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鶴翔舉目看了各人一眼,才慢慢地道:“花前輩和賽前輩都來!”


    鐵筆書生大喜道:“他們現在哪兒呢?”


    耿鶴翔答:“不在長白山,在鬆江之濱!”


    鐵筆收生皺了一陣眉,說道:“他們不是來助拳的!”


    耿鶴翔點頭道:“不錯,是來助拳,但因有事羈絆,仍在鬆江那邊逗留。”


    鐵筆書生忽想起一事,問:“是不是在會南星元?”


    耿鶴翔奇道:“尤前輩怎地知道,他們確是去找南星元,因賽前輩乃南兄之母!”


    鐵筆書生笑道:“這事找早已知道,以前她和南星元相約時候,我也在場!”


    他想了想又問:“除了這,別無其他消息?”


    耿鶴翔道:“當然還有,我趕來相告者,也是如此,花賽二位前輩抵關外事,不過是附帶。”


    鐵筆書生吃了一驚,急詢其故,耿鶴翔告訴他道:“陰陽嫗在敗在紫府宮之手後,迴到天池,已將詳情報告老怪,老怪本待親來鬥一鬥紫府高手,無奈他最近正自用心鑽研十二般歹毒機關,專為陷害江湖道奇人異士,這十二般機關,已然將成,是十二口大塚墓,機關造成之日,他便遁跡他方,徉稱已歸道山,好待世上覬覦他那七十二種奇門秘芨的人,前來偷盜,一發收拾他們生命!”


    鐵筆書生又問:“那麽,老怪可有對付我們之策!”


    耿鶴翔遲疑一下,才道:“目前還沒打探到,不過,當日怪老婦將經過告訴他時,他大笑說這是癬疥之疾,不足為患,看來他毫不在意,似無什麽專為對付各位之計!”


    鐵筆書生想了想,說道:“那麽,紫府宮的叛徒呢?”


    耿鶴翔道:“早已逃遁了,聽說是和一個叫桑龍姑的女人一起走的!”


    “桑龍姑,啊!我記起了,她是八荒中人,別號玄冰美人,據說長得美極了!”鐵筆書生喃喃說著。


    “不錯,正是此人,我要說的話都完了,尤前輩,後會有期,晚輩就此拜別!”耿鶴翔黯然說道。陡然間,一陣傑傑怪笑,起自半空,怪笑過後,一把蒼老聲音在半空中響著:“好啊!你這小子果然是來臥底的,說什麽與紫府宮中人不睦,原來是個奸細,千手如來,看你今晚還能逃得過老娘的手裏!”


    耿鶴翔麵色大變,顫聲道:“尤前輩救我!”


    鐵筆書生也自吃了一驚,自顧負傷未愈,況當前來敵乃江湖上頂兒尖兒的陰陽嫗,要上前阻攔,不啻送死,除非紫府宮中高手肯加援助,聯手合擊,否則當是無法可想,又怕紫府宮中人與耿鶴翔不睦不肯遽爾出手,不由心焦一鋶起來。


    這時,但見耿鶴翔兩袖翻飛,往後疾退,所退方位,正是紫府諸高手站處。在他後麵緊綴一個人身狼首怪物,此人不是陰陽嫗那老怪婦,還有誰來!


    陰陽嫗似是雷霆大發,傑傑冷笑過後,爪招疊使,爪勁迅如奔雷,疾似流星,已然向耿鶴翔身上要害襲到。


    正急切間,隻見紫府宮中諸人袖手不動,追風神叟更是一旁冷笑不止。


    隻有唐古拉鐵略略動容,每欲插手,都給追風神叟阻了下去。


    追風神叟哈哈道:“千手如來口出大言,小覷本門技業,就待陰陽嫗那怪婦教訓他一番,未嚐不好!”


    唐古拉鐵矍然大唿:“師叔休要因小故壞了江湖大義,耿兄是咱們之友,非是敵人,與晚侄的過節,三十年也好,三百年也好,那是內部糾紛,此刻對外,咱們絕不能袖手,惹江湖上笑話!”


