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側過身,龍尊吾語聲低迥:“我知道,但你的行為促我如此感覺…:…。”


    船身又轉了一道彎,微微顛波了一下,綠衣少女用手扶了扶壁板,狠狠的,煞氣畢露的道:“快到了,龍尊吾,你即知我們誰要憐誰。”


    龍尊吾長長唿了口氣,道:“在目前,你乃刀俎,我為魚肉,但是,這情形不會維持太久,我要它轉變過來的。”一咬牙,綠衣少女道:“我們等看瞧吧。”


    龍尊吾搖搖頭,開始沉默,這時,忽然有一小塊明亮的光線逐漸擴大,終於將整條水道映得通耀輝煌,哦,那是陽光,前麵,正有一片與入口處相同的巨大石壁在慢慢升起,自水道的出口眯看眼望去,是一片無限的浩渺水域“藍湖海”。


    眩目的陽光照著水道,才由黑暗中出來,視力都被混淆不清了,船隻迅速駛入廣闊而平靜的藍湖海中,這片奇妙的水域是如此恢宏與浩大,水色蔚藍清冽,幾可見底,微風吹來,拂起千紋萬圈層縷縷,有如一張巨大的起皺藍紗,明媚極了,澄朗極了。


    四周,都是隱隱的山巒與群峰,而白雲圍繞著那些巒峰,飄飄渺渺的,迷迷蒙蒙的,有如一張張籠在氳霧般的美麗麵靨,有一種奇異的悠遠與神秘的韻致,好美,好迷人。


    這是一個藏於群山環抱中的大湖,不錯,是藍的,不錯,是海,它原本是如此綽約多姿,又原本是如此瀚蕩無際,靜雅中含看撫媚,明澈裏蘊有深宏,上天創造萬物,該有多神妙,多奇異啊。


    船樓上。


    龍尊吾讚歎的朝四周注視著,一股愛慕神注之色油然浮於臉上,綠衣少女冷沉的道:“這就是了,龍尊吾,你有生以來,見過這麽美好的地方嗎?”搖搖頭,龍尊吾老實的道:“未曾見過,真美。”


    綠衣少女別有含意的笑笑道:“不用急,你有的是時間去欣賞,去探索;十年,叁千六百多個日子,該足夠了。”


    龍尊吾注視著綠衣少女,緩援地道:“你不覺得,上天造了這處美好之地,而由你們加以侵占糟塌,太也沾汙了此地的靈秀之氣?”


    柳眉兒驀地倒豎,綠衣少女粉麵泛青:“龍尊吾,你撒野已撒到盡頭了,有什麽狂言你可以完全抖落出來,不會再有多少機會容你如此囂張!”


    疲憊的一笑,韻尊吾道:“當然,我早已準備承受折磨。”


    綠衣少女惡狠狠的道:“不要嘴硬,折磨會來的,銀城有尊人精研此道。”


    龍尊吾平靜的道:“你記看,我會設法脫走,但是,在我脫走之時,我要將我所受的磨難公平索迴代價。”


    深深的,古怪的盯看龍尊吾,綠衣少女慢慢的道:“龍尊吾,你說得太多,也太狂了,你使我想起一件事來………我想,我該可以有方法令你永遠脫逃不得………”


    冷冷一笑,龍尊吾道:“殘我肢體?”


    綠衣少女冷酷得有如一個女巫般道:“或者,更高明些………”


    雙目微斂,龍尊吾沒有表情的道:“大難莫如死,姑娘,你且看看我姓龍的骨頭夠不夠硬!”


    綠衣少女冷清清的一笑,道:“當然,我會看得出的。”


    透過船樓的琉璃罩子,叁隻主桅的淡黃色巨帆與六張副帆已經緩緩升起,兜滿了風,加上左右二十四隻鐵槳的迅速劃動,船的去勢急快的增加,幾乎像一匹脫的怒馬,帶著“唿”“唿”的聲息直向前行!


    於是,在中間的那根主桅上,有一麵翠綠色的叁角旗幟展開,旗幟上繡著一隻翔翔如生的淩波小燕,小燕展翅昂首,似欲迎風飛出;船行的方向微偏向南,銀城,大約是不遠了o.左側的暗門響起了幾下輕微的啄剝聲,綠衣少女眉宇一揚,不耐的道:“什麽事?”門的那邊,一個低沉的聲音緩慢的道:“小姐,綠燕旗已然揚起,船正對銀城,可是泊於白玉碼頭?”綠衣少女淡淡的道:“就泊在白玉碼頭。”


    低沉的聲音又道:“那位姓龍的朋友可要押下去?”


