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這口“蒼鷹”劍,乃前古至寶,乃初漢時小蒼山人,采集萬年冰山之寒鐵菁英所煉製,一共采了萬斤寒鐵,提最後之菁華,才得小小一口劍身!


    這口劍至今是第七次出世,前六世之得主,皆為仙籍中領袖群倫之有道真仙,即至第六世落在“鐵筆太歲”手中之後,鐵筆太歲乃以之大興殺伐,一時邪魔道上死在這口劍下者極多!


    “劍以殺血而見其鋒”,蒼鷹劍之威力乃在此一世發揮到極致。


    直到“鐵筆太歲”得道之初,才忽然悟出了以往殺孽深重而造下之層層孽障,一時感到了無比的懺悔!


    於是他發誓,今生不再用這口“蒼鷹”劍;而且不再殺害任何人!


    “蒼鷹”劍也就在那個時候,即為其仙法封禁,深藏於峰上靈石之內!


    直到三百年後的今天,蒼鷹劍第七次出世,得主竟然是毫無道力的嶽懷冰!然而這口劍曆經六主之寵,每出一世,劍上威力即深一層,已深通靈性,嶽懷冰因是還不曾習得馭劍之術,隻憑劍上本身功力,已是可觀!


    葛少華雖是法力高深,奈何和自己所施飛劍相比,劍質兩相一較相差太遠。


    眼看著白光數次突出不成,黑光反倒一時大盛,包含著一陣快絞,空中銀星四冒,已被黑光全數吞沒!


    葛少華大吃一驚,想反手扣迴已是不及。


    眼看著黑光猛烈地一陣子收縮急絞,倏地舒展開來。


    當空就像是下了一陣銀雨!


    在這片銀色光雨消失之後,已失去了那道灰白光華,此刻,當空黑光疾閃,神龍戲空般地一個倒卷,直向葛少華身上飛去!


    當真是雷霆萬鈞,暴雨疾電的一刹!


    葛少華目睹及此,隻嚇得全身冷汗淋漓,一時呆立在地,眼看著這道墨綠光華隻須前進丈許,葛少華必無幸理,勢必身首異處!


    其勢之急迫,隻在彈指之間!


    就在此萬鈞一發間,驀地似有一股無形吸力,突然自空中飛出,追躡在那道墨綠色劍光之後,一下子吸住了黑光前進之勢!


    蒼鷹劍陡地一頓,半空止住了前進之勢,卻已把那位一向自負過人的“美芙蓉”葛少華,嚇了個麵無人色。


    她原本是聰明絕頂之人,在此一刹那竟然嚇得呆在了當場!


    卻隻見嶽懷冰雙手力持劍鞘,遠遠向著這邊舉著,看樣子那股無形吸力,正是由劍鞘之內放出。


    嶽懷冰似乎已施出了全身之力!


    他雙手力持著劍鞘,吃力地道:“你還……不走,當真想死不成?”


    一語驚醒夢中人!


    葛少華自恃著身上法寶尚有幾樣未曾展出,但是眼看著對方仙劍如此威力,早已心膽皆寒,哪裏再敢貿然施展!


    當下咬牙切齒地後退了丈許以外,信手一招收迴了三枚玉簪。


    目光一瞟嶽懷冰,她冷冷道:“姓嶽的小輩,今夜暫時饒了你,我還會再來的!”


    足頓處,頓時化為一溜火星,消失於夜空之中!


    嶽懷冰卻因為持劍鞘過久,再也不能抓住,手一鬆,掌中劍鞘脫手飛出,隻聽得“嗆”的一聲,劍鞘合而為一,頓時墜落在地!


    他撲身上前,剛剛拾劍在身,耳邊卻聽得一聲近似調侃的笑聲道:


    “一甲子坐候,望眼欲穿,今日總算等著了你,我也去得了!”


    說話聲音,分明就在身邊咫尺!


    可是當他仔細再三看時,身邊卻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嶽朋友,你拿了我的東西,莫非連一聲謝也不說嗎?”


    聲音仍然響自耳邊!


    隻是四麵徐風陣吹,卻看不見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嶽懷冰禁不住機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他怔了一下,手握劍柄道:“什麽人?莫非是鐵筆老仙師嗎?”