    追風神叟此老,可謂頑固之極,竟然無動於衷,端然不動,唐古拉鐵按捺不住,陡地腳下三爻六變,身形冉冉行前,正待插手助拳,乍覺右側一股厲風卷來,不由自主出掌相抵,卻給那股厲風迫得連連後退,近前不得。


    定睛看去,原來是追風神叟搗鬼,隻見他臉挾寒霜,長髯掀動,喝道:“阿鐵,你不聽師叔吩咐?”


    唐古拉鐵哀然大唿:“師叔你……”


    哀唿未已,那一邊,耿鶴翔已給陰陽嫗迫至一處懸崖絕壁,連使幾個招式兀是脫不了對方掌握。


    鐵筆書生在焦急中旁觀,心中不由詫異,自忖:“論本領,耿鶴翔哪及得我與赤城老兒,我與赤城老兒和老怪婦交手,也不能擋她五招,可怪,他卻能連番在她的爪勁中脫出,別後隻有兩月,功力竟精進如許!”


    然而,在此危急間不容發當兒,那容他細細琢磨,百忙中,大唿道:“耿老弟,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竟是拚著傷餘之軀,舍生趕援,兩掌一發,一股厲勁,已然向陰陽嫗背心襲到,陰陽嫗看看正要得手,忽覺背後風響,急卸身換步,反手抓去,卻是抓不著來敵的人,但爪勁已將襲來勁道分解過去。


    陰陽嫗迴首一望,大怒道:“你這小子要來討死?”


    十指如鉤,望空一晃,已然使出她的生平絕學,指勁如風,爪勁如浪,轉瞬便到鐵筆書生麵門,他心下一凜,身形滴溜溜一轉,兩袖同時一拂,硬生生便待拂消抓來勁力,饒是他閃得快,擋得猛,雖然僥幸給他避過,但一雙袖子,已經寸斷。


    就在這兩人一擊一抓之際,陰陽嫗無暇顧及旁人,千手如來心念一動,身形暴起,往山下沿著滴溜溜地直滾,待得陰陽嫗覺察,千手如來已經去如黃鶴,蹤跡杳然了!


    這一氣,非同小可,陰陽嫗咬牙切齒,恨聲不絕,要知生平和人交手,似這般後輩晚學,要在她爪下逃生,能有幾人,然而,竟給千手如來逸去。


    但見她雙眸一張,震人魂魄的冷冷棱光奪眶而射,冷冷道:“好啊!你這小子救了千手如來,老媽子要你替他填命!”


    她竟是遷怒了鐵筆書生,雙臂一橫,十爪交叉打出,這一招,其勢有如排山倒海,淩厲之極!


    鐵筆書生大驚失色,要避無從,看看是要在她爪下命喪身亡。


    陡然間,但聽追風神叟大聲叫道:“是時候,咱們趕快接應尤老弟!”


    陰陽嫗怔了一怔,錯愕未定,紫府門七大高手,已然列成“七子連環”陣法,紛紛向她攻到,一個緊接一個,陰陽嫗無暇斃敵,返身接招還式,先救自己。


    又聽追風神叟叫道:“尤老弟你身負重傷,不宜打鬥,請快快退下,老怪婦由咱兄弟抵擋!”


    鐵筆書生心中既好氣,又好笑,尋思道:“追風神叟此人也怪得緊,非事到燃眉,不肯動手,似此乖僻怪人,也稱紫府宮高手!”


    鐵筆老兒隻猜對一半,另一半卻沒想到,剛才耿鶴翔和陰陽嫗交手,他所以按兵不動,全為千手如來和本門有了過節,故不插手,但此刻千手如來既已一走了之,鐵筆書生乃他邀來結伴共挫叛徒之人,急難時豈容他袖手不理,因也急急率眾趕到應援。


    七人聯手夾擊,威力如何,前此已經曾見,陰陽嫗雙眉一皺,長歎一聲,也不戀戰,逕向山下疾瀉,看樣子,她是要去追趕千手如來,這倒使鐵筆書生忐忑不安。


    鐵筆書生振吭高唿:“紫府宮諸位英雄,擒賊須擒主,別讓她逃去!”


