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說,與這句話相唿應的是雷動的歡唿和喜悅的笑容。


    雖然陳木槿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鬼麵打橫抱起:“兄弟們聽著,一月之後,我會大擺喜宴,迎娶夫人!”


    此話一出,場麵更是一片沸騰!這喜慶的氛圍頓時衝淡了三峰合圍的緊張感,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寨子裏的大喜事上,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三峰的探子。


    陳木槿還從來沒在這麽多人麵前跟男子如此親密過,饒是她有現代的觀念打底,但是這種公主抱的親昵以及眾目睽睽的眼光還是讓她瞬間就雙頰緋紅。鬼麵低頭凝望著她,隻見她凝脂般的雪膚之下,隱隱透出一層胭脂之色,星目流轉,滿含嗔怒之色,女兒羞態盡顯,嬌豔無倫。他也為她的容色驚豔,鬼使神差地就用手悄悄將她的腦袋扭轉,埋進了自己的胸口,在眾人看起來就像是陳木槿羞不自勝,隻好主動將臉藏進他胸前,兩兩相好之意顯露無遺。


    氣氛更加熱烈,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起來:“夫人!夫人!”


    這句話就像是一點火星落下,逐漸就形成了燎原之勢。越喊人越多,越喊聲音越大,比起現代追星的陣勢來真是不遑多讓。


    她下意識就要掙紮,鬼麵卻湊近了她的耳邊說了三個字:“胥冠兒。”


    就像是被點了穴一般,她僵住了,身邊的人群吵吵鬧鬧,她幾乎都聽不見了,她埋頭在他胸前,隻聽得見他規律的心跳,一下一下,似乎在告訴她,他才是那個可以將她捏在手心裏的人。


    他竟然知道冠兒的名字,他還知道什麽?為什麽區區一個山寨的大當家會知道這麽多事?他到底是誰?


    強大的無力感扼住了她的脖子,讓她覺得窒息。


    當鬼麵發現僅僅一個名字就能讓她如此安靜地配合,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感覺並不美好,至少不如他想象中那樣美好。


    他忽然感覺周圍的聲音很吵,於是抱著她轉身而去。


    大家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大當家的一向行蹤詭秘,但是黑狼卻敏銳的發現了異常的氣息,所以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鬼麵帶著她去了鷹隼峰的最高處,幾乎是他的腳一落地,她就掙脫開他的懷抱,非常狼狽地跌坐在了地上。


    不過她並沒有想要起來,她就這麽坐著,留給他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怎麽,不想知道胥冠兒的下落了嗎?”她的沉默讓他莫名地心慌,於是他先開了口。


    她並沒有繼續沉默下去,但是聲音卻虛無縹緲地讓人快要聽不清:“我就是太想知道了,才會任由你擺布。”


    鬼麵沒有迴應,伸手將她扶起,她順從地站起來,望向他的眼神卻隻剩下寒意。


    “答應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你要演戲我也配合了,現在該你兌現承諾了!”她開口,態度卻已經拒他於千裏之外。


    他看著她一臉的冰霜,覺得造物主真是神奇,上一瞬她還在他懷裏羞澀而慌亂,就像被突然困住的小鹿,下一瞬她卻在這裏冷冰冰地跟他說著交易結果,而這一切的改變,都隻是因為他說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胥冠兒,你若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你應該覺得很開心吧。這個傻女人不顧自己的傷也不顧自己的性命,隻是為了得到你的一點點消息。


    “你想嫁給我嗎?”他沉下了聲音問。


    她皺眉,幹脆地迴答:“當然不想!”不管他想刷什麽花招,她都得先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那你想嫁給胥冠兒?”他又問。


    她覺得他簡直是莫名其妙,沒好氣地說:“也不想!我們可是師兄妹!”


    “哦,原來是師兄妹。”他聲音忽然愉悅地上揚,讓她感覺有種戲謔的成分。


    糟了,他又套她的話了。她反應過來,氣惱地瞪著他,再也顧不得什麽女生應有的氣質,對著他吼起來:“陳伯庸!你不要太過分,你說讓我救人我也救了,你當眾,當眾敗壞我清譽我也沒跟你計較,你現在還套我話,你,你不守信用!你無恥!”她越說越委屈,越說越覺得自己沒用,被冒犯了她不能反抗,被毀約她除了罵人也完全無計可施,更難過地是此刻她還嗅到自己身上滿是草藥的澀味和排泄物熏染的臭味,一根叫做堅強的神經就這麽繃斷了。


    她的眼淚像久蓄而開閘的水一樣湧出來,淚水劃過蒼白的臉頰,沒入衣襟,暈開了一團團深色的花朵。


    鬼麵一聲輕歎,走過去將她擁入懷中,任她廝打咬捏都牢牢地將她箍在懷裏,不動分毫。


    等她稍稍平靜下來,才輕輕說:“木槿,你辛苦了。”