    暗中人發出了冗長的一聲歎息道:“難得你還知道有我這麽一個人存在……我隻當世間人早已將我忘懷了。”


    聲音明明就在眼前,卻就是不能確定其方向。


    嶽懷冰一旦確知暗中發話之人,竟是三百年前竟已坐化飛升的真仙“鐵筆太歲”時,內心之驚喜,真非言語所能形容。


    當下茫然側顧道:“老仙師仙居哪裏,不知可肯賜見弟子?”


    “誠然……誠然……我原是要見見你的!”


    聲音裏充滿了笑意,道:“你隻顧向前麵左右張望,卻不知向後一看,三百年來,我何曾離開這咫尺方寸之地?”


    話聲未輟,即聞得一陣隆隆巨石響聲。嶽懷冰倏地迴身,發覺眼前石壁似乎正在劇烈搖動!


    一片閃爍的青色火焰,驀地自壁間燃起!


    火焰初起時,轟然作響,一發十丈,等到嶽懷冰注目看時,那片青色火焰卻已一吐即收,原本是向天高高衝起,此刻卻變為旋轉的一團!


    石壁搖動更劇,仿佛整個“鐵筆峰”都為之震撼了起來。


    先時他耳中聽到的“隆隆聲”更是愈來愈大,那團青色火焰旋轉得更為劇烈,越轉越快,越轉越大。


    驀地,山搖之勢忽然中止,震耳之聲亦戛然消失。


    石壁上但見一圈碧青的圓形火焰,仿佛是一麵純青色的圓鏡。


    一個貌相清奇,年在四旬左右,白麵無須的中年文士模樣人影,現身於那團青色火焰之中!


    人影初現時,不足盈尺,隻是一個人頭!


    等到嶽懷冰定目再看時,那人已現出全身;並且以著相當的速度,在青色火焰中,由遠而近地向外推出!


    嶽懷冰才得更清晰地看清這個人!


    隻見火焰中人,身著一襲古銅色儒衣,似乎盤足坐在一方黑色方石之上!


    奇怪的是,自其腰部以下,都覆蓋著一襲斑斕花彩的虎皮!


    那襲虎皮把他整個下半身子遮蓋得嚴絲合縫,緊緊包裹著,宛若一個皮筒子,把他整個半身套在裏麵一般。


    其人長眉細目,鼻直口方,雙耳極大,平貼麵頰,隻是卻異常的削瘦。頭上散發又黑又濃,披向兩肩,卻在發根向上處,紮一條杏黃色的帶子。


    這個人以著一定的速度,像是由石壁深處向外漸次推出。


    即見那團青色火焰,突地“轟”然一聲大響,火焰一聳,即便消失!


    嶽懷冰正自心裏一驚!


    那個中年長發文士,已現身眼前!


    他仍然是盤膝跌坐在那方黑色平滑的石塊之上,嶽懷冰霍然發覺到石塊之下,竟然裝置著四個同色石滾,居然可以轉動運行,來去自如!


    這個人如果說就是三百年前即已成道飛升的前輩真仙“鐵筆太歲”,嶽懷冰真有點難以置信!


    隻是此刻事實俱在,卻不容他不信!


    他猶豫了一下,呐呐道:“尊駕莫非就是鐵筆老仙師……嗎?”


    散發文士抬頭當空看了一眼,微笑著道:


    “月色雖好,卻有閑人惹厭,且隨我來!”言畢,右手袍袖向外一揮,隻見金光一閃!


    嶽懷冰與他相隔至少有三丈距離,就在此人袍袖向外揮出的一刹間,全身霍地大震了一下,仿佛連人帶著足下所立的那塊地也整個地拔空而起!


    眼前金光刺目難睜!


    緊接著他足下又是一震,方覺出自己連同石上文士,已為一團金光包卷著向空升起。


    隻是速度太快,快到令人意識不清!


    等到他想看清楚時,已經一切俱已消失!


    怪的是自己與文士,仿佛一如先前模樣,仍然是麵對麵地保持著同樣的距離!


    他好奇地向著四下一打量,才知道原來已經換了一個地方!


    眼前這處地方,已非方才所立之處,甚至也不像是還在鐵筆峰上!


