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聰長老”率領門徒,以“煉魔焰火”燒了樹林,原望燒死路春生,以雪仇恨,誰知飄到所燒樹下時,滿懷高興全付東流,而且一個寒噤,麵孔煞白。


    為什麽?


    因為樹下空空如也,並沒有想像中的死屍!


    “太聰”才知中了‘金蟬脫殼’之計,上了一個大當。


    這一來——長老心中充滿了懊惱。


    他雖然深恨路春生,但知其天性堅毅,決不會臨陣脫逃。


    可是,對方卻出乎意外的走了!這種上當滋味,真非言語可以形容。


    並且對方決不致一走了之,一定會再度迴來,迴來的時候,一定會用特別的方法對付,想到這裏,長老更充滿了恐怖……。


    林中,餘姻繚繞,焦氣薰人。


    “太聰”卻呆若木雞,一個勁看著地上火星,怔然不語。


    複經過盞茶工夫。


    剛才那中年僧人,才輕聲稟道:“掌門人,對方巳經走了,你老人家也可以迴去!……”


    “哼!”


    “太聰”惱怒的一頓腳,歎道:“早知如此,見麵就該給他一把火,省得煩惱……”


    “稟掌門,當時有‘杜姑娘’在場,你老人家當然不會這樣做。”


    “那我該多招幫手……。”


    “一則事出倉促,來不及叫人,二則峰頭那人功力超絕,恐怕顧此失被,依小徒看,這不是你老人家的錯,請別自責過份。”


    本來——“太聰”是為了這些原因,才沒有暗下絕情,經過門人一勸後,隻歎了一口大氣,道:“好吧!反正他會再來的,走罷!”


    ‘走’字聲中。


    一於人身形齊動,飄返孤峰之下。


    “太聰”懷著極端的不安,去和其他掌門人商量。


    商量的結果:——


    大家都認為路春生遲早必來,如果在“鬼門關主”(碧靈醜憎所裝)就擒以後來,那倒不關緊要。


    如果早來的話,裏外都有強敵,確實頭痛!


    如為孤峰是巨崖天生,高可數十餘丈,人多不好上,人少又被對方掌門掃落,並且峰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火勢又無法蔓延,惟一辦法,隻有等待。


    至於要等多久?


    誰也不敢去斷定。


    因此談論半晌後,九大掌門隻有特別小心,提防路春生暗襲。


    至於路春生會以什麽方式出現?


    也是沒有人能夠預料……。


    再說路春生:——


    他看出當前形勢不利,如果硬來,可能兩敗俱傷,傷了自己不在平,但連累‘碧靈醜僧’卻是不忍。


    為了“醜僧”安全。


    他忍氣退讓,脫下大袍,掛在樹後,自己卻抽身一走。


    可是——他並不是逃避現實,而是另有一個“偷天換日”的妙計!


    但此計必須先找到杜秋鈴,然後按步就班,一步步實現。


    雖然杜秋鈴走時忽促,沒有說去那裏,但他心有成足,有把握將他尋到。


    這辦法說來很簡單。


    杜秋鈴中的“奇楠寶香”最多,氣味最重,太聰能因此迫蹤,他也當然辦得到。


    於是——他那如前身形,又繞迴到剛來的地方,一路上仔細唿吸,不久便尋到了寶香餘氣。


    經過了兩個時辰。


    燦爛的陽光下,果見杜秋鈴顰眉不語,兀坐池邊。茫然地絞弄著“五龍金劍”的絲穗。


    路春生一看到她,立刻步法一緊,飄近身前道:“秋妹,快跟我走!”


    “哦——”


    杜秋鈴驚喜的應了一聲,但隨即櫻唇一噘,道:“你不是不要我插手嗎!……”


    “別生閑氣,救人要緊。”


    “救人?難道‘醜僧’前輩還不曾……?”


    “他還在老地方。”


    “奇怪!九大掌門能將他困得住?”


    “對方用‘煉魔焰火’圍攻,‘醜僧’身陷絕地,雖然對立一時上不了石峰,他也無法走出!”


    “你……你也進不去?”


    “進是進得去,可是救不出,‘醜僧’有何益處呢!”


    “那你打算怎麽辦?”


    “去找‘鬼門關主’。”


    “他有什麽不得了的功夫?為什麽要找他來?”


    “功夫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身。”


    “他本身?”


    “他是真‘鬼門關主’‘醜僧’前輩是假的,真偽都到現場,九大掌門無法分辨必然弄錯。”


    “弄惜又怎樣?”


    “就可以救出‘醜憎’!”


    “嗯!嗯!……”


    杜秋鈴明眸幾眨,如有所悟的笑道:“我懂了,你打算拿真的去換假的……”


    “不對!”


    “怎麽又不對?”


    “太聰並不要真的‘鬼門關主’,換也不成。”


    “哦……”杜秋鈴一頭玄霧,駭應一聲,這件事真弄得她迷迷糊糊,不知道其中奧妙。


    狐疑中又聽路春生說道:“而且就算他們願意,我也不能拿‘鬼門關主’去交換!”


    “他並不是什麽好人。”


    “他的好壞是另一迴事,我不能做這種不光明的舉動。”


    “好吧,我反正是猜不出了,還是幹脆告訴我。”


    “事不宜遲,我們邊走邊講。”


    路春生應了她的要求,兩人身形一旋,轉向‘鬼門關’去。


    ※※※※※※


    再說這‘曳門關’,原本奇險天生,幽僻至極。


    尤其在‘鬼門關主’盤距以來,三十年間,人跡更罕,普通人不敢來,武林正道不願來,凡來此者都是武林道中陰殘之人。


    因此——路杜兩人竟成了惟一的一雙行人。


    路春生眼看山越來越幽深,地越來越險惡,雖然沒碰列人,也知對方巢穴,必在不遠。


    就在這時候,山坡黑林深處,草木颯颯,五道詭異身形,猶如狡兔靈狐,直向他倆飄到。


    當雙方尚距十丈。


    五人中一名高瘦磷峋,黑麵陰沉的男子,竟自雙手一擺,製住同伴,然後長揖下跪道:鬼門關下‘引路遊魂’,見‘宗主’。“


    “起來!”


    “在下奉‘關土’之命,掂候大駕,但沒料到這麽快,所有接待不同之處。還請恕罪。”


    “不必客氣……”


    路春生剛說到這裏,‘引路遊魂’已然拂衣上前,搶先說道:“既然‘宗主’早到,那是太好了,請讓我通知關前人等,前來迎接。”


    “不必!我有急事要找‘關主’。”


    “那麽,由在下引路,好帶兩位入關。”


    “引路遊魂”躬腰答應中,隨即側立道旁,意思要請兩人先走。


    可是,路春生剛要挪步,突又停住道:“我不必進去了,你就叫‘關主’出來罷!”