    看了龍尊吾一眼,綠衣少女懶洋洋的道:“現在不用,你們聽侯吩咐吧。”


    門外的聲音靜寂了,綠衣少女捉挾的笑笑,道:“龍尊吾,你的好日子快到了,不用多久。”


    龍尊吾安詳的道:“我在等著。”


    於是,兩個人都沉默下來,誰也沒有開口再說什麽。


    兩張臉孔都寒著,空氣中是一片冷僵輿沉翳,外麵,船帆兜著風,發出唿唿之聲,船首劃裂了水麵,有兩道銀白色的水浪向兩邊成人字形擴散,現在,假如目力夠強,已經可以隱隱望見在水平麵上隆起的一塊黑點。


    綠衣少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朝龍尊吾說話,聲音顯得極為輕細:“快到了……銀城……藍湖海的寇珠………。”


    龍尊吾沒有吭聲,目光定定的注視著手指上並戴的兩枚“普渡”指環,指環的紫紅光芒勾著冷眼,一閃一閃的,似是在他暗示著什麽,鼓勵著什麽,含有一股奇異的,超意識的韻息………o水平麵的黑點越來越大了,唔,那竟是一個細長形的島嶼,全島周緣盡是一片青叢翠綠,樹木花草茂密生長,可以隱約望見有條條白色的水道穿插其間,島的右端,一列雪白的碼頭伸展出來,碼頭傍邊,正停靠看五搜前翹後尖,漆做淺藍色的單桅快艇。


    這艘叫綠燕的船,乘風波浪的駛向那列白色碼頭,隔著還有老遠,已不知從什麽地方迎出十餘條單桅快船來,每艘船的船頭都挺立看一名灰衣大漢,船身兩側並排站著十餘人,每人手持方形盾牌,倒勾長矛,盾牌上,繪著相同的圖案一匹怒嘯揚鬃,生若翅膀的神駿黑馬!


    綠衣少女傲然一彎唇角,站到船樓之前,那十艘快船成一字迎麵而來,離著二十丈左右突然分為兩列,一艘接著一艘向兩邊滑過,船首的灰衣大漢全是屈半膝、躬身、垂首,一付恭謹敬畏之狀。


    綠衣少女輕淡的揮揮手,對快船上那些灰衣大漠的恭迎似是毫不在意,快船又形成一個半圓,成衛護之狀,簇擁著這艘大船向島嶼駛近。


    在這列細長的島嶼正中,此刻可以看見陽光下有強烈耀眼的銀芒反射,那是一片在樹叢掩映下的銀色屋頂角簷,這片銀色延綿廣闊,縱橫極廣,果然是一個銀色之城的赫赫陣勢!


    船隻巧妙的一轉,輕靈得彷若無物般緩緩靠上了那條白色碼頭,這條碼頭全是雪白的“冰雲石”所砌就,又是結實,又是光潤,更乾淨得似是可以在上麵打滾,船身才停下來,巨大的鐵錨已經沉入水中:六根粗若兒臂的纜繩拋到碼頭上,四架高梯也被迅速推接了上來。


    碼頭上,一字並排看五十餘名灰衣壯士,同樣的手持倒勾矛;方盾牌,兩個為首的五旬老者順著高梯匆匆登上船肪。


    綠衣少女半側過臉,冷森的道:一龍尊吾,請啦。”


    緊閉看嘴,龍尊吾推開暗門出去,門側,青鷹與另一個頭如芭鬥,掀鼻暴齒的醜惡大漠正直挺挺的靜立著,龍尊吾一言不發,順看鐵梯走了下去,一名灰衣大漢守在下麵,為他推開了半圓形的洞門,龍尊吾有些吃力的跨到了船板上。


    方才登船的兩名老者都是瘦骨嶙峋,垂眉陷睛,十足約兩付骷髏架子,他們連正眼也不看龍尊吾一下,卻恭敬的向著隨後出來的綠衣少女長揖行禮,兩個人的額角都幾乎沾到了艙麵!