    她好不容易收起的淚水又一次決堤,咬在他肩膀上的牙齒也鬆開了,哭的一陣一陣地抽噎。


    鬼麵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對待小孩子一樣輕柔。


    “胥冠兒被懷霄派掌門元陽真人帶下了山,往青陽的方向去了。”他忽然道,說完緩緩放開了她。


    陳木槿完全沒反應過來,直到他放開她,她才明白過來,他這是告訴她冠兒的下落。


    “你怎麽?”她本來想問他為什麽又肯說了,但是一眼就看見了她咬在他肩膀上的痕跡,一個非常清晰的牙印留在了鬼麵石青色的衣料上,更不用說被她撕扯得一片淩亂地衣襟,她無比心虛地閉了嘴。


    鬼麵卻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著她未完的話:“我本來就沒有想隱瞞,是你太激動了。”


    “登徒子!”她小聲罵了一句,轉頭不看他,臉卻悄悄地粉了一片。


    這一扭頭,她才注意到眼前的風景,遠山翠綠,層巒疊嶂,隱隱有雲霧纏繞其中,仿佛水墨畫的手筆,墨多一分則深,少一分則淺,錯落有致,賞心悅目。


    鬼麵走到她身邊,陪她欣賞起了風景。


    “你為什麽要戴鬼麵具?”她餘光看見他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怎麽這句話就這麽自然地問出了口。


    “你為什麽一定要找胥冠兒?”他不答反問。


    她用餘光瞟了他一眼,無奈地笑:“你還真是一點不肯吃虧啊。好,那我們就一人交換一個秘密,不過這迴要你先說。”


    “因為我的臉很特殊,如果不遮起來就會發生很多混亂。”他迴答的其實很巧妙,似乎是答了,但是其實也跟沒答差不多,而且還帶著一些腦補的空間。


    不過,他還是蒙混過去了,至少陳木槿就自然地腦補成了他的臉有殘疾,不擋著會很嚇人。


    她不由得有點同情他:“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為了震懾下屬。”


    “震懾下屬?”他似乎覺得很有意思,饒有興味地又重複了一遍。


    “對,我也不是沒根據瞎猜的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非常會打仗的將軍,因為他長得過於秀美,非常像女人,所以他的下屬都多有不服,敵人更是屢次以此為由辱罵叫陣,讓軍心不穩。後來他就做了一個麵容猙獰的厲鬼麵具,隻要行軍打仗便會戴上,以壯聲威,沒想到真的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敵人看見以後都覺得他是地獄修羅,嚇得四散逃竄,下屬也沒人再敢挑釁他。他後來愈發勇猛,成了常勝將軍,戰功赫赫,遠近聞名呢。”她本來想說出蘭陵王的名號,但是一想在這個架空的年代,根本沒人知道啊,索性就沒有提起。


    “倒是與眾不同,這是哪位將軍?”鬼麵意圖刨根問底。


    陳木槿哪兒能說出來啊,隻得打著哈哈:“嗬嗬,我從書裏看來的,時間太久記不得了。”


    “是何書?我也找人采買來一閱。”他沒打算讓她混過去。


    “那個,是我大哥家的書,我也不記得了,我大哥做生意的,現在應該已經迴平京了吧。”她趕緊將包袱甩給了司馬稷,大哥啊,多虧了你是平京人。


    “哦?你家中還有哥哥?”他自然地接起話頭。


    她真是想把嘴封起來,為什麽越說越多!她必須要轉移視線:“不是親哥哥,是機緣巧合認下的哥哥。好了,你問太多了,說好隻是一個問題。”


    “可是你還沒迴答我的第一個問題。”他悠閑地繞了迴來,雖然看不見表情,但是陳木槿就是覺得他在笑!而且笑的很得意!


    她又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不過這次也算是她自己多嘴,不能完全怪他。


    長舒了一口氣她才慢慢說起來:“我跟冠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就住在離你們不遠的青月山的刻骨崖底,你看,多巧,我們竟然還做過鄰居。我們有三個師父,五個人在崖底生活了很多年,後來我待悶了,想了個辦法帶著冠兒和小師父跑了出來玩兒,沒想到迴去的時候卻引狼入室,害得師父被殺,家園被焚,隻有我跟冠兒逃了出來,所以你說我為什麽一定要找他呢?在這個世界上,他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再說起這段過往,陳木槿發現自己已經可以當個故事一樣把它講出來了,雖然她還是不想提起很多細節,但是至少她已經不會一想起就淚流不止,這樣,算是成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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