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龍姑本待不去理會紫府魔君,她已然變誌,隻對南星元感覺興趣,對這魔頭早已生了厭心,然而,卻有一事,令她牽掛懷抱,那就是紫府魔君為她曆兩年光陰所撰成的紫府武功秘笈,一想起這東西,就不由她不插手助拳了。


    隻見她清叱一聲,叫道:“好小子,你敢欺負姑娘的情郎?”


    聲到人到,掌招已然遞出,這婆娘兀是全無廉恥,竟與紫府魔君,聯手合擊唐古拉鐵!


    桑龍姑的話一出,南星元頓感一陣酸溜溜泛上心頭,一轉念,也自強抑下去。原來那晚上他投下休書給史三娘後,便與桑龍姑雙偕離去,在路上走著時,桑龍姑對她提起紫府秘笈一事,南星元也知紫府迷宗,萬功之宗,私心也自羨慕,他這時已然欲迷心竅,哪還計及江湖道義與自己和紫府淵源間之事,覬覦之心頓起。


    那婆娘也已窺出南星元內心之意,乃極力慫勇他前去見紫府魔君,再設計騙他這本秘笈,因該冊秘笈,紫府魔君也是重視不迭,把它藏在貼身處,桑龍姑一時騙它不出,因與南星元同謀合計。


    到得桑龍姑與紫府魔君所居巢穴,乃將南星元引見,佯說在山畔碰上的,風聞紫府門高手不日即將尋仇到此,故請南星元前來助拳相幫。


    紫府魔君也久聞塞外怪傑之名,竟信以為真,便加以殷勤招待。兩人談起武功技擊,言語倒也投契。隔了一晚,三人信步在山間覽賞月色,不料便於此時,撞上了唐古拉鐵與秦瑜,暗暗跟綴下去。


    且說桑龍姑的身形乍動,陡然間,一股強大勁力反撞過來,這一撞,竟將那婆娘撞出數丈之遠,跌坐地上,睜眼一看,隻見當前一個白發長髯老人,目放精光,滿目怒容,已然影綽綽地站立當地,分明桑龍姑是受此人所挫。


    這老人一出現,亮出這手卓絕武功,不但桑龍姑大驚失色,紫府魔君更是股栗不已。唐古拉鐵反而哈哈大笑,振嗓叫道:“好了,師叔你老人家來得好,大師哥不遵本門戒律,還要逞兇殺人呢!”


    老人麵挾寒霜,冷冷看了紫府魔君一眼,然後對唐古拉鐵道:“我叫你好好地請師哥迴山,怎地打起架來?”


    一迴眸,兩眼電光激射,對紫府魔君喝道:“喀齊程登,你知罪麽?”


    紫府魔君也是個倔強傲慢家夥,他迴顧場中一下,心想:“以塞外怪傑與桑龍姑兩人聯手起來,大抵可以抵擋得住唐古拉鐵,當前這人雖是本門尊長,惟他的功力比起師傅還差得遠,既和自己鬥起來,自己雖非其敵,但被其所擒,卻不容易!”


    一想到這兒,心膽陡壯,兩袖一拂,抬望眼,向著追風神叟對峙,傲然應道:“侄兒不知師叔駕到,有失遠迎,於禮雖然有缺,卻不知侄兒有什麽罪,師叔一見麵無端相責,委實令小侄費解!”


    竟是假惺惺,語氣之間,反責本門長輩,不該無理取鬧。追風神叟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哪受得了紫府魔君這般冷言冷語相向,隻氣得須眉俱掀,尋思道:“都是師兄不好,寵壞了這畜牲。”


    追風神叟冷然道:“你有何罪,倒要來問我,這就奇了,老夫不遠萬裏迢迢而來,豈是為一己之私,畜牲,老實告訴你,是你師傅諭令本門之人,前來抓你迴去,老夫也是奉命行事,你要分辯,請迴師門分辯!”


    語氣尚屬客氣,陡聽紫府魔君嗬嗬一陣朗笑,態度桀傲之極,吭聲應道:“當日小侄離山,乃是奉師命行事,並非私逃,今天無緣無故又要我迴山,若沒有把道理說出,恕小侄不能遵命了!”