    果然這話生了效驗,追風神叟一生好勝,一聽老尤唿叫,不覺一聲長嘯,率眾已然銜尾追去。


    陰陽嫗一瞥幾個家夥鍥而不舍,銜尾急趕而來,心頭不由火起,轉身便把生平絕學,精妙招式掃數使出,無奈紫府宮技業非同庸俗,加以七子連環,聯手夾擊,威力既銳不可當,變化又奇詭不可捉摸,又遞過十來招,但覺處處受製,險象環生,不由心頭一震,想道:“似此拚下去,我終難找得甚麽好處,但不鬥這群畜牲又不肯退下!”


    正琢磨間,忽聽對方有人叫道:“師叔,老怪婦怎地不迴巢穴,卻往山下瞎跑!”


    又聽那叫追風神叟的老家夥應道:“傻小子,她要去追千手如來啊,咱偏不教她追到,不打她,把她氣死也好!”


    皆因追風神叟得知當前這老怪婦,不僅武功絕高,性子也最偏激,琢磨了一條激將之計,擾其心智,使其敗下,緣高手較技,最忌動氣,氣動則心難靜,心雜功力自然打了折扣,追風神叟用得倒也乖巧!


    誰知陰陽嫗聽了毫不動怒,心念一轉,反而笑嘻嘻答道:“對啊!追風小子說得妙,老媽子就放條生路給耿小子就是!”


    語訖,身形陡轉,轉向懸崖峭壁,展眼間已然攀了上去。


    追風神叟略一怔神,又大叫道:“任你上天落地,今晚咱決不放過你!”


    陰陽嫗心下一喜,也不打話,身形向前猛撲,倒也迅如飄風,快似電閃,這老婦人的輕功已至登峰造極。


    紫府宮以輕功獨步武林,人人腳下三爻六變,速度自是不遜老怪婦。隻見兩撥人先後追逐,端的如流星趕月。霎忽之間,已漸抵絕頂。


    到得一處,隻見皓峰密布,銀巒重疊,形勢極是險惡,百忙中追風神叟展眼四顧,隻見四麵全是高山峻嶺,全無去路,隻有與老怪婦追逐這條小徑,自半山一路蜿蜒而伸,但卻極其曲折陡斜。


    追風神叟心中疑念漸滋,心中不由怵然,心想道:“老怪物詭計多端,莫非這是詭計安排下的所在?”


    尋思未已,忽見陰陽嫗的身形已到一處絕壑,翻身竟然跳下,不覺大異,待趕到近前,隻見那絕壑深不可測,穹目下窺,在十來丈內猶有光線可到,尚能看清,十來丈以外一片黑漆,什麽也瞧不到了。


    眾人正在壑緣沉吟琢磨,唐古拉鐵忽道:“老怪婦墜淵自殞?”


    追風神叟搖搖頭,笑道:“她隻顧向前闖,又沒交手,勝負未分,要自殺何為?”


    唐古拉鐵又道:“然則,怪老婦逃到那裏去了?”


    話聲未已,陡聞半空中兩聲令人打抖的冷笑過後,隨聽一把蒼沉聲音響著:“紫府宮的小子們聽著,你們已經進入老媽子的天羅地網了,還在爭論什麽!”


    眾人俱各一凜,仰首上望,隻見正峰絕頂之處,一個老婦人已然影綽綽地悄立其上,此人正是他們所要追擊的陰陽嫗!


    諸人又是一震,唐古拉鐵望空叱道:“老怪婦,若有本領就下來見個真章,躲在頂上鬼鬼崇崇算什麽英雄行徑?”


    老怪婦傑傑大笑一陣,才道:“你們這群膿包貨,也配老媽子跟你們交手,讓你活活餓死多強,等到你餓得將死之時,老媽子再拿你們去喂那毒蠍!”


    言音方落,陡然又一聲斷喝:“不瞞小子們說,你等已入我老伴的火沙陣,今生要出去,那是休想!”