    “哦一!”


    “引路遊魂”一心巴結,想不到路春生竟然不去,弄得一時說不上話。


    路春生急於迴轉“少林”,見狀繼續道:“本人事在緊急,你不要用通報傳話那一套,就用你們的告警信號好了!”


    “引路遊魂”更不由大為驚奇道:“稟告宗主,我們‘關王’交待過,尊駕到此,定要隆重招待,如今沒有排隊相迎,已是待慢,再若傳出警號,定被‘關主’重責……”


    “他要見怪,由我負責,你隻管叫吧!”


    “真……真的要叫?”


    對方尚在遲疑。


    路春生麵色一整,冷聲說道:“真的叫,越快越好。”


    “引路遊魂”既怕“關主”,又不敢得罪路春生,終於深吸了兩口氣,走到道路中央,低頭發出怪嘯:“啾——,啾,——。”


    這嘯聲,真如天昏月黑,鬼哭神號一般。


    雖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使路杜兩人,汗毛豎立。


    但——這陣警號,似未引起反應。


    四周仍是靜悄悄的,一不見身形飄動,二末聞有人答應。


    因此,路春生等候了一會人工夫,冷冷的追問對方道:“怎麽毫無動靜?難道你敢欺騙嗎?”


    “不!不!不!”


    “引路遊魂”惶恐地否認道:“在下警告一出,馬上傳遍全關,豈敢欺騙。”


    “為什麽不見人?”


    “他們已從暗道中趕到了附近。”


    “為什麽不露麵?”


    “剛才在下發出最急緊的警告,意思是有特殊強敵到來,但他們暗中看見我們沒有動手,因此不會露麵。”


    “嗯——”


    應聲中,隻見坡前樹下,人影驟動,“鬼門關主”殺氣森森,已然閃出!


    當一眼看到路春生後。


    不僅麵無笑容,反而更緊張的問道:“少俠!是不是碰上‘老魅’了……”


    “沒有……。”


    聽到沒有二字,對方立籲出一口氣,但仍表情沉重的轉對‘引路遊魂’叱道:“貴賓到此,如此胡來,你好大的膽!”


    這句話,嚇得‘引路遊魂’周身發顫,竟然不敢迴言,一雙乞憐眼光,直朝路春生盯望。


    他一看情形,立予解釋“這不怪他,都是我的主意。”


    “哦!原來是少俠之命?”


    “不錯!”


    經過路春生證明後,“鬼門關主”立將大袖一揮,“引路遊魂”引著四名手下,肅然無聲,退出當地。


    等到眾人離去。


    “鬼門關主”長施一禮,恭敬的問道:“少俠到關不久,想必另有要事吧?”


    “正是如此,才用這個方法叫你。”


    “這樣說,必然用得著在下。”


    “原來要你出麵!”


    “出麵?”鬼門關主微微一怔道:“任問事都可效勞,除了一樣……”


    “那一樣?”


    “如果是對付‘碧靈魅影’的話,最好引誘他來,在其他地方,恐怕不利。”


    “你別膽小!此行目的並非找他,盡管放心跟我走。”


    “哈哈!”


    一聽不是去找“碧靈魅影”,“鬼門關主”膽子就大了,立刻輕鬆一笑道:“那就行了,任問地方在下都敢奉陪。”


    路春生急於救人,也就不再多談,手一揮,領著杜秋鈴和“鬼門關主”,閃電般反射而去。


    這一來一往,費去三天時間,路上一切,不待煩盲。再看這孤峰一帶的情況。


    卻說九大掌門人,三天來既不曾擒住了“碧靈醜僧”,又不見路春生出現,都在心中焦急,如同勢鍋上的螞蟻一般。


    其中自以“太聰長老”最為著急。


    這時候,長老廣派伏路弟子,自己背手沉吟,滿麵焦急。


    突然一—接連幾聲勁嘯,顯有高手到來。


    百忙下,急命僧徒通知各大掌門準備,同時目芒閃處,兩條矯捷人影,已如閃電般射向當地。


    “哦一一!”


    長老一聲驚噫中,又似駭然,又似高興。


    因為來人非別,正是路春生和杜秋鈴,立刻手勢連劃,三四十名弟子,立刻準備火器,護住長老。


    那時快,說時慢。


    眨眼之間,路杜二人已至身前數丈。


    “太聰長老”還來不及說話。


    路春生矜持一笑,冷冷開言道:“怎麽樣,你們三天工夫,看來是完全浪費。”


    “嘿嘿!”


    “長老”幹笑兩聲,微微哂道:“那不見得,你的神秘朋友,也不如三天之前神氣!”


    “哦——!”路春生漫應一聲,但他一路來時,早巳看到孤峰之上並無人影,想必“碧靈醜僧”已去覓地打坐。


    其實……他對這一點,倒很高興,因為正合他的心計!於是他上前一步,故意問道:“和尚,你為了一人意氣,真打算這樣拖下去嗎?”


    “當然!”


    “太聰”發話之中,也是冷哂盈盈。


    在他的心目中,路春生二次再宋,無異自入陷阱。


    但路春生似對本身兇險毫不在心,竟然提出意見道:“本人有個辦法,可以省你的時間,不知你有無興趣!”


    “講講看。”


    “我把那位高手請下來,雙方各憑絕學,一較高低,你看怎麽樣?”


    “太聰長老”大感意外,不信反問道:“這……這是實話,還是詭計?”


    路春生輕蔑哂笑道:“不管是什麽,反正他下來對你有好處,否則火器無功,多費時,是嗎?”


    “嗯……!”


    “太聰”低頭一想,心內沉吟。


    這時八大掌門已到,“宏景真人”,“莊虛真人”、“文華真人”、“玉極長老”等四位一換眼光,就由“莊虛”發話道:“太聰道兄,我們認為可以答應,但是由你決定。”


    “太聰”也認為對方下峰,必落在“煉魔焰火”陣中,無論如何,隻占便宜不吃虧,但其眼光卻朝杜秋鈴身上一瞟。


    因為——


    他不想殺杜秋鈴,偏偏她和路春生一起,恐怕烈火無情,弄成五石俱焚,反為不美。


    躊躇中,路春生竟將杜秋鈴向前輕推,推近數步道:“如果你答應,我讓‘杜姑娘’一人上峰,帶個口信,去勸那位高手……”


    這句話,真不亞甘霖,求之不得。


    因此——“太聰”不等對方講完,搶著答道:“那可以,‘杜姑娘’上峰我倒願意!”


