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厚的冰雪也壓不住青草想要生長的意誌,做官做得越來越不快活的雲燁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瞅著向陽麵的石縫裏的那抹淡淡的鵝黃色,已經看了半天了。


    沒人敢出現在大將軍周圍十丈以內,該死的高麗人居然真的答應了大唐如此苛刻的條件,解除兵甲,納首拜服,高建武和淵蓋蘇文一起從陸路向大唐的京城長安出發,張儉的部隊已經接手了平壤的防務,並且警告新羅,吐出大唐和高麗戰爭期間偷偷占領的九座城池。


    遼東沒了戰事,榮華女再一次到兵部辦理通關文書的時候,嘴角微微的上翹,看不到一點的悲哀,難道她這個時候不該嚎啕大哭或者自盡什麽的麽?


    高麗的投降條件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證高麗王族還有淵蓋蘇文全家的安全,這個需要皇帝背書的,軍方的保證在榮華女看來和放屁沒有區別,一句兵不厭詐就能在轉眼間翻臉。


    榮華女不自殺,張亮非常的想自殺,滿們的血仇再無追索的機會,雲燁看著張亮送來的信函上三個墨汁淋漓的大字頭都要炸開了,因為上麵寫著三個大字,“為什麽?“隻要看那三個力透紙背的大字,雲燁就能體會到張亮那個時候悲愴的心思。


    雪麗王行散騎常侍銜,這是大唐的封爵,從此高建武就成了大唐豢養在長安的一頭肥豬,倒是淵蓋蘇文成為了大唐的安州刺史,隻要看看地圖就知道,安州就在邕州的邊上,死死地把守著邕州的出海口,也就是說李安瀾以後想要出海必須要看淵蓋蘇文的臉色。


    高山羊子那個該死的女人如今就能大搖大擺的穿過自己封鎖的海峽,將艦船停泊在安州的海港上,說不定他們還會向大唐討要新式戰艦的圖紙,而李二很有可能出於羈縻李安瀾的意願而把圖紙給他們。


    沒變化,什麽都沒變,海上依然是嶺南水師和高山羊子以及虯髯客的天下,三方的惡戰還會繼續下去,再這麽下去,嶺南水師的優勢就沒有多少了。


    好狠的淵蓋蘇文啊,他把高麗賣了,把高建武賣了,然後再把那些高麗武士賣了,最後的目的居然是把目光盯向了海洋。


    這一招和突厥,吐穀渾,昭武九姓,薛延陀餘孽的選擇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一個把目光盯向西方大陸,一個把目光盯向了遼闊的海洋,他奶奶的,斷尾求生也不是這麽個斷法,這是把身子割掉保存了尾巴啊。


    怪不得榮華女那天會說那些類似最後哀告書一樣的東西,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好了投降的準備,既然是投降,就沒必要遮掩,心懷不軌的投降隻會招來大唐雷霆般的鎮壓,張亮就是為鎮壓高麗準備的一個殺手,相信他不會有半點的心慈手軟。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房玄齡,魏征他們這個時候一定在歡慶,沒有軍方的幹涉,一個撮爾小吏就能用大唐的威能令敵國投降。這就是教化的力量,他們一定是這麽吹噓的,史書上也一定是這樣描述的,至於張亮,雲燁玩命的封鎖高麗,三位草原悍將馬不停蹄的逼迫高麗這種事一定會被春秋筆法一語帶過的,能剩下的就隻有浩浩皇威,以及那些鐵齒銅牙的使臣的光輝事跡,雲燁決定了,要是那個文臣敢對他吹噓自己在遼東,在高麗的赫赫功績,自己一定會打掉他滿嘴的牙。


    從看到文諜的第一眼起,雲燁就打算幹掉淵蓋蘇文,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讓這個家夥活著,總以為這家夥會奮戰到死,總以為這家夥會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言敗的,總以為這個家夥會選擇一種極為剛烈的死法,戰死沙場,被馬踏成肉泥這是起碼的,雲燁在腦海裏已經無數次的為這家夥安排了死法,一會是渾身插滿了箭,舉著斷刀自刎,一會是把後宮的女人全部砍死以後在大火中咆哮著不服之類的話被燒成灰燼。


    誰知道,他居然投降了,以前的時候,不管淵蓋蘇文幹了什麽事情,包括殺掉張亮全家,雲燁都認為這是一個梟雄應該幹的,梟雄嘛,不敢點讓人切齒痛恨的事情能叫梟雄麽?梟雄一般都會大聲說,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就該五鼎烹,如今,這個家夥居然投降了,雲燁在最古怪的夢裏也沒有想到淵蓋蘇文會投降。