    麵前四麵皆空,僅僅足下站立處是實在的!


    抬頭上觀天月,一如先前之皎潔明亮,隻是由四麵襲來的風力上判斷,顯然較諸鐵筆峰要高出了許多。自此下望各處,月色之下隻見崎嶇山影,蜿蜒千裏,卻不見雪山各峰。


    散發文士微微笑道:“你奇怪嗎……其實你我此時置身處,仍在雪山上!”


    說時手指足下道:“其實這座峰頭,才是整個雪山最高之處,隻是三百年來,為我禁法所封,不曾為人發覺罷了!”


    嶽懷冰微微一驚,這才慌不迭地撲前拜倒,叩頭道:“弟子嶽懷冰,叩請老仙師金安!”


    文士臉上帶出一絲苦笑道:“老仙師三字,我何以敢當?站起來說話吧!”


    嶽懷冰拜了一下,站起道:“弟子聞聽人言,老仙師早已於三百年前飛升得道。”


    文士插口冷笑道:“那隻是人雲亦雲的話,你怎能信?”


    “這麽說老仙師……莫非……”


    文士抬頭看了一下天上星月,那張瘦削的臉上,帶出了一片苦澀,冷冷一笑道:


    “三百年來,宇內盛傳我飛升之時,正是我身受極病,日受三昧真火煎熬,飽經荼毒之際……隻是我自為孽,我自身受,卻與別人無幹了!”


    嶽懷冰深為不解地注視著他,由於內心過於驚異,一時卻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麵前這個長發文士裝束的人,顯然正是三百年前已盛名震懾寰宇,被推為第一飛仙奇人的“鐵筆太歲”!


    對這等富於傳奇的一個人,忽然出現眼前,嶽懷冰之驚愕失措自可想之!


    鐵筆太歲目光注視著他,麵上帶著深深的痛悔道:


    “三百年來,我以無比的堅毅之力,自封石內,忍受著地火煎熬之苦,這是我肉體軀殼之苦。我的本身煉魂之一,卻遠去萬裏以外,在戈壁沙漠充當一名駝夫,日夕接渡著那些去沙漠道上的客人。”


    “然而此舉卻不足以消除我本身罪惡百中之一。”


    他頓了一下才又道:“我的煉魂之二,化為一個行走江湖的苦行郎中,深入苗疆毒瘴之區,西出瘟疫之地,駐腳一萬二千日,共活蒼生三千二百三十七人,自此功罪相抵……


    才使得我這一極罪之人,能得有迴登仙籍之機!”


    長歎了一聲,他感傷地接下道:


    “此後一百年,我再以三個化身,遍積善功,等到功德圓滿,轉迴鐵筆峰石室之內時,才發現到我這副臭皮囊整個下半身,差一點為本山之雪蟻啃食光了。”


    嶽懷冰心中著實吃了一驚,這才想到為什麽他下體要蓋遮著一張虎皮之故。


    仙人之不易成,可想而知!


    麵前的鐵筆太歲,苦笑著道:“這就是:‘多成節,節外生枝’之故,天下哪裏有爛掉半身的神仙?是以我這後一百年乃在韜光隱晦,全心全意地造肉生肌!”


    臉上帶出平靜的笑容,他又接口道:


    “偶然一次出定,得遇前輩真仙‘糯散子’,他點化我說,我之仙事已成定局,唯身後無衣缽傳人以繼吾仙道大統之業,是以仙都司乃著群蟻食我下體,意在磨我急性,逼迫我在此時日之內物色傳人!”


    他目光炯炯地注視向嶽懷冰,道:


    “我因下體被雪蟻啃吃之後,一時生肌不易,每千日才生二分深淺,平日亦須心平氣和,引津液與陰陽會合,乃得生肌。偶有煩惱氣餒,生津立止,並有不利,是以前十年,皆在磨我心火……直到如今……”


    他頻頻地點著頭,臉上神采,如沐春風。


    “我的火也沒了,氣也消了,每於靜坐中,上悟天機,乃算知這最後一步撒手功夫,是應在你這後生小子的身上!”


    微微一笑,他才又接道:“這往後百日之內,我將以天仙金丹大道,以及指光三燦之理細說於你,也不負尉遲丹老兒再三托付之情!”