    路春生立朝杜秋鈴道:“和尚答應了,你就快點去罷。”


    杜秋鈴也不開言,螓首一點,飛身直出。


    “太聰長老‘見狀,馬上傳出信號,那一千圍峰門眾,隨即讓出一條窄路,讓她通過。


    五大掌門人卻凝神屏息,盯視她婀媚身影,但見其輕如乳燕,似柳隨風。工夫不大,已然登上峰頭,隱沒不見。


    大家都以為這次勸駕,總得費點時間。


    但可怪的是——


    杜秋鈴上蜂不久,雖又出現,並且東張細望,繞峰飄行,但在那方圓數十丈的地方,不知攪些什麽?


    五大掌門感到很納悶。


    路春生卻叉手而立,神情極為悠閑。


    終於,杜秋鈴再度繞峰三匝之後,身形如箭穿空,瞬又轉落峰下。


    “太聰”等人見狀,心中大起疑雲。


    尤其杜秋鈴迴到當地,對著路春生一言不發,卻神秘地將頭一點。


    路春生似乎懂了暗號,麵現笑容,也將頭點一下。


    這時,“太聰長老”再也忍不住,邁前一步,大聲問道:“怎麽啦?他到底下不下來呢?”


    路春生置之不理,反而輕哂道:“和尚,咱們這筆賬以後再算,現在我要走了!”


    “走——?”


    “我有要緊的事,怎能陪你胡鬧?……。”


    “他到底答不答應?”


    “答應什麽?”


    “你……你……你們不是去勸他嗎?”長老氣極敗壞,籲籲不已,然後轉向杜秋鈴道:“杜姑娘,你談的結果如何,應該有個交待!”


    杜秋鈴明眸大睜,雙手一攤道:“對不起我並沒和他說話!”


    “沒有談話?!”


    “不錯。”


    “為什麽不談?”


    “很簡單,因為我找遍蜂頂,根本沒見他的人影!”


    這句話,真不亞平地焦雷!


    五大掌門人麵色立變,又驚又疑,尤其“太聰長老”更是老臉火紅,周身亂顫。


    但——他在深吸兩口長氣後,突又眼芒四射,如雷狂笑道:“哈哈哈哈!路家小兒,又來騙我……”


    “閉嘴!”


    路春生怒吼一聲,打斷對方道:“你偌大年紀,佛門弟子,嘴裏要幹淨點!”


    “嘿嘿嘿!”長老收住笑聲,麵皮抖動地說道:“你上次‘金蟬脫殼’逃了一關,如今又指使‘杜姑娘’來胡扯!”


    “怎麽樣?”


    “對方身陷重圍,眾目昭彰,他哪有不在之理!”,“哈哈哈哈!”路春生報以一陣笑聲,冷冰冰的說道:“那位高手功力絕倫,神出鬼沒,如果說不在。一定是走了,這隻怪你們有眼無珠,怎能怪上‘杜姑娘’!”


    “本掌門不信!”


    “信不信由你!”


    “大家別爭,貧道上峰一看,立知分曉。”


    雙方搶白中,“莊虛真人”邁步而出,自告奮勇。


    “太聰長老”將信將疑,馬上一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路杜二人,麵色平靜,毫不驚慌。


    立見“莊眯”一旋身,直奔石峰而去。


    但——真人剛飄出十數丈。


    百丈之外,身形突起。並且冷笑兩聲道:“老夫在此,你們要看的過來,何必跑上峰去!”


    “哦——!”


    “哦——!”


    四大掌門如見鬼魅,連發出驚噫之聲。


    就連“莊虛真人”,也聞聲扭頭,飄迴原處。


    原來——出現之人非別,真是個活生生,如假包換的“鬼門關主”!


    就在眾人驚愕不已,不知所措中。


    “鬼門關主”手勢一揮,遙向路杜二人,帶笑叫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咱們迴頭見!”


    “見”字出唇。


    “鬼門關主”身形立動,如同午夜遊魂,隱沒林中。


    路春生也不遲緩,手拉杜秋鈴奇幻身形一撒,也朝密林中射入。


    “追——!”“太聰長老”如夢初醒,嘶聲狂吼一聲,亡命追蹤麵上。


    他這一來。


    那其餘四大掌門當然一齊跟上,約經裏許路途。‘鬼門關主’瞬然向東,路杜二人卻向西方電射。


    “太聰”明知人少不行,一連串的警號,又將峰下的四位掌門人,一齊召集,分途追趕。


    頓見弧峰附近,人影迷離。一時風起雲迴,如潮而退。


    諸位看到這裏,當然明白了這時什麽迴事。


    事實上“碧靈醜僧”立未離開半步,而是一個“李代桃僵”之計,用真的“鬼門關主”引退了九大門派。


    再說路杜和“鬼門關主”這兩批,雖然路線不同,但早巳約好了見麵之所,想這嵩山一帶,何等廣大,饒是九大派人多,也找不著他們三個。


    隻見幽穀深處茂林叢中。


    三人先後到來,再度相見,就由路春生首向“鬼門關主”發話道:“這次多謝幫忙,閣下可以迴關了。”


    “關主”聞言謙遜道:“幫忙是應該的,原想與兩位多親近,但關上布置未完,就此告辭了!”


    雙方略一寒喧,“關主”一個長揖,逕自覓路而去。


    等到對方走遠。


    路春生才向杜秋鈴問道:?扒錈茫‘醜憎’前輩對你有些什麽交待??br />


    “他謝謝你。”


    “還有呢?”


    “現在他不打算走,想在‘少林’附近,多等幾日。”


    路春生聞言,劍眉一挑,道:“奇怪?我雖然對他說過;‘碧靈蛙影可能在那裏現身’。但經過這幾天的騷動,老魅沒有趁火打劫,那就不必再等……。”


    杜秋鈴略一沉思,似是迴憶峰頭情景,繼續說道:“醜僧前輩說話的時候,眼神奇特,好像是……是……”


    “是什麽?”


    “是有一種預感!”


    “預感?他感‘碧靈魅影’就在附近嗎?”


    “很可能。”


    這句話,使得路春生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說道:“九大門派在‘少林寺’布置一番,其目的是怕老魅和我聯手,老實講,他們的名堂很多,而以‘煉魔焰火’最為厲害!


