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願意做好人。”鬼麵說完,繼續吃起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又有條件?她默默歎口氣,就知道沒那麽容易。不過也好,是她自己最開始就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定性為交易關係,這樣好歹互不相欠。


    “好,什麽條件?”


    她祈禱著這條件別太為難。


    鬼麵一口青菜下肚,抬頭凝視著她的雙眼:“從今天起,你往後的一日三餐都要跟我一起吃。”


    原來隻是這樣,她鬆口氣,爽快地應下:“沒問題,那就一言為定,我一會兒去告訴小陸離!”


    她根本就沒想明白一日三餐都跟他吃意味著什麽,本來就已經住在了他的房間,再一起吃飯,那基本上就等於同居了,不過她很快就會體會到的。


    “不用,我會派人去的,你跟著我吧。”他聲音平靜。


    “好吧。”她不甘願地扒拉著碗裏的稀粥,想要出去逛逛的想法又破滅了。


    吃完早飯,鬼麵帶著她走進了內間,裏麵竟然是一個裝飾得古樸典雅的書房。


    站在書房門口,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看見鬼麵自然地走到條桌案後坐下,那姿態和身量頓時讓她想起了這幅畫麵在哪裏見過,就是在大哥的書房!


    這個念頭一出,她腦中那些在寨子裏感覺到熟悉的畫麵就轟然而來,床前的青紗帳,鬼麵屋裏的擺設,現在還有他的書房!


    難道鬼麵就是司馬稷?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再看向鬼麵的眼神就帶了幾分探究。


    鬼麵見她呆愣在門口,不由招手道:“別傻站在那兒,過來!”


    陳木槿迴過神,一步一蹭地走了過去,還暗自嘀咕,聲音倒是不像,語氣就差的更遠。


    “會研磨嗎?”帶她走到桌邊,他問道。


    “不會!”陳木槿迴答的理直氣壯,為什麽她要伺候他書寫。


    鬼麵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我教你。”


    他在硯台上加了少許清水,捉住她的右手,將墨塊放入她手中,輕輕握住她的手,開始打著圈研磨,她感覺到他炙熱的唿吸和堅實的臂膀,整個人就僵化了。


    “磨墨要輕而慢,保持墨的平正,在硯上垂直地打圈兒,不要斜磨或直推。磨墨用水,寧少勿多,磨濃了,加水再磨濃。”他鮮少這樣耐心地講解著。


    他的手很大也很暖,包裹住她的手,勻速地在硯台上徐徐而行,很快,清水變得濃稠起來,墨香撲鼻。


    陳木槿卻完全沒把注意力放在磨墨上,她光想著他有可能是司馬稷,而且還這樣從後麵握著她的手,整個人將她攏在懷裏,耳朵就止不住地發燒。


    “會了嗎?”鬼麵眼見地看見她小巧白皙的耳朵已經通紅一片,故意問道。


    “會了。”她低著頭聲音細如蚊蚋。


    他勾唇一笑,退後一步,放開了她的手,走迴了桌案前。


    沒有了他的氣息,她稍微能喘口氣了,但是臉上的紅暈未褪,為了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窘迫,她努力低著頭,右手機械地畫著圈。


    “我能聽見。”他突然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她茫然地抬頭:“聽見什麽?”


    “你的心跳聲。”他眼睛含笑地凝視她。


    轟!她隻感覺自己從頭紅到了腳,他,他,他竟然明目張膽地調戲自己!而且自己也是真的被撩到了!


    她立馬閉眼低頭,真是越活越迴去了,明明自己是經曆過現代各種瑪麗蘇電視劇的豪放女青年,竟然被一個帶著鬼麵具的古代男人這麽輕易地撩到,簡直是奇恥大辱!


    難道自己有麵具控?不過喜歡這麽恐怖的鬼麵具自己也真是重口味。


    “你少胡說!我,我自己都聽不到!”她故作鎮定地開口,聲音卻虛了。


    “是嗎?那可能是我聽錯了。”他順著她的話接下去,給了她一個台階下,但是這話卻更是曖昧不明。


    陳木槿現在非常想臨陣脫逃,但是又能跑去哪兒?就她這功力,還不夠讓人嘲笑的。


    “別磨了,墨都要被你磨沒了。”他又補上一刀。


    她聽了這話,定睛一看,因為她的羞憤和慌張,手上的勁兒使大了,整個硯台裏的墨已經濃的都要變成冰淇淋的質感了。她嚇了一跳,手一鬆,墨塊掉入硯台,墨汁四濺,落在他鋪好的雪白宣紙上和自己的袖子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換一張!”她發現自己又闖了禍,火急火燎地想要補救,兀自衝去了放著宣紙的籃子裏,想要重新取一卷紙。


    由於她太慌張,跑的太快,左手又不小心碰到了岸上的筆洗,筆洗倒下又撞到了旁邊的毛筆架,頓時鬼麵的整張桌麵就已經被水暈開的墨汁和四散的毛筆覆蓋,形成了一幅新的立體抽象畫,名叫“你死定了!”