    一直聽到這裏,嶽懷冰才算聽出了一個眉目道理,當即重新拜倒叩頭道:


    “老仙師春風化雨,弟子三生有幸,並祈指導,以期不負曠世仙思!”


    鐵筆太歲微微頷首道:“你方來鐵筆峰時,已為我心鏡所見,三百年前我封劍之時,因參仙機,乃在石底注明啟劍之日,得悉該日必係蒼鷹劍七世遇主之時,默一推算,竟然今日正是封劍第三百年整。三百年前今日此時,乃我封劍之日,三百年後今日此刻,必是此劍複出之期,日時片刻不差,再一推算,始知你非但是此劍之第七世明主,亦為我所候之人,心中大喜,果然你仙緣深厚,蒼鷹劍在深藏三百年之後,竟然為你所得!”


    “後來我見你揮劍斬樹,生怕你惹來外人,即便是主峰尉遲兄妹,以及那個蒼須老奴,也非我此刻所願見到之人,是以乃以仙法,將發聲隔阻,並將四麵之禁製發動,因此即連劍上光芒,所有情景,都為之掩蓋!”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笑,又接下去:


    “哪裏知道,百密一疏,卻未曾料及空中之一麵,偏偏為路過之賤婦窺知,生出一些不必要誤會。”


    他話聲微頓,搖頭一歎!


    嶽懷冰垂首道:“老仙師一切明鑒,無異陸地神仙!”


    鐵筆太歲道:“我見此葛氏中魔頗深,環身妖氣沉沉,按照仙懲錄中所載,我輩人盡可加以撻伐,本意施展‘太乙神雷’將此婦形神化為飛灰,後來心機一轉,卻想看看,你將何以自處!”


    微微一笑,他又道:“果真你方才任憑蒼鷹劍將此婦殺了,日後倒少了許多麻煩,偏偏你心中顧及頗多,不過為此卻看出你居心仁厚,較之昔年我之嫉惡如仇,不可同日而語。難怪日前尉遲丹麵托我時,力言你將是他‘天一門’中繼往開來之人物,果然言之不虛!”


    嶽懷冰汗顏道:“弟子一介凡人,實不敢望尉遲真人以此重任托付,真是不勝惶恐之至!”


    鐵筆太歲笑道:“這就是所謂的緣份造合了,你切莫妄自菲薄。須知今生之來,乃導於你前數世之失敗,或功虧一簣;或緣份不足;或飽受不平之冤,身受顛沛流離之苦!”


    他邊說邊搓雙手,麵上浮起一絲傷感,道:


    “癡兒,我不忍你眼見前生之苦,是因你本身尚無足夠抵敵心魔外侮之力,也罷……”


    微微一頓,又接道:“我會賜你慧光一點,以開你靈敏之智!”


    說到此,那雙瘦白的手,搓動更急。


    忽然他掌勢向外一翻,一片金光,自其掌心內霞光般急湧而出!


    這蓬金色霞光,由嶽懷冰正麵全身上下一透而過!


    嶽懷冰隻覺得身上一冷,即已消失那片霞光蹤影。


    麵前鐵筆太歲笑道:“你心智俱開,自此行法論功,無往不利!”


    嶽懷冰倒也沒有什麽特別感覺,隻仿佛覺出全身一派輕鬆,頭腦似更冷靜。


    鐵筆太歲點頭笑道:“天一門可謂當今玄門正統,尉遲姑娘所授你之入門法則,對你極為有益,隻是卻是到此為止!”


    嶽懷冰垂首道是。


    鐵筆太歲一笑道:“尉遲青幽與你乃是三生愛侶,今生邂逅,可了宿願。你返迴之後,可將與我相見真實情形告訴她,不必隱瞞。”


    嶽懷冰應了一聲,呐呐道:“尉遲兄妹為人……”


    才說到此,鐵筆太歲笑道:“你不必為二人說項,世上萬事皆可強而成之,隻有‘緣’之一字是強求不得。”


    嶽懷冰想了一想道:“弟子省得!”


    鐵筆太歲一笑道:“你本大智之人,自是省得——”


    說話時,隻聽得遠山禪寺內傳來一片鍾聲,在此靜夜,聽來倍感淒涼。


    鐵筆太歲笑道:“古來仙佛一體,道佛雖是不同的兩個修境,但殊途同歸。”


    說話時,鍾聲正好打在最末一杵上!