    也許……也許老魅已到附近,見了這番陣仗,正好讓九大門派和我們互相殘殺,他卻趁機看熱鬧。


    可是,現在雙方分散,隻剩了‘醜僧’一人,說不定老魅會以下犯上,暗下殺手……。”


    想到這裏,路春生虎目一瞪,周身一噤,急咻咻再行問道:“秋妹,‘醜僧’前輩可曾講過他要在那裏停留沒有?”


    “他隻說過在附近一帶。”


    “那麽,我們趕快迴去看看。”


    “迴去不太冒險嗎?”


    “九大門派不會想到我們迴來,決無多大危險。”


    路春生下了決心,領了杜秋鈴重迴舊路,十萬火急的趕去。


    果然不出所料,孤峰一帶真是冷冷清清,那九派門人,顯已另往別處。


    於是,路杜二人齊運輕功,幾個提縱,已到了孤峰上麵。


    但是——峰頭也是寂然!


    路春生眺望四方,不見有何動靜,然後在數十丈方圓的石峰上仔細找尋,希望發現一點線索。


    這一找不什緊,竟使路春生駭噫一聲,心神狂震!


    因為——石峰邊緣發現了兩雙腳印,其中一雙深陷石中八寸有餘,是‘醜僧’所留下的,另一雙的深度還多兩三分,顯是絕頂高手過招遺跡!


    “糟糕!”


    路春生一眼看去,斷定“碧靈魅影”業已現身!惟一使他不懂的是——“老魅”曾中“情絲蠱”毒,功力減低,但現在反而複原?!


    杜秋鈴同樣的大吃一驚,可是,她希望這不是事實:“生哥!聽說‘碧靈魅影’的功力,比不上‘醜僧’,這腳印大概不是他吧?”


    “不是他,還有誰?”


    路春生迴答之中,心念如電,隨即拍掌駭噫道:“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老魅中了‘惰絲蠱’,百藥難治,隻有一死,可是他在潛入‘風流’教總壇的時候。因為藥力發作,居然大破色戒,淫辱了教中女徒,誰知誤打誤著,反倒給他減低了毒性。”


    “嗬!”杜秋鈴聞言一震,嬌靨飛紅。因為她也中過“情絲蠱”。知道欲火焚身的厲害,同時“風流教”中,她和個郎也因藥力發作,結果春風一度,這種旖旎風光,仍令其麵紅心跳。


    尷尬中,又聽路春生繼續說道:“我想‘老魅’既然發現了這個秘密,當然會利用它祛除餘毒,說不定還會采陰補陽,要不然那有這番功力呢?”


    “這樣說來,萬一‘醜僧’前輩不敵,豈不危險!”


    “當然——。”


    路春生毛發驚然,含糊答應中,目光炯炯,仍然盯視地麵。


    “生哥,你還在找什麽?”


    “高手過招,內力奇猛,必有其他足印。”


    迴答中,果見石崖邊緣,又崩落了一塊,痕跡猶新,指向西南一麵!


    路春生心下恍悟,但未走之前,先對杜秋鈴鄭重交待道:“他們可能就在前麵,這樣重要的事,你要聽我吩咐,決不可胡闖亂來,再使小性!”


    杜秋鈴知道嚴重,麵容整然,點頭應道:“小妹曉得了,決不壞你的事!”


    聽了這句話,路春生才算放心,吸力運力,身形一翻,飛快的飄落崖下。


    果然——他這一路追趕,都發現了稀疏足跡。


    前麵那人步履輕靈,後麵那個,反倒有些不穩。


    這現象看在眼中,更叫他觸目驚心——


    因為後麵的人顯有內傷,如是“碧靈魅影”隻有逃命,那會追趕!


    而且,“老魅”既是功力進步,占了上風,也用不著逃。


    如今既逃,莫非還有毒計。


    想到這裏,路春生更加著急了!


    不由得功力一加。使出十二成勁道,身形之快,竟似一道黑煙。唿唿飄射而行,將杜秋鈴越拋越遠!


    約經頓飯工夫,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遙見裏許之外,山坡凝立二人。像兩尊石像般聞風不動,雙方起掌立招,誰也不先出手。


    “還好,我總算趕上了……”


    路春生看出那假裝“鬼門關主”的,正是“碧靈醜僧”,心頭籲了口氣。加勁朝前飛縱。


    就在這微一分神的關頭。


    突地一股寒飆,無聲無息。猛向右脅射到!


    路春生饒是功力超絕,冷不防中也難閃避,百忙下,屏氣側身,運力護體,硬生生挨了一掌。


    “砰——。”


    掌風著體,發出沉悶響聲。


    立見他步履蹌踉;——


    “蹬!蹬!蹬!”


    連蹌出一丈多遠,鼻中嗆出了血沫!


    “你躺一會兒罷!”


    對方得理不讓人,身影如電,竄出樹林,左手指法一劃,又噗中他的麻穴!


    路春生悶吭半聲,再也不能轉動。


    但——仰天躺臥中。


    已將暗襲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人並不陌生,竟是十大魔星之一,“笑麵人屠”到此!


    “啊——!”路春生心中駭噫,暗自忖道:“原來老魅還帶著幫手!怪不得‘醜僧’前輩受了暗算!”


    心念中,對方那笑迷迷的胖臉,肥肉抖擻,楊眉擠眼的說道:“嘻嘻嘻喀!嘻嘻嘻嘻!‘宗主’你別來無恙!”


    路春生雖然中掌,大穴被製,暗地卻疾運真元,想自行衝開穴道。


    因此,他雙唇緊閉,根本不理對方的話。


    但那“笑麵人屠”天生厚臉。見狀反而更加狂笑道:“哈哈哈哈,‘宗主’還在運功行氣,足見本領驚人,高明之至,可是——。”


    說到這兩個字,他那假仁假義的笑臉中,突浮出無比陰險,接道:“可是我奉‘魔王’之命,必要時,可以先廢你的武功,看樣子,我是不得不下手……。”


    “手”字聲中,“笑麵人屠”一彎腰,十指如鉤,分取他全身上下,生死穴道。


    路春生既不能動,當然談不上閃避。


    但他天性高傲,臨到危境,毫不膽寒。


    反將虎目一瞪,兩道狠毒眼光,直朝對方盯去!


    “咳!小子你瞪個什麽勁!”


    “笑麵人屠”臉皮一緊,隻崩得陰氣逼人,並由牙縫中迸出恨聲道:“你敢瞪我,我就先挖掉你的狗眼!”