    火沙陣是什麽東西,怎地這般歹毒,紫府宮群雄,因遠處西域,從來沒有聽說過,但隻知長白山陰陽門奇門異技極多,而且般般都是歹毒非常,一聽老怪婦所說,都不由心中大驚失色,展眼各處張望,要看看這火沙陣是個什麽樣子,不看猶可,一看心中益是駭然。


    但覺眼前光景,與初上來時截然大異,初上來時,萬峰慘白,千巒為奶,大地上一片玉海瓊野,但此刻卻大不相同,隻見那片大白地上,有一道金虹,左穿右插,蜿蜒曲折,繞成一個奇絕陣勢,直卷到各人站處才不見了。宛如有人在地上撒下黃沙,以沙畫地成牢,也有門戶,錯落紛雜,不可辨認。那黃沙在雪地裏,冒著陣陣輕煙,看去似是熾熱無倫,風刮雪飄,隻要落下沙上,立刻化為水液,往兩旁疾瀉,沒有一片雪花,能夠沾上,足見其炎熱程度。


    紫府高手們正錯愕間,那老怪婦又叫將起來:“這個火沙陣是用世上最毒之物,混沙煉成,陣法又雜,變化無窮,你們怎能逃生,休打主意了。”


    隨著幹笑兩下,慢吞吞地道:“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老媽子也不忍眼見你們死在這裏,如乖乖聽老媽子吩咐,自然放你們出來!”


    唐古拉鐵忍耐不住,叫道:“陰陽嫗老前輩,你要吩咐我們什麽才肯放出來,且說來聽聽!”


    陰陽嫗在峭壁上大笑道:“這事在你們做來非常容易,非為別的,如你肯把紫府宮各項武技書成秘笈,交給我老媽子,自當放你們一條生路走!”


    這當真豈有此理,要知武林門派最嚴,一人兼事兩派,規矩不許,況把本門武功技業寫成秘笈,暴露在他人之前,而且當前這一撥人都是武林中人有身份的人,斷斷乎不能作偽,撰寫假秘笈,除非不答應,否則一諾千金,絕無裝作,陰陽嫗也知道這一點,這才有以毒沙相迫之事。


    追風神叟一聽老怪婦之言,隻氣得他眉豎須橫,怒罵道:“陰陽嫗,你也是武林中一派宗主,怎地這般不識羞恥,用如此卑鄙歹毒之物相脅,企圖窺覬他人絕傳武學!”


    陰陽嫗怪眼一翻,仰天長笑,說道:“好不識抬舉的狗才,老媽子好意勸你別丟了性命,你們要尋死,誰有閑心去阻攔你,嘿嘿,要不是紫府魔君那小子偷偷跑掉,紫府武功秘笈也給帶走,誰用得著求你們。也罷,你們既願意等死,老媽子也不相強,隻好跑遍天涯海角,找尋紫府魔君奪那秘笈便是!”


    說話一過,陰陽嫗一長身已翻到對麵的峰頂,直向山上絕頂天池疾奔而去。紫府宮的高手們一瞥雙眸噴火,欲往前趕,陡見眼前盡是閃閃金沙作亮,熱氣騰騰,有兩名冒失的才跑近沙邊,倏地臉色大變,倒身疾退,一到空曠所在,均麵如土色,已然倒下不動。這沙果真歹毒,眾人一哄而上,明知自己同伴中毒,卻不知他們中了何種劇毒,用盡行囊中的解毒丹丸藥散等物灌救,兀無成效,這一來,隻急得追風神叟汗如雨下,大叫一聲:“天亡紫府宮了!”


    這一晚,各人在惴惴不安中過一宵,到得朝日升旭,追風神叟強抑心頭煩燥,再細細察看周圍環境,白天裏看得越發清楚,隻見那條毒沙之路,少說也有十裏來長,卻不是直線形而行,胡亂曲折,看去毫無章法,內裏大有文章。


    沙路每至轉彎抹角之處,必有一處門戶,然後又從這個門戶轉入另一條曲折之路,宛如一團亂絲。追風神叟瞧了一會心中想道:“這是什麽陣法,比諸葛武侯的八陣圖還要令人目花繚亂!”