    鐵筆太歲忽然笑道:“我且問你,鍾聲共是多少?”


    嶽懷冰道:“鍾聲百零八杵,隻有一音!”


    鐵筆太歲道:“鍾已停撞,此音仍還在否?”


    嶽懷冰道:“本未停歇,為他不在,如是不在,撞它則甚?”


    鐵筆太歲頻頻點頭,笑態可掬道:


    “人憑緣份,物空始末,你既明白此理,也就不必饒舌多言了。如今可喜你智力已開,一切隨心,但求不愧我心,皆可放手去做!”


    “弟子省得!”


    “好好……”


    鐵筆太歲想是為了忽得此傳人,自己本身仙業亦將大成,是以看來頗為高興。


    他頻頻點頭道:“此後每夜子時皆來我處,我自傳你仙法要訣了!”


    說到這裏,目光轉著向他手中劍,伸手道:“劍來!”


    嶽懷冰忙自站起,雙手恭呈!


    鐵筆太歲接過之後,在劍上連擊三掌,發出“嗆嗆”一連三聲脆響。


    但見墨光閃爍,劍身無端地由鞘內跳出半尺,冷森森一蓬劍氣,侵襲得人毛發為之悚然!


    鐵筆太歲眸子幾乎合成了一線,低頭逼視著手中劍,歎息道:


    “蒼鷹、蒼鷹,三百年韜光養晦,還不能減下爾之淩厲殺氣嗎?”


    說罷一隻手握著劍柄輕輕拍劍出鞘。


    一蓬黑漆光華,映得鐵筆大歲眉發皆為之變色。


    鐵筆太歲手腕微振,劍身發出一片龍吟之聲,遊離的劍氣,四下竄動不已。


    忽見鐵筆太歲張開了嘴,嗬出一口白氣,吐向劍身!


    一連三口。


    劍身吃他吐出的白氣略一侵染之後,頓時安靜了不少,鐵筆太歲將寶劍入鞘,轉遞向嶽懷冰。


    嶽懷冰恭接在手,退立一旁。


    鐵筆太歲道:“這口劍經六世高人使用,已深具靈性,今七世複出,劍上禁製已開,此劍仙家至寶,當今宇內已罕見其匹,你卻當心施用,在未能與此劍心性相接之前,我先傳你簡易收發口訣,你施用起來,可以方便許多!”


    說完,傳授了他收發口訣。


    嶽懷冰靈智皆開,一點就透,不須盞茶時間,已完全領會貫通。


    鐵筆太歲複又要他當麵演習嫻熟之後,才感滿意。


    鐵筆太歲打量著遠近山勢,慨然道:


    “我久未出石,亦不知大雪山靈氣若何,今見此正麵主峰,有黑氣一道,直下玄石,卻是不祥之兆!”


    說時伸手遙遙一指。


    嶽懷冰順其手指處看去,並無所見,不禁微感詫異。


    鐵筆太歲這時眉頭微皺,右手五指略一掐算,冷冷發笑道:“原來如此。”


    嶽懷冰道:“仙師可有什麽發現嗎?”


    鐵筆太歲冷笑道:“尉遲丹當年聯合九老,共擒黑石公,將他鎮壓黑石峰下,我適忙於自身事無暇分身,當時我就覺出此舉不善,果然日後生出許多事故來。”


    歎息了一聲,他冷笑道:“黑石公魔法高深,當世已罕有其敵,第二次事發之後,尉遲真人就不該再存姑息之心……如今看來,勢得會第三次惹禍生非了!”


    嶽懷冰大吃一驚,道:“聞聽這人魔法無邊,老仙師你何不……”


    鐵筆太歲不待其說完,卻含笑搖頭道:


    “我功業已成,不願為此事再開殺戒,看來,這件事,你責任甚大。不過雪山主峰乃一吉地,料將不至就為此魔所毀滅。”


    一麵說,他一麵垂首推思。


    忽然麵現喜色,笑道:“此事發展頗為耐人尋味,有驚無險,同惡相拚,更屬可笑,你迴去關照尉遲兄妹,凡事不可強自出頭,最要緊乃在‘自守’這兩個字上,外界事不必過問!”