    這老魔下手之毒,舉世無儔。


    當真二指一伸,直扣他的雙瞳。


    “哇——!”一聲淒厲無比,驚人毛發的慘叫聲。


    路春生滿麵鮮血淋淋,胸前大袍。也噴濕了一大片!


    可是——他那雙勁光閃閃的虎目,仍是睜得大大的。


    而“笑麵人屑”巳然沒了頭腦,竟變成無頭之鬼!


    隻見身軀僵立,不改原姿,光禿禿的頸脖中,喉管嘶嘶,血雨四射,“砰!”


    屍體倒了!


    正壓在路春生的身上!


    路春生眼角寒芒,早見一道金光,破空射到,劃過老魔頸項,然後釘牢在一棵樹上。


    老魔頸項就在那金光一閃間,離體高飛,滾出他視野之外。


    這一切,卻發生在霎那之間——


    光閃!


    頭飛!


    屍倒!


    緊接著,人影如電,一閃近前。


    杜秋鈴嬌靨慘白,猶有餘怖,一手拋開“人屠”屍體,喘籲籲地問道:“生哥,你……你還……還好吧!”


    路春生掙紮幾下,這才繼續答道:“先……先解……穴……穴道……。”


    杜秋鈴發現個郎無患,大為寬心,忙不迭雙手齊施,先找傷處。


    路春生時間要緊,怕她摸索費時。


    深吸了兩口大氣,急予指點道:“先拍‘麻穴’,再拍‘乳根’,拍重一點!”


    “是!”


    杜秋鈴應聲之中,玉掌齊掄,解了他兩處穴道。


    但是——當路春生翻身立起時,她才發覺個郎向上,除了“笑麵人屠”的血,還有他鼻間滲出的血沫!


    “呀!你受下內傷。”


    “不嚴重。”


    路春生運功一周,發現內力去了一兩成,心中雖恨,但也顧不了這麽多。


    竟自一個箭步,再問前方射去!


    杜秋鈴也已發現了“碧靈醜僧”和“老魅”所在,見狀也將身形一旋,連忙從大樹幹上,拔下“五龍金劍”,緊緊趕上。


    再說路春生幾個飛縱,距目的僅隻二十來丈。


    但這片割耽延,已見當地情形,大起變化。


    “碧靈醜僧”和“碧靈魅影”兩個師兄弟,這時兄弟鬩牆,彼此動起手來,似兩人功力之高,其戰況之激烈,就連路春生也不免心頭發怵!


    隻見那——


    “碧靈魅影”怪招選出、奇幻無倫,其中更夾以天下各大門派的煞著,確處駭人心魄!


    至於“碧靈醜僧”,卻全是本門招數,雖不如“老魅”那般繁雜,但他以“碧靈禪院”首徒的身份,施展開來,自是不同凡響!


    但令人可怕的是——


    “老魅”顯然占了上風。


    而令人奇怪的是——


    他居然揭去假麵目,露出了盧山真麵目!


    那時快,說時慢。


    踏春生一言不發,拚力趕來的情形,已被“碧靈魅影”看清。


    立刻觸目驚心,麵露駭色。


    當然——他的功力已勝過師兄,如果加上路春生,卻是必遭失敗!


    同時,路春生背後,還有一個少女的倩影。


    這身影,更令其毛發聳立。


    因為“老魅”在“達摩岩‘前,曾被”毒情仙子“李明珠撒下一身毒粉,如不是無意解破,他縱然不死,也得變成廢人。


    就在這電光石火中。


    “碧靈魅影”牙關一咬,連連招出六記快招,逼得“碧靈醜僧”退後兩步,然後身形暴退,竟自越山遁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路春生已然趕到當地,盯著“老魅”背影,心中懊惱無比。


    假如他早來一步,能夠和“碧靈醜僧”聯手夾擊,不但自己血仇可報,“醜僧”前輩也巳可以清理門戶。


    可惜——對方巳走,“醜僧”又受內傷,怎不令他咬牙切齒!


    “便宜了你……!”


    路春生恨聲一歎,然後轉身。


    就在扭頭之間,“碧靈醜僧”忽然雙目一閉,僵直如柴,仆地就倒!


    路春生嚇壞了,忙不迭身形一趨,雙掌一合。


    立將“醜僧”抱在手中,趕緊貼掌施功,推拿穴道。


    “槽!”


    他的內力一滲入體內,馬上肉顫心寒。


    因為對方真元散亂,背有掌痕,傷勢確實不小!


    “生哥!前輩……前輩……怎……怎麽啦?!”


    經過片刻時間,杜秋鈴也已趕上,氣喘咻咻,驚惶發問。


    路春生長歎了一口氣,低聲答道:“傷勢不大好,你到山頭把風,防備一下,”


    “是!”


    杜秋鈴點了點頭,嬌軀疾閃,逕上山頭。


    路春生忍傷運力,足推了頓飯工夫,才見“醜僧”身形輕顫,悠悠然張目而醒!


    “前輩,你感覺如何?”


    對方一張眼,他馬上予以慰問。


    “醜僧”張口喘了幾下,細聲問道:“老衲還好,現……現在……請……請你……。”


    “怎麽樣?”


    “扶……扶我……坐……坐著……。”


    “是,是。”


    路春生連應兩聲,輕輕欠聲,將對方扶起盤坐。


    “碧靈醜僧”先不說話,緩緩的伸出雙手,在自己“玄陰”、“賢屬”,連指了十幾下,然後自己調氣七周,鼻息才漸漸平穩。


    路春生一看——


    才知道“碧靈禪院”另有命門,難怪自己推了一陣,還不知對方這兩手。


    但這個發現,對他極有好處,將來他和“碧靈魅影”過招,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妙用。


    再說“碧靈醜僧”精神略好,第一件事,竟自伸手頸下,將那“鬼門關主”的假麵一把撕下,露出了青藍可怕密布疤。


    這舉動,使得路春生驚噫出聲,對方見狀,扭出一個苦笑,道:“我師弟萬惡滔天,也撕去假麵,老衲更不必遮著了!”


    “哦!這樣說來,他也是臨時揭掉的了?”


    “正是”碧靈醜僧點頭應道:“他起先化裝‘太聰長老’,直到這兒才撕掉。”


    “為什麽?”


    “這話要從頭說起。當我在石峰上的時候,他冷不防一記陰招,劈中了老衲腰部,但卻沒劈第二掌,竟自扭頭就跑。”


    “理由是——?”