    心念陡然一轉:“昨夜自己同伴中兩人,隻為亂闖,觸上毒沙,才落得中毒受傷,昏迷不醒,我們若依沙畔空白雪地而進,諒也無礙。”


    當下,乃把意思告訴各人,各人俱認有理,點頭稱善,追風神叟領為前驅,一長身便沿沙畔而走,眾人跟在後麵,一起趲道,兩傷者乃用二人背負。


    大約走了頓飯光景,追風神叟心悸起來,唐古拉鐵一旁叫道:“師叔,怎地又走迴頭路?”


    不錯,這一撥人在雪地轉了大半天,明明去路是屬前途,卻不料轉走時,又轉迴原處,一連走了七八遍,穿過無數門戶,兀是覓不到上山或下嶺之路,盡在沙旁打滾,甚至連近在眼前,那沒有毒沙撒布地方也咫尺天涯,眼巴巴望著,不能越雷池半步,除非越沙而過,但這撥人自經昨宵教訓,對這些毒沙,已經膽落心悸,哪敢冒險?


    直跑到筋疲力竭,仍跑不出個端倪來,這一天好容易才挨過,玉兔又已東升,空中橫著一道將沒彩虹,就如白天裏那道沙陣,毫光四射。眾人迴到原處,追風神叟一臉頹喪顏色,對唐古拉鐵道:“賢侄,料不到咱們都死在這裏,與赤城山主和尤老弟斷了音訊,不知他們可會遇險?”


    唐古拉鐵皺皺眉,歎道:“但望他們吉人天相,不學咱們這個樣子就好,不過,依小侄看,他們是兇多吉少,否則我們被困在這兒,他們早晚也會尋到!”


    追風神叟怵然一凜,問道:“賢侄怎地料他們兇多吉少?”


    唐古拉鐵道:“我們藏身之所,已為陰陽嫗所知,那老怪婦困下我等,勢必又去找尋二人算賬,二人聯手合擊,已非老怪婦之敵,何況傷殘未愈,要逃過她手裏,那是休想!”


    這話也大有理由,各人正嗟歎間,陡聞主峰削壁之上,又影綽綽地站著一個老婦人,老怪婦又來了。


    但聽她引吭長嘯一下,其聲淒厲之極,嘯罷,冷冷對下麵各人叫道:“紫府宮的小子們聽著,今天你等已跑了一天,理該知厲害啦,依不依老媽子言語,把秘笈寫出?”


    追風神叟氣得把牙緊咬,猶未答話,唐古拉鐵年紀畢竟輕點,忍不住給老怪婦奚落,振嗓喝道:“困人用邪,雖兇何為?咱每個人都是響叮當漢子,頭可斷,誌不可奪,且別想歪了心眼!”


    陡然間,老怪婦雙掌齊揚,兩團龐大無朋物事,淩空射來。叫道:“接住,讓你們相好的都死在一塊兒!”


    眾人徒睦仰望,隻見老怪婦就擲出來的兩團物事,不似什麽暗器之屬,仿佛是兩個人,不由嚇了一跳。


    忽地裏,追風神叟心中一亮,忙叫道:“阿鐵,你們快接住他,別讓老怪婦摔壞!”


    群雄中早已竄出兩人,伸臂一挽,不偏不倚,便將老怪婦擲下的人接住,一看又是吃了一驚,但覺兩人軟綿綿,緊閉雙眸,如醉如死。


    這時,追風神叟也已挪近前來,一瞥不禁眉心緊攢,顫聲問道:“尤老弟和赤城山主死了?”


    唐古拉鐵搖搖頭道:“沒有死,隻是昏迷不醒!”


    追風神叟道:“讓我看看!”


    上麵的老怪婦已然不耐煩起來,叫道:“別瞧什麽啦,是給老媽子點了暈穴,解開穴道便會醒來,老媽子沒有損他倆一根毫毛,嘿嘿,我要眼看著他活活餓死才快意,看今後還有人敢上長白撒野不?”