    追風神叟打了個哈哈,冷冷道:“你直要迫我將你的叛師罪行數出,也罷,老夫就把話說了,使你不能裝蒜賣假!”


    當下,追風神叟逐一指出紫府魔君在鎮江各處敗行缺德劣行,最後指一指玄冰美人說道:“你這畜牲,幹了這般羞辱門風,累及本門清善之事還不算,竟然勾結邪派,上長白托庇他人,而且與這下三門的賤女勾搭,你,你知罪麽?”


    追風神叟直氣得渾身發抖,愈說愈激越,紫府魔君冷靜如恆,似是無動於衷,耐心地聽他師叔把話說畢,冷笑應道:“江湖風聞之事,豈能作實,所指小侄各節,又非師叔親眼所見,又怎能遽爾入信,或者因仇挾嫌,故意中傷,曾參殺人,至賢至聖,也難免受人毀謗,何況小侄?至於我與桑龍姑結合一節,玄冰美人名列八荒,也是武林一派豪傑,以紫府門弟子與之締成姻婭,有何辱沒!”


    倒是侃侃而道,追風神叟一楞,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唐古拉鐵一旁瞧不過眼,叱道:“喀齊程登,你好狡辨,你所作所為,武林中誰人不知,豈風聞可比,怎能將曾子扯來相比,我來問你,赤城山主鐵筆書生,他們都是武林領袖,豈是胡說八道的人,他們就曾親眼見你采花淫行,而且交上了手,這事敢問大師哥作何交代?”


    唐古拉鐵詞鋒銳利,紫府魔君怔了一怔,臉色一沉,叫道:“阿鐵,你可知本門尊卑規矩,要你來教訓我,赤城山主與鐵筆書生,不錯乃江湖上響叮當的漢子,也曾與我交過手,但你就肯定沒有誤會麽?”


    追風神叟已然不耐煩,大袖一拂,叫道:“我也懶得與你這畜牲辯論,隨我迴山,自有本門掌門與你理論。畜牲,你究竟去也不去!”


    紫府魔君略一斜視,向桑南兩人打了個眼色,一迴頭冷冷叫道:“去又怎樣,不去又怎樣?”


    竟是全然不把本門尊長放在眼底,追風神叟哪裏按捺得住,一長身,大袖橫拂,嘩喇喇早已打出一招,嚷道:“不去,便把你這畜牲廢在當地!”


    猛可裏,但聽有人大聲叫道:“師兄,和這畜牲多費唇舌做甚,把他廢了也罷!”


    當前已來多兩人,年俱五十以上,一式域外打扮,這兩人,不消說也知是與追風神叟同行的兩位師弟,他們原在東西兩方搜尋,乍見訊火,急趕迴來,隻見追風神叟正與紫府魔君理論,便也不既現身,躲地隱處,越聽越心頭火起,此刻也自忍耐不住現身出來。


    兩人一現身,紫府魔君自知不免,登時咬了一下牙,便迎著追風神叟袖招接下,兩叔侄便像如走馬燈般,惡鬥起來。


    這其間,南星元仍端然不動,隻有桑龍姑怪叫一聲,一縱身已搶入戰團,竟要以二敵一,聯手合擊追風神叟,追風神叟嗬嗬大笑道:“來得好,連你這賤人也一並廢了!”


    兀是毫無懼色,大袖使得如翻江倒海,直震得樹飛石揚。唐古拉鐵與本門兩位師叔乍見桑龍姑加入戰團,本待跟著介入,忽聽追風神叟叫道:“老夫一人已夠,你們不消上來!”


    忽然間,唐古拉鐵兩掌一引,長笑一聲,口中叫道:“師叔們,並肩子上啊,這是清理門戶,凡本門弟子,都有責任的!”