    嶽懷冰恭身應是。


    鐵筆太歲道:“時已不早,我們迴去了!”


    說罷袍袖再揮,金光一閃,嶽懷冰隻感覺出和先前情形一般,身子一個倒折,全身大震了一下。


    待他環身四顧,才霍然發覺到,原來此身又已迴到了鐵筆峰半壁之上。


    鐵筆太歲看著他點頭道:“你循著來路自去,明夜子時再來!”


    嶽懷冰叩首拜別,卻見鐵筆大歲身下那塊黑色石板,驀地向後轉動。


    和他來時一般模樣,石壁上先是火光一閃,旋即變為一隻大火團,鐵筆大歲身上向著火團上一撞,在火團疾轉飛旋之中,消失無影。


    嶽懷冰向著石壁,拜了三拜,起身告別。


    嶽懷冰身子方躍上連接兩峰之間的那片山脊間,即見迎麵人影一閃,現出尉遲青幽窈窕的倩影。


    站定之後,她不勝驚奇地打量著他道:“你上哪去了?找得你要死!”


    嶽懷冰見她說完這句話,臉上微有慍色,似在責怪自己模樣。


    當時抱拳道:“有勞青妹懸心,我隻是到鐵筆山上隨便走走,不想此行竟然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尉遲青幽怔了一下道:“鐵筆峰?我怎麽沒有看見你?”


    嶽懷冰暗中佩服鐵筆太歲果然仙法無邊,當下含笑道:“青妹請跟我轉迴,我有話要告訴你!”


    尉遲青幽忽然發覺到他手中長劍,不由驚異地道:“這把劍是在……”


    嶽懷冰道:“這口‘蒼鷹’劍是我無意間在峰上石內得到,青妹請過目一賞!”說罷雙手把寶劍送上。


    尉遲青幽接在手上,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喜悅之情,道:“蒼鷹……蒼鷹劍?你……”


    嶽懷冰道:“此劍乃是鐵筆老仙師三百年前故物,不意為我所得;並且我還見到了這位前輩仙人,麵承了許多教益!”


    尉遲青幽秀眉一揚,驚喜地道:“真的?”


    隨後她又搖搖頭道:“我不信……”


    說到這裏,倏見空中白光一閃,現出蒼須奴大頭矮身的人影。


    雙方見麵,蒼須奴似乎才為之鬆了一口氣道:


    “原來小姐已經找到了,害得老奴白跑了一趟前山,差一點兒與那個婆娘打了起來!”


    說罷,奇怪地打量著嶽懷冰道:“嶽少主你到底上哪裏去了?”


    嶽懷冰微微一笑,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且轉迴冷香閣,容我細說一遍便知!”


    蒼須奴也注意到了尉遲青幽掌中那口劍,正待索著,嶽懷冰已同著尉遲青幽舉步向“冷香閣”走去。


    像是夢幻一般,尉遲兄妹以及蒼須奴聽說嶽懷冰道出一番經過之後,俱都呆住了!


    尉遲青幽目睹著他說話時的神采,斷定他所說一切,絕非虛語。


    蒼須奴卻現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隻是當他親手抽出了那口“蒼鷹”劍細看了一番之後,他那張原本赤紅的臉膛想係由於過度的興奮,而變為一片蒼白。


    “不錯……這口劍正是有宇內第一神劍之稱的‘蒼鷹’劍,三百年來,多少仙道有為之士,對此劍夢寐以求,想不到竟然會落在了嶽少主的手上!由此更可證明寶劍擇主這句話,誠然不錯的了!”


    尉遲鵬興奮之下,不時問長問短,高興地道:


    “想不到這位老仙師仍然還在人間,我倒要去參見一下他老人家,你明天帶我一塊去如何?”


    嶽懷冰正想答應下來,忽然想到了鐵筆太歲所說之言,當時麵現為難狀,未曾開口。


    尉遲青幽在一旁冷眼旁觀,卻已看出,當下插口道:“嶽二哥一定麵承鐵筆老仙師關照,不便代為引見。”


    說到這裏,目光一掃嶽懷冰,淺笑道:“是不是?”