    語已,一長身已然離去。追風神叟著令把赤城山主和尤文輝放下雪地上,便蹲下去細細替他二人按脈繇解穴,果然不錯,是給老怪婦點中暈穴。


    點穴解穴,在高手看來,豈是一件難事,追風神叟自然手到迴春,穴道一解開,二人悠悠醒轉,齊齊叫了一聲:“可恨的老怪物啊!你就把咱殺了幹淨!”


    唐古拉鐵輕聲慰道:“尤前輩,赤城叔叔,是我……”


    兩人同時把眼睜開,倏地爬了起來,舉目四盼,問道:“這是什麽所在?”


    唐古拉鐵苦笑道:“這是將近天池之處,我們已給困在這兒了!”


    兩人定一定神,慢慢地直身立起,朝追風神叟拱手稱謝了,然後問:“諸位受了老怪婦什麽所困?”


    追風神叟向那道閃閃作亮的金沙指去,道:“我們受困在火沙陣中,赤城山主,尤老弟,火沙是什麽東西,怎地如此厲害?”


    在追風神叟心意,認為二人居中原,對陰陽門二怪的特異武功,必有耳聞,不似他遠處大漠,毫無所知。


    果然給他猜中,二人一聞“火沙”二字,顏色一變,齊聲驚叫道:“老怪物果然歹毒,看來我們無生出之日了!”


    眾人隨著顏色大變,交口動問,尤文輝才告訴各人,原來這種火沙,也為陰陽門獨特武功之一,端的厲害無比,原是火山裏一種沙粒,老怪婦陰陽叟得此,滲以百毒,煉成火沙,又名毒沙,人若碰上,豈止皮膚受炙成傷,抑且奇毒攻心,人若給碰上,不死也殘,無一幸免。


    話說迴頭,且說昨宵陰陽嫗誘了眾人,直闖火沙陣,困住群雄,便即趕剛才與紫府門高手拚鬥之地,細細搜索,果然給她搜到那兩個洞穴,鐵筆書生和赤城山主身在傷中,自難與她抗衡,五招不到,已然給她擒下,點了暈穴,一逕兒便奔向巢穴,交給陰陽叟發落,當日陰陽叟用盡種種奇刑酷法,迫二人招出此來始末,二人不愧硬漢,半句也不曾吐,一直迫到黃昏,無法可想,乃命陰陽嫗把兩人送到火沙陣來等著餓死,陰陽門二怪,不特行事怪異,也是殘忍成性。此事做過,陰陽嫗找到單嬋,吩咐兩椿事她去辦。首件是到江湖上打探千手如來耿鶴翔行止,和紫府魔君與桑龍姑的蹤跡。怪老婦自慚形骸不雅,下山必然駭世驚俗,因此才派她丈夫之弟子下山。


    其次是叫單嬋從速尋覓南史二人迴山,目前大敵當前,紫府門高手雖被困火沙之中,難保沒有再來高手,南史二人迴山雖也不濟事,惟多二個人調遣也是好的,畢竟她們是與長白極有淵源的人物。


    史三娘乃陰陽嫗弟子,師命有召,自不敢違,南星元卻非出自長白陰陽之門,號稱“塞外怪傑”,武學技業別有師承,隻緣他乃史三娘愛侶,且夙與陰陽門有往來,因也被視為陰陽門之晚輩。


    且說單嬋自上次在赤城山附近小鎮與南史會過一麵以後,迄未再見二人,也無聽到有關二人消息,這天奉命下山,茫茫人海,卻不知往何處尋覓為是,行行重行行,已然到了山腳,正自琢磨之際。忽然間迎麵一條漢子,走得極是匆促,險些兒給他撞倒。


    單嬋心中先是罵了一聲:“冒失鬼!”再定睛看時卻認得此人,乃龍蜃幫在長白山畔卡子上舵主徐遠,心中益是有氣,大喝一聲:“徐遠,你想找死嗎?怎地走路不帶眼睛!”那人猝然給喝得窒了一下,停步抬頭,見眼前是個奇醜少女,吃了一驚,忙不迭打恭作揖,口裏道歉道:“單姑娘休惱,小人因有要事趕道,匆促間衝撞姑娘萬望恕罪!”