    雲燁一般會把自己的朋友和敵人放在同一個層麵上考量,所以他的敵人很容易成為他的朋友,但是這一次,他決定從這個圈子裏劃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淵蓋蘇文,沒了淵蓋蘇文,竇燕山一個人住在一間屋子裏一定會舒坦一些,讓他和淵蓋蘇文住在雲燁大腦的同一個房間裏,太委屈他了。


    淵蓋蘇文在京師的府邸必須由兵部出錢,看到這一封公函,雲燁才想起來這個家夥還有一個忠武將軍的頭銜,屬於武職。隻比自己這個雲麾將軍低一級。


    武選清吏司的郎中侯文壽擔憂的看著雲燁,生怕他在忠武將軍的事情上設置障礙,昨曰在早朝上陛下說的很清楚,不管以前有什麽恩仇,現在同殿為臣,絕對不許製造障礙,或者私下裏複仇,違者嚴懲不貸,特意告誡雲燁不得挾私怨報複,如果毀了高麗投降的大計,等候他的將是最嚴厲的懲罰。


    雲燁撇撇嘴對侯文壽說:“老侯,你不用擔心,如果淵蓋蘇文還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我還有興趣去找找他的麻煩,現在他就是一條喪家之犬,還不值得我觸怒陛下,既然是給他蓋府邸,那就從寬裏用錢吧,這條狗的價格昂貴,需要一個好一點的狗窩。


    侯文壽籲了一口氣對雲燁說:“大將軍說的是,您身份尊貴豈是那些降將所能比擬的,百戰的來的榮耀毀在他們的身上不值,就算您心中怒氣難消,隻要等上兩年,待我朝安定了高麗,您就算是把他切成八塊,相信陛下也會充耳不聞。”


    “老侯說的在理,我這就給張亮迴函,讓他再忍兩年,這麽多年都忍了,也不在乎這點時間,為今之計必須要加緊封鎖高麗海域,要知道那座半島上不光是高麗一個國家,還有新羅和百濟,防人之心不可無,早作準備早好。”


    見侯文壽走了出去,雲燁在這座死氣沉沉的官衙也坐不住了,給疍吏交代了一聲,就打算迴家去看看,聽說熱氣球兩次都沒飛起來,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出宮的時候恰好碰見了準備一同出宮的榮華女,她的身後跟著十幾個捧著各色賞賜的宦官,她自己也是渾身的光鮮,見到雲燁大大方方的走過來施禮,下蹲的時候寬大的袍服領口張開,大半個渾圓的胸部暴露在了寒風裏,也不怕寒冷,這一招或許對李二有用,那家夥原本就是色鬼,興致來了臨幸一下榮華女雲燁都不奇怪。


    “前些時間榮華言語不周冒犯了雲侯,請恕榮華莽撞之罪,如今,您與蘇文同殿為臣,還清看在社稷,國家的份上能夠和睦相處。“


    雲燁站在那裏也不迴禮,煩躁的問榮華女:“淵蓋蘇文是否已經過了涿郡,如今在河口等著運河開河之後西行?“


    榮華女警惕的看著雲燁說:“您要做什麽?您剝奪了蘇文所有的榮耀,如今他就剩下一條姓命了,難道您還不打算放過嗎?“


    “奪走它所有的榮耀?男人不是因為胯下長著那三兩肉才能稱之為男人的,司馬遷受了宮刑,照樣寫出了煌煌巨著《史記》誰敢說他不是一個男人?原本在我的心裏淵蓋蘇文一直都是一條好漢,這也是我為什麽會對你禮敬有加的原因,難道你會以為我在貪慕你的美色才百般容忍你的?


    現在不必了,淵蓋蘇文連戰死的勇氣都沒有,男人氣徹底的消失了,你以為我堂堂傳國侯雲燁會和一個不男不女的可憐蟲一般見識麽?你放心,我已經命令武選司在長安找地方給你們建造一所華麗的住宅,我想,等到運河開河,淵蓋蘇文迴到長安的時候你們就能入住了,好好享受你們的餘生吧。“雲燁說完這句話看都不看榮華女一眼就舉步向外走去。


    “雲燁!你不懂,你運氣好生在唐國,這個國度能夠容納你所有的野心,也能給你提供完成野心所必需的力量,高麗已經完了,是活生生的被大唐壓垮了,百姓們靠著吃樹皮草根過活,這個漫長的冬天高麗百姓餓死了三成,他們沒有力量抵擋大唐的鐵騎。。


    蘇文是為了讓更多的高麗人活下來才選擇投降的,他努力過,他抗爭過,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雲燁,他的投降在我看來是高貴的,在我的心裏他比你高貴一千倍。因為他想給高麗百姓一條活路,才放棄了自己作為武士的尊嚴,他的心高貴無匹!“


    這個該死的女人越來越會說話了,雲燁走出宮門的時候這樣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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