    嶽懷冰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頷首道:


    “鐵筆老仙師確是這麽關照過我;不過,我一定為鵬哥青妹再在他老人家麵前關說,求其接見!”


    尉遲青幽一笑道:“那又何必!緣份是不能勉強的事情,你果真這麽說出來,不碰釘子才怪呢!”


    尉遲鵬甚為羨慕地歎息了一聲,道:“嶽兄弟真是好造化,這些事一輩子也不會碰在我身上!”


    蒼須奴道:“少君不要妄自菲薄,這等仙緣,曠世難逢,鐵筆老人不是也說了嗎,天一門是當今領袖群倫唯一的正統法門,少君隻要勤奮修為,還怕沒有出頭之一日嗎?”


    尉遲鵬站起來長歎一聲,苦笑道:“你不要一天到晚給我打氣,這些道理我比你懂得多!”


    說完,悵然離室而去!


    嶽懷冰怔愕了一下,心裏很是代他難過。


    尉遲青幽看著哥哥的背影,微微點頭道:


    “這樣很好,讓他心裏也想想,一個人自己不努力,別人無論如何也是幫不了他的!”


    蒼須奴忽然歎了口氣,目視向尉遲青幽,呐呐道:


    “小姐……老奴有一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尉遲青幽道:“還有什麽講不得的?你說吧!”


    蒼須奴頓了一下,才喃喃說道:“少君日來心情頗不安定,不知小姐可曾看出?”


    “我看出來了。”


    尉遲青幽皺了一下眉,又問道:“是為什麽?”


    他低下頭想了想該不該說,過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來道:


    “老奴旁觀者清,少君似乎是在為情所苦?”


    “為情所苦?”


    尉遲青幽淡然一笑道:“你說我哥哥為情所苦?不會吧,為誰呢?”


    蒼須奴道:“為……”


    “你說吧,不要吞吞吐吐!”


    “是!”


    蒼須奴答應了一聲,道:“會不會是前山的沈……姑娘?”


    “哦?”


    尉遲青幽頓時一怔,想道:“你說的是沈雁容?”


    “老奴隻是這麽猜想罷了。”


    “不會吧!”


    尉遲青幽眼睛斜過來,瞟向嶽懷冰,微微笑道:“好像沈家姑娘鍾情的是我們這一位吧!”


    嶽懷冰窘道:“青妹何必說笑!”


    尉遲青幽道:“我說的是真的,當初你在萬鬆坪住的時候,我就不止一次地看見她去找過你!”


    “有這種事?”


    嶽懷冰一怔,呐呐道:“但是我隻記得與她見過兩三次麵而已。”


    “你們見多少次麵我也管不著,反正我發現她在你所住的草舍附近,不止一次地偷看你!”


    嶽懷冰想一想,以沈雁容那種性情,倒也不是不可能,一時也不便否認!


    尉遲青幽眼睛又迴到蒼須奴身上,道:“你說我哥哥與沈家姑娘有私情?”


    “老奴不敢這麽說!”


    “那又該怎麽說?”


    “老奴隻是猜想,少君心戀著沈家姑娘!”


    尉遲青幽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是可能的!”


    蒼須奴道:“昨日老奴見少君在亭內苦思著什麽,不時地低頭歎息。”


    “那不見得就是在想……”


    她的臉色微微一紅,女孩子家,當著男人麵前,“談”情“說”愛的總有點不大好意思。


    “小姐聽老奴說呀!”


    蒼須奴道:“老奴現身,少君發現老奴現身之後當時離開了!”


    “後來呢?”


    “老奴過去亭內,發現亭內石桌上,有少君信手所塗的字跡。”


    “寫些什麽?”


    “寫的是一首詩!”


    “什麽詩?”


    “是那首著名的唐詩——”


    說完口誦道:


    “懷君屬秋夜,


    散步詠涼天,


    隔牆鬆子落,


    幽人應未眠!”


    尉遲青幽秀眉半顰道:“這並沒什麽呀!而且引用得不合時呀!”


    “隻是少君卻把詩中的幾個字改了!”


    “怎麽改的?”