    綠衣少女冷傲的點點頭,道:“二位遊巡使,叁個月來,城裏可是一切如常?”


    兩人連忙裂唇一笑,右麵的老者道:“毫無二致,毫無二致,隻是城主伉儷思念小姐未歸有些傷神,就今日早晨,老夫人還在念道著呢。


    左邊的那個也詔笑看道:“老夫人說,以後再也舍不得讓小姐獨自外出這久了,不但老夫人記掛,銀城上上下下任誰也在數著小姐的歸期………。”


    綠衣少女不耐煩的揮揮手,道:“我知道了,馬匹備妥了不曾?我即迴『千秋府”!”


    先開口的那個老者急道:“早已備妥,隻等小姐登騎,城主伉儷已在府裏候著了。”


    微一皺眉,綠衣少女向前走出兩步,又忽的停住,她迴頭輕蔑的看了龍尊吾一眼,道:“我差點忘了這一位,二位遊巡………。”


    兩個老者踏前一步,躬身,阿諛的齊應:“小的在。”


    綠衣少女哼了哼,一指龍尊吾:“把這人帶進“千秋府“。”


    四隻深陷的眼珠這才注意到了龍尊吾,兩個老家夥的表情像是突然發覺了一大塊黃金一樣,堆滿了笑,殷勤的道:“這位壯士,倘請恕餅老夫二人疏忽貴賓之罪,嗬嗬,請這邊走………。”


    他們的話語還留著一個尾巴,綠衣少女冷叱一聲,怒道:“那有這麽客套話講?給我押下去!”


    兩位仁兄猛的一征,有些失措的道:“什麽?小姐……你,你是說押下去?他……他不是………?”


    綠衣少女狠狠的道:,“這是我擄俘的敵囚,怎麽,你們還要當上賓招待?


    這兩個骷髏架子張口結舌了好一會才會過意來,神色立刻一變,右邊的那個猛然上前提起龍尊吾的衣領,大喝道:“給本遊巡滾下船去!”


    綠衣少女掩唇一笑,婀娜生姿的沿看高梯走向碼頭,她後麵,青鷹與另外那個奇醜大漢則亦步亦趨的緊緊跟隨看,模樣兒令人聯想到養了多年的忠實看家狗。


    扣在領後的五指有如一枚鋼爪,看不出這老家夥卻有兩分手勁,龍尊吾身上的創傷起了一陣抽筋似的劇痛,他咬緊牙關,悶聲不響的被連提帶拖的扯下船來,一張麵龐,蒼白中已泛若灰青。


    碼頭上,,綠衣少女早已騎著一乘毛色潔白光潤,金鞍玉蹬的神駿大馬揚長奔去,青鷹與另外那名本漢則各琦一匹雜花斑馬尾隨,他們出了碼頭,直向左轉,順著一條丈許寬的白石道路奔上了山坡,片刻後,叁乘騎影已被扶疏的林蔭掩遮,連蹄聲全不聞了。


    提拉著龍尊吾的那個老者,用力將龍尊吾慣倒於地,拍拍手,像是手上沾染了什麽穢物一樣,乾嚎著道:“他媽的,本遊巡起先還以為這小子是什麽上賓貴客,原來卻是個奴囚,害得本遊巡白出了洋相不說,又他媽挨了一頓好刮!


    另一個聳了聳鼻子,冷冷的道..“這混帳東西約摸是吃了狼心豹子膽子,誰不好惹,卻衝著大小姐撒野?九哥,咱們先收拾他一頓再說!”


    被稱做九哥的老骷髏磨拳擦掌的道:“好,暫且出口冤氣!”


    說看,他側首叫道:“韓昌,將那蟒皮鞭奴來,記得先浸些鹽水!”


    出點子的老者幸災樂禍的一笑,茲著牙道:“這才叫美,唔,過癮哪。”


    一名濃眉大眼的灰衣大漢快步走來,隻手奉上一條浸了鹽水,濕淋淋的蟒皮鞭,鞭身呈灰白相間之色,粗約小兒之臂,稱做九哥的老者順手一抄,虛空一抖,“劈拍”一聲暴響,鞭梢子劃起一條灰影,帶著唿嘯猛然抽向地下的龍尊吾!