    這話也是不錯,清理門戶,合力擒拿叛徒,豈一般江湖尋仇比劃可比,故無以多勝少之嫌。唐古拉鐵為人不隻豪氣幹雲,而且深明武林規章,因此也不理他師叔阻攔,已然插手了。


    他的兩位師叔,聽了言語,先是一怔,繼而清嘯聲中已經相繼投入。這麽一來,形勢頓然改觀,先此,追風神叟以一敵二,雖略占上風,但一時間要將紫府魔君擒了卻是不易,這時平添了三股生力軍,自然勢如摧枯拉朽,哪得不勝?


    但見紫府魔君臉如土色,竭力周旋,且戰且走,桑龍姑亮開八荒獨秘家數,力挽狂瀾,哪敵得住萬功之宗的紫府門技業?幸虧紫府中人看在南星元麵上,不為已甚,隻將她迫開,不下殺手,又有誰知這婆娘拚死捍衛紫府魔君者並非情深義重,而是覬覦他懷中那冊秘笈。


    兩撥人約摸交上了二十來招,陡然間,桑龍姑張目大唿道:“塞外怪傑,你是死人麽,怎地老站著不動?”


    南星元一直袖手旁觀,沒有助拳,桑龍姑雖力竭聲嘶,他還是一般端然不動。紫府宮高手一來不欲殺與本門無幹的桑龍姑,二來為了要生擒叛徒,故此隻環攻合聲,兀未下過殺手,是以兩人才能支持得這一陣子。


    桑龍姑一瞥,心中想道:“塞外怪傑可忘記了紫府秘笈在魔君身上,要把他害了,此時實在不宜!”


    這婆娘心念中,仍以為南星元不肯助拳的緣故,是在乎借他人之手,消滅情敵,卻不知他和紫府原有一場淵源。


    不知不覺中又過了百招,紫府魔君委實了得,雖然在此險象環生之中,兀是不屈。追風神叟心頭火起,陡然一聲暴喝:“喀齊程登,如不止鬥,乖乖隨老夫迴山,可別後悔!”


    紫府魔君萬念俱灰,已無生望,對當前這老人的棒喝,哪裏聽得進耳,咬了一咬牙齦,反而招式更緊,口中嘿嘿冷笑道:“以大壓小,以眾欺寡,算什麽英雄好漢,就是把我殺了,也不跟你迴去的呢!”


    “好啊!你這畜牲想來不要命啦!”追風神叟吆喝一過,殺機頓起,目中神光激溢,對唐古拉鐵等人叫道:“師侄賢弟,你們且暫退下,待老夫把這畜牲毀了!”


    三人最聽追風神叟的話,一聽言語,倏地由合而分,分成犄角之勢,不與追風神叟合力擒拿紫府魔君,竟自纏著桑龍姑不許上前助拳。


    三人一退之後,追風神叟忽然一聲銳嘯,震動山林,落葉簌簌,土飛沙揚,兩袖一卷,本門絕技八手神功已然使出,這一招是紫府宮有名精妙袖式,名堂叫“旋轉乾坤”,紫府魔君一見失色,他出身紫府,哪會不知這招厲害,但卻無法解救,因為這招是雙方較勁,並非花招虛式,自顧功力在他師叔之下,如接實這一招,不死也要受重傷,況且看追風神叟打到的袖勢,已然明白這老兒在氣極憤極之下,拚著一身功力發招了。


    急切間,紫府魔君深納一口真氣,由丹田運到雙掌,他明白以袖對袖,不啻以螳臂擋車,因是變袖為掌,希冀以掌勁來抵擋對方的袖勁了。


    橫空裏金光耀目,追風神叟大袖已如鵬翼當頭,挾上無比勁風,倏然罩到,這下子,那魔頭渾身給罩在這片袖影之下,躲避不得,隻好雙掌向上一推,才到老者袖緣,忽地變掌為抓,陡然便朝大袖抓去。


    猛可裏,但聽一聲哀號,那魔頭麵色青白,疾然後退,兩人由合而分。那魔頭伸爪抓袖之時,驀覺對手大袖如鋼,指爪才觸袖緣,已覺奇疼難當,隻是事到其間,也不容他猶豫變招,隻好拚死抓去,雖然這一抓果然把老人罩來袖緣抓得歪斜,但自己十指已然斷折當堂。追風神叟慢了一慢,那魔頭已身如遊魚,飄開丈許。


    追風神叟怔了一怔,估不到那魔頭竟能在他袖底下溜掉,心中自忖道:“這畜牲功力倒是不俗,唉,隻怪師兄當年種下這惡因了!”