    “我功力向來比他高,而且是他師兄,他縱然狠毒,心中難免有幾分畏祛。”


    “那麽,前輩不應該追。”


    “按理說,我既有內傷,本該不趕,可是我找他這麽久,才好不容易碰上,尤其他化裝‘太聰’如果不解決,恐怕九大門派受害。”


    “前輩太好了。”


    對方被九大門派圍攻,自己受傷,還以生靈為重,其偉大精神,使得路春生極為感動。


    心念中。


    又聽對方說道:“當老衲半路追上的時候,雙方互換三招,我還支持得住,不料背後一陣寒風,他又來了幫手,一分神,竟又挨了一掌。”


    “這埋伏的人,就是‘笑麵人屠’,已被‘杜秋鈴’殺了。”


    “這種人殺了也好。”醜僧聞言,將頭一點,續道:“老衲中了第二掌,巳知必然落敗,可是我還有一個希望。”


    “希望說服他嗎?”


    “正是。”


    “唉,前輩你太慈悲了,他要能被說服,應該早被敝師兄‘神龍奇俠’感化!”


    “說的是,他一到山坡,立刻停住。也不容老衲開言,逕自撕去假麵,說要置我於死地,從今後再也不怯誰了。”


    經這一番說明,路春生恍然大悟,接著關切的問道:“前輩,依在下之見,你應該靜養一下,不知你能否接受。”


    “碧靈醜僧”苦笑應道:“閣下如此關心,老衲接受。”


    “前輩願意到那裏去?”


    “當然迴去‘碧靈禪院’。”


    “若迴本門,怕不怕老魅尋來?”


    “他不會。”


    “不會?”


    “院中頗有機關,他目前還不敢。”


    “那就好!我看事不宜遲,由在下送你迴去。”


    “不!不!不!”


    對方連說幾個不字,搖手不已道:“說句老實話,今日武林,除了你沒人能和他應付十招,因此我希望你冒此危機,盡量想辦法應付。”


    “是,是。”


    對方的主意,正符合他的本願。


    但同意之下,仍有幾分猶疑,說道:“如果在下不送。前輩—人,未免太……太……”


    “這樣好啦,如果‘杜姑娘’願意,就請她送。”


    “她送自然可以,不過講到功力和心計,她都不大夠。”


    “加上老枘,是可應付一切。”


    對方計劃本來不錯,何況又是“醜僧”自己的主張。


    於是路春生逕對山頭,想叫杜秋鈴迴轉。


    但是——當他一抬頭。


    隻見杜秋鈴嬌軀連縱,驚慌地,趕到當地。變臉變色,道:“生哥,好像九大門派的人,朝這兒來了!”


    “奇怪?”路春生詫異無比。但時機迫切,不容許他多講話,忙以簡短言語,對她交待一切。


    杜秋鈴深感“醜僧”相救之恩。聞言欣然依允。


    於是,雙方互道了小心珍重。


    杜秋鈴與“醜僧”走向西方,路春生卻向東方飄去。


    但是——他恐怕“醜僧”和杜秋鈴被圍,因此井未走遠,僅射向另一山峰,以備萬一之時挺身救應。


    凝望中,果見人影幢幢,集中到他倆原來的地方。


    雖則——對方搜者眾多,卻不聞杜秋鈴嘯聲告警。


    顯然她在“碧靈醜僧”的指示下,業已安然脫險,突圍而去。


    這一來,他總算去了一番心事,輕籲了一口長氣,然後思忖道:“真奇怪?九大門派怎麽會得到消息,尋到這裏?”


    心念中,他背手沉吟,踱了五六大步。


    立刻劍眉一揚,大徹大悟。


    除了“碧靈魅影”之外,再沒處知道地方,當然是“老魅”走後,故漏消息,好利用九大門派,以作借刀殺人之計!


    想到這裏,路春生齒冷心寒,更恨仇人之險毒:“這賊必須早點除掉,看來參悟‘寶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還是早點去見‘鬼門關主’,設計捉他為妙……。”


    xxx


    這一次,路春生輕車熟路,不費功夫。


    那守關的“引路遊魂”,也是見過麵的,一見他來,馬上恭敬迎接,道:“稟告‘宗主’,敝主人已然到家,專誠候駕,就請跟我入關吧。”


    “請帶路。”


    “引路遊魂”聽了這句話,立刻身形旋動,引著路春生向關內飄去。


    並且他毫不遲慢,竟運出十二成功力,居然風聲唿唿,兩邊的樹木,猶如走馬燈般,一閃即過。


    而令人奇怪的是——


    他走了七八裏後,峰迴路轉,便見一座高大關門。


    青石橫額,上題“鬼門關”三個大字。


    鐵皮製的大門上,釘著一塊鬼頭,狀極獰猛,但卻閉得緊緊的,從那陰森的氣象看來,顯然多年以來,不曾打開過。


    那時快,說時慢。


    當距關二十多丈的時候。


    路春生目光如電,更看清了關門左右,石刻一付對聯。


    上文是:——


    “一入此門幽冥異路。”


    下文是:“再迴頭處人鬼殊途。”


    這對聯的意思,以路春生的幼讀詩書,當然一看就懂,因此那下聯“再迴頭處”,立使其心神一動,感到話裏有話,男具意義。


    此時,“引路遊魂”已飄到門前站定,伸手就按鐵環,似要叫人接應。


    可是那鐵環紅繡甚厚,顯然久未開啟。


    這一點,更使路春生心念生疑,蒙上一層陰影。


    於是他也不開言,一個箭步,暴退尋丈,右手五指一搭,扣住了“引路遊魂”的脈門,並且眼神一震道:“你別急,我有話要問你!”


    “引路遊魂”感到很驚奇,三角眼連眨兩下,訝然問道:“宗主有……有什麽吩咐。”


    “你引錯了路,對嗎?”


    “在下引錯……?”


    “關門對聯明明寫著,何必裝假!”


    “在下豈敢……”


    “既不承認,我解釋給你聽聽!”路春生語音冰冰,將對方拖迴兩三丈,手指下聯,念道:“這‘再迴頭處人鬼殊途’八個宇,暗示此門不可以走,而應該迴頭後退,才是一條生路,你還是好好的帶我去,免生意外!”


    路春生心思靈巧,解破啞謎,立使對方眼神一震,驚噫丁一聲:“哦!”


    但是——對方並不像想像中的驚慌,反在陰慘慘的臉上,浮起一層笑意道:“了不起,‘宗主’博學多才,在下佩服之至,但可惜你解錯了。”


    “本人有錯?”