    單嬋心念一動,問道:“什麽要事如此匆促?”


    徐遠打量了一眼,忽然歡唿起來:“好了,小人不用多走冤枉路,便托姑娘轉稟陰陽二位老前輩如何?”


    單嬋淡淡地問:“究竟什麽事?”


    徐遠道:“自從紫府宮高手暨赤城山主鐵筆書生前來長白搗蛋以來,唐幫主已下令各地卡子,注視陌生人來往關外,特別是上長白山的,恐對方再來高手,茲據鬆江那邊卡子傳訊,說有大夥陌生行客,個個都似深諳武技,內功精湛的,來路卻不明白,是敵是友,刻下尚未清楚,唐幫主接得訊後,即著小人就近趕上天池稟報,不料在這……”


    話還未了,單嬋已打斷他的話柄問:“這夥人物現在何處?”


    徐遠道:“聽說他們在鬆江之畔,一個叫什麽烏裏屯百花村的地方,姑娘要前去打探麽?”


    單嬋沉吟半晌,揮手示意徐遠迴卡子去,說道:“知道了,你且返去,稟告師傅師娘之事,待我代辦便是!”


    徐遠告罪往來路遄返卡子,單嬋繼續趲道,心中琢磨道:“這夥人莫非有南哥哥和史姊姊在?”她也知史三娘諳易容之術,如果改換麵貌,幫裏卡子的人,難以窺悉。想到這裏,倒不忙著趕到天池報告,反往鬆江之路走去,在她心意中,務要先探個端倪,才迴山去。


    長白天池,陰陽門巢穴所在,乃處吉林省與高麗交界之地,與鬆江相距何止千裏之遙,自是行非一日,她按旅人慣例,曉行夜宿,不知不覺已然過了半月,鬆江已近。這天行到一個小鎮甸叫雅集墟的,雅集墟雖然不大,倒還熱鬧,單嬋恐前途覓不到宿處,乃在這兒打尖落店,找過好幾家店房,都是髒不堪歇,最後才覓得在集郊一家較清淨的大店,才踏進房門,驀地眼前一亮,隻見一人一見到她,臉色大變,一旋身奪門便闖,飛也似地已然出門去了。


    單嬋早已瞧得真切,此人非是別人,正是師門要找的千手如來耿鶴翔。單嬋一喜非小,陡地身形也是一撲,往外疾追而去,直看得店裏夥伴掌櫃,目瞪口呆不已。


    論二人輕功,單嬋比千手如來高明得多,故而不費多少工夫,已然給她追到,但聽單嬋在後麵大叫道:“耿兄慢行,小妹有話奉告!”


    耿鶴翔本如喪家之狗,慌不擇路,此刻乍聞唿喚,緩了一緩,陡見眼前人影倏然越過,單嬋已影綽綽地攔在當道。


    這一氣可不小,耿鶴翔放眼四眺,見來者隻有單嬋一人,心中稍安,怒問道:“單嬋,我與你相處日子雖是不久,但彼此感情卻是不錯,你定要拿我迴長白去!”


    單嬋格格笑了一陣,手中那七孔魔劍陡然亮出,嫣然道:“要拿你迴去又怎麽樣,你能鬥得過我手中劍?”


    耿鶴翔哀然道:“罷了,枉我瞎了眼交上你這朋友,鬥不過也得鬥鬥,難道叫我束手就縛?”


    單嬋怪叫道:“妙啊,咱們就趁此機會較量較量!”


    耿鶴翔一聲不響,雙袖陡地一揮,袖影幢幢,已然向單嬋穴道拂到,單嬋見千手如來迭使險招,不由陰陽怪氣地尖聲銳叫道:“哎唷,發狠啦,好在沒拂著,千手如來,別逞兇,待姑娘弄一曲清歌給你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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