    經過方才的拖拉與慣摔,龍尊吾早已全身痛楚難當,筋骨似欲散裂,俯髒火也似的炙漲著,他冷汗透衣,麵色青白,.唿吸急促而短暫,胸口起伏劇烈,那淩空下來的一鞭,正好抽撻在他的胸膛上!


    衣衫的碎布隨青蟒皮鞭的揚起而片片飛舞,有如穿花蝴蝶,龍尊吾結實而潔白的胸膛上立即浮起一條粗粗的、血紅的紫痕,黏黏的油漬與殷赤的血水馬上滲出,而蟒皮鞭卻又狂風驟雨般抽打了下來!


    於是||碎布飄舞,血雨橫濺,鹽水滲了傷口,那味道,可就要多難有多難了。


    龍尊吾咬牙,忍著痛,雙目大睜,卻連哼全不哼一聲,蟒皮鞭在日光下飛旋成一條條的蛇影,條起條落,猛撻急揮,鞭身擊在皮肉上的聲音,連百步之外都能清晰聽到!


    突然||一個清雅卻冷峻的聲音顯然是極度憤怒的向自船舷:“潘九,你給我住手!”


    正揮鞭揮得起勁的這位九哥,哦,他叫潘九,聞聲之下不由一征,隨即轉首望去,這一看,卻不由不立即堆上一付笑臉,有些惶惑的道:“哦。是牟大護衛,大護衛有所不知,這………。”


    他話還沒有說完,卓立船舷的那人||牟遲德已冷笑一聲,麵罩嚴霜:“潘九,那是大小相所擄之人,未得大小姐示諭,你便擅做主張,加以酷刑,你心裏還有大小姐麽?


    還右銀城的規律麽?”


    潘九禁不住嚇得一哆唆,慌忙道:“大護衛,你千萬不要誤會,兄弟天膽也不敢如此跋扈,隻是因為這人乃是大小姐之擄囚,兄弟琢磨他一定有冒犯大小姐之處,是而氣不過便先施以教訓,卻萬萬沒有其他含意………。”


    船舫上的牟遲德麵寒如故,冷森的道:“就算此人是奴囚身份,卻也輪不到閣下你先來發威,而且,說句老實話,設若人家不是重創在身,以閣下這等角色,隻怕來上個叁十五十也沾不上人家的邊,潘九,你信也不信?”潘九氣得一張骷髏似的乾癟麵孔又白,他一肚子怒火,卻又發作不得,脖子上粗大的青筋管自“它”“它”跳個不停………。”


    牟遲德有些疲累的靠著船欄,傲然道:“潘遊巡,得罪之處,你就多擔待些,現在,似乎應該是閣下護送這位朋友前往“千秋府”之時了。


    咕嚕了一口唾沫,潘九強笑一聲,道:“是,大護衛,兄弟遵命行事。”


    牟遲德聽出對方話中有刺,他長袖一揮,神色條沉:“銀城職掌,潘九,你原該如此。”


    恨極的迴過身去,潘九朝一側挺立著的一批灰衣大漢怒道:“都是他媽些呆鳥麽?還不快給本遊巡將這人架上馬去?”


    一名漢子牽過一匹高大的黑馬來,另外四個人如狠似虎將地下的龍尊吾抬到馬上,船上的牟遲德雙目中煞氣暴射的大吼:“輕一點!”


    四名大漢趕忙放輕了手腳,噤若寒蟬般不敢出聲,牟遲德目注地下一灘灘殷紅的血跡,狠厲的道:“如若你們在半途上折磨於他,沒有二句話說,誰幹的話使與我上“大公堂“見麵論刑“”潘九咬得牙齒格格作響,蹩著氣道:“你們這般狗頭都聽見了?靳老寶,你且前行!”


    叫靳老寶的那個老者點點頭,扳看撿走在前麵,潘九一揮手,帶著五十餘名所屬簇擁在馬後行去。


    仍然順看這條白色的石頭路上去,路約兩側是成蔭的樹木,微風清涼的吹掃著,走在中間,幾乎連須眉都映成綠色的了。


    路蜿挺爬過山脊,而上了山脊,一幅眩目瑰麗的畫麵已經呈現眼前,在這片青翠的半崗之下,地轟”立著連綿的亭台樓閣,屋宇連看屋宇,簷角遙對簷角,而每一幢、每一座的樓台瓦麵或屋脊琉璃,都是閃耀著一片燦爛光輝的銀色!銀得那麽豪華,那麽侈奢,那麽晶瑩,又那麽怪異與雄壯,就像是一大片的亮銀錦幔覆蓋其上!