    “逕對聯是關主新題,專為對付聰明人物之用。”


    “是嗎?”


    “因為聰明的高手極難對付,敝關主為要使人上當,特用這一句話,讓別人自以為解對了,結果迴頭退後,覓找路線。”


    “結果卻找進了陷阱?”


    “對,確實是這樣!”


    “我量你不敢說謊!”


    “在下早巳稟明,無此膽量。”


    “可是,為了證明真偽,我得麻煩你一下。”


    “宗主是要看那陷阱?”


    “一點不錯!”


    “這乃是一座迷宮,裏麵千迴百轉,暗藏八卦玄機,在下也隻聽說,實際不曾進去過,所以不能帶!”


    “哈哈哈眙!”路春生聽他推托,不由幾聲哂笑道:“好家夥,連你這等人物,也敢當麵弄鬼。”


    “引路遊魂”被他威光所懾,不由一個冷顫,腦袋連搖,極力否認。


    其實,路春生目芒之內,巳用上了“幻眼傳神”,仔細地察看對方心情,對方眼中雖然充滿了害怕,卻沒有騙人的表情流露。


    於是,他再進一步逼問道:“如果你說的是真話,那麽,大門既很少用,迷宮又是絕路,你們出進,又走那裏呢?”


    “哦!”對方聽到這裏,臉色反而輕了不少,坦然答道:“我們平時都是走出口的地道,根本不走這兩條。”


    “那為什麽不也帶我走?”


    “一則關主吩咐,像‘宗主’這樣貴客,走地道未免怠慢,二則此關之後,就到了總壇所在。”


    “嗯!”路春生經過這陣觀察,知道對方說的真話,才將右手一鬆,改變聲調道:“好罷,你就叫門罷。”


    “引路遊魂”暗叫了一聲:“好厲害。”趕忙二度扣環,“叮!叮!叮!”一連三響,聲音清脆無比,立刻有人答應。


    約等了片刻時分,隻聽隆隆微震,關門大開。


    當先是“鬼門關主”長揖恭迎,後麵是兩列門徒,垂手肅立,直站到裏許以外的殿口。


    路春生一看這付情形,認為“引路遊魂”所言不虛,於是拱手作答後,就隨關主邁向大殿,分了賓主之位,雙方落坐。


    可是——他這一路進來,隨時都還注意到四周,坐下之後,更把大殿情形,細心地掃視了兩遍。


    隻見這地方相當廣闊宏偉,不愧為苦心經營的老巢,但若談到埋伏機關倒看不出半點特別。


    同時,“鬼門關主”也在忙著,他在門徒奉上香茶後,手一揮,斥退了閑雜之人,並且不放心地檢查了一番,然後開言談論。


    當然,他們先談到了“碧靈魅影”理身之事,詳情讀者盡知,不必作書人重複。


    不過“鬼門關主”卻沒有那樣輕鬆,他禁不住心頭肉跳,疑神疑鬼地四麵一望,張口結舌,道:“他……他如果……巳經……已經出現,那就更要注意……才……才好。”


    路春生看他這付怪樣,不由一哂道:“敵人沒來,你就怕成這個樣子,還談什麽誘敵入關,生擒活捉呢?”


    “咳!咳!”鬼門關主怪難為情地幹咳兩聲,麵帶愧色道:“所以……我要找‘宗主’不!‘少俠’來這裏……。”


    “我已經來了,你應該鎮定一些。”


    “是……是……。”


    “現在你打算如何誘敵?來了之後又如何捉他?你都應該交待明白!”


    “當然!當然!”


    鬼門關主強打精神,盡力的鎮定心神,隨伸出一個指頭,手指路春生所坐的大椅道:“老魅每一次來,都坐在這個位子上,所以我將此椅,做了一點手腳。”


    “想必是鐵箍鐵圈一類,再加上翻板地窟!”


    “正是……。”


    “這種老套,他會上當嗎?”


    “希望他會……。”


    “這不好。”路春生反對聲中,立想起“風流教”中,自己碰到過的場麵,那次他出這不久,不曾留心,才發生了毛病,而自從有了經驗之後,到別人總壇落坐,從來不曾坐實。


    當往事掠過腦際後,他更進一步說道:“以老魅那份多疑,這一手很難有效,萬一被他看破內情,整個的計劃都完了,因此——,”


    “怎麽樣?”


    “你要另有妙計。”


    “另有一個裝置,也在椅上。”


    “怎麽還是它!”


    這一句話,使得對方的麵包再度發紅。但在路春生炯炯目光盯視下,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方法也許笨,還請‘少俠’先看看,再加指教。”


    “那麽你講!”


    “可是,得請‘少俠’下位片刻!”


    路春生答應了一聲:“好。”


    身形一撤,橫移兩步,對方馬上走近椅前,伸手指點道:“在下的機關,裝有一個按鈕,隻要一按,坐椅立刻往下沉……。”


    “嗯!”


    “如果對方不防,直墜向百丈深牢,那裏又黑又滑,那怕是天神下界,他也漢辦法逃得脫!”


    “如果不?”


    “如果對方反應很快的話,那麽,他一定會朝上飄飛,這是人類的本能,任何人都不至於例外。”


    “然後怎樣?”


    “朝上飛縱,椅上的重量突然減輕,就觸發了自動機鈕,再引燃十大桶火藥,這份爆炸力量,足使整座大殿全化齏粉!”


    “嗯,這還不錯,”


    路春生聽到這招裏套招,認為有點門道,這才點頭認可。


    “鬼門關主”見狀,也掀唇帶出笑意道:“在下頭一個辦法可以生擒敵人,第二個辦法連屍首都找不著,不知‘步俠’是否滿意?”


    路春生原想活捉老魅,生祭雙親之靈,略一思索,又出了一個主意,但在說明之前,先行問道:“你說要引誘他來,這個辦法又是什麽?”


    “這……這一點,要先請你原諒。”


    “沒關係,你講好了。”


    “我傳出信號,說已經捉住‘少俠’請他前來處治!想他一定會到。”


    路春生坦然一笑,道:“這辦法倒不錯,本人毫不反對。”


    “少俠能不怪我魯莽。我也安心了,隻等對方一來,就照剛才的辦法按計行事。”


    “可是我要加上一點!”


    “哦,‘少俠’還有妙計?”


    “到時候,我們要裝得像。因此本人假裝被製,到時候你可以兩個心腹人,把我抬放殿心,讓老魅看了不生疑問。”


    “鬼門關主”聞言,想了一想,道:“如果火藥爆炸,少俠來得及嗎?”