    正待乘騰追擊,已然見唐古拉鐵嗬嗬大笑叫道:“大師哥,那裏走,隨小弟迴山去罷!”


    唐古拉鐵一長身便已攔在那魔頭之前,八雙袖影齊動,把紫府魔君攔阻當前。紫府魔君十指折斷,渾身麻軟,痛入心脾,乍見他師弟阻在當路,把心一橫,急急鎮攝心誌,身形一伏,運勁頂上,向前一縱,橫裏撞去,這魔頭雙掌已廢,竟然用起頭顱來,要與唐古拉鐵同歸於盡。


    唐古拉鐵是何等人,哪會著他道兒,此時紫府魔君已成強弩之末,他怎會打敗唐古拉鐵,但見唐古拉鐵嘻嘻一聲哂笑,斜身一閃,反臂一抓,竟然亮出本門十八羅漢擒拿手來,向那魔頭腰帶抓去,便待將他擒下。


    哪知紫府魔君也是了得,去勢未盡,已然一折腰轉身閃過唐古拉鐵擒拿手,雙足連環飛起,竟來踢唐古拉鐵的要穴。唐古拉鐵朗然一聲長笑,喝道:“喀齊程登,你如果再不識趣,休怪小弟無禮了!”


    話猶未了,隻聽迎麵掠到的追風神叟叫道:“鐵兒,你和叛徒嘮叨做甚,把他廢了便罷!”


    唐古拉鐵把心一橫,一轉步,雙袖齊拂,又聽一聲慘嗥,紫府魔君踢來雙足,已給唐古拉鐵的袖緣切著,不偏不倚,斷折當地。


    紫府魔君雙足被削,立腳不牢,推金山倒玉柱般,頹然萎頓當場。那邊廂,桑龍姑力敵紫府門兩大高手,看他們似不欲把桑龍姑置諸死地,隻是一味遊鬥,把她纏住,好讓本門中人去收拾叛徒。


    這期間,桑龍姑陡見紫府魔君已給對方打倒地下,心中記起那冊秘笈,一時竟如瘋虎,瘋狂地亮出兩招,迫退對手二人,一長身便向那魔頭倒地之處撲去。


    追風神叟遠遠瞧得清楚,他本不願因本門之事多傷外人,此刻見了桑龍姑,心中也是有氣,殺機頓起,不由振吭唿道:“二位賢弟,別跟這賤人客氣了,一並把她廢了,誰教她前來送死!”


    他的兩位師弟,也是怒火中焚,隻因紫府門門規素嚴,諸人皆以追風神叟馬首是瞻,沒得言語,不敢妄動而已,此刻聽了這話,正中下懷,兩人齊齊斷喝一聲:“哪裏走!”


    隻覺二個身影一晃,已然前後向桑龍姑夾攻起來,這一出手,豈早間可比,招招向桑龍姑要穴到。一來桑龍姑為紫府魔君重傷倒地,心念那冊秘笈,神誌已亂;二來紫府技業神妙,兩人一亮出真功夫,豈容這婆娘輕易走脫?三招不到,桑龍姑已隨那魔頭之後,口噴鮮血,給打得奄奄一息,僵臥當場。


    再說紫府魔君一倒下地,自知必死,也不肯束手被擒,舌頭一伸,竟自切斷自裁,那截舌頭給切斷下來,真氣一納,張口吐出,饒是最後掙紮,這魔頭功力竟非凡,那截舌頭如離弦之矢,已然向唐古拉鐵左眼撞到,唐古拉鐵乍見紅光驟起,也自駭然,右袖一圈,便向那舌頭扇去,但聽得霍一響,那魔頭垂死掙紮這截舌頭,竟然把唐古拉鐵的大袖打得穿了一個小洞,這一來,倒把唐古拉鐵驚得楞了!


    隻聽得一聲聲輕歎,起自兩旁,追風神叟喟然道:“可惜,可惜,這逆徒修為功夫倒不簡單,就可惜不入正途,才落得如此下場!”