    這和一個城鎮沒有兩樣,而流水如帶,清冽澄澈的圍於城的四周。


    波光映著銀輝,彷佛連水心也泛著透明的晶瑩…:…叁橫叁豎的六條白石大道橫貫城中,狹長葉子,呈淡金色的一種挺逸大樹到處植於城周,枝葉濃密而扶疏,淡淡的微金盈綠籠罩看全城,看去是如此清雅,如此潔淨,如此安寧,宛似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桃園o自被汗與血浸糊的雙瞳中,龍尊吾看見了眼前的景像,他雖是如此痛苦,亦不由從心底發出了讚歎,多奇妙的地方,人世間的仙土………前行的靳老寶一直沉看臉,默不吭聲的引導著一行人向銀城走去,沒有多久,他們已來在那條清冽的河水之前,橫搭在河上,有一座銀色的大橋,橋麵、橋欄、橋基,全是一體的銀色合金所鑄造,而這銀橋約兩側,分雕看兩條栩栩如生的銀龍,銀龍首尾連接兩端,就像是這座光輝絢麗的銀橋隨時可以飛騰一樣過了橋,已來在銀城之中,靳老寶輕車熟路的領先通過大街,直朝最後麵的一幢銀色巨宅行去,那是一大片重疊樓閣所組成的深沉宅院,圍以白色雲石的高牆,門廊撐以十二根大理石圓柱,而大門是銀色的,真有叁丈的石階一直延上十二級,飛簷重角,畫棟雕梁,無所不盡豪華,無所不運匠心,還未入內,光這外麵的氣派,已夠令人震懾了。


    銀色的雕花門簷下,有一塊橫匾,黑底金字,上書“千秋府”叁個字俯瞰階下,有一種壓窒的氣勢,好雄渾、好威赫i後麵的潘九搶先兩步行了土來,他尚未踏上石階,銀燦燦的巨門已然緩緩啟開,二十名灰大壯漢分成兩列順階排落,門裏人影一閃,一個紫須滿額,鳳目濃眉的老人已大步跨下。


    潘九一見紫須老人,似是一下子短了口氣,唿吸急促的連忙躬身道:“總管事,小姐交待押解之人犯已由本遊巡親自帶到。”


    紫須老人鼻孔中哼了一聲,朝半仆在馬背上的龍尊吾看了一眼,濃眉微微一剔,沉緩的道:『此人滿身血跡,衣衫破碎,卻是怎麽迴事?.”潘九麵色一白,忙掩飾道:“迴稟總管事,這乃小姐親自擄俘之因奴,他形態傲慢,言詞跋扈,因而本遊巡便略施薄懲,以為誡訓”紫須老人雙目一寒,道:“可得小姐吩附?”


    潘九窒了一窒,囁嚅的道:“隻因此人太過張狂,是以……哼了哼,紫須老人平板的道:“是以你便自做主張,加以嚴刑?潘九,你也太大膽了!”


    潘九惶恐的道:“總管事,本遊巡隻是一挫這兇焰,並無他意………。”


    冷冷一笑,紫須老人道:“罷了,且待小姐問過再說,小姐脾氣你也明白,連城主也要讓她叁分,你竟這般莽撞,真是冒失之極!”


    潘九冷汗涔涔,忙道:“乞總管事代為擔待美言……:。”


    紫須老人不置可否的拂須說道:“帶進來。”


    四名灰衣大漢小心翼翼扶著龍尊吾下馬,足不點地的將他推上石階,在經過紫須老人的麵前時,老人一雙神光奕奕的眸子深刻的朝他注視著,隻是一刹,龍尊吾卻可以澈切的體會到那兩道目光的凜列與尖銳自沉重的銀門中行去,一條高大的環形廊向左右延伸又接合在正對麵,圓廊中間圍繞看一方八角形的花圃,花圃裏正盛開著朵朵嫣紅奪目的美麗玫瑰花!


