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澄猛地往後蹭,“別撕票!你們問我的我都老實交代了!”


    看他被嚇到,趙書藝不好意思地輕咳了兩聲,“別怕,我沒要做什麽,隻是想幫你把繩子割開。”


    周景澄:“……”


    他低頭,這才看到綁住自己是兩指粗的麻繩。


    的確需要用刀子割,剪刀剪不開。


    “你們倒也不用把我綁得那麽死,我身上的迷藥勁還沒過去,逃不走。”


    沈易撿起被他丟在房間,用以跟周景澄遠程溝通的手機,


    “我是第一次用迷藥,擔心掌握不好迷藥的劑量。”


    趙書藝一手握刀,一手把著麻繩,


    “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捆人,可能沒什麽技巧,純靠蠻力,我有弄傷你嗎?”


    伴隨著刀刃割麻繩的滋啦聲音,周景澄終於重獲自由。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發現腳腕還好,手腕倒是被磨紅得有點破皮。


    趙書藝也看到了,她扭頭問沈易,“家裏有酒精和消炎藥嗎?周醫生的手腕有點傷。”


    家裏?


    他這是被綁架到了哪裏?


    周景澄環視一圈。


    發現這是個小房間,一看就是男生的。


    床上丟著男性衣服,牆上貼著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獎狀。


    房間沒有窗戶,難怪他是一點光沒見著。


    沈易上前扶起周景澄,“稍等,我去看看藥箱有沒有。”


    “沒有也沒事,小傷,我迴家再處理也行。”周景澄善解人意的很,主要是他想迴家。


    想到他跟這倆‘綁匪’說過的話,他就心裏發毛。


    忽然,房間門口探出半個身子,“遊戲結束了?那就出來吃東西吧,我給你們煮了點夜宵。”


    沈易衝她笑了笑,“媽,家裏的藥箱在哪裏?幫我找一下唄。”


    溫婉嫻靜的婦人柔聲嗔怪,“多大個人了,怎麽那麽不懂事,玩遊戲還把朋友弄傷了?”


    “我不是故意的,已經道歉,並取得原諒了。”沈易在母親麵前,乖得很。


    “我去給你拿。”婦人轉身。


    被扶到飯廳坐下,周景澄還有點恍惚。


    他好像體驗了一遍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


    五分鍾前,他還手腳被捆,躺在小黑屋那透心涼的地板上。


    五分鍾後,他就坐在了飯桌前,上麵擺著炒粉、烤翅等諸多夜市經典小吃,麵前還有一杯熱奶茶。


    他手腕也塗了消炎的藥膏。


    沈易的母親就坐在和飯廳一酒櫃之隔的客廳,開著電視。


    電視裏,播放的好像是古早偶像劇,集癌症和車禍於女主一身的那種。


    氣氛彌漫著奇異的溫馨和諧。


    沈易已經吃了兩口炒粉,周景澄才緩慢地徹底從剛剛那場綁架中抽離開來。


    他看看沈易,又看看趙書藝,


    “你們在一起了?”


    聽見這靈魂問話,趙書藝差點被奶茶嗆死。


    她側頭,悶聲咳嗽,手擺得都快出現殘影。


    沈易比趙書藝淡定得多,“沒有。”


    周景澄:“……”


    這否認的可信度好像不是很高。


    都見家長了!


    趙大小姐在沈易母親家自在得跟在自己家一樣!


    歎了一口氣,周景澄拿起筷子,


    “裴行末的事……你們……怎麽知道的啊?”


    沈易微微一笑,“據裴少自己承認,他喜歡了笙姐很多年。在那場車禍發生之前他就喜歡笙姐了,你覺得以他的性格,願意把他喜歡的人拱手想讓與他小叔照顧?”


    周景澄手腕一頓。


    他就知道!


    傅笙是裴行末真正的白月光這顆引雷一炸,會引發嚴重後果!


    “你們……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小笙嗎?”


    “當然,周醫生知道的,這件事對於笙姐來說有多重要。”沈易往趙書藝碗裏夾了一塊她會喜歡的烤翅。


    趙書藝悶頭吃東西,沒參與話題。


    她怕她自己說著說著氣得拍桌。


    在長輩麵前,她蠻橫跋扈的形象得收著點。


    “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說……”


    周景澄問得格外小心翼翼,


    “我的意思也不是讓你們瞞著,就是,說的時候能不能別選在什麽特殊日子,用語稍微委婉一點……”


    他頓了頓,


    “小笙最近好了很多,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她的心裏狀況一朝迴到解放前。”