    “你都來得及,我當然也可以!”


    “在下有個護身之法,……”


    “這就難怪你來?眉埃但這護身之法,又是什麽??br />


    “我的椅下也有地洞,按鈕一掀,雙椅齊墜,隻是他墜入深牢,我卻掉進了一條活路,而且火藥的勁道朝上麵衝,不致炸到自己。”


    “那麽,你按鈕之前,先給我遞個暗號好了。”


    “是,是。”


    “鬼門關主”應聲中,心機一轉,隨即答道:“老魅來到之後,我們必然會談到你,那時我故作生氣,大罵一聲:‘路某某該死’,然後手掌一揚,拍下機鈕,你看好不好?”


    路春生雖認為對方可靠,但也不能不防備,因此微一沉吟,這些動作,預想了一遍:“不管他是假是真,反正按鈕動作我可以看得清,彼此相隔很近,躍入地洞,決無固難,不過這些機關,必須現在檢查一迴,免得對方弄鬼。”


    心急下,隨即點頭讚成,並且反問道:“主意是差不多,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那一件?”


    “我們來演習一下!”


    “鬼門關主”一聽,毫不為難。連聲應道:“行!行!行!‘少俠’不提,我倒忘了,本來就該練習才對。”


    “可是,椅下火藥可曾裝好?”


    “還沒有!”


    對方一說沒有裝,路春生反而有點奇怪,不由得劍眉一挑,目芒閃動……。


    “鬼門關主”看到這洋,曉得他心有懷疑,立刻解釋道:“少俠,在下不裝火藥,也有理由,因為老魅心計太多,眼線密布。像這‘鬼門關’附近,就有它的密報人,所以這個工作,留給我自己來做。”


    “有道理,那麽我們開始試一試。”


    路春生感到滿意,便命對方試驗機關。


    於是,“鬼門關主”解下腰間長帶,先把老魅要坐的椅子,虛掉在方桌腿上,然後自己坐好,專等路春生手勢。


    路春生看了看殿中地形,這才叫了一聲:“按!”


    “按”字剛出,“鬼門關主”右手微動,隻聽:“嚓!嚓!”兩記輕響聲。


    客位大椅,立刻墜入陷坑,但固已被長帶吊住,落下丈餘,便不再往下掉,而“鬼門關主”卻連人帶椅,滑下了三四丈。


    但“關主”也有準備,一提真氣,以掌貼壁,隨即竄迴地麵,連沉重的大椅也拉了上來。


    “少俠,你看如何?”


    “很好。”


    路春生迴答之中,走到埋火藥的那一邊,虎目瞥處,發現洞旁環布鬥大圓洞,都是安裝炸藥的位置,然後再道:“我們再來一下,這次由你發出暗號,我也跟著你縱。”


    於是,“鬼門關主”拉起洞中大椅,將兩個位置,重行布置一番。


    路春生也仰麵朝天,直躺在方桌前麵,借用目棱餘光,注定對方手勢。


    “咳!”關主首先乾咳半聲,然後大喝道:“姓路的該死!”


    死字聲中,對方手掌一揚,一巴掌拍落在靠手上麵!


    “嚓!嚓!”


    機關都像上次一般的應手發動。


    路春生身形奇快,連招式都無法看清,已然扣住“鬼門關主”的足根,與他首尾相連,同時入洞。


    這樣的演習了三遍之多。


    路春生才認為滿意,兩拂衣而起後,“鬼門關主”走向殿後,親自搬來了十桶火藥,一桶桶塞入坑中。又小心至極地裝妥機簧引信。


    “好啦!”關主準備已畢,麵帶高興道:“如果少俠別無吩咐,在下就要去發出信號,讓那”碧靈魅影“乖乖的進關受死!”


    “慢點,你還忽略了一件!”


    “不……不會吧?”關主自認為萬事妥當,因此不相信的說道:“在下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麽。”


    路春生微微一笑,道:“剛才你不說過;老魅耳目眾多,眼線密布嗎?”


    “這是有之。”


    “你大開關門,親自接我進來,如今卻說本人被擒,難道不怕間諜知道,先告訴對方嗎?”


    “哎呀!”鬼門關主怪叫一聲,慚愧而懊惱的叫道:“真該死,我竟然疏忽了這一點!”


    路春生見狀,滿有把握的說道:“沒關係,亡羊樸牢未為晚也,我還有補殺辦法。”


    “哦,哦!”


    “鬼門關主”一聽,簡直大喜過望,兩眼圓睜,就等他的主意。


    於是,路春生目光閃動,向四周掃視一下,隻見除了他們之外,數十丈方圓,確實再無他人潛伏,這才說道:“好在你我交談,別人卻不知情,因此我們要真戲假做,彼此動手過幾招,然後本人裝作受製,才不令人奇怪。”


    “這樣說,對不起‘少俠’了。”


    “沒有關係,你隻管先動手。”


    手字聲中,“鬼門關主”先行一揖,然後大吼一聲:“姓路的別走!”


    緊接著:“篷!篷!篷!篷!”就是一輪快掌。


    路春生也發出一陣冷哂聲,雙臂一劃,奧招迭出,其掌風之強烈,隻震得門窗幌動,塵埃大起。


    這一番有聲有色的打鬥,立刻引來了一大群關下門人。


    但在‘關主’下令之前,誰也不敢走近殿來,惟有摩拳擦掌,在外麵吆喝連聲,助長威勢!


    路春生一見如此,馬上故露破綻,身形一歪,口中發出沉重的悶哼聲,而且腳步蹌踉,撞開殿門,掄入階邊作勢要走,“那裏跑!”


    “鬼門關主”一聲厲號,如影隨形。緊緊跟上,同時手中招式,快似閃電飄風,不離對方穴道:“吭——。”


    路春生內力一逼,口中噴出一線血珠,恨聲不已道:“你算什麽東西,我如不受了‘笑麵人屠’冷招,焉能失守……。”


    剛講到“手”字,他忽地真氣一閉,如一尊石像一般,硬繃繃“咕咚”倒地,再也動彈不了。


    “桀桀桀桀”


    “鬼門關主‘發出得意的冷笑,和那手下的如雷喝采,震得山鳴穀應,風起雲湧!


    “你們傳出信號,就說奉關主生擒了路春生,快請‘魔王’現身,也好處治!”他一麵說,一麵彎下腰來,雙手抄起路春生,扭轉迴身,就向殿中走去。


    但是——他剛走到殿桌附近。


    人群中一聲大吼。聲如霹靂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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