    直接通過花圃邊的白色碎石小道,踏上圓廊接合處的青玉鑲著金線邊的九級小階,進入一座鋪設著銀色絲織地毯的豪華大廳裏,大庭裏垂懸水晶嵌累的大吊燈十盞,純銀的大圈椅上墊以銀色軟緞襯團,雕花獸腳的長形銀桌光可鑒人,壁上,裝飾著星辰般的綠青色寶石,這些寶石嵌連成奇異悅目的壽字圖案*一個小小的噴泉便在大廳的角隅,九條細細的水箭正巧妙的穿插交射,水清如鏡,池中還遊動著幾尾形態古怪而美麗的彩魚,而這噴泉乃由一塊塊完整的羊脂白玉所砌造,有一股自然的幽雅泌涼之氣浮漾在周遭的華麗感受裏………叁扇絢麗而織工精細的半高錦屏橫在大廳裏,將大廳分成五個不規則卻又極為順心的間隔,錦屏上縷的是一鬆、一竹、一梅,而鬆挺虯古拙,竹傲節迎風,梅含蕊沾霜,秀刺得好,更好的是神韻撲捉得深刻。


    四名灰衣大漢在紫須老人指揮下,將龍尊吾扶坐在一張純銀所製的大圈桌上,然後,他們恭謹的側身退出。


    龍尊吾打量著大廳裏的瑰麗陳設,他蒼白著臉,發髻散亂,身上的鮮血已經凝固成烏紫色,現在,任他肉體上的痛楚仍劇,他卻盡力使自己放得坦淡而漠然,他明白,這極可能是更大的折磨前所經的一段迷大廳中沒有第叁個人,龍尊吾微微瞌著眼,老僧入定般不言不動,四周很靜,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或另一個人的心跳聲。


    紫須老人上下不停的打量著龍尊吾,好一陣,他道:“小扮,你叫龍尊吾?”慢慢睜開眼,龍尊吾裂裂僵硬的唇角,語聲黯啞的道:“你已經知道了。”


    負看手,紫須老人麵色冷沉的道:“依照銀城規律,小扮你如此冒犯城主千金,依說就該處以斷肢之刑,沒有什麽寰轉餘地………。”


    龍尊吾漠然道:“隻是我非屬銀城之人。”


    紫須老人雙目一寒,道:“不論你是何人,隻要觸犯了銀城戒律,便須一律照銀城法規處置:”龍尊吾平靜的道:“當然,我如今是龍遊淺水。”


    紫須老人勃然怒道:“小扮,你譏我銀城上下為溪河蝦魚?”孱弱的往椅背上一靠,龍尊吾道:“此話乃是閣下所言。”


    重重的哼了一聲,紫須老人道:“如今老夫明白小扮為何會遭受折磨了,表麵上你極深沉,但是,骨子裏你卻跋扈!”


    龍尊吾微微垂下頸項,低沉的道:.“我無意與閣下爭辯:不過,我自己知道銀城如閣下等人並無權囚罰於我,為了和祥與仁慈,最好貴方還是讓我離去………。”


    “和祥與仁慈?”紫須老人笑了起來,道:“設若無此可能呢o.”龍尊吾平靜卻肯定的道:“則血流成渠,伏遍野乃是可期之事!”


    紫須老人拂須冷笑道:“小扮,你估高了自己,低看了銀城:”目注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胸脅,龍尊吾緩緩地道:“在很久以前,我即已將生死看穿,是以找並不畏死,閣下一定明白,人不畏死,則天下已無可懼之事……你們的藍湖海水平如鏡,清澈晶瑩,不僅氣韻幽雅,更能滌人心中悒鬱,我想,你們誠不會願意湖水被血汙所染………0”紫須老人默默望著龍尊吾,半響,他道:“老夫知道你勇武過人,藝業超凡,但事情不可能似你想那般簡易,小扮,你切不可以自己生命與銀城抗衡………0”頓了頓,老人又道:“螳臂難以擋車,小扮,你明白?”龍尊吾深沉的道:“明白,但我非螳臂,銀城亦非巨車。”


    古怪的瞧著眼前這位悴樵而又衰弱的青年人,好一陣子,紫須老人籲了口氣,慢沉沉的道:“小扮,你的豪壯之氣可佳………。”


    接在老人在的話尾,大廳那角輕忽忽的飄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豪氣?這叫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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