    “無論我們怎麽委婉,那都是已經造成了的傷害。”沈易眉頭皺起。


    他當然不希望傅笙傷心難過。


    但是,無論他們多委婉,都抵消不掉裴行末對她的傷害。


    這個道理,周景澄懂。


    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又好像沒有再勸的意義,他無奈地落下一聲歎息。


    算了,他找不到理由為裴行末開脫。


    “炒粉真好吃,阿姨的手藝真好。”周景澄放棄了。


    與其想理由說服沈易和趙書藝別把這件事告訴傅笙,他還不如多吃點這種有尋常家庭煙火氣的東西。


    他平時自己一個人住,吃不上。


    聽到誇獎,婦人起身走到飯廳,笑得合不攏嘴,“好吃就多吃點,喜歡吃哪樣,下次來玩,阿姨還給你做。”


    周景澄也是個慣會在長輩麵前裝乖的主,“每樣都很好吃,阿姨做那麽多夜宵,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們吃得好就行。”婦人被好聽話哄得笑出魚尾紋。


    沈易悠悠睨了周景澄一眼,懶得對他這種賣乖行為發表意見。


    三人把桌上的夜宵消滅得七七八八。


    看時間不早了,沒再逗留。


    沈易推開家門,“媽,桌上的碗筷你放著別動,我送送朋友,迴來把剩的那些也吃了。”


    婦人拿著毛線針,溫柔同他們揮手,“好,你們注意安全。”


    “阿姨再見。”


    從隻能供兩人並行的樓梯走下,周景澄轉身迴看一眼隻有六七層樓高的住戶樓。


    “這裏……離我家好像不遠?”


    他總覺得住戶樓眼熟,在自己家陽台遠遠眺望能看得到的那種眼熟。


    聞言,沈易笑了笑,“不遠,就隔了三條橫貫的馬路,不然我也不會選這當綁架根據地。”


    周景澄:“……”


    難怪。


    樓下停的車是趙書藝趙大小姐的跑車,拿著車鑰匙,坐上駕駛座的卻是沈易。


    周景澄沒跟他們客氣,說什麽不用送,他自己能打車迴去的鬼話。


    是他們綁架他到的這邊,他們當然得送他迴去!


    這會兒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路上車不多。


    十分鍾後,跑車停在周景澄家的小區門口。


    坐在副駕駛的趙書藝解開安全帶,迴頭朝周景澄伸手。


    周景澄一臉懵逼地和趙大小姐握了握手,“這是什麽意思?”


    趙書藝臉上掛著迷之微笑,“沒什麽,就還是想表達一下我的歉意,周醫生手腕的傷,記得每天塗藥。”


    “?”


    直到下了車,站在小區門口目送車子開遠,周景澄還是一頭霧水。


    表達歉意為什麽要握手?


    夜晚的風不小。


    周景澄被吹得打了個寒戰,搓了搓手掌。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人啊,要學會和自己和解。


    轉身剛走進小區,兜裏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


    周景澄掏出手機一看,是趙書藝發來的信息。


    之前因為傅笙的緣故,他和趙書藝見了幾次麵,加了好友,但是從未私聯過。


    這是除了那句係統的‘我是趙書藝’,他收到的唯一一條信息。


    ——謝謝周醫生,要不是需要綁架你,我都找不到理由去沈易母親家做客,等我跟沈易在一起了,我給你包一份大紅包!特別感謝你在我追求愛情的路上出的力!


    看完信息,周景澄隻覺得迎麵吹來的風更冷了。


    他就說為什麽跟他握手!


    敢情是感謝他製造的機會!


    不過……沈易的母親……


    用大智若愚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都被綁成那樣了,怎麽看都不可能是朋友間的遊戲。


    她什麽都明白,隻是選擇了相信她自己的孩子,支持她的孩子做的一切決定。


    要是傅笙能有這樣的母親……


    那該多好。


    隻是可惜,蔚雅女士成為不了那樣的母親。


    —


    渝城一連下了一整周的雨。


    大雨夾小雨,白天陰得跟傍晚差不多。


    見不到太陽,又濕又冷。


    在開庭前一天,傅笙拉著裴行末,冒雨去了一趟墓園,跟爺爺說說話,告訴他,等明天的公開庭審一過,全世界都會知道當年的那場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傅家人欠了將近十年的真相,終得公之於眾。


    神奇的是,開庭當天,天氣轉晴。


    傅笙沉悶了一周的心情,在見到灑落在地麵的陽光的那刻起,有所好轉。


    蔚雅到底還是花錢給傅正國和傅詩晴請了律師。


    遠在國外,沒迴來送人頭的傅天逸也給傅明凱請了律師。


    他們的律師走的是減刑的路數。


    沒自不量力想爭取無罪釋放。


    傅笙的律師則是她直接從未來集團法律部薅的。


    庭審進行了三小時。


    因為茲事體大,庭審結果沒有當場宣判。


    結束後。


    傅笙和蔚雅前後腳從法庭走出,一句話沒說,陌生得不像有血緣關係的親母女。


    裴行末全程陪同傅笙。


    見她突然停在倒數第二級台階不動了,他迴頭。


    輕歎一口氣,他張開雙手擁她入懷,


    “怎麽了?不開心?”


    忽然被暖意包裹,傅笙眨了眨眼,緩緩迴答,“沒有,就是有點……唏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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