國他鄉迷路。辦理值機手續的時候,兩個人又自然而然地換到了挨著的座位。


    一坐下來,程一飛就取出自己的ipad,給安溪看他帶來消磨時間的東西。


    空姐在過道上做起飛前的檢查工作,程一飛湊頭過來:“我跟你說,我從來不看飛機上提供的電影,你知道為什麽嘛?因為經常遇上飛機要降落了,電影還沒播完,剩個尾巴,我下了飛機第一件事,就得是上網找個完整的來,把後麵看了,特別耽誤事。”


    安溪笑著答:“億哥,你這都是好奇心太旺盛鬧的。”


    從北京直飛拉斯維加斯,差不多要12個小時,相當於整整一天的時間。跟程一飛一起坐,是絕對不可能會悶的,除去中間調暗燈光休息的時間,他差不多一直在找話題跟安溪聊天。偏偏他說話又很逗趣,有時候連鄰座的人聽見了,都忍不住要笑。


    “哎,你說,”吃飯的時候,程一飛又開始突發奇想,“像相聲這種東西,是不是也可以全世界推廣一下?咱們這好東西多著呢,要是真能走向世界,這個錢我出。”


    安溪對著他,用手做了個照相機的姿勢,笑嘻嘻地說:“哢嚓,已截屏,億哥你說過的話得算數啊,我這可就提前把明年的項目都攬了。”


    程一飛順手就敲她頭頂:“多大點事啊,還怕我賴你的賬啊?不光相聲啊,我覺得五行啊,八卦啊,還有咱們這些節日,粽子節、元宵節、月餅節,都可以推廣一下。”


    提到節日,安溪立刻就就想起七夕節那天的事,不做聲了。


    沉默了片刻,是程一飛繼續開口:“安溪,你覺不覺得,咱們倆共同的愛好還挺多的?現在能好這一口的年輕女孩子,可真不多見了。”


    這話題說破了就尷尬了,安溪趕緊接過來:“那是啊億哥,我是做什麽的你忘了啊?客戶喜歡什麽,我就也能喜歡什麽。”


    飛機在拉斯維加斯降落的時候,正是當地時間的中午。這條航線也是新進才開辟的,麥克卡蘭機場,還特別給來自中國的班機,安排了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由兩輛機場消防車,相對噴出水柱,形成一道拱門,讓飛機從正中穿過。


    海德安排的會議地點,在當地久負盛名的威尼斯人酒店,這家1999年開業的酒店,內部仿造水城威尼斯建造,有一條河流蜿蜒其中,頭頂是人造的天空景色。酒店內不僅有賭場,還有數不清的店鋪和餐廳。這種布局,後來也被許多地方酒店、商場效仿。


    厲傳青已經提早幾天就到了,正事還沒開場,這座賭城已經被他玩了個遍。


    安溪到了酒店才知道,葉子也跟著厲傳青一起來了。雖然葉子跟安溪說,她是專門來論壇附近蹲守,找機會采訪一些商界名流的,可是安溪心裏清楚,厲傳青才是她這一趟的主要目的,隻要看他們兩個,隻開了一間客房知道了。


    論壇的主要內容,都安排在集中的一天,在那之前,所有受邀參加論壇的公司,都可以在會場內搭建展台,做自由展示。


    安溪也是到了這裏才靈光一閃,現去定製了一個功夫熊貓造型的易拉寶,配上厲德福與真人等高的照片,不用文字就一目了然,這是個有本事的中國老專家。


    但是老專家的身體,第一次踏上美國的土地,難免有點水土不服。倒時差,加上接連幾天吃生冷沙拉和牛排漢堡,其他人還好說,厲德福自己又病倒了。


    按照中醫的說法,這是寒溫失調、虛體感邪,用都能聽懂的大白話來說,就是吃得太油膩之後又吹了太多空調,終於感冒了。


    在當地的唐人街買了點感冒衝劑,厲德福喝了藥靜養,肯定沒辦法參加論壇上的七分鍾展示環節了。


    安溪在所有人選裏看了一圈,隻能把現場展示這個重任,再次交給了厲傳青。好在安溪設計的展示環節,本來也不複雜,隻需要厲傳青熟悉一下音樂和走位就可以了。


    論壇正式開始前的最後兩天,會場是封閉不開放的,海德請了專業的會展公司進場,對場地進行最後的布置和檢查。


    安溪本想盯著厲傳青再練習一遍,不料葉子笑嘻嘻地走過來,叫安溪放她和厲傳青出去一天,說是在當地一家教堂已經預約好了,他們兩個要在這裏體驗一下西式的婚禮。厲傳青已經魂都飛了,心思根本收不迴來,安溪隻能允許他們去了,說晚上再檢查厲傳青的練習結果。


    葉子拉著厲傳青跑了,剩下安溪沒什麽事做,在房間裏無聊地撥了會兒電視,客房的電話響了,程一飛約她出去逛逛。


    安溪本想找個借口推了,可是程一飛已經直接在客房外麵敲門了,硬拉著她出了酒店的大門。


    每天無數的遊客在這裏紙醉金迷,程一飛帶著安溪,直接去了當地的飛行體驗場,這裏可以體驗坐在軍用戰鬥機裏的感受。


    程一飛自己坐上去飛了一圈,接著就把安溪推到飛機前麵,讓她也試試。


    “億哥,我不想上去,”安溪手撐著飛機漆色斑駁的機身拒絕,“這種危險的項目,隻有在需要做重要決定的時候,我才會試一下,體驗過耳邊擦著風的感覺,再做決定就不會婆婆媽媽的。可是我長這麽大,最大不過的問題,坐個過山車也就想清楚了,到不了需要坐戰鬥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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