    紫府宮其他三高手,也自欷噓歎息不已,過得半晌,唐古拉鐵看了死去的紫府魔君與重傷的桑龍姑,心中忽地一醒,叫道:“師叔,清理門戶之事已了,桑龍姑雖與大師哥做成一路,畢竟是外人,而且……”


    說到這裏,把手向前麵一指道:“而且要對塞外怪傑南兄台如何交代?”


    追風神叟這才省起那塞外怪傑一直在旁袖手旁觀,他自與史三娘晤麵以來,已然知南星元癡戀桑龍姑,而這婆娘動手之時,他卻不插手助拳。心中尋思:“塞外怪傑心性尚未盡迷,尚知念及舊故淵源!”


    一念及此,因將大袖一合,遙向南星元拱手道:“南老弟了,老夫這廂有禮!”


    南星元癡癡呆呆地站立當場,此時乍聽唿喚,才覺醒過來,急急迴了一禮道:“不知老前輩駕到,晚輩有失遠迎!”


    言出勉強,眾人哪能無覺,追風神叟歉然道:“本門清理門戶,致誤傷令友桑龍姑,於心委實不安,遠望兄台諒宥!”


    南星元苦笑道:“是她自作自受,幹擾他人家事,即使死了,也怪不得貴門的!”


    唐古拉鐵一徑上前,拉了南星元的手,惋惜之色,頓現於麵,問道:“足下怎地與史姑娘不睦,竟和玄冰美人混在一起?”


    南星元為難地一笑,歎了一聲道:“這事說來話長,拙內賦性不馴,在下屢勸無效,隻好分手了事,至於在下與玄冰美人,不過泛泛之交,何勞掛齒相詢!”


    這話分明撒謊,而且把與玄冰美人關係推得幹幹淨淨,紫府宮中人哪會不知,追風神叟卻詐作癡呆,陪笑道:“男女之事,難說極了,緣分一盡,也不由人。南老弟雖這般說,玄冰美人畢竟是與足下是朋友,咱錯手將她打了,委實不該!”


    頓了一頓,又道:“事到如今,咱隻好盡力挽救她一命便是!”


    語罷,忽自行囊中掏出一隻羊脂玉瓶子,那瓶子盛得滿滿的丹丸,蓋猶未打開,已覺異香撲鼻,追風神叟把手向南星元遞去道:“這瓶東西是本門療傷聖藥,玄冰美人傷的雖重,若能療治有方,諒也不致喪命,我隻有用本門鎮宮寶物相贈,聊贖罪愆而已,遠望老弟收下。”


    南星元無意收了那瓶丸藥,忽聽唐古拉鐵對追風神叟道:“師叔,本門之事已了,我等也不宜久事勾留,且把師哥屍體舁下,返迴本門稟知掌門覆命!”


    此語一出,南星元驀地怦然心動,正待說話,又聽追風神叟對他笑笑道:“南老弟,你就依老夫的話為貴友療傷吧!我等少陪了,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就此請別,幸祈珍重!”


    話聲才落,便待囑咐本門一人,舁起紫府魔君屍首,下山趕路。陡然間,但聽南星元叫道:“老前輩別忙,且聽晚輩一言!”


    追風神叟迴首問道,“老弟還有什麽吩咐?”


    南星元指一指紫府魔君屍首道:“晚輩想求老前輩一事,請把貴門這個叛徒的屍首留下,交給晚輩安葬!”


    紫府門中四人,全都麵現詫然之色,追風神叟還未開口再問,已聽南星元續說下去。他道:“紫府魔君為人雖是邪惡不堪,為武林所不齒,惟這些時來,與晚輩倒甚投契,他就殲於本門高手手中,晚輩恩怨分明,絕對不敢妄自伸手,今他既已身歸道山,人死一了百了,尚有何罪,晚輩還望盡一點情誼,好好將他安葬,萬望老前輩俯允則個!”