    陳木槿站在原地,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半晌才對坐在那裏默不出聲的鬼麵說:“真的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來幫你收拾。”


    說著她就想往前邁步,卻被立即喝止了。


    “你站住!你別動了,手有沒有事?”鬼麵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她看看自己沾滿了墨汁的右手,陪著笑臉,連忙揮舞了幾下:“沒事,沒事。”


    他感覺青筋在額上跳動,看著她傻笑的臉,半天才擠出一句:“我是問你左手!”


    她恍然大悟,摸了摸左手的木條:“哦,你是問這個啊,這個也沒事兒。那個,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離開桌子,墨汁要溢出桌子了!”她邊說邊迅速移到了他身邊,一把將他拖開桌邊。說時遲那時快,溢出的墨汁順著桌邊飛流而下,滴在了地上。陳木槿欣慰一笑,還沒等說出“辛好”二字,腳就離了地。


    鬼麵看著衣服上被她染著墨汁的手抓出的指印,忍無可忍地將她打橫抱起,走向了後麵的小間。


    “哎!你要幹嘛?放下我!”她直覺地感到他情緒不對,拚命掙紮。


    都什麽情況?現在不點穴了,動不動就抱,她可是黃花大閨女好不好,老被這麽抱來抱去的有理也說不清了!


    “別動!”他冷聲吼她。這個笨手笨腳的家夥,明明有腦子,但是智商老是不在線,真讓人無奈!可憐他潔癖一枚,都快要被治愈成正常人了!


    他幾乎沒怎麽吼過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讓她一驚,身子就停了掙紮。


    鬼麵好不容易等到她不掙紮了,快走幾步,將她放在了地上,命令道:“你好好洗洗,把衣服換了吧。”


    說完一轉身,利索地走出去,帶上了門。


    陳木槿四周一看,登時樂了,這是個洗漱間啊!有浴桶,有葛布,有水槽,有鏡子,而且布置得很明亮,有點現代衛生間的意思。


    自從她到了這裏就還沒洗過澡呢,一直都是拿濕毛巾擦擦了事,早就想洗澡的不行。


    她先拿大缸裏的冷水洗去了手上的墨汁,然後伸手試了試浴桶裏的水溫,溫度尚可,有點偏涼,估計是早上備好的,但是鬼麵沒洗,那她就不客氣地享用了!她興奮不已。


    誒?不對呀,鬼麵總不能莫名其妙就讓她來洗澡啊?她忽然覺得有問題,停下了預備寬衣解帶的手,跑到了門邊,將門從裏麵叩好,洋洋得意地笑,這下子就算你想整什麽幺蛾子都沒戲了,洗澡水,我來了!


    也許真的是她小人之人了,小間的門從始至終也沒動過,她順暢地洗完澡,換上了備用的一套男服,悄悄地打開了門,躡手躡腳地拎著自己的衣服往外走。


    剛走到書房,她就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看見鬼麵躺在書房的臥榻上睡著了。


    他側躺著,烏黑的長發順著臥榻傾瀉而下,修長的身子放鬆地倚在榻上,胸口隨著均勻的唿吸有規律地起伏,手自然地搭在身前。身上的冷酷威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和靜謐的氣息。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人畜無害的他,雖然他還戴著那誇張的麵具,但是身上的氣息已經不同了。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她不自覺地靠近了他。


    他睡得很沉,昨夜的一宿未眠再加上審訊,他應該是很累了,又被她折騰了一出,估計在等她出來的時候實在扛不住睡了過去。


    她跪在他身邊,看著他毫無防備的樣子,心裏覺得軟軟的。


    跟整個氣氛相比,他那副誇張的麵具就顯得格格不入,她的手指就開始不停使喚了。


    嘖,到底要不要掀開一探究竟呢?反正他睡得那麽熟,掀開他也不知道,而且我又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就算他真的臉上有疤又怎麽樣,我在意的始終是內在。


    等等,我在想什麽?


    我竟然真的開始在意他了!我竟然在意一個匪幫的寨主!我的天啊,我果然是很重口味!果然一顆沉睡已久的少女心被他撩動了嗎?算了,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既然自己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今天怎麽也要一探究竟!


    她下定了決心,就將手伸到了他的麵具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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