    蒼須奴即道:“少君第一句中的‘君’字改為‘妹’字,‘秋’改為‘春’字;第二句不動;第三句‘鬆子落’改為‘空思盼’;第四句‘幽人應未眠’卻改為‘雁去聲未殘’。”


    他頓了一下,接道:“如此一來,這首詩就變成了——


    ‘懷妹屬春夜!


    散步詠涼天!


    隔牆空思盼;


    雁去聲未殘。’”


    他窘笑了一下,又道:“小姐請想,少君是否在思戀著那位沈家姑娘?”


    尉遲青幽臉色不禁微微一紅,說道:“你這麽一說,倒是有點像……莫非他們之間……”


    嶽懷冰微微苦笑道:“果然這樣,倒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是沈雁容是十分聰明的人,而鵬兄卻過於憨厚。”


    “你是怕他吃虧?”


    “那倒也不是……”


    嶽懷冰道:“隻是覺得,我實在不知該怎麽說!”


    “放心吧,男人和女人交往,吃虧的總是女的一方!”


    “那倒不一定!”


    嶽懷冰持相反的意見,說道:“眼前雙方敵對之形態已十分明顯,我倒有些懷疑,沈姑娘是否有心情來……”


    尉遲青幽想了一想,目光轉望蒼須奴道:“你的意見怎麽樣?”


    蒼須奴道:“老奴話還沒有說完!”


    他接下去道:“除了那首詩句以外,一旁還有幾行小字,為少君所揩拭,但經老奴細認之下,尚能辨出!”


    尉遲青幽怔了一下,問道:“寫些什麽?”


    蒼須奴道:“寫的是‘投書已三日,思妹心漸殘’!”


    “他們之間莫非已有書信來往?”


    “老奴猜想如此。”


    “不!”尉遲青幽輕輕一歎道:“看來我這個哥哥,真可能是單相思,對方多半不加理睬!”


    蒼須奴道:“老奴擔心的是少君這麽長久下去隻怕難以振作!”


    嶽懷冰輕歎一聲,說道:“再慢慢看吧!”


    蒼須奴又道:“日來老奴夜察主峰,見黑石峰頂彤雲四合,黑氣直貫,是不是將有變故……或是……”


    尉遲青幽點頭道:“這一點我也注意到了。”


    她輕輕一歎道:“所幸嶽二哥有了這番奇遇,又得了這把‘蒼鷹’劍,為我們增加了一分實力。要是真有什麽,我們也隻有放手與對方一拚了!”


    嶽懷冰忽然想起鐵筆太歲所說之話,就把黑石公可能將出的話,轉告二人。


    蒼須奴登時大驚,道:“噯呀!這可怎麽是好?小姐,我們要趕快設法防止才是!”


    嶽懷冰道:“鐵筆仙師關照說,要我們自守為吉,敵人很可能同惡互拚,鐵筆仙師並且預測我們有驚無險!”


    蒼須奴這才鬆下一口氣道:“要是真的這樣可就好了!”


    尉遲青幽道:“鐵筆老前輩既有‘守之則吉’這句話,可見得我們本身防守工作還是極為重要,千萬大意不得!”


    蒼須奴道:“這一點老奴懂得!”


    說完他歎息了一聲,好似心情很複雜,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頓了一下,他告辭而出!


    這時天色已經微有明意。


    尉遲青幽待蒼須奴去後,才又把他與母親見麵情形,細細問了一遍!


    嶽懷冰知道先前她不談這件事,是為了要麵子,自己當時未曾細談,也是基於這個道理,這時經她一問,遂不再隱瞞。


    於是他乃將葛氏現身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隻是將葛氏淫蕩的表情、說話掩飾了一些!


    尉遲青幽聽完之後,竟忍不住掩麵哭了起來。


    嶽懷冰隻是低頭頻頻歎息不已。


    尉遲青幽哭了一會兒,擦幹淚痕,卻是什麽也不再多說,辭別自去!


    尉遲鵬靜悄悄地來到這裏已經很久很久了,從他焦急的神色裏,可以看出來,他像是在等候著一個人!


    夕陽一片,由看來像是裂開的山穀照射進來,正好照射著他那為情所傷、沉鬱而不開朗的臉。


    尉遲鵬坐在亭裏,不時地向著側麵的一條山道上張望著,由此通向前山摘星堡,大概隻有三四裏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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