    古來大奸大惡,正法之後,也有書客臨喪,以示知己之意,追風神叟一想:“南星元倒是個情深如海的漢子,也罷,就成全了他這番心願吧,反正這畜牲已死,不會再為禍江湖,辱及門戶,就將屍首交給塞外怪傑,那又有何妨礙?”


    主意一打定,淡淡一笑道:“南老弟果然是個長情的人,老夫便依你言語,把這畜牲遺體交你便是!”


    南星元涕淚交流,再三稽首稱謝。把各事料理停當,紫府四高手便也飄然遠引,遄迴唐古拉山去了。再說,南星元待得他們走後,便行近紫府魔君屍身之前,先自屍胸前貼身處搜出那冊秘笈,仔細藏好,然後草草把紫府魔君營葬,然後舁起桑龍姑,徑迴精舍救治。


    在精舍之內,南星元把紫府宮療傷聖藥給桑龍姑灌下,再給她推血過宮,果然藥到春迴,不夠半個時辰,桑龍姑已悠悠醒轉,口吐大灘瘀血,一醒轉雙眸乍張,見已給救迴精舍之內,不由喘著氣斷續動問原委,南星元乃將經過相告。


    半晌,桑龍姑又問:“那冊秘笈可曾到手?”這婆娘心中,對紫府宮武學秘笈,兀是念念不忘。


    南星元笑道:“好險,幸虧我機智,不然,那魔頭屍首必為本門的人帶迴唐古拉山,那時這冊秘笈就難到手了!”


    桑龍姑一聽秘笈到手,大喜過望,竟是忘了傷勢,身子一掙紮,便待坐起向南星元取迴秘笈,不料隻一動,桑龍姑又暈了過去,她也委實傷得不輕,傷勢尚未痊可,哪能隨便亂動?


    南星元皺了一陣眉,又給她推按一番,待得桑龍姑醒來之時,兩口子一齊商量,認為此地不宜久居。南星元憂道:“桑妹,我們盜竊紫府宮秘笈目的已達,今後找個沒人之處,雙修共煉,我怕隻怕漏了風聲,給紫府宮的人找迴頭來,那時倒甚棘手,同時,史三娘那賤人料去得不遠,你又傷得這般重,若她到來搗蛋也是麻煩,如找得個清靜之所,先療傷後修為,豈不妙哉!”


    塞外怪傑心誌已變,這刻已全心全意愛玄冰美人,而把史三娘恩情拋諸腦後了。桑龍姑想了一想,忽有所悟道:“以前我路過東海時,在東海有一處極為僻靜之地,山北雖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南山卻是綠草如茵,山明水秀,有如神仙之域,我們何不到那兒去找個棲身之地?”


    塞外怪傑南星元也是憬然一悟道:“桑妹所說莫非便是東海之濱的天姥山?那兒果然是個好的所在!”


    桑龍姑點點頭,兩口子商量一過,翌日,桑龍姑稍稍好過,便由南星元背起下山,徑取天姥山之途而去,不料才出官道,陡見當道影綽綽地立著一人,攔著叫道:“你們往哪裏去,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南星元吃了一驚,定睛向前細看,才把心上大石放下,原來攔住去路的人,並非仇家,乃是單嬋,單嬋這一突然現身,南星元不禁錯愕當地。


    錯愕一過,南星元蹙眉動問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嬋妹子,妹子自從那晚我與那賤人鬧翻之後,跟著便失去你的蹤影,究竟去了哪裏?”


    單嬋吃吃笑了一陣,嗲聲道:“我沒有去過哪裏啊!我一直在這山中,看著你與新嫂子……”


    指一指南星元背上的桑龍姑,又道:“你騙取了他人秘笈,這事我知道,嗯,史姐姐也知道的,她已……”


    說到這裏,南星元臉色陡變,正待發作,隻覺背上有人用指輕輕按他的肩膊,隨聽桑龍姑軟弱的聲音響著:“嬋妹子是自己人,知道不相幹,隻是那賤人,倒是可慮!”


    南星元驀地憬悟,自前桑龍姑重傷未愈,單嬋雖知秘密卻未露惡意,若於此時發作,反為不美,他也心知這姑娘對己一片癡心,未必便能為患。


    當下,想了一想問道:“嬋妹子既知秘密,愚兄將來隻好與你共參大法,愚兄與你,一向情同手足,哪計及這些,嬋妹子何必攔途相向,莫非欲與愚兄過不去麽?”


    單嬋先是一笑,叫道:“看你啊!變得多兇,可惜做妹妹的不怕你多兇,也要攔著你!”


    語氣之間,全無慍意,抑且天真無邪,南星元怔了一怔,正待答話,陡聽單嬋嗓子一轉,變得憂鬱淒涼,隻聽得她幽幽說道:“南哥哥,你忘掉了咱們自幼相從,情逾手足,青梅竹馬,做妹妹的豈有陷害你之心!”


    南星元心中稍安,又問:“然則,嬋妹子將欲何往?”


    單嬋哀傷之懷未戰,續咽喉道:“妹子匆匆而來,目的不外想與哥哥趕上一路,生生死死,永在一處!”


    南星元聽了,頓感一陣栗然,伏在他背上的玄冰美人,竟是鐵石心腸,單嬋之癡,未稍打動她的心念,隻見她嘴角噙上冷笑,心中自顧打轉道:“這小丫頭倒也癡情,可惜撞在姑娘手裏,罷了,若非看在將來授藝麵上,姑娘不教你死無葬身之地才怪呢!”


    心裏雖這般想著,口中卻道:“嬋妹子放心,你我尚有一段緣分,我包保南哥哥一如初衷,以親妹子視你!”


    單嬋聞言,這才轉悲為喜,隨了南星元桑龍姑同赴天姥。


    到得天姥山,南星元一依前言,在山南擇一清靜所在,結了兩座精舍,一座給單嬋居停,另一座作為他與桑龍姑同住。


    棲身之所既經料理停當,南星元便悉心替桑龍姑療治殘傷起來。要知桑龍姑在紫府宮兩高手盛怒之下,早是給打得傷勢極重,雖然賴有紫府宮聖藥靈丹,不致殞命,但要治愈傷勢,絕非十天八日之事。


    因此,南星元匿伏深藏,不敢稍露痕跡,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匆匆隆冬已過,花香鳥語時節蒞臨,而桑龍姑也已傷愈,與南星元共研秘笈武學。


    這些日子來,單嬋曾多次問及桑龍姑,要她實踐諾言,替她赤繩係足,要南星元續娶了她。


    這個不啻癡人做蘿,別說南星元對單嬋絕對不感興趣,即南星元有意染指,桑龍姑也是不許,因此,單嬋每一提起,桑龍姑總是推搪擺脫,且要她先授陰陽門七孔魔劍絕技,單嬋畢竟閱曆不深,不及桑龍姑譎詐無儔,因也給她甜言蜜語哄得服服貼貼,信以為真。


    直到史三娘尋到天姥山之前一月,單嬋偶然駛舟出海遊玩,發現另一修為好去處,這去處便是單嬋後來據為巢穴的仙靈島。


    仙靈島位於東海之中,是個蕞爾小島,但風景絕美,島上奇景處處,異草遍地,直如神仙之域。當單嬋足履斯土,心中忽發奇想,想到未來如能與南哥哥同在此處雙宿雙修,豈不如神仙眷屬,其樂無窮。


    由於這一心念引發,使她想起桑龍姑態度曖昧,絕不可靠,但她又因愛南星元的緣故,不敢過份得罪桑龍姑,尚存幻想,這幻想到頭來已然破滅無遺,一想到這兒,不由心灰意冷,便在仙靈島上,擇一幽勝之所,擬為久居之計,這時,她已有心離開南星元了。


    從仙靈島返迴天姥山之時,恰值南、桑兩人在山南絕頂練功完畢,三人相遇,南星元笑問單嬋海上風光如何,有什麽好去處?


    單嬋神思屬,囁嚅把仙靈島這個好去處相告,並示意將離開天姥,自去仙靈島修為,桑龍姑為人十分機伶,察顏辨色,已然了解單嬋內心痛苦,但單嬋的七孔魔劍絕技尚未相授,她怎肯遽爾放過,雙眸一轉,已然打定了騙取絕技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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